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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倒也不能說這種行為是一種欺騙,像是陸言,他不吃這一套,論壇里的彩虹屁再多,也無關緊要。

    總部已經(jīng)在催他寫屠宰場的行動報告了。

    這次屠宰場行動,陸言的陣營是黑色屠夫,自然沒辦法寫進報告里。

    陸言選擇性的刪減了部分內容,在浴缸里喝著冰凍椰奶,泡著熱水用筆記本電腦寫完報告。

    寫完后,他順手打開聯(lián)絡員李主任的賬號,問:葉良山找到了嗎?

    大晚上了,李主任居然還沒睡。

    -找到了。01把9號帶到了屠宰場,除此外總部還派人清繳了獵犬基地,找到了另一個實驗體詹以寒。

    這也是最近天啟者內部的一件大事。獵犬基地可能是有史以來消亡的最快的S級污染區(qū),8月剛評上,12月就沒了。

    -但是很遺憾。01在此前似乎對詹以寒進行了一些污染改造。我們解凍的時候,詹以寒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特征。

    系統(tǒng)冷笑:[假的。是詹以寒已經(jīng)成為污染物,于是總部直接下達了清理指令。]

    [說一解凍就死了,不過是為了照顧其他實驗體的情緒罷了。]

    第一研究所最初的10個志愿者,剛好成為了兩個對立面,最后只剩一半還活著。

    諦聽:那什么時候可以解除長嘉的海霧?

    李主任:理想的話,也許明年就可以……

    這件事,說起來也很犯難。

    葉良山并不愿意前往長嘉島,吞噬海霧。他是社恐,從生命艙里解封后,一直都呆防治中心安排的房間里,沒踏出過門一步。

    陸言琢磨了一下時間,詢問:“最近不行嗎?”

    他想在去拉萊耶之前,看見長嘉解封。

    李主任頓時一愣,隨后回答:“好,我立刻向總部爭取�!�

    別看李主任表面只有一人,但實際上,背后有一整個團隊一起工作,都是為了陸言服務。

    這還是諦聽頭一回向總部提出要求,引起了有關部門高度重視。

    唯一比較為難的,是負責照顧葉良山的聯(lián)絡員謝海青。

    他推開門,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一地的垃圾。有漢堡包裝紙,吃了一半的薯條,空的可樂瓶,黏在地毯上的奶油。茶幾上更是擺滿了空盤子。

    謝海青嘆了口氣:“少吃點垃圾食品啦。不是有其他吃的嗎?”

    葉良山?jīng)]有回復,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沒什么意義的電視劇。

    好在,這幾周下來,謝海青也習慣了對方的愛答不理。

    他擼起袖子,開始打掃衛(wèi)生。

    這些本來應該由保潔負責,只是葉良山在面對陌生人的時候,會觸發(fā)應激反應。躲在床底不肯出來,因此只好由謝海青全權負責。

    葉良山把自己埋在壘成山的漢堡盒子里,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眼神卻沒什么焦距。隔一會,兩個巨無霸漢堡就被他吞進肚子里。

    盡管吃的很多,但葉良山并不胖。反而有點營養(yǎng)不良,整個人小小一只,宛如還在抽條的青春期少年。

    在還是普通人的時候,葉良山因為喜歡胡吃海喝,體重幾乎和身高持平。

    只是自從他覺醒了巨噬這個天賦后,卻一天比一天瘦削。

    葉良山最瘦的時候,像是一具剛出土的木乃伊。

    當初在研究所的時候,葉良山最怕聽見的,就是研究員說不給吃飯。

    不吃飯的話,他的胃會不聽話的去吃掉其他內臟,很疼。

    如果切開葉良山的身體,就會發(fā)現(xiàn)因為畸變,他有一個幾乎占據(jù)胸腔所有空隙的胃,和小的像是玩具模型一樣的心臟、肺和其他組織,腸子更是萎縮到頭發(fā)絲大小。

    從生命艙內出來后,他說的第一個字,就是“餓”。因為餓的太厲害,剛被人從生命艙里抱出來的時候,葉良山差點沒忍住吃人,費了老半天勁,才把他從別人身上拉開。

    因為這一舉動,葉良山差點被認定為污染物。好在經(jīng)過檢測,病變度只有72.3。

    把他從生命艙里抱出來的人就是謝海青。他的肩膀上有一個深深的咬痕,因為缺了一點皮肉,往內凹陷。

    在成為葉良山的聯(lián)絡員之前,謝海青在第八研究所里工作,負責動物類污染物可食用化改造。

    總部認為,吃經(jīng)過改造的食物明顯比漢堡、薯條、泡面這些東西合適。不過葉良山對此并不感興趣。只好滿足了他吃垃圾食品的需求。

    大白天,房子里拉著窗簾,黑漆漆一片。

    謝海青沒有開燈,因為葉良山畏光。

    他摸黑收拾著臥室,丟了六大包垃圾,又用抹布把地板擦了一遍。

    葉良山的房間是不能收拾的太干凈的。過于整潔的環(huán)境會觸發(fā)他的PTSD,讓他想起還在研究所的日子。

    謝海青打掃了房間,悄悄地,坐在了葉良山身邊。

    “小葉同志�!�

    葉良山?jīng)]有動,許久后,目光才微微挪到了謝海青臉上。

    他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謝海青咳嗽了一聲:“咱們商量個事行嗎?”

    葉良山想了想,拿手機打出兩個漢字:你說。

    哪怕是人類的時候,他也是個社恐。

    “我聽說長嘉島海霧吃起來是香草牛奶冰淇淋味的。要不我們不要等到12月了,最近幾天就去吃了吧。”

    “啊……”葉良山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甲,神情遲疑。

    雖然這段時間,他吃了很多垃圾食品,但其實只是人類時期的味覺殘留,以及身體本能。

    葉良山本人,是吃不出什么味道的。

    反倒是用污染物做出來的食物,能喚醒他的味蕾。

    謝海青的語氣像是哄小孩似的:“我跟你說,總部有個天啟者,叫諦聽,天賦有吞噬。他也喜歡吃這些東西,吃的還多,你要是去晚了,就沒得吃了。”

    葉良山不感興趣的收回目光,之后,任憑謝海青威逼利誘,都沒有反應。

    他不關心人類,只關心自己有沒有飯吃。

    如果斷掉葉良山的食物來源,對方也許會同意,但激化矛盾的可能性更大。他們不敢冒這個風險。

    謝海青離開了房間,拳頭握緊了,罵了聲:“狗*的公維彬。”

    他把情況匯報給了總部,半個小時后,消息就傳達給了陸言。

    李主任:“陸先生,我們嘗試過了,葉良山暫時不愿意出面,真的非常抱歉。不過您放心,根據(jù)心理評估,他的情緒比較穩(wěn)定。大概兩三個月后,就能同意這件事�!�

    寧淮他們等了幾十年,再多等幾個月,似乎也不是不行。

    但陸言答應過寧淮,會盡快把他們從長嘉帶出來。要不然,他也不會涉險去屠宰場了。

    更何況,陸言有預感,這次去深海,可能會非常危險。他想盡可能的把事情都解決掉。

    陸言問系統(tǒng):“有別的辦法嗎?”

    [有。]

    [你不是會做飯嗎,葉良山很喜歡吃東西。我覺得巨噬這個天賦名字不太準確,叫饕餮更合適。]

    *

    11月底。結束了屠宰場的任務報告,陸言跟還在養(yǎng)肋骨的唐尋安打了個招呼,乘著專機到了A市。

    陸言見到了葉良山如今的聯(lián)絡員。

    謝海青的模樣挺年輕,長得居然和宗炎有些像,同樣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讓陸言沒忍住多看了好幾眼。

    系統(tǒng)不禁幽幽道:[替身文學這就開始了嗎?]

    謝海青伸出手,喜悅道:“您就是總部派來治療小葉暴食癥的陸醫(yī)生嗎!我叫謝海青,是葉良山的聯(lián)絡員�!�

    諦聽的身份并沒有對外公開。

    陸言禮貌地回握:“嗯�!�

    謝海青:“那太好了。哎,其實他這個天賦吧,一直吃也很合理,就是有些影響發(fā)育。畢竟吃的沒什么營養(yǎng)。其他東西他又不愛吃�!�

    [記得02嗎。02死亡后,餓了很久的葉良山被放了出來。有人給他做了包子,說是鹿肉餡兒的。]

    [02病變方向就是鹿。]

    [唔。那之后,察覺到有污染值的食物,尤其是肉類,葉良山都不愿意吃了。不僅不吃,吃完還會生理性嘔吐。]

    兩人來到葉良山的病房附近。隔著一扇門,葉良山似乎察覺到有人,神情很是焦躁不安,不斷啃咬著自己的指甲。

    十根手指被他啃的鮮血淋漓,指甲短到只剩原來的一半。露出下面粉紅的肉芽。

    謝海青略微有些緊張:“醫(yī)生,我們是吃藥還是心理輔導��?”

    陸言想了想,道:“先做個飯吧。”

    謝海青:“……??”

    在謝海青充滿不解的目光下,陸言走進廚房。

    冰箱里有很多食材,但大多都是經(jīng)過第八研究所改造的污染物肉類。剩下的普通食材很有限,大多都是水果。

    陸言按照教程,烤了一個水果蛋糕。聞起來甜香甜香的。

    雖然是第一次做甜品,但是小蛋糕的造型看上去很是不錯。

    他把蛋糕盤遞給了謝海青:“端給他。”

    謝海青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幾分鐘后。

    謝海青拿著被舔的很干凈的空盤子走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詢問:“陸醫(yī)生,蛋糕還有嗎?”

    “有。”

    一整個小蛋糕,被分了三次投喂。

    第二天,陸言照舊來到了防治中心。這次做的是蛋撻,六個。

    投喂到第三天的時候,葉良山的房門終于打開了一條縫。

    他隔著一條窄窄的縫隙,看見了陸言。

    陸言側過頭的瞬間,葉良山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陸言問:“今天做的是抹茶慕斯蛋糕。要出來吃嗎?”

    葉良山本來想打字,但是想起了自己還沒有這個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只好小聲的應了句:“……好�!�

    太久沒說話,讓他說話的聲音很奇怪。

    葉良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陸言把蛋糕放在他面前:“明天我就要走了�!�

    葉良山表情茫然:“……啊�!�

    他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著蛋糕,吃著吃著,說了句:“可以、不走嗎?”

    他想吃陸言做的飯。

    陸言遞過紙巾,聲音放緩:“我需要去執(zhí)行任務,不可能一直呆在這里。但如果你答應幫我執(zhí)行任務,我可以把執(zhí)行任務的這段時間,拿來給你做飯。”

    葉良山:“什么、任務�!�

    “吸收長嘉的海霧。忘了介紹,我叫陸言,代號諦聽�!�

    葉良山握住勺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低下頭,許久后才輕聲詢問:“海霧,也是、人嗎?”

    陸言盯著他毛茸茸的發(fā)旋,回答:“是污染源。我不會騙你吃人的。”

    葉良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

    作者有話要說:  【狗狗龍的日記】(ooc,請勿代入正文)

    ****年?12月2日

    今天,是我的103歲生日。

    可以跟著言言回娘家了,好耶!

    ——

    (然而正文并沒有寫到)

    第142章

    、142

    142

    在葉良山同意沒多久,?總部就派來了小型客機。

    知道陸言又要出任務,遠在K市的李主任乘飛機匆匆忙忙趕來,手里捧著一個禮盒。

    “陸醫(yī)生!——陸言!”幾個月不見,?他頭頂?shù)陌l(fā)髻更加稀疏了,?“我們還以為你要回K市,?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

    正準備登機的陸言轉過身,低頭看向遞到自己面前的禮盒。

    李主任氣喘吁吁道:“這個是總部請人制作的榮光勛章,?剛從國外運過來,?設計師加班加點做了一個多月。您看看?喜歡嗎?”

    說著,?他打開了盒子。

    盒子里蓋著一層紅色的絨布,?遮住了勛章。

    旁邊的工作人員,遞來一根金屬棍。

    陸言接過,挑開絨布。純白的襯底上,躺著以黑鉆石為主體制作的榮光勛章,?配上了用金線描邊的深色緞帶,整體風格雍容華貴。堪稱人類珠寶工藝的偉大結晶。

    哪怕是對寶石不感興趣的陸言也要承認,?這枚勛章很好看。

    李主任擦了擦額頭邊上的汗:“這次制作的時候,?設計師采用了第五研究所的最新技術。除了主體黑鉆外,周圍點綴的晶體都是來源不同的污染物。對污染值3000以下的污染物具有威懾作用,?并且擁有靜心凝神的功效,?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抗精神污染。”

    第五研究所作為全世界最大的機械武器制造所,同時也承擔著防具的設計和制造。

    雖然因為材料、技術限制,目前研制出的防具很難適應高階天啟者的戰(zhàn)斗需要,但在精神防護領域上,?卻卓有成效。

    為了方便佩戴,這枚勛章的背后還有兩枚馬針。

    [這枚勛章,第一個功能很雞肋。第二個抵抗精神污染的,?還不錯。]

    陸言拿起了這枚勛章,語氣很平靜:“挺好的�!�

    自從病變度上漲后,陸言本來就寡淡的情緒顯得更加內斂。常常一整天都沒什么神態(tài)波動。

    在握住它的瞬間,陸言的確感覺到,自己的偏頭痛好了不少,耳邊潮汐的聲響也消退了一點。

    李主任臉上的笑容是發(fā)自內心的喜悅:“你喜歡就好�!�

    如果說,論壇上的陌生人是陸言的鐵血事業(yè)粉,那李主任本身就是最大的毒唯。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東西都搶過來,給陸言彈彈珠玩兒。

    每個聯(lián)絡員對自家天啟者,大概都是相同的心態(tài)。

    “還有,您上次報告申請新配幾支箭。倉庫里沒有同樣的材料了。剛好暴君取下了肋骨。征得同意后,我們把他的肋骨磨成了箭鏃,新的箭支擁有強大的破甲穿透效果,并且同樣具有時間的腐蝕性。不過因為時間緊迫。這次只做出了7支箭。剩下的龍骨正在磨手術刀……”

    說著,一邊的工作人員遞來新的箭筒。

    系統(tǒng)冷笑:[唐尋安,好一個心機深沉的狗男人!他怎么不把自己皮撕下來給你做套衣服。]

    陸言覺得如果有天唐尋安真的蛻皮了,這件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他接過箭筒,收進了自己的裝備箱。

    [言言怎么不和我說話了。]

    系統(tǒng)的聲音莫名委屈。

    為了照顧葉良山的情緒,總部調派的專機上并沒有外人。

    葉良山意外的恐高,靠在聯(lián)絡員的身邊,一動也不動,眼睛瞪的很圓。

    專機上有廚房。經(jīng)過幾天的訓練,陸言已經(jīng)成為甜點熟練工,往蛋糕胚上抹奶油的動作熟練而流暢,很是賞心悅目。

    他今天做了兩個蛋糕。一個是答應給葉良山的北海道戚風蛋糕,蛋糕柔軟綿密,頂端撒著糖霜和薄荷碎,撕開后里面是香甜的奶漿。

    另一個是生日蛋糕,因為兩個人吃,就巴掌點大。

    唐尋安今天103歲。陸言本來不是很關心,但奈何系統(tǒng)一大早就開始陰陽怪氣,一會是什么“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一會又是“一樹梨花壓海棠”,以至于他想不知道都難。

    按照總部的說法,唐尋安也會來旁觀神國解封。他年假還沒休完,陸言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很閑。

    唐尋安是不過生日的,年紀大了,活在世界上的親人越來越少。往年這個時候,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出任務的路上,自然也沒有心情慶祝。

    更何況年齡這種事毫無意義。但今年有些不同,他和陸言談戀愛了。

    唐尋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期待。

    總部的專機,最后降落在了東洲海域的一艘巡邏艦上。

    今天海風很大,還下雨,狂風吹的陸言有些睜不開眼。

    陸言的懷里捧著蛋糕盒,還沒看清來人,就被熟悉的氣息包圍。

    唐尋安張開翅膀,把陸言罩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盡管不是毛茸茸的觸感,但是意外的溫暖。

    系統(tǒng):[那是因為你體溫比正常人低,常溫的水對你來說都很燙。]

    陸言抿起了唇,把蛋糕遞給了他:“生日快樂�!�

    唐尋安的嘴角翹了起來,沒忍住,輕輕咬了咬陸言的耳垂:“謝謝言言�!�

    圓潤的耳垂上多了一個淺淺的咬痕。

    系統(tǒng):[他好像一條狗哦。]

    陸言覺得,唐尋安有時候真的挺像狗的,尤其是熱衷于在他身上留記號這種事。

    不過他默許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喃喃著路過:“幸好我是瞎的�!�

    -

    葉良山走下了專機,鼻間是熟悉的海水的氣息。咸濕,船身破開海浪,濺起一陣陣的浮沫。

    他的職業(yè)是極限潛水運動員,曾經(jīng)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下潛至113米的海底。

    都說所有生物都來自大海,有人畏懼海,也有人迷戀海。

    毫無疑問,葉良山是后者。

    他站在甲板邊緣,低頭看著深藍的海面,激動到有些眩暈。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海霧,乳白色,像是從天上掉落的云。

    海霧里,傳來朦朦朧朧的樂聲,像是海妖在唱歌。

    當初,兩位A級天啟者自爆。釋放出體內的污染源,形成了這片封鎖長嘉的海霧。

    幾十年過去,海霧越來越濃稠,隔離天日。

    謝海青站在葉良山的身后,有些擔憂:“小葉,你可以嗎?會不會太勉強了……”

    葉良山側過頭,突然笑了一下。

    他的臉上,終于有了當年那么一點意氣風發(fā)的影子。

    “海洋是我的領域。”葉良山的手撐在了欄桿的邊緣,“還有,我比你大八十七歲�!�

    他翻身,從船上跳了下去。

    謝海青伸出手,下意識地想抓住他,卻只碰到了一片衣角。

    甲板離海平面接近三十米,但葉良山跳進海里,卻只有一道低低的水花。

    下一刻,謝海青的耳側,響起了長長的鯨鳴。

    陸言自然也聽見了這聲鳴叫。

    他如有所感,轉頭看向了海面。

    海霧依然濃稠,邊緣處,霧氣卻凝成一條線,沒入海底,就像是被人用吸管嘬了一口。

    系統(tǒng)的語氣難得正經(jīng)起來:[長鯨吸川,好浪漫。]

    海面的暴雨已經(jīng)停了,黃昏時刻,陽光穿透云層。海面是粼粼的金色。

    巡邏艦跟在葉良山的身后,朝長嘉駛去。

    陸言問:“他吃得完嗎?”

    系統(tǒng)想了想,回答:[可能短時間內,沒辦法吃你做的飯了,全部吃下去,會很撐,很困。幸好海霧的確是香草冰淇淋味的。]

    天上,飛來了幾艘航拍直升機。最近總部在制作面向普通群眾的紀錄片,方便大家更加了解天啟者,以及他們的貢獻。這大概會成為里面的重要畫面。

    大多數(shù)天啟者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都是很難留下影像資料的。

    如果不是周啟明的游戲,大概很多人都不會察覺,有時候危險已經(jīng)和自己擦肩而過了好幾次。

    一代又一代天啟者的付出,維持著兩方陣營脆弱的平衡,讓所有人可以像從前一樣,過著瑣碎但平靜的生活。

    陸言和唐尋安的房間,安排在同一個宿舍。

    艦長常年在海上,信號不好,還不知道陸言和唐尋安有一腿,神情很是歉意:“抱歉。船上空的房間比較少,只能安排兩位住上下鋪了�!�

    宿舍的環(huán)境干凈整潔,被子柔軟帶著點熏香,拉開窗簾還能看見海景,倒也不算差。

    唐尋安試了試床的承重,選擇躺在地上睡覺。

    陸言靠在床邊,一邊看書,一邊在紙上寫著論文。

    雖然系統(tǒng)說,污染源切除的方案很難總結,但陸言還是打算把幾次手術的經(jīng)過記錄下來,寫成論文,供其他人學習。如今已經(jīng)寫到了最后一例。

    畢竟除了他,也沒有人能做這種手術。

    這個年代,寫論文唯一能開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寫好的論文不用翻譯成西洋語。

    第一區(qū)早就成了世界中心,污染病防治水平比國外高出一大截。

    他論文寫的很認真,唐尋安舍不得打擾,一邊等,一邊數(shù)著陸言的睫毛。

    數(shù)到第十三遍的時候,陸言終于停下了敲鍵盤的手。

    陸言去浴室換好了睡衣,穿著毛絨拖鞋,正準備上床睡覺,腳踝被悄悄勾住了。

    “言言……”

    唐尋安的尾巴尖在他身上磨來磨去的,有些癢。

    陸言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個詞,求歡。

    如果是一般情況,他大概是不會拒絕的。畢竟陸言也不是硬不起來。

    然而,自從上去驟然吐血后,他身上的魚鱗一直沒有退下去。

    就像唐尋安病變度太高的時候,控制不了自己龍化的狀態(tài)一樣。

    因為病變度過高,陸言也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畸變。最近他的尾椎處還一直發(fā)癢,像是要長出什么東西似的。

    陸言并沒有把自己的狀態(tài)告訴任何人。

    他抿起了唇,放任了唐尋安的動作。只是當龍尾掃過了觸感明顯異常的肌膚時,唐尋安的表情愣住了。

    唐尋安驟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解開陸言的扣子,清楚看見覆蓋在對方身上的金色魚鱗。

    鱗片底下的肌膚上,浮現(xiàn)一道道月牙似的血痕,那是皮下出血導致的紫癜。

    唐尋安神情變得很是沉默,語氣里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驚慌:“你帶藥了嗎?我們回第三研究所。”

    “不用�!�

    唐尋安握住了他的手:“你別怕,不會有人害你。相信我。”

    陸言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他的眼底映照著一輪紅月,神態(tài)有了些許的改變。

    唐尋安說不出這種變化到底在哪,只是覺得陸言的神情有些陌生。

    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不是今年的第一次,是八十四年前的第一次。

    他帶著喻知知的生命艙,在一片雪地中,看見了陸言。

    對方神情和漫天風雪一樣冰冷,他卻因此怦然心動。

    陸言垂下眼眸,道:“不用去第三研究所,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有一點完結的氣息。

    不過加上番外,應該還能寫一兩個月吧。

    (補充:沒有說現(xiàn)在完結啦�。�!正文起碼還有十幾萬字!�。。�

    第143章

    、143

    143

    短短一個多月時間,?想讓研究所把潛艇打造出來,顯得非常不現(xiàn)實。

    好在根據(jù)系統(tǒng)的說法,想回老家看看,?也不需要用到潛艇。

    [想去拉萊耶,?可以乘坐深海會*的船只。]

    [這些年,?深海會雖然被打壓的喘不過氣,在明面上幾乎銷聲匿跡。但暗地里,?一直有一批忠實的信徒。]

    [他們聆聽深海的召喚,?相信遲早有天,?新神會降臨世界。每年12月13日的午夜時分,?都會有一艘幽靈船出現(xiàn),船只會載著虔誠的信徒駛向拉萊耶。]

    [這艘船上的游客,都是主動獻身給神明的祭品。信徒們相信,它們會通過死亡的方式,?和神融為一體。待到偉大的神明蘇醒,他們也會成為統(tǒng)治者的一部分。]

    陸言聽到這話的時候,?難免挑起了眉:“那我兩千萬打造的潛艇?”

    系統(tǒng)支吾了兩聲:[你不是錢多的花不完嗎?以后總會用到的。比如帶著小狗狗龍下�?纯粗惖�。]

    陸言:“……我再確認一次,?我生不出來,是嗎?”

    系統(tǒng)的聲音含情脈脈:[是的,?寶。我可舍不得你懷孕。]

    于是,?陸言問出了另一個問題:“那要怎么上船?”

    [先想辦法抵達波萊島,這里是距離拉萊耶最近的島嶼。我的意思是,找個偏僻的地方游過去。]

    陸言打開總部發(fā)送的電子地圖,搜索起波萊島的位置。

    根據(jù)資料顯示,?這是一個無人島。距離波萊島最近的城市,有5100海里。

    陸言還利用自己的權限,調查了一下相關報告。

    海洋一直是污染病的重災區(qū),?越是遠離大陸的海域,污染值就越高。

    但波萊島附近的污染值卻很低,就像是災變來臨之前一樣平靜。

    陸言在電腦上截了個圖,發(fā)給了唐尋安:我們要去這。

    陸言:“對了,你游泳學的怎么樣了?”

    唐尋安:“還行�!�

    唐尋安這人對自己要求格外嚴苛,說還行,那應該很行。

    陸言道:“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距離系統(tǒng)說的時間,已經(jīng)沒多少天了。

    **

    三天時間,長嘉的海霧稀薄不少。就是葉良山吃的有些多,每天上船后,都會嘔吐。

    他的表情有些病懨懨的,有時候還會嘔出血和內臟,讓謝海青看著非常心疼。

    透過一層淺淺的霧氣,已經(jīng)能看見長嘉海岸線輪廓。

    時隔多年,這里終于駛來一艘來自外界的船。

    海神教的一號信徒宋景辰,如今在離海岸線最近的學校教書。

    因為整個長嘉文明斷代嚴重,老師嚴重不足,他一天要上十幾節(jié)課。

    今天教的是語文,宋景辰在念詩,正念到“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學校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廣播是幸存者們剛裝好的,平時用來播放上下課鈴聲,這還是第一次傳出人聲。

    說話的人聲音很哽,像是堵著什么東西似的,最后只念出來三個字:“霧散了�!�

    對于生活在長嘉的人來說,“霧”只有一種霧,那就是把他們困在這里無數(shù)年的海霧。

    宋景辰還年輕,沒見過外面的世界。隔壁班的老師今年六十來歲,是幾十年前的幸存者,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紅了眼眶。

    學校里傳來了哭聲,也有歡呼聲,各種各樣的聲響混在一起。讓宋景辰毫無緣由地想到了這首詩的下一句。

    課是上不成了。校門大開,不同年齡段的學生朝著海岸線跑去。就連宋景辰自己也不例外。

    除了驚喜之外,他心里還有一種隱約的期待。

    宋景辰希望自己能見到“老師”。

    等他到海岸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圍著不少人。隨行的還有專門的記者,觀察記錄長嘉如今的生態(tài)環(huán)境。

    寧淮站在中央,從A市趕來的領導正在和他進行交接。

    他臉上,三雙眼睛都半瞇著,完全看不出當年溫文爾雅的模樣,指間夾了一根煙,痞里痞氣的。

    在確認過基本身份后,宋景辰順口問了句:“怎么沒看見陸言?”

    工作人員一愣:“之前還在,昨天說有急事,走了�!�

    “走了?什么事,這么急?”

    工作人員撓了撓頭:“好像說的是……回老家探親?”

    *

    南半球的12月是夏季。

    陸言出發(fā)的時候,還穿著長袖。過了幾天換成短袖,隨著緯度南移,又換上了長袖。

    這是一艘每年定期前往南極的科考船。同樣的航線已經(jīng)航行了數(shù)十年。

    船上的成員們大多是國外的科研工作者,知道今年隊伍里有兩個來自第一區(qū)的學者。

    大家平時互不干涉,倒也相安無事。

    隨著船只不斷靠近目的地,陸言每天睡眠的時間越來越短。

    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陸言不記得夢里到底有什么,但是那種窒息的、冰冷的感官卻久久殘留在神經(jīng)末梢。

    他一天只需要睡三四個小時,甚至能很長一段時間不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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