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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崔道姑在炕上盤了腿道:“這也沒什么難的,這兩日道觀里做場法事,專門是除妖送祟的,姑娘捐些香油錢,功德加倍,災星自然退去,吉星自然高照,福祿壽喜就全隨著來了�!�

    鸞兒道:“這香油錢是多少?我一定要捐的。”

    崔道姑道:“二兩銀子不嫌多,一文銅板不嫌少,全看姑娘的意思,不過捐一兩銀子以上,是要寫功德牌記名兒焚化,晚上我也要做法,跟王母娘娘的侍女遞話兒上報的。”

    鸞兒想了想道:“最近我身邊兒小人當道,忒不太平,還是多舍些,還求神仙向天人們多說些好話�!闭f罷命寸心拿鑰匙來,打開炕頭箱子的鎖,從箱底摸出一只錦囊,從中摸出一塊二兩的碎銀,交給崔道姑。崔道姑忙道:“無量佛,姑娘大仁大義了!”

    鸞兒嘆了口氣道:“不過是花幾兩銀子罷了,這點子還拿得起,若是做這一場法事,真讓我災消難滿,也是我的造化了�!�

    崔道姑笑道:“姑娘說這個話做什么,眼見樓大爺年紀輕輕就是三品官兒了,將來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姑娘是妥妥的貴人命,將來再得個貴子,一輩子的福是享不盡的�!�

    鸞兒嗤笑一聲,道:“什么貴人命,我如今就是個秋后的蒲扇,任人作踐。大爺看重畫眉也就罷了,她好歹是大爺上峰送來的,多少有臉面,老爹和哥哥都是官身,抬舉她當個姨娘也不為過。就是……”說到這里覺得不對,立時閉了嘴。

    崔道姑是個聰明人,察言觀色道:“姑娘是瞧不慣香蘭?”

    鸞兒本不想再說,但崔道姑問起來,心里的憤懣便收不住了,冷笑一聲道:“除了她還有誰,人家可是地道的仙女兒,自從大爺得了這一位,別人都看得跟糞土似的。不過臉蛋兒俏些,形容縮手縮腳,小家子爛氣,哪一點上得了高臺盤!”

    崔道姑道:“我看她也不像個好的。我聽說大爺納了新人兒,一來這院子就想先去拜訪的,沒料到小丫頭堵在門口都沒讓進,甭說一口熱茶了,連臉面都不曾給我,我的如來佛祖玉皇大帝,除了太太,還沒有這么大架子的呢!”

    鸞兒哼一聲道:“可不是,大爺糊涂了,竟看上她�!�

    崔道姑道:“有道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以色事人沒有長久的,過些日子,大爺新鮮頭一過,就會想起姑娘的好了�!�

    鸞兒長嘆一聲道:“也就只能如此了,否則還能怎么樣呢�!�

    崔道姑道:“姑娘何必唉聲嘆氣的,不是還有書染姑娘,她在大爺跟前得臉,最是說得上話的�!�

    鸞兒火氣又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就她?我前幾日病,她不過就來看了一回,又打發(fā)人送來點東西。見那小妖精得人意兒,上趕著巴結去了,哪里還想到我!”

    崔道姑冷笑:“我瞧書染也是,你是她親堂妹,她該事事處處為你打算,但凡她肯多盡一分心力,也不至于讓那小妖精張狂成這個模樣。話說回來,既然姑娘少個臂膀,就該事事為自己謀劃,哪有任人宰割的道理?這種事,自己再不爭一爭,日后還怎么出頭呢!”

    鸞兒道:“我是想爭,只是力不從心,哪有這么好謀劃的。不知這樣的事,菩薩神仙管不管了?趕明兒個仙姑替我多求幾回,靈驗了我重重謝你。”

    崔道姑嗤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姑娘自己都不謀,讓老天爺怎么幫你呢。我看姑娘是個聰明的,八字又金貴,為人又颯利,存了心想結交幫襯一把,姑娘是久在內宅里頭不知道,外頭多少貴人,都是老身行走陰陽兩界,把前途疏通順暢的。姑娘要是自己不爭氣,老身也沒辦法了�!�

    鸞兒一聽這話有譜兒,不由怦然心動,忙親手給崔道姑添滿了茶,道:“仙姑走南闖北,也進過不少大戶人家,定是有經歷有眼界的。我跟仙姑素來投緣,說話都能說到一處去,如今遇到這樣難的事,還求仙姑教我�!�

    崔道姑道:“‘教’這個字不敢當,只是看姑娘白受窩囊氣心里頭不平罷了。只是幫姑娘一回,也是費心熬力的……興許還要折損我十年道行,五年陽壽哩!”

    鸞兒笑道:“仙姑若是為我盡心力,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等我當了姨奶奶,再生了兒子,日后林家偌大家業(yè)怎也要有我們母子一份兒,萬萬忘不了仙姑的好處,記一輩子的,就算現在,也虧待不了您�!闭f著又打開箱子,從里頭拿出一個紅綢子裹著的包,打開一瞧,只見是一副金鑲紅珊瑚的耳墜子,并一條珊瑚墜子的金項鏈,黃澄澄的直晃人眼目。

    鸞兒遞上去道:“這是大爺從外頭帶回來的,金陵都沒有的貨色,你看這珊瑚紅得跟血似的。這一套仙姑先拿去,還有件石青色的綢緞衣裳,我嫌顏色老了,一直沒穿,仙姑也拿去。另外還有十兩銀子,是大爺新賞下來的。仙姑拿去花差。只要是能把那小妖精趕出去,讓大爺對我回心轉意,仙姑再來,我加倍的謝。”

    崔道姑已伸手將首飾和銀子抓在手里,一邊往袖子塞,一邊笑道:“姑娘是個爽快人,老身也明人不說暗話。這點子銀子,把那小妖精絕了容易,若是讓大爺回心轉意,只怕還……”

    鸞兒立時道:“這都好說�!庇痔统鰩赘⒆�,看箱底還有幾樣值錢的首飾,猶豫片刻,終于沒舍得,只將那些遞于崔道姑道:“只有這些值錢的,再沒有了。若仙姑真靈驗了,我傾家蕩產,回家里湊錢,也把銀子都給你。”

    崔道姑咂著嘴不說話,半晌道:“這點銀子著實不夠,可我看姑娘也是個實心人,咱們娘倆兒是長久的交情,這樣,姑娘給我寫個欠條,也好日后有個憑證�!�

    鸞兒道:“這也不錯�!碑斚乱獊砉P墨紙硯,崔道姑刷刷點點寫完一張,念與鸞兒聽,鸞兒按了手印,崔道姑便將那紙收起來。摸出兩個包了布的包,遞給鸞兒道:“紅布的是回心轉意符,拿你和大爺一縷頭發(fā),打成一個結兒,跟這符放一起,壓在枕頭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包管見效。綠布的是絕命符,你也尋那小妖精一縷發(fā),綁在紙人兒上頭,等下個月十五拿到沒人之處焚化了,等七七四十九天,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鸞兒吃了一嚇,道:“我,我只是想趕她走,可沒想弄死她�!�

    崔道姑冷笑道:“你可真是個傻的,她不死,怎能有你的出路?”

    鸞兒期期艾艾的不敢拿。

    崔道姑不耐煩道:“自古以來成大事的人哪有這樣優(yōu)柔寡斷的,姑娘要不要,不要老身就拿走了�!�

    鸞兒這才拿了,崔道姑又同鸞兒說了一回,方才告辭。又往畫眉屋里去坐了片刻,這才告辭。

    卻說第二日,新官衣和玉帶便送了過來,林錦樓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笑,知春館上下都松了一口氣。林家本養(yǎng)了小戲子,恰逢林錦樓升官,又學會了唱幾出戲,林東綾、林東繡等本是悶慣了的,趁機要搭臺子看戲,秦氏也滿口答應,下午,戲臺子便在剪秋榭搭起來,內宅里的女眷們全過去了。

    香蘭自然是不想去,可又怕林錦樓知道又不高興,沒個安生日子。便等了許久,方才收拾了一番過去了。此時秦氏早已聽累了戲,扶著丫頭回去了,二太太王氏坐在正當中,左邊坐著林東綾,右邊坐著林東繡,林錦園拿了個木頭做的大刀跑來跑去,幾個婆子慌慌張張在旁邊護著,王氏喚了幾聲:“好孩子,快過來,我給你剝螃蟹肉吃�!绷皱\園也跟沒聽見似的,繼續(xù)瘋跑,比臺上唱戲還熱鬧。

    香蘭便悄悄往后頭去,只見畫眉、鸞兒、鸚哥都坐在后頭一桌,個個打扮花枝招展,畫眉眼睛直往臺上看,仿佛沒瞧見她。鸚哥卻趕緊站了起來,將自己身邊的圓凳拉出來,道:“香蘭來了,快坐�!庇謴埩_讓丫頭們沏熱茶,笑道:“怎么來晚了,剛開場有兩出,唱得好聽著呢,你沒聽見真是可惜了�!�

    第176章

    口舌

    香蘭未來及說話,卻見小鵑手里拿了件衣裳送過來,遞與香蘭道:“春菱說起風了,怕姑娘穿得少,讓我送件衣裳過來�!闭f完把衣裳披在香蘭肩上。

    眾人一看,只見是一件金織邊五彩大紅紗衣,料子極精致,比她們尋常穿的綢緞織錦還強十倍,竟然是專供內廷用的。畫眉臉上有些不大自在,端起茶碗,掩飾過去;鸞兒登時便紅了眼;鸚哥目光艷羨,不由對香蘭又靠近些,拿了折子道:“我們都點過戲了,妹妹也點一出罷。”

    香蘭推辭道:“大家點就是了,我聽什么都一樣的�!�

    鸞兒冷笑一聲道:“香蘭妹妹可是大爺心尖子上的人兒,太太請大家來看戲,妹妹都敢遲到呢,若是不讓你點一出,回頭大爺惱了來掐我們脖子可如何是好,我們可是萬萬不敢的�!�

    香蘭慢慢將衣裳穿好,把茗碗捧了起來,微微笑道:“鸞兒姐姐一直是口齒伶俐的,聽這話的意思,是你惱大爺掐了我的脖子,背后說這話來刻薄他呢。”

    鸞兒睜大一雙眼睛,“噌”站了起來,指著香蘭道:“你含血噴人!胡說八道什么!”

    這動靜太大,惹得王氏等人都頻頻回首看來,畫眉忙站了起來,陪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是我手笨,把茶倒鸞兒身上了。”

    王氏便道:“天兒涼了,趕緊讓她回去換身衣裳。”便不在理論了。

    畫眉趕緊將鸞兒拽著坐下來,心里暗道:“上次鸞兒就在香蘭身上吃了虧,怎這回還不長記性。那位可不是好欺負的人。”口中說:“鸞兒妹妹是跟你鬧著玩的,她哪有這個意思�!�

    香蘭喝了口茶,臉上仍是笑吟吟的,從善如流道:“原來如此,只是我這人最不會玩笑,旁人說些什么都當真,日后還是別跟我鬧著玩了,萬一傳到大爺耳朵里,玩笑成了真,那究竟是誰的不是呢?”

    鸞兒氣得漲紅了臉,狠狠瞪著香蘭。香蘭臉上卻云淡風輕,把茗碗捧起來慢條斯理的吃茶。

    鸚哥趕忙又將折子推過來打圓場道:“咱們點戲罷,點戲罷。有個叫勇官的,打戲熱鬧極了,能翻好多筋斗。”絮絮說小戲子哪個唱得好,哪個做派精,哪個嗓子亮堂,又夸香蘭帕子上的花樣子好。

    鸚哥雖老實,但平日里也對香蘭敬而遠之,從未有這樣熱絡過,香蘭知道是汀蘭將銀子和衣裳給了鸚哥,讓她對自己心生感激。便投桃報李,對鸚哥道:“這花樣子是我自己描的,你要喜歡,等散了戲往我那兒去,我送你一疊�!�

    畫眉嗑著瓜子,嘴角似笑非笑道:“喲,這恐怕不行,香蘭妹妹住的是正屋正房,我們這樣身份的,可沒那個福氣進去,你們說是不?”

    香蘭沒料到畫眉會忽然發(fā)難,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鸞兒卻精神起來,順著畫眉的口風道:“可是不知道這福氣能延到幾時,大爺遲早得迎娶大奶奶進來,香蘭妹妹且先在正房里受用幾日,等回頭搬出來,想再進去就難嘍�!�

    鸚哥不擅斗嘴,也不愿開罪人,想為香蘭說幾句,卻不知該怎么說。香蘭笑道:“原來兩位姐姐是想搬正房去呀,怪道今兒個一來就跟我夾槍帶棒的。這也容易,等大爺回來我跟他說一聲就是了。要是他答應,我今兒晚上就搬東廂,先讓畫眉姐姐在正房里‘受用’幾日�!边@話一說出口,畫眉和鸞兒臉上果然變了變顏色。

    香蘭不愿與人為敵,只是林錦樓后宅里的女人都視她為眼中釘,咄咄逼人,存心擠兌。她平日里自然不打照面,能避則避,但真事到臨頭,卻也不能任人欺負。如今她在林家什么都沒有,唯一狐假虎威的便是林錦樓的“寵愛”,她便扯上這面大旗,也并非全無倚仗。

    畫眉和鸞兒果然怕香蘭去告狀,登時住了嘴。

    香蘭把茶碗“咣當”放在桌上,臉色一沉,正色道:“今兒個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幾位姐姐都比我先到知春館,我還是個掃地丫鬟時候,姐姐們就已經是主子姑娘了。畫眉不必說,家里是官身,如今又是正經奶奶,我拍馬難及。鸞兒和鸚哥姐姐家里都是極體面的豪仆,親爹娘老子和兄弟姊妹都是在大爺跟前得臉的人。不比我這樣的,奴才出身,雖然家里剛掙出個良籍,可也沒什么大用,像咱們府里,家里是良民卻單獨買進來當丫頭的還少么?縱我是良籍,可當初進門的時候,可不是按著當初嵐姨娘那樣的風光抬進來的,沒名沒分,我人又粗笨,總惹大爺不痛快,姐姐們也是有目共睹的�!�

    這一番說的是實情,眾人臉色都緩了緩,默不作聲。

    香蘭又道:“像咱們這樣的,頂大了天,熬到頭也不過就是個姨娘……”她一邊說一邊細心看著,只見鸞兒臉上面露譏誚,畫眉隱帶悵然,鸚哥卻慢慢點頭,又道:“大爺如今對我是有幾分看重,可姐姐們哪個沒被大爺看重過。大爺花名在外,如今我便是不得臉的了,興許明兒個來了新的,我更該退一射之地,其實咱們都是一樣的,姐姐們又何必為難我�!�

    這話勾起眾人心事,鸚哥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鸞兒哼了一聲,畫眉目光閃爍,緊緊盯著香蘭。她不止一次仔細打量過香蘭,知道她如何美貌,我見猶憐,只是今天正色端坐,卻有股隱隱的氣勢,與往常柔弱的模樣大不相同。

    香蘭微微仰起臉,同畫眉對視,畫眉“撲哧”一笑,看著指甲,漫不經心道:“妹妹這是唱的哪一出?一來咱們根本沒有為難過你;二來你是大爺跟前的紅人,那個‘新人’還是影子里的事,我瞧著妹妹你是個有福的,沖著大爺給你撐腰的勁兒,沒準能在正房里長長久久的住一輩子呢!”

    鸞兒原本敵意退去不少,聽了畫眉這話,也不由冷笑起來。

    香蘭知道鸞兒是個心思簡單的,好壞全掛臉上,不足為懼,畫眉才是里外精明的人,聽了她這話,便笑道:“我何嘗有這樣的福,只不過是沾上了‘新鮮’罷了,雖都是大爺房里的人,可畫眉姐如今是正經姨奶奶,娘家得力,父兄相護,鸞兒的堂姐是大爺得用的人就更不必說了,我爹娘老實巴交的小民,不知比我強多少。且姐姐們吹拉彈唱,女紅技藝,體貼溫柔,察言觀色都是一流的。我樂器一概不會,針線也糙,嘴不甜不會討人喜歡,如今只不過是看著有兩分光鮮,倘若真如此風光,只怕就不會挨打了。我沒有什么爭強好勝的心,只不過想把日子平平靜靜熬過去罷了。我說的話你們若是不信,那往后大爺在家的日子,姐姐們只管往正房來,就說是我請你們的�!�

    這一番話說得眉、鸞、鸚三人怦然心動。林錦樓回了府,不是在書房就是在正房,她們一概沾不上,若不是在垂花門處守著,只怕見林錦樓一面都難,若能進正房,便能多見他幾面了,興許便時來運轉。即使沒機會,多讓大爺看兩眼,也能讓他記在心里頭,不至于丟到腦袋后頭去。

    畫眉一聽,立時將手里的茶盞舉了起來,送到香蘭面前,臉上堆著笑道:“好妹妹,我不知道你一片癡心,方才都是我說錯了話,該打嘴了!妹妹大人大量,原不該跟我計較罷。我這兒以茶代酒,給你賠罪�!�

    香蘭心里冷笑,舉起茶杯向畫眉示意,二人目光膠著,半晌,香蘭微微一笑,把茶碗放到唇邊淺淺啜了一口,畫眉卻一口將半盞茶吃了個干凈。

    鸞兒心潮起伏,卻冷笑著說:“香蘭妹妹別回頭是說得好聽,過后就翻臉不認人罷?先前幾次同妹妹打交道,可知道妹妹是個厲害人,半分虧都不肯吃呢!”

    香蘭笑道:“我通情達理,卻也不是任人欺負,鸞兒姐上來就給我下馬威,我再愿意交好,總也要先顧及自己的臉面。我說了,我只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罷了�!�

    鸚哥笑道:“先前是咱們不知道香蘭妹妹是這樣的人,如今都說開了,誤會也沒了,便要長長久久的好好相處了�!�

    畫眉連忙附和,又說起旁的,表面上倒是一派其樂融融。

    香蘭只是含著笑,隨波逐流的應上一兩句。她放出這番話,一來讓畫眉等人有求于她,至少日后見著她不必再跟斗雞似的,給她添堵;二來,她們在正房里,也好讓她和林錦樓之間有個緩沖,保不齊林錦樓又勾起了對哪位的舊情,她從此便尋著清凈也說不定。

    香蘭轉開頭,只見天高云淡,半湖荷葉,雖秋風漸緊,卻仍綠意盎然。小鵑和幾個小丫頭正在抄手游廊上圍著看一只鳥兒在籠子里洗澡,臺子上仍咿咿呀呀唱著。香蘭緊了緊衣裳——因有利益在,這后宅里的女人永遠斷不了算計,她也不需要同她們交心,只要明面上過得去就好。

    她自回了林家,便抗拒林家的一切,如今也該換個姿態(tài)去應對了。

    第177章

    相處(一)

    卻說香蘭只略坐了坐,一出戲都沒聽完便回去了,一時無事。待到第二天上午,畫眉卻來了,滿面春風的跟香蘭問好,看她在臨窗的大炕上裁衣服,便湊過去看,掩著嘴笑道:“喲,這衣裳顏色忒暗了,料子也糙,怎么做這個?”

    香蘭道:“我?guī)煾高^幾日生辰,我給她做一件僧衣,聊表孝心罷了。”

    畫眉坐下來道:“倒是聽說你原在廟里呆過,廟里過得如何,都學些什么,念些什么?妹妹識字就是從廟里學的罷?”

    香蘭道:“不過是認識經書上幾個字罷了�!�

    畫眉道:“聽說你爹如今在當鋪里當坐堂掌柜呢,可風光了罷?不知道一個月多少例銀呢?像這樣的大掌柜,一個月少說也得五六兩銀子,是也不是?”

    香蘭看了畫眉一眼,埋頭做衣裳道:“不知道,我爹從不跟我說這個�!�

    畫眉笑道:“怎會不知道呢。”見香蘭不說話,便又問道:“你家如今住在哪兒?多大的院子?”

    香蘭道:“住的是破房子,不值錢,也不值得一提了�!�

    畫眉暗道:“我本想套問她幾句,沒想到竟是個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庇謫柤傲皱\樓作息,香蘭只讓春菱答話,仍拈著針做活兒,多一句話都不說。

    偏畫眉是個極有耐性的,東拉西扯了好一陣子方才告辭。春菱咬牙道:“姑娘真是的,把那長舌婦招屋里來,嵐姨娘是怎么沒的姑娘難道不清楚?一上來就問這個那個,好不討厭!”

    香蘭笑道:“隨她問去,問一陣子沒回應也就不問了。”

    待到中午,用罷午飯,鸚哥便來了,拿了自己親手做的兩色針線,先跟香蘭道謝,又和她閑話了一回。臨走時,香蘭送她花樣子并一包點心。知鸚哥如今艱難,又將零散的綢緞料子給了她幾塊。鸚哥自然千恩萬謝的去了。

    掌燈時分,鸞兒又來,瞧出是精心打扮了的,身上穿了水紅的緞子襖兒,豆綠素梅裙子,翠綠的鴛鴦繡鞋,臉上勻了脂粉,發(fā)髻也梳得密密實實。鸞兒因跟香蘭生了嫌隙,萬不肯拉下臉子同香蘭說話兒,自打進了屋跟香蘭點了點頭便算做問好,繃著一張臉在椅上坐著。

    她不說話,香蘭也樂得清靜,仍然埋頭做衣裳。春菱因書染的顏面,給鸞兒端了杯茶,問了兩句,見鸞兒仍拿著架子冷冷淡淡的,心里不由冷笑,甩手便走。

    屋里一時靜了下來。

    這正房鸞兒未來過幾次,四下打量,只見屋中的陳設比她上次來看時又有了變化,多寶閣上的玩器換了更精致金貴的,墻上多了幾幅字畫,簾子、坐墊、靠枕、椅搭俱是藕荷色的,已不是林錦樓愛用的靛藍、墨綠等重色。

    香蘭坐在炕上飛針走線,坐得穩(wěn)穩(wěn)當當,仿佛她原本就該住在這屋里,而自己卻是多余的,鸞兒頗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住的那間小房,雖也有些家具擺設,可如何能跟這里比較,心里又別扭。

    香蘭偷眼看了鸞兒幾回,見她坐如針氈,一時換個姿勢,一時有把茶端起來吃一口,好幾回起身想走,卻又忍了下來。

    香蘭抬起頭揉了揉脖子,小鵑便放下手里的活計給她續(xù)茶。香蘭吃了一口,這一天她這兒倒是熱鬧。鸞兒最早來,不過投石問路,又想探她底細,一坐就坐了一個半時辰;鸚哥是專程來道謝的,不過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去了;鸞兒是最實心的,巴巴的來她這兒等林錦樓回來。

    香蘭默默嘆口氣,鸞兒到底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罷了,她這樣心高氣傲,性如烈火,若是平日受了這樣冷遇,只怕早就勃然大怒了,如今卻生生忍著,打扮漂漂亮亮的端坐在這兒,只為等個并不將她放心上的男人,委實也有些可憐。

    正想著,便瞧見門簾子打開,林錦樓邁步走進來,滿口喊渴,進門便歪在炕上了,香蘭連忙收拾做了一半的衣裳,春菱趕緊去倒茶。鸞兒也趕緊站起來,剛想過來問好,哪知林錦樓根本沒瞧見她,伸手去拿香蘭做的僧帽,擺弄兩下,道:“喲,這是什么玩意兒?你在這兒做什么呢?”

    這還是這些日子林錦樓頭一遭跟她說話。香蘭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見林錦樓嘴角掛著笑,仿佛春風得意的模樣,知他在外頭應是有了喜事,便道:“我?guī)煾高^些日子就要做壽了,我做一身僧袍給她�!�

    林錦樓皺了眉,把那帽子扔到香蘭懷里,道:“哦,原來你還會裁這玩意兒。你自打來,連個荷包都沒給爺做過,爺還只當你不會呢�!闭f著拉香蘭的手在掌心里摩挲,笑道:“趕明兒個給爺做個玩意兒,回頭賞你�!闭f著便湊過來要親她。

    香蘭頗有些不自在,她鬧不清怎么昨天還跟黑臉閻王似的男人,今兒個就能和顏悅色的跟自己說笑,仿佛之前的事都不曾發(fā)生過似的。她抬頭看見鸞兒白著一張臉站在那里,登時就紅了臉,連忙推開林錦樓道:“我,我進屋拿東西�!币涣餆熍芰�。

    林錦樓不悅,一扭頭瞧見鸞兒還站在那兒,不由奇怪,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鸞兒一時情急,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春菱正守在外頭,連忙進來道:“是香蘭姑娘請鸞兒過來陪她解悶……”

    林錦樓點點頭,對鸞兒道:“香蘭讓你來你就來,她就是個悶葫蘆性子,有人能逗她說話也好,省得悶心里悶出病,凈跟著爺較勁了�!�

    這話又把鸞兒氣得臉色煞白,過后又變成紅色,上不來下不去站在那里,不知該應還是不該應,心里頭氣苦,眼淚便在眼眶里含著了。

    林錦樓灌了一杯茶,又把春菱叫過來道:“晚上讓廚房弄點暖熱的,昨兒那個面不錯,今天再做來,桂花糕也好,去蒸一籠新的�!�

    春菱得了令便讓小幺兒傳菜。

    林錦樓又喝了一杯茶,扭頭見鸞兒還站在那里,奇道:“你怎么還不走?”

    第178章

    相處(二)

    鸞兒強忍著淚,道:“大爺已經嫌棄了我么,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林錦樓道:“你說的什么話?這個時辰該用飯了,你還杵這里作甚?”說完起身,看了鸞兒一眼,道:“你今天這身打扮好,喜慶。你去罷,過幾日再聽你彈曲兒�!闭f罷便往屋里去換衣裳了。

    鸞兒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恍惚著往外走。想到林錦樓方才同香蘭調笑親熱,對自己漫不經心,一股子委屈涌上來,更兼有一口氣咽不下,便將臉埋在帕子里嗚咽著哭了起來。如霜聽見聲音趕忙走過來,一把拽了鸞兒便往外推,口中低聲道:“我的姑娘,要哭出去哭,在這兒算怎么檔子事兒,當心惹大爺不痛快,再惱了你,快出去罷!”連推帶拉的把鸞兒推出了門。

    如霜素日里同書染交好,有心提點鸞兒,待到了門口,見四下無人,便低聲道:“你哭什么,也不想想大爺都多少日子沒見你了,上回他惱了你,這回不是給了你好臉色?凡事都慢慢來,哪有一口吃個胖子的道理?快回去罷,明兒個再來。”又從屋里端出一碗茶與她吃。

    鸞兒吃了幾口茶,方才清醒過來,抹了抹眼淚,默默想起如霜的話,又想到林錦樓贊她裝扮好,說要再聽她唱曲兒,心里便熱乎起來,雖嫉恨香蘭,卻捏定了主意,日后每天都要到正房來,暫且不提。

    卻說林錦樓換過衣裳,擦洗了一番,坐在羅漢床上,蓮心捧來一只素面光潔的大銀盤子,里頭托著一疊帖子,對林錦樓道:“這是今兒個門房收的帖子,這些是齊先生挑出來的,請大爺定奪。”說著放到炕桌上。

    林錦樓便一張一張打開來看,分幾堆放好,抬眼一瞧,見香蘭正遠遠的坐著發(fā)呆,便招手道:“你過來,給我寫幾個字�!�

    香蘭只得過去,汀蘭取來筆墨紙硯,香蘭握著筆,聽林錦樓道:“硬弓二百架,雁翎刀三百口,長矛一百支,戰(zhàn)馬五十匹……”說著便摸著下巴深思。

    香蘭便停下來等著,半晌,林錦樓又道:“上用盔甲五十套,銅錘八十對,繩梯九百�!�

    香蘭一一寫下來,林錦樓把那紙接過去看了看,點點頭笑道:“你這樣秀氣的字,寫這些倒不相符,合該寫那風花雪月的字眼去�!庇置掳蛯δ菑埣埳钏际鞈]。

    汀蘭進來,見林錦樓如此不敢打擾,對香蘭使眼色,香蘭輕輕搖了搖頭。林錦樓想事情,誰都不敢打擾,上次林錦樓正翻看信箋,也是這樣深思熟慮。暖月去獻殷勤,端了湯水過去,說了好幾遍:“大爺快用,雞湯涼了便膩歪了,吃著鬧心。”惹得林錦樓心煩,一揮手便打翻了湯碗,潑了暖月一裙子,指著大罵:“天殺蠢材,日后少在爺跟前晃悠!還不快滾!”暖月嚇得瑟瑟發(fā)抖,跑出去時險些跌在地上,一連兩天都沒敢在林錦樓跟前出現。

    香蘭自然不愿觸霉頭,只坐在一旁發(fā)怔,不自覺的盯著暖閣里設的孔雀紫檀螺鈿嵌八寶屏風看。第一次瞧見這屏風她剛從家里回來,登時五雷轟頂,目瞪口呆,仿佛做夢一樣癡癡迷迷,伸手摸了摸,碰到孔雀眼睛里的紅寶石,指尖一片冰涼。這屏風是她前世的陪嫁,她母親笑著跟她說道:“孔雀屏是個老物件了,原是在老太太賞玩的,她最疼你,說孔雀有富貴堂皇,吉祥如意的意思,要把這屏風送你添箱,待會兒可別忘了去給你祖母磕頭。”

    后來這屏風便跟著她到了蕭家,擺在臥室里,等晚上蕭杭回來,就在屏風外看書寫字,她在屏風內的大炕上做針線,靜謐又安詳。再后來八王爺篡權登基,蕭家被抄沒,她跟蕭杭病逝在發(fā)配途中,那屏風也就不知所蹤了,想不到兜來轉去,竟然又在林家看到舊物。如今她連祖父爹娘親人的姓名牌位都不敢立,也不敢祭拜,只好靜月庵里立一個“沈氏歷代祖先”的小牌位,偷偷焚香跪拜,誦經超拔,再看見這屏風,心頭不勝唏噓,又忍不住不看。

    林錦樓從沉思中醒過來,抬起頭,卻瞧見香蘭一動不動,盯著孔雀屏風癡癡的看,蠟燭的光在她身上投下暗影,顯得她格外單薄柔弱,眉蹙春山,眼顰秋水,卻有另一種韻味和姿容。林錦樓看了許久,方才輕聲咳嗽一聲道:“看什么呢?”

    香蘭回過神,看了林錦樓一眼,低頭不說話,半晌才輕聲說:“大爺該用飯了。”

    林錦樓皺了皺眉,又舒展開,道:“是該吃飯了,把東西收拾收拾,擺飯罷。”

    蓮心、汀蘭等人正等著這一句,忙進來點亮鎏金燈盞,把炕桌收拾干凈,端銅盆進來讓二人凈手,又把菜傳上來。小廚房里的廚子最清楚林錦樓口味,見他今天特地點了龍須面和桂花糕,便知這幾日他在外應酬,恐怕喝多了酒,吃油膩了,便要點清淡的。于是炒了兩個素菜,用鹵肉、雞肉拌了涼菜,特地做了玉米面玫瑰果餡蒸餅兒,并桂花糕、茯苓糕、藕香糕等。

    香蘭就著小菜吃了一碗面,便用巾子抹嘴,因林錦樓沒吃完,也不敢要茶漱口。林錦樓果然胃口大開,吃得極香,也吃得極快,等漱了口,丫鬟將殘席撤了,便去拉香蘭的手,把她拽到屏風跟前,指著問:“喜歡這東西?”

    香蘭眼睛忽閃了一下,道:“挺好看的,就多看了幾眼。”

    林錦樓笑道:“我問你,喜歡這個?”

    香蘭道:“……挺好看的……”

    林錦樓鼻子里哼一聲,嗤笑道:“嘁,喜歡就得說出來再搶到手里頭,你不聲不響的,別人怎么知道你喜歡?”

    “……喜歡有時候看看就好了,不一定要得到罷?”

    “傻妞兒,喜歡了不搶手里頭,回頭讓別人搶了先,你干看著眼饞呀?到時候挖心撓肝的凈剩下難受了�?煺f,是不是喜歡這個?”

    香蘭不敢茍同,但見林錦樓目光灼灼,便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喜歡�!�

    “這不就結了�!绷皱\樓笑了起來,把香蘭摟懷里,不顧她掙扎,在她耳邊吹著熱氣道:“你叫兩聲‘親哥哥,好老公’,爺就把它送給你,怎么樣?”

    香蘭耳根通紅,捶道:“你說什么呢!”

    林錦樓笑起來說:“今兒個爺心情好,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今天盧長譽那老小子在爺手底下吃了個大虧,上次爺的功勞讓那廝截糊了,這回連本帶利討回來�!�

    香蘭想了想,問道:“盧長譽是永信侯罷?”

    林錦樓意外道:“你竟然知道他?”

    香蘭連忙掩飾道:“前一陣子大爺惱他,總在家里罵他來著……”

    林錦樓看了她一回,香蘭有些心虛,垂了頭,只聽林錦樓道:“那廝想錢想瞎了心,把軍需的糧草物資偷偷拿出去賣,可巧讓爺的人拿住了把柄,透露消息給鎮(zhèn)國公和永昌侯,我們仨人聯手把他辦了。他倒是個聰明人,使一招丟卒保車,腳底下抹油,帶著老婆孩子進京瞇著,只是他幾個爪牙全給拔下來,如今空下來的要職上全是爺的人,日后可就舒心多了。”

    香蘭暗道:“先帝在的時候永信侯一家便仗著祖蔭過日子,可還有幾分氣數,林錦樓竟敢跟勛爵對上�!鞭D念一想,他那個霸王性子,脾氣上來只怕老天也能給捅個窟窿,便又有點釋然。

    林錦樓撥弄著香蘭耳朵上鮮紅的瑪瑙墜子,漫不經心道:“也難怪他急著弄銀子,原先家里已經精窮了,都到了賣金項圈和古玩字畫度日的地步,不過他有個女兒生得美,當了三皇子的側妃,抱上了大腿才緩了口氣,三皇子保他升了官,養(yǎng)了些鷹犬,就跟瘋狗一樣四處亂咬人,要不是老爺子敲打了幾次,爺早就收拾他了�!闭f完捏起香蘭的小下巴,盯著她眼睛問她:“不說那糟心的,快叫‘好老公’,叫不叫?叫不叫?”說著手伸出去咯吱香蘭。

    香蘭不堪受,咯咯笑著,亂扭亂躲,實在忍不住癢,才叫了聲:“好老公。”

    林錦樓見她笑靨如花,臉蛋紅潤,鬢發(fā)微松,心里也癢,想起來香蘭前幾日氣他,心里又恨,把她死死摟在懷里揉了半天,香蘭幾乎要被勒死,才聽見頭頂上,林錦樓咬牙說了句:“日后你再敢……”

    香蘭聽這話陰慘慘的,立刻嚇得不敢動,暗道:“壞了,這活閻王喜怒無常,剛才好好的,這是要翻臉了!”正提心吊膽的,林錦樓將她松開,香蘭怯怯的抬頭,卻看見林錦樓臉上又是笑意融融,跟她說:“方才那句叫得好,再說一句,快點。”

    這臉色片刻就十八變,香蘭有些犯迷糊,磨蹭了半天,才又叫了一聲:“好哥哥�!北憔o緊抿上了嘴。

    林錦樓倒是極滿意,親親她的臉,便喚春菱進來,又叫人進來添茶。

    第179章

    相處(三)

    暖月早就在外頭守著,剛聽屋里傳來笑聲,心里就跟長草似的,偷偷往里探頭探腦,卻什么都沒瞧見。這廂聽見林錦樓叫茶,便連忙提了茶壺進去。只聽林錦樓對春菱道:“把這屏風登在你主子冊子上,我賞她了。”

    暖月手一歪,茶險些倒出來,忙不迭穩(wěn)住,看了那屏風幾眼,只覺得眼暈,從屋里出來時腳下還發(fā)飄�?v然林錦樓對女人素來大方,卻也沒有這樣大的手筆,曾經賞青嵐一個鋪子,也是因她懷了子嗣。那屏風一看便知不凡,金光睜目,栩栩如生,縱比不上屋里那個用寶石堆砌雕琢的春臺日麗象牙牡丹盆景,也比那尊瑤光照朗水晶壽星貴重了,林錦樓竟然不輕不重的就賞了香蘭。暖月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心里像是被千百只蟲子嚙咬著,坐下去又站起來,轉了幾圈兒方才穩(wěn)住了心神,長長嘆了一口氣,盯著爐上的熱水發(fā)怔。像她這樣,讓林錦樓收用過,卻不得主子青眼的,日后不知該如何,倘若命好,能掙上個“姑娘”,她便該念佛吃長齋去了。若一直不受待見,等年紀大了,只好拉出去配小子,那生生是作踐糟蹋自己了。一頭是鮮花著錦的恩寵,一頭冷灶黑屋的凄清,勾得暖月落下淚來,忍不住哭了一場。

    且說林錦樓心情甚好,用罷飯便來到書案前頭,處理公事。也不知過多久,抬起頭一瞧,只見香蘭坐在多寶閣后的貴妃榻上做針線。林錦樓見她已換過衣裳,頭綰松松綰起來,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不覺動了春興兒,將筆一丟便進來,挨在香蘭身邊兒,問道:“你做什么呢?”也不等她回答,便將她摟過來親在她脖子上,立時幽香盈鼻,骨頭都有些酥,伸手替她解衣。剛解開鈕子,香蘭便將他手推開,一面扣上,道:“還沒梳洗……”

    林錦樓已欺身上去,親在香蘭嘴上,親嘴咂舌,手上下揉弄,在香蘭耳邊低聲調笑道:“讓爺看看,這幾日沒摸,胸脯子小了沒?”說著便將小衣解開,又將石榴裙撩起,拉下白綾棉褲兒,逗了片刻,便入進去。香蘭咬著貝齒,合著星眸,林錦樓那話兒粗大,且頂弄得急猛,每次都要將她掏空似的,撐得難受,行房時偏又愛在她耳邊揀下流話來說,更讓她羞怯難當,縱然身上漸漸得了趣兒,可心里總像煎熬一般。

    林錦樓自然不知香蘭心中復雜,他只覺這女孩兒又香又軟,像塊甜糕,又像只桃子,讓他沉醉不已。且他曠了幾日,本就難耐,便顛弄不住,好一回才散了云雨。知道香蘭怕羞,便用衣裳裹了她,抱到床上,將幔帳放了,又這般來一次,方才叫了水。擦洗后攬著香蘭睡下,暫且不表。

    卻說今日合該暖月伺候,端了殘水出去要潑,卻影影綽綽在葡萄架下看見個人,不由唬了一跳,道:“誰在那兒?”

    那人轉過身,手里提著一盞燈籠,暖月仔細一瞧,才知是畫眉,不由撫著胸口道:“原來是姨奶奶,方才可嚇壞我了,這大晚上的,姨奶奶站這兒做什么?”

    畫眉道:“方才卸妝時候才發(fā)覺掉了個金戒指,在屋里翻了一遭都沒瞧見。要是旁的丟了也就丟了,不值當心疼,可那戒指上頭鑲的珍珠值錢,是大爺托人從海上捎回來的,我舍不下那珠子罷了。這才挑燈籠出來找呢�!�

    暖月聽了這話本不想管,可想到自己日后的事還要指望畫眉謀劃,如今正是巴結討好的時候,便將水潑在葡萄架底下,將盆放在石凳上,貓著腰,借著燈籠的光幫畫眉找戒指。

    畫眉看了暖月一眼,只見她人兩眼微紅,粉光融滑,因問道:“你方才哭過了?”

    暖月正是滿腹牢騷正愁沒人傾訴,便對畫眉道:“只是心里難受罷了。姨奶奶不知道,方才大爺一高興,賞了香蘭那小蹄子一臺孔雀屏風,上頭鑲珠嵌寶的……”

    話音未落,便瞧見畫眉臉上勃然變了顏色,追問道:“你說什么?什么孔雀屏風?”

    暖月酸溜溜道:“就是前些日子新擺在大爺屋里的那臺,嘖嘖,當初嵐姨娘那樣得大太太臉面的,都是有了子嗣才賞了體面的東西,她可真是好命人�!币姰嬅寄樕仙裆行┱�,是她平日沒見過的模樣,便試探著挑撥道,“自然,那屏風是大爺的東西,他想賞誰就賞誰……我只是不服氣罷了,我這樣的人,入不得大爺的眼也在情理之中�?梢棠棠踢@樣貌美伶俐得人意兒的,竟然也讓大爺丟在脖子后頭,定是那小淫婦背后治的,奶奶不整整她,豈不是顯不出你的手段?”

    畫眉只是微微失神,聽了這話復又清醒過來,看了暖月兩眼,冷笑道:“別拿這些蠢話激我,姑奶奶玩這樣手段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暖月陪笑道:“姨奶奶說什么呢,我是真心覺著才這樣講的�!�

    畫眉在心里將暖月罵了一回,暗道:“想攛掇我,讓我當出頭鳥,讓你漁翁得利?小賤蹄子,我不單治那淫婦,也將你一并收拾了�!蹦樕蠀s堆出笑來,道:“原來是這樣,我早就覺著你是個聰明伶俐人,知道該信服誰。你只管跟著我,你心里謀劃的事保準就成了。”見四下無人,便跟暖月小聲說了幾句。

    暖月本以為是多難的事,見畫眉說得簡單,不由心動,連連點頭,答應著去了。

    畫眉回到房里,喜鵲和一個老嬤嬤還趴在地上找戒指,見畫眉進了屋,便問道:“姨奶奶,戒指找著了么?”

    畫眉搖了搖頭,擺手讓她們都下去了,她坐在床頭,深深的出了一口氣。那屏風貴重,換的是她哥哥的前程,她日后的靠山和林錦樓另眼相看。她要讓林錦樓知道,她娘家有能人,不能小覷,自己絕不是那些尋常丫鬟和一般良家婦所能相提并論的。誰知送屏風當晚,林錦樓便去了陳家,過后又將這東西送給了香蘭那小蹄子,如同一記巴掌“啪”一聲甩在了她的臉上。

    第180章

    符咒(一)

    畫眉揉了揉額角,深深運幾回氣,憤恨、委屈、不甘盡數壓在舌尖底下。她好容易走到這一步,已是林家半個主子,日后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如今她只要再有個子嗣傍身,便在林家站穩(wěn)腳跟,倘若哥哥仕途平順,林錦樓就算再娶個高門貴女,她也敢與之比肩。只是陳香蘭一來就占了獨寵,天長日久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可不想一輩子只當個謹小慎微,委曲求全的“姨奶奶”,她要腰桿子挺得直直的,她要讓整個林家內宅的女人都不敢小覷,端端正正當個主子!

    畫眉沉吟一回,命喜鵲取來筆墨紙硯,寫了封信,裝在信封里,又從箱子里取出一個繡著梅蘭竹菊的棉腿護膝,把信夾裹在護膝里,叫來個心腹婆子,道:“明兒個一早,把這個送我家去,要親手交給我哥哥。天氣冷了,他是騎馬的人,總鬧膝蓋冷,這是我近來給他縫的。”

    那婆子領命下去。畫眉再沒了找戒指的心思,又默默坐了一回,倒了碗溫水,吃一丸凈心凝神的藥,方才換過衣裳,卸了殘妝,躺床上睡了,不在話下。

    卻說十月初一是送寒衣的日子,秦氏早早便命人準備香蠟貢品紙錢等物,又讓小廝從冥衣鋪里買來彩色蠟花紙,命丫鬟們裁剪一摞冥衣。提前將祠堂打掃干凈,準備干鮮果品,各色糕點,并鮮花、素齋等物,點燃明燈。林老太爺親自主持,開祠堂按長幼之序行四叩首禮,場面肅穆已極。禮畢,冥幣紙衣由林錦亭帶著小廝拿到外頭焚化,各房人紛紛散去,祠堂自有下人打掃收拾,不在話下。

    吳媽媽是清閑無事的,正巧秦氏要給林錦樓送件羽紗衣裳,吳媽媽便領了命,帶了衣裳往知春館來。進屋便瞧見香蘭換了一身素白衣裳,正在屋中凈手擦面,眼睛紅腫,顯是剛祭拜過,不由驚奇。

    原來香蘭每年這個時節(jié)都要燒些紙錢給前世親人,如今讓吳媽媽碰見,便強笑道:“小時候養(yǎng)在寺廟里,有位高僧大德待我如子,卻早早圓寂了。我未曾盡孝,只好祭拜一下罷了,此事回過大爺,他也是應了的,允我在后院祭拜�!�

    吳媽媽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難得你有這樣的孝心�!北阍谖堇镒峦闾m閑話一回。因夜色漸濃,吳媽媽估算祭祀將要結束,便起身告退,從后院的門出去。

    只瞧見喜鵲站在假山那兒,手里提著一盞燈,跺著腳笑道:“吳媽媽,您怎么來了?來了又不到我們姨奶奶房里坐一坐,我們可不依。”

    吳媽媽暗道:“我頂不喜歡你們主子那個挑事精模樣,先前嵐姨娘好好的人兒都讓她挑唆壞了,怎可能到你那兒去。”臉上卻笑道:“是太太打發(fā)我來送東西,那邊我還有差事呢,只能來一趟送了東西再回去,等下回再去你眉姨娘那兒,可得給我沏一碗好茶�!闭f著走過來,問道:“你在這兒干什么呢?”

    喜鵲道:“姨奶奶丟了個金戒指,在房里找了好幾天都沒瞧見。那戒指上的珍珠是大爺特地送奶奶的,我瞧她臉上不說,可心里著實心疼得緊,便背著她出來找找。倘若找著了,便拿回去讓她歡喜歡喜;倘若沒找著,也省得她失望,再添堵心�!�

    吳媽媽道:“我的兒,你是個好孩子,難得這樣為你主子著想�!北戕D身出門去。

    此時喜鵲手里的燈籠忽然掉下來,正砸在吳媽媽腳邊,喜鵲忙道:“不好不好,手滑了,沒碰著媽媽罷?”說著便湊過來。

    吳媽媽彎腰去拾燈籠,口中道:“不礙得,幸好你這是黃銅蓮花燈,不怕摔,若是尋常的……”話還未說完,便看見地上有個用白布裹著的小布包,三角形狀,嬰孩兒手掌大小。吳媽媽撿起來一捏,里頭略硬,似是紙張,她是經歷事多的老人兒了,一見便知這東西是個符,心里突突跳了起來,暗想:“素來求子求財求平安的符都是用紅布裹著,這符用白布裹著,顯見不是個好東西。知春館怎會有這個?”便一把攥在手心里。

    喜鵲擠過來問道:“媽媽撿了什么東西?快給我瞧瞧�!�

    吳媽媽推她一把道:“小女孩子家家,什么都打聽,快回去罷,晚了你主子該問了�!闭f完連忙去了。

    這廂秦氏忙碌了一天,紅箋虛扶著她到祠堂的小偏廳坐下,綠闌沏了熱茶過來。秦氏抿一口道:“各院都落鎖了?巡夜的婆子都去了沒?二門外鄰園守夜的小廝們可都看管好了?”

    紅箋道:“待會兒那幾個管事媳婦兒便來,我問問便是了,太太這幾日身上不自在,何必為這個費神�!�

    秦氏道:“原也不想管,可昨兒個二房不就出事了,晚上三姑娘院子好像進去個飛賊,不知怎么摸進來,嚇昏一個婆子和小丫頭。事后清點,幸好沒丟什么東西,只三姑娘丟了一匣子首飾。拷打戒飭了一回,也沒查出是誰藏奸引盜,倒是查出有吃酒耍錢的。二老爺氣壞了,今兒還找樓哥兒借了幾個護院過去,故而門戶一定要緊。”

    紅箋連忙應下。秦氏又問及前頭收拾祠堂的事項,正說著,便瞧見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因問道:“誰在門口呢?鬼鬼祟祟的�!�

    丫鬟打起簾子,卻瞧見吳媽媽走了進來,臉色發(fā)白,道:“太太,老奴從知春館回來了�!�

    秦氏笑道:“都這個天色了,你不去歇著,巴巴往這兒來作甚?”

    吳媽媽道:“我有事回稟太太�!闭f著眼睛朝旁邊一掃。

    秦氏見她這副形容,心里暗暗吃驚,便屏退左右,對吳媽媽道:“說罷,什么事兒?”

    吳媽媽“噗通”跪在地上,含著淚道:“老奴,老奴方才在知春館里拾到個要命的東西……因事重大,求太太裁決了……”說著從袖內掏出一樣東西舉了過去。

    第181章

    符咒(二)

    秦氏接過來一看,臉色大變,“噌”站了起來,匆忙間帶翻了桌上一盞茶。原來那東西是一張黃紙朱砂畫的符,上頭畫得龍飛鳳舞,另有青面獠牙的鬼面,用血紅的字寫了“林錦樓”并生辰,下端有“斷子絕孫”字樣。

    林錦樓至今無嗣,這四個字正正扎進了秦氏的心窩,她氣得渾身亂顫,腿一軟又做下去,臉色發(fā)青,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道:“這是哪個千刀萬剮的畜生!”

    吳媽媽淚如雨下,哭道:“老奴是在知春館的后門處撿的,當時看是個白布包著的,便知是個腌臜物兒,沒想到回去一拆,寫得竟如此歹毒!”

    秦氏又急又怒,又問:“這東西除了你還有誰見過?”

    吳媽媽忙道:“沒別人了,大爺的名字和八字老奴是識得的,剩下的字,老奴依著模樣畫出來問了太太房里的薔薇,不曾讓她見過這東西�!�

    秦氏請吳媽媽站起來,強自鎮(zhèn)定,深深吸一口氣,問道:“這東西是知春館撿的,樓哥兒每年做壽,知道他生日不稀奇,時辰那符上卻不曾寫,想來是不知道了。你說誰會這么恨樓哥兒,竟有這樣的符!”秦氏面皮紫漲,手心一片冰涼,恨道:“樓哥兒至今膝下猶虛,有了孩兒也都夭折,八成就是讓這些下了咒的黑心秧子們害的�!�

    吳媽媽道:“太太說的是,許是趙氏被休,心懷怨恨,臨走時故意留下來的也未可知�!�

    秦氏闔上雙目,吳媽媽在一旁垂著手一聲都不敢吭,半晌,秦氏方才睜開雙眼道:“不對,趙氏都走了多久了,跟她陪嫁過來的下人早就都打發(fā)回去,一個都不剩,這裹著符的白布還是干凈的,顯見是近來新的,定是知春館里有人作怪�!�

    吳媽媽道:“許是知春館里的丫頭婆子們,哪個挨了主子的打罵便記恨在心里,便黑了心詛咒�!�

    秦氏道:“就怕有這等藏了奸的奴才在身邊兒,瞅準了時機便出來下絆子害人,作耗主子,用這樣的符心思忒歹毒了,定要把他揪出來不可!”

    雖說秦氏素來妥帖精明,但事關長子安危,難免關心則亂,起身便要去知春館,吳媽媽好歹拉住,又將秦氏的心腹韓媽媽喚進來,將此事說了。韓媽媽便道:“太太快別生氣,今日剛祭了祖,老太爺、老太太累了半日都要睡了,鬧得雞飛狗跳,只怕他們歇不好,聽說了也添堵心。不如咱們悄悄的去,把這事跟大爺說了,好好商量,從長計議�!�

    秦氏冷笑道:“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事商量多了反倒泄露風聲,讓小鬼兒們都跑了。往日里我是在太寬仁,竟縱出這樣的事端,樓哥兒房里的姨娘丫頭們,只有幾個像個人樣,余者都狐媚魘道的,也是個時候該好生管一管了。如今你們把人都叫過來,這事今天晚上便要見個真章!”

    韓媽媽聽了趕緊去叫人。一時來了兩個老嬤嬤,并四個有年紀的管事媳婦兒,皆是她平日里器重的,這幾個媳婦兒里,有個長發(fā)家的,三十五六歲年紀,生得五短身材,一張瓜子臉兒十分白凈,素日里畫眉對她十分趨奉,時不時給些小恩小惠,又用好話捧她,長發(fā)家的便與畫眉交好,聽畫眉常常悲嘆自己在大爺跟前不得臉兒,也時不時勸上兩句。

    如今聽說秦氏要去知春館查點,登時覺著有了時機,便道:“這事兒太太早就該管管了。如今大爺那院里亂得不像樣,竟把那個叫香蘭的安到正房主子大床上去睡,這這這,這叫怎么檔子事兒,傳揚出去咱們林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秦氏皺了皺眉,卻道:“這事樓哥兒跟我說過,讓她近身伺候�!�

    長發(fā)家的忙道:“讓她近身伺候也沒什么,只是那香蘭是個極厲害的貨色,獨個兒霸占著大爺,竟讓他哪兒都不準去,連比她早的眉姨娘、鸚哥姑娘、鸞兒姑娘都不放在眼里,在知春館吆五喝六,比整頭奶奶還威風哩�!�

    秦氏又皺起眉,她原就不喜歡那個叫香蘭的小丫鬟,覺著她太美貌太聰明,不是個安分的,不如青嵐那等憨憨的好,可后來兜兜轉轉的,她竟然又回到林家,且到林家后,竟然一次都沒瞧過自己,連頭都不曾磕過一個。她本就對香蘭存了氣,可想著眼不見心為凈,何況林錦樓那花花公子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丟到腦袋后頭去了,便沒再做理會�?扇缃耖L發(fā)家的又提出來,正好比火上澆油,秦氏臉色便沉了。

    吳媽媽見不好,上前半步呵斥長發(fā)家的,道:“閉上你的嘴!莫非你天天住在知春館?沒影兒的事說得跟真的一樣,誰容你在這兒嚼舌頭!”

    罵得長發(fā)家的吃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吳媽媽低聲對秦氏道:“太太,這是沒有的事情,香蘭是個好的……”

    秦氏不耐煩擺手道:“好壞我自有主張�!闭f著起身,帶了人便往知春館去了。

    此時林錦樓正在前頭書房里,秦氏帶了人進來,便命眾人先往各屋去,自己轉身先去了畫眉屋里。畫眉穿了件家常的繡迎春褂子,臉上只剩殘妝,正要梳洗,見秦氏進來慌忙讓座,又要親手去沏茶。

    秦氏淡淡道:“不必了。”說罷對韓媽媽使了個眼色。

    韓媽媽立時帶了人在屋中開始翻檢,將箱籠一一翻出,又將床鋪上下都重新翻了一遍,又用剪子將枕頭拆開。秦氏一眼掃去,只見畫眉低眉順眼的站在門口,也不多嘴多問,一副小心翼翼模樣。

    不多時便聽有個媳婦兒道:“太太,在枕頭里瞧見這個�!闭f著碰到秦氏跟前。

    秦氏一瞧,只見是個紅布包著的包兒,里頭像是有個符,因問道:“這里頭是什么?你哪兒得來的?”

    畫眉扭著衣角,甚是難為情的模樣,扭捏了一下,方才道:“回稟太太,這里頭是一道符,上回崔道姑到內宅里來,我問她求的……”

    第182章

    符咒(三)

    韓媽媽拆開看了看,對秦氏道:“這是一道求子的符,內宅里的小媳婦兒們常常求,原我也見過幾回�!�

    長發(fā)家的連忙道:“可憐眉姨娘的一片癡心,竟求了這樣一道符,是想給林家開枝散葉呢!”

    秦氏臉上仍淡淡的,問道:“還有旁的符么?”

    畫眉連忙道:“沒了沒了,只有這一道,崔道姑是神仙,她的符格外靈驗也格外貴重,哪有這樣多銀子請好幾道呢�!�

    眾人又查點一番,終未見有可疑之物,秦氏便領了眾人出去。

    畫眉立時換了一番形容,膽怯的模樣全然不見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坐了下來,喜鵲走來低聲道:“奶奶,人都走了,咱們該梳洗睡了罷?”

    畫眉眼眸中隱閃寒光,冷笑道:“梳洗什么?我還要重新換衣裳等著看大戲呢�!�

    卻說秦氏從東廂出來便去了鸚哥房里。屋里早讓幾個媳婦看住,不準讓亂動。鸚哥這幾天來了小日子,身子正不舒坦,早就歇了,這廂聽見有動靜又連忙掙扎起來,摸索著穿了衣裳,想梳頭已是來不及了,見秦氏進來又嚇了一跳。

    秦氏雖不喜鸚哥一副“病西施”的柔弱樣兒,但到底憐惜她老實,又曾掉了個孩子,便道:“你不必驚慌,也不必忙著端茶沏水,我們查一遭就走了�!闭f完命人打開箱籠查點,又到炕上去翻。果然也從枕頭里查出一道符,打開一看卻知是鸚哥從崔道姑那里買來求平安健康的。

    鸚哥見秦氏收了那東西,不由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這可是個不好的東西?我還給我爹求了一個,前幾日托人帶回家去了�!�

    韓媽媽見她嚇得跟什么似的,便安慰道:“不是大不了的,別胡思亂想,日后還是少求這個罷,太太膈應……早點歇著罷,啊。”便甩開手隨秦氏又到鸞兒住的屋里來。

    剛才一番動靜,鸞兒早知秦氏要來,雖不知查什么,可到底做賊心虛,心里頭打鼓,奈何屋里早就來了兩個管事媳婦看著,沒法動作,只得干著急。

    正抓耳撓腮的當兒,秦氏已走了進來,見屋中昏暗,命把蠟燭挑亮。鸞兒仗著自己原先在老太太跟前有幾分顏面,唱曲兒又得過秦氏的贊,便陪著笑問道:“都這樣晚了,太太來這兒有何事?”

    秦氏不理睬,只命人打開大小箱柜來搜。

    鸞兒心里打鼓,乍著膽子再問道:“敢問太太來這兒為何事?為何搜起東西來了,我又不曾做過賊。”

    原來畫眉也同長發(fā)家的嚼過鸞兒舌頭,又因鸞兒素有些架子,是個凡人不理的,長發(fā)家的早就看鸞兒不順眼,如今得了機會,立時便瞪眼呵斥道:“多嘴多舌,太太可問你話了?”

    鸞兒的臉登時就紅了,想駁斥幾句,奈何懼怕秦氏,只得把這口氣咽下,只見長發(fā)家的面露得意之色,愈發(fā)翻箱倒柜一通,衣裳、包袱、妝盒翻得滿目狼藉。鸞兒抖著眼角,若是平時,她早就按耐不住上去呵斥了,但此刻卻沒這個心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腿微微打顫。

    不多時,韓媽媽果然從枕頭里又找出一張符,用剪子剪開布包看了看,頓時一愣,旋即臉上露出輕蔑之色,向秦氏遞了過去。秦氏拿在手里,只見符上除卻亂畫的符號,又畫了一男一女,均是裸體,摟在一處做交媾狀,畫得粗糙,那小人兒身上卻分別寫了林錦樓和鸞兒的名字。

    韓媽媽小聲道:“太太,這東西我曾在外頭看過,應是什么男女和合的,雖不是個害人的咒,可終究不是個正經路數�!�

    秦氏見到這等丑事,登時柳眉倒豎,氣白了臉。如此私密的東西都被人瞧見,鸞兒又急又臊,臉漲得通紅,頭死命埋下去,身子往墻根縮,心里卻撲騰得愈發(fā)厲害了。

    秦氏冷笑一聲,命道:“再搜�!甭獠�,走到紅木桌子前,鸞兒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只見秦氏摸了摸桌上散著的胭脂水粉并頭釵等物,忽用手指著一個上了鎖的文具鏡匣道:“把這打開�!�

    鸞兒站在墻角,已是嚇呆了的模樣。

    秦氏立起眉毛催道:“把這打開!快!”

    鸞兒冷汗已從額上冒了出來,顫著手去解腰上的鑰匙,解了幾下方才拽了下來。韓媽媽接過鑰匙便去開鎖,打開鏡匣子一開,只見鏡子一層倒是空空如也,下頭的抽屜里有幾對兒耳環(huán)并三四個戒指,最下一格有一個包了綠布的布包。

    秦氏打開一看,只見當中亦是一道符,竟畫著青面獠牙的惡鬼,韓媽媽探頭一瞧,登時嚇了一跳,失聲道:“我的娘!可了不得了!”

    秦氏氣白了臉,厲聲問道:“賤蹄子!這是誰給你的?你藏著要咒誰?”

    鸞兒見那符被翻出來,如同掉進了冰窟窿,手腳冰涼,又驚又怕又臊又悔,千百種滋味涌上舌尖,腿一軟栽歪在地上,翻翻眼睛竟暈了過去。

    秦氏已怒極,顧不得等鸞兒清醒問這等妖孽之物是從何而來,只命婆子收監(jiān),又往正房處來。

    推門進屋,早有兩個婆子在屋中看守著,秦氏只見香蘭剛梳洗過,將頭發(fā)用兩三只細金髻兒綰成松松的髻,穿著繡竹葉梅花圓領袍,底下是白綢闊腿褲兒,臉上一概脂粉全無,卻烏發(fā)白頸,愈顯那芙蓉粉面,氣韻縹緲。如今香蘭已張開了,比先前更添些風情麗色,秦氏亦忍不住心里贊嘆了聲:“好個嬌娃�!庇质且粐@,似乎明了為何她兒子非要這陳香蘭在身邊服侍了,這樣的美人兒,連她都止不住憐惜生愛,先前的厭惡之情都淡了兩分。可又想到古往今來皆是“因色誤人”,女人生得美貌固是好事,倘若太美,卻物極必反,反成了壞事,況且這小丫鬟還是頗伶俐聰明的,倘若迷惑林錦樓失了本心,再挑唆生出事端,那還了得。想到此,臉色又冷了兩分,在桌旁的圓凳上坐了。

    第183章

    符咒(四)

    香蘭看了看秦氏臉色,親手奉上一杯茶。她方才便聽到外頭動靜,料定是出了了不得的事,否則秦氏萬不會剛祭了祖便大動干戈,半夜過來喧嘩。過片刻果然有兩個婆子進來,命她們一概不準動,只能坐在屋里等著。春菱心里嘀咕,小鵑想出去打聽,可見著兩個婆子鐵面無私的臉色,便打消了念頭,不敢輕舉妄動了。

    香蘭見秦氏面色不善,心里暗自警醒,奉了茶便在一旁站著,一聲不吭。

    秦氏看了香蘭一眼,冷冷道:“你好大的架子!我可禁不起你奉的茶,免得讓人還說我一把年紀還輕狂�!�

    香蘭心知秦氏原就不喜她,加之她自從進府,至今未給秦氏見禮,故聽秦氏這番話心里也不惱,只低了頭不做聲。

    秦氏問道:“樓哥兒這幾日可好?”

    香蘭字斟句酌道:“我總也瞧不見大爺,應是好的�!�

    秦氏立起眉毛道:“莫非你不是近身伺候的?什么叫‘應是好的’,糊弄我呢!”

    香蘭道:“大爺天不亮就起床練武,夜里總是過了三更才從書房回來,梳洗就睡了。我與他說不了三五句話,瞧著倒是精神健旺�!边@一番說得倒是實情,只是林錦樓每每回來都會跟她扯東拉西的說幾句,講些什么“先鋒騎”、“鴛鴦陣”、“長矛十八式”等,香蘭一來不明白,二來沒興趣,只當個擺設聽著;后來林錦樓也說說他手底下的鋪子的進賬和軍隊的花費,香蘭只是驚詫于林錦樓往來生意暴利和軍隊花銷驚人,卻也不敢多問;再后來林錦樓也聊些雅的,什么書法名家,山水的名畫,勾得香蘭倒是有意說上兩句,可話題一拐彎就變成哪家的小戲子會唱別致的新曲子,哪個青樓花魁又會唱什么濃艷的小調兒,還迫香蘭學唱兩句。香蘭好容易起來的談興便化成了青煙,日后林錦樓再同她說話兒,她便敷衍應對罷了。

    秦氏雙目如電,看著香蘭,似笑非笑道:“你可是個伶俐精乖的猴兒,打量我不知道呢!”說完有意無意的看了暖月一眼,道:“你又不是那等不得寵,只在外頭屋子里上夜的丫鬟,誰不知道如今樓哥兒看你順眼,他跟你說不得三五句話,騙鬼不成!”

    暖月咬緊了嘴唇,手在袖里緊緊攥成一團。

    香蘭心中大異,暗道:“這屋里定有秦氏的眼線,暖月被林錦樓收用過的事,秦氏也竟然一清二楚。”心里又警醒了些,道:“不敢騙太太,事情果真如此,太太若不信,只管問蓮心、書染她們。我得了閑兒也不過是做些針線,偶爾畫兩張畫兒打發(fā)時間,在后院轉轉,連園子都少去的,這樣悶的性子也不討大爺十分喜歡,他有話兒也不同我多說�!�

    林錦樓素來喜歡乖巧嘴甜的,秦氏倒是信了些,仍冷笑道:“我瞧你伶牙俐齒得緊,可不像個悶性子的。”

    香蘭知道這個時候說多錯多,秦氏是厭惡了她,所以她做什么皆是錯的,倘若辯駁兩句,反而讓秦氏氣上加氣。便不再說話,只在垂了頭,在一旁站著。

    長發(fā)家的還是頭一遭進林錦樓的屋子,只覺滿室耀眼,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想順兩樣東西走卻又懼怕林錦樓淫威,用力吞了吞口水,心里暗恨這滿屋子都不是她的,把東西翻得愈發(fā)凌亂。吳媽媽正小心翼翼的翻檢箱籠,眼一斜,忽瞧見長發(fā)家的正拖拽包袱里的綢緞衣裳,不由唬一跳,連忙止住,低聲道:“你干什么呢!這是大爺的衣裳,你還敢亂翻!”

    長發(fā)家的酸溜溜道:“什么大爺的,大爺能穿這樣花樣兒的?分明是那小蹄子的,嘖嘖,你看這料子,外頭至少二兩銀子一尺,大爺倒也舍得!”

    吳媽媽連連皺眉。

    這長發(fā)家的沒見過大世面,因會做一手好湯,又會打牌,嘴甜會奉承,才得了老太太器重,命秦氏給她安排了體面的差事。長發(fā)家的倒也珍惜,當差辦事素來兢兢業(yè)業(yè),雖有些手不干凈的小毛病兒,因都是些小的,旁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罷了。故而今天秦氏叫她來,她看秦氏處處貶損香蘭,又惦著為畫眉出氣,便恣情起來。

    吳媽媽連忙道:“好了,你快別犯了,沒瞧見幾個管事媳婦兒都不敢動么,只我和韓媽媽翻找便是了�!�

    長發(fā)家的看了秦氏一眼,撇了撇嘴道:“太太都沒管,媽媽也少操點心罷。”只當耳邊風。

    吳媽媽鬧了個大紅臉,暗暗生氣。

    正此時,只聽“啊呀”一聲,眾人登時都看過去,只見韓媽媽從臥室的床頭翻出一個白布包,用手拿著送到秦氏跟前。秦氏拆開一瞧,只見上頭畫著符咒,更兼有“林錦樓死絕”等字樣。

    秦氏氣得渾身亂顫,上去便打了香蘭一記,把那符扔到她臉上,指著罵道:“賤蹄子!你好狠毒的心,竟要咒我兒去死!”

    香蘭懵了,低頭一見那符心里登時明白,緊接著就猜到了八九分,暗道:“這是有人陷害,把這符的事情散布出去讓太太知道,所以才大晚上勞師動眾的來搜查。鸞兒和暖月沒這個腦子,鸚哥又懦弱,這事十有八九是畫眉手筆�!彼X中飛快轉動,想到若是此事就這般應下,秦氏盛怒之下逐自己出府便再好不過,可想到林錦樓的怒氣,又膽怯了,上次不過是把扇子,林錦樓就要掐死自己,倘若這次符咒的事她應了是她做的,林錦樓那活閻王興許就能滅她滿門。

    秦氏指著香蘭像旁人罵道:“近來我雜事纏身,難免看顧不周,你們難道一個個也是聾了啞了?這樣妖精似的東西在樓哥兒身邊,竟彎著心眼子要害他性命,你們竟然就隨它去!”

    話音未落,就看見畫眉走進來,看著那張符驚叫一聲,一下撲倒在地上,哭道:“好糊涂的妹妹!就算你惱恨大爺,可念著大爺往日里對你的好處,也不該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哇!”

    第184章

    符咒(五)

    香蘭半瞇起眼。

    畫眉哭道:“妹妹跟我說起過,你是因大爺迫你,才不情不愿進府的,你心里恨大爺,做夢都想出府去,可事到如今,大爺又對你千好萬好,就算前些日子險些掐死你,你也該念著大爺的情意,又何必使這樣的手段!”

    秦氏氣得渾身亂顫,面沉似水。

    香蘭忙跟著跪下來,道:“太太明鑒,能出入這屋里的不單是我,有頭臉的丫頭,姑娘,甚至眉姨娘都曾經來過,怎就證明這符是我放的。”

    長發(fā)家的邁上前一步,插著腰道:“你還敢嘴硬!除了你住在這屋,余者眉姨娘和鸚哥姑娘她們來臥室里能隨便去摸大爺睡的枕頭?丫頭們是能疊被鋪床的,可誰能藏這樣的歪心眼子,蓮心、汀蘭、還是如霜、暖月、春菱?呸呸呸!只有你,長得就不正派,妖妖嬌嬌的小蹄子,就知道亂勾引人,大爺抬舉了你,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臟心爛肺到這個地步,記恨大爺,才使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太太,快把她拉下去發(fā)落,脫了衣裳狠狠把板子打了,她跪在這兒都臟了地!”

    香蘭見秦氏的臉皮紫漲,含著淚道:“我不敢分辨自己多么清白,但太太素來是個大方明理的人,請仔細想想,我天天在府里如何,丫頭們都是瞧得見的,就連崔道姑來,我都沒見她一見。前些日子我回家一趟,可身邊時時都有人盯著,上哪兒去討這樣害人的符咒?這是其一。二者,我雖年輕不懂事,與大爺也曾有口角爭執(zhí),可大爺待我不薄,我這般害他,于我有何好處?三則,大爺對我偏愛些,背地里嚼舌根子的大有人在,因此生恨生嫉要陷害我也未可知�!�

    這一番話說完,秦氏雖還沉著臉色,但眼風卻朝四周幾個丫頭身上掃去,顯是被香蘭說動了。

    暖月見不好,忙跟著跪在地上道:“回稟太太,我有話說。前幾天我影影綽綽瞧見姑娘往枕頭里頭縫了個什么東西,當時未深想,沒料到……沒料到竟然是這個……”用袖子抹臉,偷偷將桂花油擦在眼睛上,登時淚流不止。

    秦氏聽了這話臉色又變成煞白,指著罵道:“妖媚讒言的下流東西,還巧言令色的糊弄主子,都有人瞧見是你做的,你還鐵嘴鋼牙,實在可惡,還不把她給我叉下去!”

    左右婆子便要涌上來,拖了香蘭便往外拉。香蘭倔強道:“求太太明鑒,倘若是我,教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還求太太查明此事,冤枉了我不打緊,倘若放過兇手,任憑黑心下作種子留在大爺身邊,日后倘若害了大爺可怎么了得�!�

    秦氏一顆心仿佛熱火烹烤,又是氣,又是怒,聽了香蘭的話,把喉嚨里的火苗往下咽了咽。

    吳媽媽連忙喝住那幾個婆子,湊上前,小聲道:“太太,她說得有理。若是冤枉錯人,把藏了奸的還留在府里,日后咱們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秦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眉目間已一派淡然明朗,半晌才道:“你說這事不是干的,可有證據?不是你干的又是誰干的?”

    香蘭一扭頭,目光灼灼望著暖月道:“你說瞧見我縫枕頭,當時是什么場景?可有人跟你一起看見了?”

    暖月心里有些慌,余光掃了畫眉一眼,只見她跪在自己身邊只是掩著面哀哀的哭,便穩(wěn)了穩(wěn)心神,按著早就套好的一番話,便道:“這是三天前的事了,我記得是個早晨,大爺出去練武之后,我往屋里送熏香餅子,把東西放在外頭桌上,我就往屏風后瞧了一眼,就看見一個人香蘭在床頭縫枕頭呢。當時屋里沒旁的人,只我們二人罷了。”

    香蘭挑了挑眉,那天她確實坐在床頭做針線。她心知暖月定然是套好了一番話,故而心里也不驚慌,可暖月說得有鼻子有眼,這樣一番話卻實在難反駁,又無旁人可證她是無辜的……

    她想了想,暗道:“妙,沒旁人瞧見更好,也就沒人證明暖月說的話是真的�!彼炖湫Φ溃骸芭�,你這謊話說得倒圓,那天早晨我壓根兒就不在屋里,屋后頭的幾叢菊花開了,我賞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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