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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但見它鷹喙犬身,羽翼鵬張,所過之處風雷電涌,空中已響起悶雷重聲。它睨下眼珠,幽藍色的巨瞳就像兩面華光漫照的寶鏡,透過破損的檐瓦,映照著下面那些面色各異的赴宴之人。

    有人失聲尖叫道:“是、是降雨的那個魔獸�。 �

    “它不是燎國的惡獸嗎?��!”

    可更多人反應過來了——他們回頭,眼中布滿驚疑駭然的血絲,以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向王座上那個男人。

    重華君上慕容辰,依舊像從前任何時候那樣,極是鎮(zhèn)定且冷淡地坐在高位,魔獸攪起的風云落下的電光在他幽黑的瞳仁里明滅,他森森然看著眾臣,嘴唇竟是帶著一絲諷笑的。

    有人反應了過來,顫聲問:“難道是……是您?”

    “君上……”

    “慕容辰!重華之前的那場魔雨原來是你降的�。扛竞土菄鴽]有關系!是你想逼得我們走投無路服下你的‘驅(qū)魔藥’!這、這只惡獸是你煉育的!��!”

    詰問聲如潮似海,君上微微一笑,蒼白而英俊的臉上是一種壓抑著的瘋狂。

    他十指交疊,淡道:“孤給過你們機會,盼著你們乖乖聽話,馴順俯首。孤等了你們許多年,是你們自己不珍惜,便休怪孤武斷專絕�!�

    “慕容辰��!你瘋了?�。×菄星沂怯煤谀Хㄖ鋵雇馊�,你身為一國主君,只為了讓臣民服從于你,不惜煉就魔獸戕害自己的邦國百姓,騙文武吃下你的藥,往你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陷阱里鉆?!你——你何其惡毒!枉為人陡然間這一重真相嘩地浮出水面,在場所有的貴胄也好,要員也罷,哪怕從前再是窩囊,也禁不住怒火中燒,目眥俱裂。

    “昏禽獸不如!!”

    慕容辰冷笑道:“怎么。諸位愛卿想要逼宮不成?”

    “你做了這樣荒唐的事情,為一己之私,妄修詭道,害死百姓,你還想要安坐在這王位之上?”

    “慕容辰,你不配為孤配不配,難道是由你們說的么�!蹦饺莩洁托σ宦�,舔了舔嘴唇,鷹視狼顧之相,“想要改天換地,也不看看你們這群廢物膿包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著指尖一抬,沉聲道:“凈塵,諸臣難訓,誅殺反賊!”

    被他用血魔殘魂重新煉化的這只異獸于夜空中發(fā)出一聲嘶鳴,霎時間云氣聚合,飛沙走石,電光狂涌中,它猛地化作萬道劍光,朝著大殿劈刺落下!!

    一時間只聽得破碎震響,磚瓦飛濺,無數(shù)劍光如同冰雹砸落,底下的修士們倉皇憤怒間,紛紛打開結(jié)界自保相抗�?赡茄ЙF實在太過兇悍,哪怕只是一片殘魂所重新煉就的異獸,依然銳不可當。

    “爹�。 �

    “主上!”

    變數(shù)生的太快了,有的老貴族平日里四體不勤,疏于修煉,這一瞬間根本應對不能,竟直接被血魔劍氣貫穿,暴死于金殿之上。大殿內(nèi)頓時一片哀聲,慘叫不絕。

    “開結(jié)界!快開結(jié)界!”

    “誰來救救我爹……嗚嗚嗚……”

    “這妖魔太厲害,我撐不住了……”

    瓦礫往下落著,劍光往下墜,逃無可逃。有個隨著父親來的小孩兒坐在尸首旁邊,眼見著就要被第二波劍雨刺殺,顧茫忽然自結(jié)界里沖出去——

    慕容憐一驚:“喂!你不要命��!”

    誰知顧茫靈力雖損,身法卻沒有落下,他一把抱起孩子,迅速回掠,也就是在他避閃進墨熄的結(jié)界陣中時,魔獸凈塵展開了第二次劍雨擊殺。那孩子運氣好,是得救了,但是更多人卻沒有這么好運。

    凈塵的第二次攻勢比第一次更狠更兇,又有不少人抵擋不住,防御結(jié)界破裂,而后鮮血四濺,死不闔目。

    血雨腥風之中,墨熄轉(zhuǎn)頭看向君上。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屠殺,重華之君慕容辰臉上沒有半點波瀾,仿佛這樣的情形已經(jīng)在他腦海里演練了千百次,又好像眾人于他而言就真的如竹武士般,只是些隨意可丟可棄的棋子。重淬魔獸凈塵還在掀起更多的傷亡之勢,墨熄掌中藍光凝聚,盯著君上,厲聲下令道:

    “吞天——召來!”

    權杖伴隨著鯨嘯破空而出,一展成通體流光的強悍神武。

    吞天之鯨顯形,巨尾甩動騰躍,天然便成一道籠罩了整座金鑾大殿的屏障,而凈塵竟像是很忌憚這吞天之靈似的,無數(shù)劍光倏地收回,重新于高空聚成鷹翅犬身的原型。它嘶叫著,朝吞天巨鯨的幻體不住發(fā)出威脅低吼,卻在云霄之上騰跳,不敢輕易應戰(zhàn)。

    在墨熄的吞天護佑之下,殿內(nèi)諸人暫得喘息,他們有人頹然倒地喘息,有人則淚痕交織地撲向自己的親眷,更有人恨意迭生,徑直就想不管不顧沖上去去殺了慕容辰。

    “慕容辰!��!”

    “爹……嗚嗚啊啊��!爹��!”

    可讓人不安的是,明明在這樣的局勢逆轉(zhuǎn)之下,慕容辰卻沒有什么畏懼,也沒有什么驚訝,他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轉(zhuǎn)動眼珠,將目光落在了墨熄身上。片刻,唇角研開一個幽幽的笑。

    慕容憐瞇起眼睛:“你笑什么�!�

    “我笑羲和君確實是好能耐,自幼便是天賦異稟,吞天之力,當真教人羨慕�!蹦饺莩铰朴频亍�

    “倒是你啊,慕容憐,你怎么不動你的腦子想一想?你以為你會是孤第一個拿來做傀儡試煉的人嗎?不,只有那種沒有把握、嘗試用的黑魔之毒,我才會用在你身上。”

    “在拿你試煉之前,孤?lián)碛兄ㄒ灰活w沉棠當年留下來的丹藥,乃是以魔族八苦長恨花的花種所煉,孤用它制成了能夠蟄伏于人心長久不被發(fā)現(xiàn)的傀儡丹——絕無僅有的一顆。孤十年前就選定了一個足夠強大的人,把藥蟄藏在他體內(nèi)。如若遭遇到今日不測,孤就會喚醒那顆藥,讓他立即失去自我,為孤效力�!�

    “……”

    猛地一股砭骨寒意從腳底竄將上來淹及全身。

    “你覺得孤會把它用給誰?”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又驚又恐地落到了墨熄那一邊,就連墨熄自己的臉色也變了。

    慕容辰依舊從容不迫地高坐于王位之上,淡道:“這本是孤最壞的打算,沒成想最后還是得這么做�!�

    他說著,一抬指尖,倏地燃起一叢火焰。

    幽光跳躍在他的黑瞳深處,君上盯向護著大殿諸人的墨熄,唇齒輕扣,道出四個字來:“傀儡丹,散!”

    第181章

    保護你

    隨著君上這一聲令下,

    眾人皆是栗然,唯獨顧茫心智有損,

    不知具體是什么狀況,

    但他瞧見這個事態(tài)也明白了應當是與墨熄有關。

    他本能地怕墨熄受傷,

    卻又不知該做什么,本能間就這樣撲攔在墨熄身前,替他擋住不清楚會從哪里而來的危險。

    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散在邊緣,戚戚然以求自保。也無怪乎他們?nèi)绱�,誰都知道墨熄的實力有多可怕,一旦被君上操控,后果會是如何的不堪設想。他們與墨熄沒有太深的情意,

    又怎會無緣無故地沖上去護著墨熄,

    作那無用之舉?

    墨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早已被君上種下過傀儡丹,顱內(nèi)嗡鳴之間,他一把將顧茫推了開去。顧茫只睜著透藍的眼睛望著他,

    怎么也不肯動。墨熄厲聲道:“慕容憐!把他帶走!”

    “不走。”

    顧茫一下掙脫了慕容憐的手:“我保護你�!�

    “……”

    墨熄眼眶陡地濕潤,不再看他,

    而是對慕容憐道:“帶走。”

    君上見此情景只是冷笑,

    他指尖的操縱魔火已點至沸熱,

    咒訣默念,

    在最后忽然合指——

    墨熄推開顧茫:“走�。 �

    瞬息間光華刺目,映亮君上成竹在胸的臉。

    “入心。”

    那華光猛地爆濺,散作無數(shù)光點飛散空中,

    繼而盡數(shù)涌向墨熄胸口。顧茫急得不得了,笨拙得像趕蟲子般替他趕著,可是又哪里有用?光點穿過顧茫的掌心,無法阻攔地朝著墨熄方向聚攏。

    顧茫都快急哭了:“墨熄……”

    慕容憐見情況越來越不妙,只怕墨熄體內(nèi)被種下的傀儡丸很快就會發(fā)作,緊緊攥住顧茫的衣袖,將他拽開去,厲聲道:“你做什么都沒用的!傀儡丸是用魔種八苦長恨花做的藥引,除非獻出靈核力,花上好幾個時辰,不然誰都解它不掉!快走啊!”

    慕容辰眉眼盡是嘲諷,淡道:“想走,已經(jīng)太遲啦�!�

    那些火種一般的細碎光點已全部聚攏到了墨熄體內(nèi),墨熄咬牙,最后看了顧茫一眼,閉上眼睛,低聲對吞天道:“……弒主!”

    慕容憐聞此驟驚!猛抬頭看著他。他知道墨熄這是在對吞天下令,一旦自己失去理智,便讓吞天立即誅殺宿主!

    “火球兒……”

    墨熄抬眼看向慕容憐:“帶顧茫走�!�

    于此同時,慕容辰指尖一點,說道:“聽令!”

    白光一下子絢燦到了極致,吞天于九霄夜空不安游曳,似乎準備隨時俯沖而下,卷起的滾滾靈流令人幾乎無法睜眼,光芒越來越強,越來越烈。

    顧茫看著被光束所裹挾的墨熄,看著墨熄蒼白臉上的神情,幾乎是失了控地:“墨熄��!”

    “不要過去——!”

    可就在這掙扎間,忽然那團白光像是失了控,砰然散去,重新化作點點光輝,飄散空中。

    慕容辰驀地睜大眼睛。

    其余人也愕然:“怎、怎么回事……”

    本要席卷墨熄神智的白光流螢一般飄飛,到了最后……

    點點滴滴,倏然熄滅。

    金鑾殿內(nèi)眾人俱寂,燈影輕晃,墨熄自己亦是不知所以地重新抬起眼,手撫于胸前——他竟沒有如預想中的失去理智,成為慕容辰的傀儡?

    是慕容辰早年煉制的藥失了效用?

    還是……

    慕容辰驀地站起,桌幾側(cè)掀杯盞碎裂,他面目豹變鎮(zhèn)定不復,那眼神充滿了震愕、憤怒、以及不可思議。他銀牙咬碎,聲音仿佛從齒縫里被撕成了碎片然后震落成灰:“怎么可能?孤當年——孤當年明明是親眼看著你服下的——絕無可能……絕無可能��!”

    雷霆般的暴怒里,忽聽得一聲輕輕嘆息。

    那聲嘆息卻不是殿內(nèi)的任何一個人發(fā)出來的,眾人尋聲望去,見得破敗損毀的朱漆大門外,不知何時已立著一人。

    她披著一件薄薄的黑底金邊披肩,一頭墨玉長發(fā)在腦后綰束成髻。鉛華未飾,只戴著一只金色的發(fā)扣,便算是綴飾。

    慕容辰不可置信地瞇起眼睛:“……是……你?!”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重華的戒定慧三君子之一,亦是重華的公主——慕容夢澤。

    一股憤怒涌遍身周,慕容辰陡然明白過來,他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目眥欲裂,眼白血色如蛛絲,厲喝道:“你竟敢——你竟然背叛孤!!”

    夢澤面色清寡,看不出是憐憫還是悲傷,她搖了搖頭:“是你做的太過了,王兄�!�

    她款步入內(nèi),顰眉望著慕容辰:“我早勸你收手的。是你自己不聽——甚至還做到這樣決絕的地步。慕容辰,這重華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怎么到此刻還是不醒呢?”

    說著,她走到了慕容憐身邊站定。

    這顯然已經(jīng)意味著夢澤在這場爭斗之中選擇了站在慕容憐這一邊,而不是她的另一個哥哥慕容辰身旁。慕容辰緊盯著他們倆,當年卜筮所說的“兄弟鬩墻,同室操戈”愈發(fā)在他耳畔隆隆回蕩,慕容憐……慕容憐……初是裝作招搖紈绔,后又裝作墮落糜爛——他真的是小看了他這個旁系兄弟!

    慕容憐掃了夢澤兩眼:“不是去湯泉宮了?我以為你趕不回來�!�

    夢澤淡笑了一下,卻沒說話。

    她與慕容憐這番熟稔自然的對話,更是讓慕容辰寒毛倒豎,怒焰騰張。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危險地瞇起眼睛:“慕容夢澤……你暗中幫了他多久了?”

    夢澤還未答話,慕容憐就懶洋洋道:“也沒太久吧,她本來也沒打算向著我。你好歹是重華國君嘛,她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之前一直聽你命令,在暗中監(jiān)視著我。后來吧,你發(fā)現(xiàn)我打算把一些秘密和顧茫說了,心中著急,你就派人在河灘邊暗殺我——慕容辰,這當真是你走的最失敗的一步棋�!�

    “你覺得夢澤會樂意見到你殺了我嗎?她只會覺得是她自己報信之過。所以那之后,巡邏的修士將我救回,你讓神農(nóng)臺的長老用藥將我拖死,不好好醫(yī)治,可她卻一直在暗中幫我調(diào)換藥引,使我活命�!�

    慕容憐說著,淡淡笑了一下:“不然我可能早就已經(jīng)如你所愿,‘不治身亡’了。今日也不會站在這里與你說這些話�!�

    “……好……好!”

    慕容辰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半晌咬牙道:“慕容夢澤,孤當真是……白信了你!白寵了你!你到最后,竟這樣幫著他�。�!”

    “我從來沒想過要幫任何人�!蹦饺輭魸傻�,“我只做對得起我自己,也對得起重華的事�!�

    慕容辰仰頭哈地一聲嗤笑:“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重華?”眼神陡地兇狠如食腐之鷲,“慕容夢澤,你幫著旁戚對付你親兄長,你對得起你自己?你食君俸祿,受君器重,卻與外人逼宮主君,你對得起重華?”

    嘩地拂袖,黑金衣袍獵獵招張:“天大的笑話!”

    夢澤平靜道:“辰哥,若非你太過決絕,我又何至于此。自你繼位以來,你一直想著排除異己,絕滅懦夫與小人。但是怎么可能?只要是條命,哪怕是牲畜,都會有自己的私心私欲,自己的萬千念頭……”

    慕容辰怒道:“但那是錯的!!”

    “我沒說那是對的�!眽魸沙梁偷赝�,“軟弱、爭斗、貪婪、嫉妒,這些怎么可能會是對的?只是你我永遠也無法改變他人之念,也永遠無法絕去人之本性。你與其想著怎么樣讓那些各懷私欲的群臣都對你俯首帖耳,不如想著你自己怎樣做好賢君良王,去引著他們往更敞亮的路上走,而不是指望著所有人都變成傀儡泥塑,不聽你話你就一顆丹藥喂下去。辰哥,憐哥從前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沒有錯,當整個重華只剩下一個聲音的時候,那才是這個邦國的末路。”

    “從前?”慕容辰冷笑道,“這么說,你果然是兩面三刀,一邊在替我做事,一邊又與慕容憐為謀……慕容夢澤,作為重華三君子之一,你便是這樣無愧于心的?”

    夢澤沉默一會兒,她原本似乎是厭倦于爭辯,不愿與慕容辰細究此節(jié),但在慕容辰的咄咄相逼下,她最終還是抬眼說道:“作為重華的人,我不能再看你這樣一錯再錯。我也不忍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與傷及你的手足同袍,你的忠臣與戰(zhàn)將。”

    “多年之前,你把傀儡丸投在墨大哥的杯盞里,讓他成為隨時等你喚醒的殺人利器。再后來,你又設計讓顧茫走上叛國之路,成為你的密探,你找出一個令他無法拒絕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別無選擇地為你搜羅情報,為你鋪路�!�

    慕容夢澤的聲音不響,但金殿內(nèi)每個人都在聆神而聽。

    有人聽到這里,不由地驚道:“顧茫是密探?他、他難道不是叛賊……”

    慕容夢澤道:“他不是�!�

    “這……”

    “鳳鳴山一役,只是君上為了給自己萃選出一位能夠忍辱負重的探子。為了得到這個探子,君上以江夜雪的秘法將陸展星暫時控制,令他鑄成斬殺來使,陣前失德的大錯�!�

    “陸展星當年是被控制的?!”

    “不錯。”慕容夢澤繼續(xù)道,“被煉化不完全的珍瓏棋子所控。陸展星含冤入獄后,顧茫被逼入絕境,而君上便在此刻給了他密令,讓他前往燎國詐降,成為埋伏在燎國的探子,不斷地向重華提供諜報與黑魔秘術。”

    這實在是太令人驚愕了,若是平時有誰對滿朝貴胄說這番話,只會被嘲作瘋子,可是金鑾殿上剛經(jīng)過一番劫難,死的死,傷的傷,魔獸凈塵仍在頂空盤旋嘶吼,只因有吞天之鯨的護佑,它才一時不敢上前。

    所以這時候,夢澤的內(nèi)容雖然匪夷所思,可他們卻沒有不信。

    慕容辰則于王座之上,他武力并不及在場諸位,凈塵亦被隔絕于殿外,一時無法阻止夢澤之言,只能惻側(cè)盯著她,似乎在思忖當如何使她的言語不堪一擊,又似乎只是在想應當如何將她撕成碎片拆做殘渣。

    他曾是那么信任她……唯一的,他自認為可以放心的親人,他的親妹妹……

    最后將他的罪行悉數(shù)收羅,和盤托出的人,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最后竟會是她�。�!

    慕容辰不禁冷笑起來。

    有人揚聲道:“可既是這樣,顧茫也是助紂為虐!他幫著君……幫著慕容辰搜羅黑魔禁術,為的是什么好處?是許他回來升官發(fā)財,還是許他無數(shù)金銀財寶?”

    墨熄被觸怒了,厲聲道:“他為的是七萬座碑和一個清平世道。什么升官發(fā)財金銀財寶,顧�;貋硪呀�(jīng)那么久了,他過的是什么日子難道你不知道?!”

    “……”

    夢澤見墨熄震怒,抬手攔住他,輕輕搖了搖頭,說:“當年君上勸顧茫入燎,并未告訴顧茫自己真正的目的。顧茫領命之后,以為是君上是一心為了應對燎國,為了知己知彼,研究破解之道,所以才一直為重華傳遞著情報。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受了利用,但他當時并未想過君上私心至此。”

    那人道:“所以……顧茫根本不知道慕容辰是為了將黑魔咒據(jù)為己用,甚至用黑魔咒控制群臣之心?”

    “是。他并不知情�!�

    然而這個時候,慕容憐卻忽然說了句。

    “不,這一節(jié)夢澤你說錯了。君上想用黑魔法術害自己的臣民……這件事,顧茫只是一開始不知道而已,到后來,他其實是完全知情的�!�

    墨熄聞言長眉蹙壓:“如何可能?他若知道,早會與重華通風報信�!�

    慕容憐卻搖了搖頭:“他無法報信。報信也阻止不了什么,反而會白白捐了君上對他的信任。但他確實很早就知情了。

    頓了頓,他在一眾驚愕的目光中,對墨熄慢慢說道:“火球兒,早在洞庭水戰(zhàn),顧茫刺殺你之前,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們這位君上的真正野心。帝國的神壇猛獸,不是個一直被利用的傻子�!�

    第182章

    茫的安排

    “帝國的神壇猛獸,

    不是個一直被利用的傻子�!�

    夢澤聽到此處,低低啊了一聲,

    吃驚道:“他在洞庭水戰(zhàn)的時候就知道了?”

    “是�!�

    “那,

    那難道……難道他當時刺傷墨大哥,

    又不阻我將重傷的他帶走,是刻意為了讓我發(fā)現(xiàn)墨大哥的靈核已經(jīng)被傀儡丹所侵蝕?”

    慕容憐點頭道:“多半如此�!�

    夢澤喃喃:“我當時正是因為要給墨大哥療靈核之傷,所以才能夠覺察到墨大哥中了傀儡丹,于是便用盡方法將它剝離了,但我沒有把這件事稟奏給君上,我心中覺得蹊蹺,后來幾經(jīng)查探,我才知道是君上密謀所為……”

    她轉(zhuǎn)頭瞧著此刻渾然不知所謂的顧茫,

    臉色微白:“原來那時候,

    你……你竟是故意的……”

    顧茫聽到她說自己,懵懵的:“什么?什么故意的?”

    墨熄搖頭道:“不可能。我曾讀過顧茫與君上的書信,五年來他一直在與君上傳遞情報,

    他若是知情,又為何會愿意繼續(xù)為君上獻上黑魔咒語?”

    “那火球兒你有沒有覺得,

    顧茫前期給君上的書信里附著大量關于燎國黑魔咒的施展秘訣。而到了后期,

    卻常常只提供軍情與國情的密報,

    卻極少談論黑魔之術?”

    “……”

    慕容憐這樣一講,

    墨熄回想當時看的那些書信,竟果真如此。

    慕容憐道:“顧茫很清楚,如果自己暴露了,

    慕容辰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滅口,或者直接將他這枚棋子放棄,然后令找他人繼續(xù)前往燎國搜羅秘術。所以他盡管已知道慕容辰是個怎么樣的人,卻還一直隱忍著,按往常那樣給君上修書寫信�!�

    “只是打那之后,他就很注意,他給君上的信極少談及黑魔之術,就算談了,也只寫一些看似很機密,其實派不上太大用場的東西。”

    墨熄:“……你又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

    慕容憐往煙袋里填入煙絲,點著了,湊進唇邊抽了一口,在呼出的淡青色煙霧之中,他沉聲道:“因為這些話,是顧茫親口對我說的�!�

    墨熄臉色驟變,“什么時候……”

    “在他被作為議和禮送回城的前一天。”

    “!”

    慕容憐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慢慢地說道:“……不用太驚訝,君上曾經(jīng)把處置顧茫一事交由我掌管。所以在他回城前一天,我就自己出了城去,我私下里見過他。”

    “在他返程途中?”

    “在他返程途中,就在鳧水邊上�!�

    “……”

    “人人都以為,顧茫是被燎國挖空了所有的記憶,打碎了靈核,又抽空了兩魄,所以才變成當時那個鬼樣子�!蹦饺輵z頓了頓,“其實不是的。”

    “燎國確實為了防止顧茫泄密,摧毀了他的神識,但他們并沒有毀掉那些與燎國機密無關的記憶。所以,其一,顧茫的所有記憶不是燎國毀去的�!�

    群臣悚然:“什么?!”

    “竟不是燎國?!”

    “不錯。其二,都說顧茫的那兩魄是被燎國抽走的,這一點也是假的。顧茫的魂魄不是被任何人抽走,而是被他自己拿出來挪做了它用。是他自行捐出,與燎國沒有任何干系�!�

    這句話比前一句還要令人震愕,若說前一句只是漣漪,這一句卻成了巨浪。

    墨熄后退一步,本就淡薄的嘴唇更是血色全無:“怎么……可能?他這是為什么……”

    “他是為什么這么做,君上應當是最清楚了的。”慕容憐瞥了慕容辰一眼,“先別說這個了,我們還有第三件事要談——”

    “其三,顧茫最終的記憶喪失地是在鳧水之畔,他所有回憶的抹去,其實全都是拜我們這位重華國君所賜!”

    慕容辰目光如鷲:“慕容憐,你要妖言惑眾到什么時候?!”

    慕容憐淡道:“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你之前想要暗殺我,也是這個緣故。沒有辦法,誰讓當年被你派去賜他忘憂散的人……”

    慕容憐頓了頓,抬起桃花眼道:“就是我呢�!�

    慕容辰:“……”

    “我一直視顧茫為眼中釘肉中刺,知他叛國之后,倍感恥辱,認為他給望舒府蒙羞,恨不能得而誅之。當時君上看出了我的心態(tài),秘密召我來到殿前,告訴我——顧茫其實并不是叛國,而是個密探�!�

    夢澤輕聲道:“你知道了他的密探身份,又為何還會這般恨他?”

    “哪兒有這么簡單�!蹦饺輵z冷笑道,“君上告訴我,顧茫當年是以密探身份出去的,但臥底臥到了一半,顧茫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功成回國之后,讓君上助他成為望舒府之主�!�

    “……顧茫斷不會提這樣的價碼。”

    “但我當時怎么知道。”慕容憐翻了個白眼,“君上抓準了我的戒心,便對我說,他并沒有答應顧茫的這個條件。顧茫取我而代之的要求被君上拒絕,心生怨恨,最后假叛成了真叛,后來一直在替燎國賣命,以此報復重華�!�

    重華是個人都知道慕容憐從前將顧茫欺負得很慘,君上編造謊言,說顧茫心生歹意,想要借著邀功的機會將昔日之主拉下馬,這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

    而作為望舒府的當家,慕容憐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什么心境?

    慕容憐道:“我聽聞此事,自是憤怒。但又覺得蹊蹺,既然顧茫已成了真叛國,燎國又為何要把他作為議和禮送回來?”

    墨熄看了君上一眼,問慕容憐道:“他怎么說。”

    “滴水不漏。說是他容不得顧茫如此行徑,于是秘密修書給了燎國的主君,告訴燎君顧茫原本赴燎時的身份,并說顧茫曾經(jīng)竊取了諸多燎國機密獻與重華。燎國遂覺得此人兩面三刀,心術極其不正,不可繼續(xù)留用,所以將他送回�!�

    慕容憐又抽了一口浮生若夢,接著說道:“慕容辰當時告訴我,顧茫是個貪生怕死之徒,燎國還未動手抓他時,他便已經(jīng)感知到了他們的意圖。為求自保,顧茫曾修書給君上,說自己已經(jīng)摸清了燎國孕煉血魔獸的密室,并且在里面看到了血魔獸的幼獸。他愿以魂魄之力將它的力量封印,秘密帶回獻于君前,只望能饒其不死。”

    “我當時完全信了他的話,對顧茫厭棄到了極致。氣憤之下,我質(zhì)問君上,難道我們就要這樣答應這個叛賊的要求?”

    “君上答我說,顧茫受過了黑魔重淬,若是貿(mào)然殺死,不知會化作什么前所未見的妖邪,斷不可以如此而為之。所以他確實是答應了顧茫的提議,而他要我做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他要我趁著押送顧茫的列隊還未進城,前去密見此人,要他交出封印了血魔獸力量的魂盒�!�

    墨熄問:“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他給了我一顆藥丸,說顧茫出身貧寒而至高位,可知其生性何其狡詐。雖顧及黑魔異變,不能將他殺害,但若是由著他神智清明,他定會與身邊之人……獄卒、看守,等等,設法造謠。以顧茫的口舌,什么都可能造的出來,所以一定要讓他神識盡毀,記憶全失——這顆藥丸就是為此而煉的。他令我得到顧茫獻上的血魔獸魂盒后,就立刻把丹藥給他服下�!�

    墨熄聽著,指尖深陷入掌,隨著過往的件件真相浮出水面,君上曾經(jīng)吐出的蛛絲脈絡清晰可見,猶如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將他們籠在中間。

    墨熄低聲道:“可你見到顧茫之后,顧茫不曾告知你真相么……”

    “他確實說了幾句。讓我不要太過相信君上之類的。但你覺得我那時候會信誰?”

    “……”

    “更何況,我當時見到顧茫的時候,許是負責押送他的看守對他動了私刑,他的神智很模糊,胸口有一道新鮮的傷疤,還在往外淌著血,他根本沒有力氣和我說太多的話,就已昏了過去�!�

    慕容憐頓了頓,繼續(xù)道:“不過當時確實有一件事令我覺得蹊蹺,那就是他除了把封印著血魔獸力量的魂盒給我,還給了我另外一件東西,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存好,然后找機會銷毀掉,且此事絕不能讓君上知曉�!�

    慕容夢澤問道:“他給了你什么?”

    慕容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瞧向高座之上的慕容辰。

    “君上,你煞費苦心地讓墨熄從大澤城再給你帶來一片血魔獸殘魂,才能煉出你這只長著鳥嘴狗身的怪物,想必是顧茫當年獻給你的血魔獸力量魂盒,你打了這么多年還沒打開吧?”

    他說著,嗤笑道:“知道你為何打不開嗎?”

    慕容辰到了此刻,亦知再裝也無用,因此森冷道:“為何�!�

    慕容憐吐出煙靄,淡道:“因為顧茫當年用自己一縷魂魄鑄就的魂盒與別不同。他自己做了整調(diào),打開它,需要一把鑰匙。”

    夢澤驚道:“那就是顧茫當年要你保存的東西?”

    “不錯。”慕容憐道,“當時我留了個心眼,這件事與誰都沒有提過。”

    慕容憐說到這里,幾乎是有些冰冷地看向慕容辰。

    “君上苦心孤詣得來的魂盒竟然打不開,想必是鉆研了許久也不得門道。也幸虧我天性多疑,亦知你為人奸滑,到底沒全信你。否則只怕顧�;爻悄且荒辏憔驮搶⒅厝A的人全部洗作木雕傀儡了。”

    慕容辰銀牙緊咬,盯著他,陡地爆出一串戾然長笑。

    “慕容憐……慕容憐,原來你當初既不信我,也不信顧�!�!”

    慕容憐無所謂道:“是啊�!�

    “那你這輩子究竟相信過誰?!”

    慕容憐淡道:“我和你一樣,慕容辰。我們倆都是那種人——誰也不信,唯獨信自己�!�

    他說著,眼神淡漠而疏離:“你的鬧劇也該收場了。放下你一統(tǒng)九州的大夢吧,我早已把顧茫給我的鑰匙毀了�!�

    慕容辰笑聲不止,久久盤旋后,雙目赤紅地盯向慕容憐。而后視線一個一個人逡巡過去,從墨熄,到顧茫,到慕容夢澤……乃至群臣。

    最后他眼神猶如厲鬼,森森然道:“慕容憐,你以為孤鉆研了那么多年,當真沒有得到第二種解法,可以打開顧茫封印的力量魂盒嗎?”

    第183章

    魔

    慕容憐聞言,

    倒是不以為意,反而近乎嘲諷地笑了起來:“君上若要真有這本事,

    何苦還要去大澤城將血魔獸的一縷殘魂奪回來?”

    “更何況燎國已經(jīng)重新飼育出一只新的血魔獸,

    唯獨缺了一片魂與力量之源而已。君上若是此刻設法打開魂盒,

    自己得不到什么,只會讓燎國的那只魔獸力量激增,浴火重生�!�

    頓了頓,慕容憐道:“替人做嫁衣,你可不會這么蠢吧�!�

    “那要看孤是替誰做的嫁衣了�!蹦饺莩降哪抗猹q如兩池浸淬著劇毒的水,狠戾道,“慕容憐,你是知道我的,

    比起外敵,

    孤一貫更恨家賊�!�

    慕容憐神情微動——是啊,他們這個君上,自幼就活在詛咒的陰影中,

    對身邊的人不無警惕,他的獠牙上更多沾染的是手足同袍的血,

    甚至瘋狂到想要用黑魔咒控制群臣,

    讓人人對他俯首聽令。

    但他之前并不認為慕容辰能將整個重華的安危不放在眼里。畢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可此刻他看慕容辰的神情,

    竟是仇恨壓過了理智,

    一派魚死網(wǎng)破之態(tài),不禁陡地心驚。

    只是慕容憐面上仍不多變,沉冷道:“你待如何?”

    “這句話應當孤來問你吧。”慕容辰恨道,

    “你隱藏野心這么多年,為的不就是今日之變,你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眹W地揚袖指向王座,“取代孤的位置,成為重華主慕容憐漠然道:“我還真沒想過。我覺得你那位置特別傻,和個神龕似的,而我一點兒也不想當泥像。”

    慕容辰卻道:“有誰信�!�

    他說著,忽然抬起手,懸空一握,厲聲道:“封印,陣開——!”

    隨著他這一聲暴喝,大殿外忽然傳來隆隆轟鳴。群臣悚然望去,透過破損的墻垣與敞開的窗,可以看到重華王宮內(nèi)最高的建筑——黃金臺。那里正爆散著強烈金光,一張碩大無朋的封印陣法在頂巔浮現(xiàn),呈五芒星狀,正不斷旋轉(zhuǎn),靈焰騰張。

    霎時間風云四起,摧枯拉朽。黃金臺四周的草木被勁風席卷著倒伏翻飛,那座意味著重華之臣無限榮光的高臺,整個帝都都能看到的問賢地,籠罩在一片沙石漫天,塵土飛揚之中。隨著金光漸熾,封印洞開,一只僅有巴掌大,卻散發(fā)著耀眼光輝的盒子從山體的裂縫之中飛轉(zhuǎn)上升,懸于高天。

    夢澤喃喃道:“這就是……顧帥當年以自己一片魂魄鑄就的魂盒……”

    她方說完這句話,就聽得身后一聲悶哼,緊接著是撲通跪地的聲音。夢澤回頭,發(fā)現(xiàn)顧茫已經(jīng)摔倒在了地上,竟是口吐鮮血。

    墨熄立刻扶住他,焦急道:“你怎么了?”

    “我……”顧茫似乎想說什么,可他一抬眼去看那遙遠空中的魂盒,就又哇地一聲嗆出一口淤血,竟無力再說什么,徑自昏迷在了墨熄懷里。

    “顧茫!”

    夢澤是藥修,她道:“顧帥是受了魂盒封印解除的影響,這盒子是他缺少的兩魄其中的一魄,他一時承受不了它的魂力,不礙事的�!�

    頓了頓,她又睜大眼睛道:“�。∪羰悄軐⒒旰袏Z下,重新煉入他體內(nèi),那他的魂魄多少就修復了一些——”

    話未說完,就聽得君上陰冷道:“你想都別想�!�

    慕容憐厲聲道:“慕容辰。我無意奪你之位,你最好也給我清醒點,別再做什么瘋事!”

    慕容辰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你確實是不用奪位,孤若覺得今日之后自己還能穩(wěn)坐在這主君位置,孤恐怕就是白活了這么些年�!�

    “……”

    “自古階下之君會是什么下場,孤自然十分清楚。與其看你踩著我的肩膀登頂人極,不如孤親自將這些東西都毀了�!�

    慕容憐怒道:“慕容辰!重華是母邦,你竟敢因自己一己之憂,不惜讓虎視狼顧的燎國得到血魔獸戰(zhàn)力?你他娘的很清楚血魔獸一旦重新降世會是什么后果!你一人落馬,就要整個重華乃至九州來為你葬嗎?!”

    豈料慕容辰卻薄溜溜地陰笑道:“為何不行�!�

    “!”

    憤怒如潮似海涌將上來。哪怕在場的有些人平素里再是尸位素餐,再是渾噩度日,聽到他涼薄至此的話,也忍不住熱血上涌,一時間吝責之聲不絕于耳。

    “慕容辰!你這個人面獸心之輩!”

    “你還敢說旁人自私,這世上最自私最冷血的瘋子恐怕就是你!”

    “刻薄寡恩!誤盡忠良!”

    “你當不成君王,就要引狼入室,讓整個九州生靈涂炭?!”

    慕容辰陡地大笑起來:“哈哈哈——不就是這樣嗎?!整個九州,整個重華,若我不為君,不稱帝,與我又有何干?!”

    “你——!”

    “在我身居東宮,前途未明的時候,在我被父君意廢,地位動搖的時候,在我未登君位那些年,哪怕在我當上君王之后,有誰真心實意站在我身邊,為我思,為我謀,與我有情,憂我所憂?�。柕认騺硪曃覟閵Z嫡對手,為太子,為君上,有誰把我當慕容辰看過?誰在乎我本身怎么想?!”

    “就連我父親,也是一聽聞我身染疾病,便要廢我太子位,他有沒有想過一個被廢的太子,在他殯天之后會是什么后果!”

    慕容憐卻忽然道:“你以為他沒有想過?他曾密詔我于病榻前,告訴我,若是立我為儲,我一定要好好待你。因為你的寒疾正是因他而起,他心中有愧!”

    慕容辰一怔,布著猩紅血絲的眼瞳猙獰地大睜著。

    隨即怒道:“他惺惺作態(tài)而已!他連我患寒疾的事情都告訴了你,他悔什么?愧什么?!”怫然拂袖,“孤立身于世,從來只有這王位支撐,九州天下重華眾生,只與‘君上’有關,與‘慕容辰’無關!”

    “若我為君,自當為重華憂謀。但今日爾等逼宮,我將為奴,我便只是慕容辰。而慕容辰不欠這世道任何人情誼!”他不無惡毒地瞇起眼睛,字句都在唇齒間磨碎作齏粉,“你說的對,我為了自己痛快。寧愿魚死網(wǎng)破,損人不利己,引狼入室,獻利燎國——我也斷不會讓你們逍遙!”

    “慕容辰,你簡直是瘋了!”

    慕容辰冷笑道:“你瞧清楚了,孤這輩子死也只做君王,不為囚奴!”

    他說完這句話,雙手合于胸前,頓時袍袖飄飛,獵獵翻滾。

    慕容辰十指結(jié)印,豎眉喝道:“飛凰,解封�。�!”

    只聽得一聲鳳鳥鳴叫似從大地肺腑穿來,慕容辰周身燃起洶洶烈火之光。他一躍而起,自屋頂?shù)钠坡庈S上高空,那火焰裹卷著他,就像顧茫魔氣暴走時解封妖狼之血一樣,慕容辰渾身附著鳳凰之光,靈流滾沸。

    夢澤吃驚道:“他……他體內(nèi)怎么也有魔獸之氣?”

    墨熄搖頭:“他爆發(fā)的是仙獸之氣。”

    “那是什么?”

    “老君上曾經(jīng)想煉育仙獸,那仙獸的靈流失了控,通過老君上侵蝕到了他。使他擁有了這種力量�!�

    墨熄說罷,結(jié)印厲令:“吞天,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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