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一次的接吻,還是在草原蒙古包里那晚。
包括在床上,余溫鈞既不會親她也會避開她的吻。
他依舊會用手指挑逗她柔軟的舌頭,直到那里流出唾液。他的嘴唇,依舊會觸碰她的后頸、脊背、小腹和大腿,更幽謐的地方都可以。
唯獨,不肯碰她的嘴唇。
賀嶼薇怔怔地抬頭看?著余溫鈞,這是代表他對她的身體有點兒膩了嗎?她應(yīng)該松口氣嗎?
余溫鈞也和她對視著。
女孩子睫毛細長濃密,那一雙沉浸在情?欲里都過分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要將?這殘酷的世界刻印在里面,然后她又會毫無?所謂地將?自己送給別人?當(dāng)禮物一樣。
余溫鈞看?著看?著,卻想到余龍飛在草原上壓著她的行徑,他的胸口涌起一股深深的隱怒和后怕。
要是當(dāng)時?晚來一會,賀嶼薇恐怕現(xiàn)在……
余溫鈞微皺眉頭,不太?往下想了。總感覺在草原上抽余龍飛那一頓還是輕飄飄了。
從小到大,兩個弟弟就特別愛搶他的東西,總覺得哥哥挑的東西是更好?更貴的。唉,真的是麻煩的小孩子。
賀嶼薇眼睜睜地看?著余溫鈞臉色一沉。
她剛有點緊張想揪著被子坐起來,他卻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就躺在她胸口上。
好?痛!被這個身高的男人?壓著實在很重,賀嶼薇控制不住地發(fā)?出“哇”一聲,手忙腳亂地推開他,余溫鈞躺在旁邊,繼續(xù)用指尖摸著她的劉海兒和下巴。
唉,他絕對是把自己當(dāng)寵物老鼠一樣逗著玩的!余溫鈞在做的時?候喜歡管制,賀嶼薇是懂的。但最近他多出的新毛病,事后也喜歡用體重壓著她,再聽她細細的求饒。
賀嶼薇暗自覺得,余溫鈞有的時?候也挺無?聊的。
“我想沖個澡�!彼局樞÷曊f。
余溫鈞挪開手:“穿鞋去,不要光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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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賀嶼薇穿好?衣服,也有更多的時?間參觀酒店套房。
酒店套房很干凈,洗浴間特別大,有各種男士刮胡子用品,還有一盒做成香煙形狀的強力薄荷糖。
余溫鈞在瑰麗酒店沒有放多少衣服,但也會像電視劇里的貪官一樣,收藏著半柜子的名表。余溫鈞日常常戴的是鸚鵡螺,她知道這牌子,是因?為余龍飛一直念叨著他哥的表。
她再去他的酒柜前看?那堆紅酒。
余溫鈞走過來。
他從后面緊緊地抱住她,胸膛是溫?zé)岬模骸坝惺裁?好?看?的?”
“你用的東西很漂亮很精致�!辟R嶼薇乖巧地回?答,“我有點好?奇�!�
余溫鈞沒有接這句話,低頭輕啄著她一瞬間通紅的耳朵。
他駕輕就熟地從她腰間衣服縫里伸。賀嶼薇慌亂地隔著衣服攥住男人?作亂的大手,他撫得她胸口有點痛,掌心很熱,她嘴巴又有些干燥。
“薇薇,”他低低沉沉在耳邊叫她的名字,“還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讓你快點喜歡上我的這句話么?。我還說過,為了讓你喜歡上我,自己也會做出努力�!�
余溫鈞怎么?突然又提起這種話?
他摟著她的手很有力,完全不允許逃脫。賀嶼薇不敢動也不想貿(mào)然接話,心臟卻開始像笨拙的野兔子準備蹦籬笆墻似的,蓄力,彈跳,力度不夠,繼續(xù)蓄力,再彈跳,每一下跳得都又高又慢。
她只能輕輕點頭。
“以今年為期,龍飛會從家里搬出去,我不會再讓他碰你一根手指。而從今天開始,你搬到酒店和我住�!�
賀嶼薇頓時?被這句話里所富含的內(nèi)容嚇到了。
等一下,余溫鈞上次在浴缸的話,不僅僅是□□前的安慰py嗎?
而且,“搬到酒店和我住”是什么?意?思?
賀嶼薇抗拒地蹙起眉頭。她立刻想,不合適吧?
余溫鈞依舊從后面緊抱著她,有力的臂膀,寬廣的胸膛,包括他的聲音也很穩(wěn)定:“聽說,你知道自己母親去世后,這幾天都不怎么?和家里人?說話,也不吃東西。墨姨很擔(dān)心�!�
“少吃幾頓不影響什么?�!辟R嶼薇渾然不在意?,但抬頭在酒柜鏡子里看?到余溫鈞冷峻的目光,趕緊改口,“馬上就要會考,我沒食欲�!�
“哦,高中會考�!庇鄿剽x仿佛想起來這茬,“我明天給你辦理退學(xué)。”
賀嶼薇再次在他懷里打了一個激靈靈的寒戰(zhàn)。
自從得知母親去世,她的日子確實過得渾渾噩噩。
不想說話,不想學(xué)習(xí),不想吃飯,不想交流。賀嶼薇整個人?迷失在各種熟悉的消極思緒里,想逐步倒退回?曾經(jīng)與世隔絕的日子。
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既然在哪里活著都無?所謂,就留在余家,每晚陪余溫鈞上上床吧。
至少這里吃喝不愁。這也是她唯一能感覺到切實快樂和被強烈需要的事。
——但,余溫鈞一語驚醒夢中人?。
賀嶼薇突然醒悟,她只是單純地喜歡著自閉。換句話,她只喜歡自己關(guān)著自己,但很不樂意?被迫成為別人?的籠中鳥。
還有另外的難題。如果她被余溫鈞抓到酒店,每天24小時?,和他同吃同住,這不就是向全天下公?然宣稱,自己成為了余溫鈞的全職小情?人?了嗎?
這絕對是一份災(zāi)難的全職工作。
拋開社會性道德方面的死亡,在這人?眼皮子底下生活是一件麻煩事。余龍飛和余哲寧住在余宅,還都能被他哥管頭管尾呢!
余溫鈞平常總是“女人?女人?”地叫她,賀嶼薇覺得很刺耳但又不好?說什么?。
此刻,她的內(nèi)心深處升起熟悉的執(zhí)拗和抗拒感。她才不要被一個“男人?”安排未來呢!
得打起精神來。否則,她無?法抗?fàn)幱鄿剽x這個意?志力強大的專制狂魔。
“我向你保證,每天至少吃兩頓飯�!辟R嶼薇盡力穩(wěn)住聲音,她說,“千萬不要辦理退學(xué)!我,真的很需要高中文憑!而且我絕對也會通過會考!你相信我,我學(xué)習(xí)不是很差的!至少在拿到高中文憑前,我……能繼續(xù)住在你家嗎?”
身后余溫鈞仿佛笑了,他親了下她的耳垂:“特別好?�!�
賀嶼薇被他的氣息癢得縮著脖子,迷惑地說:“什么?‘特別好?’?”
“你。”余溫鈞簡單地說,他把賀嶼薇的身體扭過來,隨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臉頰,“做人?坦率點也沒什么?不好?�!�
“什么?��?”她再次追問?,與此同時?,情?不自禁地把目光t?放在他的嘴唇上。
都怪余溫鈞,有時?候講話不明不白的。
“雖然我說過會接受你的一切,但唯獨討厭你一副無?欲無?求滿臉放棄的樣子。因?為,一點都不美。”余溫鈞淡淡說,但整個人?依舊帶著不自覺的壓迫感,“知道母親去世的消息后,你是不是又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了?但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并不是什么?都沒有,你還有和我的這段關(guān)系。”
余溫鈞扳起她下巴,他確定自己的每一個字正深深刻在她心里,再繼續(xù)說:“無?論?是打算逃跑還是打算喜歡上我,你必須得拿出百分百的誠實態(tài)度來面對我。你必須好?好?處理和我的關(guān)系。薇薇,你是個聰明孩子,能做好?這件事嗎?你肯定可以�!�
他是看?著她眼睛命令的,賀嶼薇情?不自禁地順著他的命令點頭,等答應(yīng)后,她的后脊背再冒起股細細冷汗。
有的時?候,她會覺得余溫鈞這人?特別了解人?性,他的本質(zhì)也極其邪惡,和……深不可測。
但是,賀嶼薇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也逐漸變了。
兩人?畢竟發(fā)?生過肌膚之親,她現(xiàn)在不怕他了。
可能別人?眼里,余溫鈞是很有錢很有地位很有手段,但本質(zhì)上,他也僅僅是一個“男人?”
看?透未經(jīng)世事小姑娘的心思,對成熟社會人?來說肯定很容易。
賀嶼薇覺得,她絕對不缺心眼兒,她是心屬于自己的童面狼,她可不能總是被這男人?牽著鼻子走。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真的喜歡上你了,然后呢?”賀嶼薇忍不住問?,“然后會怎么?發(fā)?展?你會拿我怎么?辦呢?”
她知道,余溫鈞絕對會給出一個常理之外的答案,盡管如此,他的反應(yīng)還是出乎她意?料。
這個人?居然笑了。
“你啊,現(xiàn)在是一副‘快點來說服我’的表情?。”
賀嶼薇大窘,再次扭頭想從鏡子里看?自己的表情?,隨后又被余溫鈞摟住,他用膝蓋頂開她的大腿,毫無?預(yù)警地把她按在冰冷的餐桌前。
“你母親去世了,我既不會變得更溫柔,去說什么?好?聽的話去安慰你,也不想趁火打劫,借此把你拉到我的酒店讓你每天下不來床。但是,薇薇,我也不會讓你的腦子里再去琢磨亂七八糟的舊事。你,現(xiàn)在只需要專心當(dāng)我的女人?。如果你在世界上沒有其他身份,這就是你的新身份�!�
他們四?目相接。
余溫鈞看?著她恢復(fù)白皙的臉頰,喉嚨深處微微滾動:“待會兒自己把腿撐好?,乖,這次會讓你痛一點�!�
……余溫鈞總是會平淡柔和地說這種很色|情?的話。
賀嶼薇在他無?法掩飾的強勢氣息籠罩下,全身的雞皮疙瘩又一顆顆地豎起來,但,不是單純地害怕或抗拒。
她沉思著,再次和余溫鈞對視。
女孩子那雙總是閃躲和猶豫的眼睛里,最近慢慢浮現(xiàn)出另外的一種東西,像是已經(jīng)燃燒殆盡的木炭里還有火星的余溫,將?滅未滅地燃燒著。每當(dāng)她內(nèi)心產(chǎn)生虛弱,放棄和不安,無?法邁出下一步的時?候,余溫鈞其實會耐心陪著她,用他的方式催促她繼續(xù)前行。而看?著看?著他——又有一個古怪的新念頭在賀嶼薇腦海里浮現(xiàn)。
余溫鈞其實是……很喜歡她,什么?的。
“你是不是……”
余溫鈞等她繼續(xù)說,賀嶼薇卻中斷了,她倒吸一口冷氣,露出一副自己也沒搞懂究竟想說什么?的煩惱表情?。
這句話問?出口,他又回?答“我只是不討厭你”,該怎么?辦?
她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連直視他都變得特別難受。
沉默當(dāng)中,余溫鈞用力地擰了她的腰一把,她回?過神來,趕緊胡亂地說:“你是不是其實很受女人?歡迎啊?”
什么?莫名其妙的。余溫鈞也懶得多問?,他欺身而上,不再讓她有半秒走神的可能。
第83章
CHAPTER
83
逆風(fēng)
賀嶼薇再回到高中校園,
把護照號牢記在心?。
高中生?不允許往校園里?帶手機的?,教室里?的?電腦只能供教師插u盤放映多媒體的?ppt,上?網(wǎng)需要密碼。圖書館里?的?電腦只能供書籍檢索。
但是,
事有例外。
多媒體教室里?的?電腦可以上?網(wǎng)。但開機必須要刷學(xué)?生?卡。
賀嶼薇以“確定會考的?考生?信息”而請求使用,
花費半個小時填寫了WHV的?申請表格。
申請人需要填寫郵箱,賀嶼薇唯一擁有的?郵箱還是q|Q郵箱,
但她?早就忘記那些數(shù)字,
真的?花了好大功夫,
才重新找回。
也許因為對著屏幕太過專注,賀嶼薇的?臉頰變得?火辣辣,
連計算機老師站在她?身后都沒察覺。
“你要出國念大學(xué)??”
計算機老師突然出聲?,
她?嚇得?從椅子上?跌落,但老師并沒有懷疑什么。
教計算機的?老師是副科老師,只要學(xué)?生?不偷偷地拿電腦看什么黃色網(wǎng)站,做正事就行。他只是說下一堂課要開始,
催促她?快點。
趕在高一的?學(xué)?生?們進來前,
賀嶼薇總算是提交完畢,
她?一路狂沖下樓。
跑過操場。有其?他年紀的?學(xué)?生?正在跑圈,賀嶼薇興之所至,忍不住也跟著他們跑了半圈,結(jié)果累得?氣喘吁吁,又被路過的?體育老師叫住。
“體育會考要測800米。你要是800米跑10分鐘還不如爬著去呢,
這可通不過�!斌w育老師再說,
“要不然找家長辦個免體證明,要不然開始好好鍛煉�!�
六月初的?北京,已經(jīng)發(fā)布好幾次高溫預(yù)警。
高三學(xué)?生?已經(jīng)全部放假,迎接高考。
學(xué)?校里?只剩下高二和高一的?學(xué)?生?,
賀嶼薇因為不打?算參加高考,語文數(shù)學(xué)?英語不能用高考成績替代,在會考里?依舊得?考這四門學(xué)?科。
坐在教室里?,她?聽到班主任正鏗鏘有力地對班里?同學(xué)?打?雞血。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說高考是唯一能自己決定命運的?機會。此?時此?刻,大家能坐在我們重點班的?教室里?,學(xué)?習(xí)成績就不可能差,也絕對不缺學(xué)?習(xí)的?自覺性,更不可能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老師也只希望大家記住一句話——求戰(zhàn)者安,求安者亡!從今天?開始,大家要把自己看作正式的?高三生?,打?起精神!在這一年,面對壓力,解決困難!我告訴你們,困難不會因為你短暫地把頭放低就放過你,面對壓力就一定要頂住,就要迎難而上?!”
激昂的?集體意識氣氛里?,賀嶼薇獨自托著腮發(fā)呆。
身為教師子女,爺爺奶奶曾經(jīng)帶過不少高三生?,賀嶼薇自然聽過很多這種雞血口號,也見識過打?雞血的?真正效果。
大部分的?學(xué)?生?在聽完老師演講后的?當(dāng)天?,整個人熱血沸騰,想當(dāng)命運的?主人,恨不得?能徹夜學(xué)?習(xí)到凌晨三點才罷休。到第二天?,他們睡醒后,就沒那么富有激情了,到第五天?第六天?,也就該干什么干什么。
真正的?學(xué)?霸反而是最踏踏實實的?一群人。他們既不理睬老師的?雞血,也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賀嶼薇想,她?可以效仿學(xué)?霸的?態(tài)度。
今年夏天?的?會考,她?會先?把盡可能多的?會考科目通過,如果有考不過的?學(xué)?科,就在下半年解決。與此?同時,她?打?算在余家的?花園跑步,練習(xí)一下800米,爭取下半年第二次的?體測補考及格。不過是區(qū)區(qū)體育會考,她?才不想拜托余溫鈞去開什么免體證明。
在此?之前,賀嶼薇總覺得?,她?和這校園、這城市隔著一層。但現(xiàn)在,這片土地變得?立體,變得?豐富,變得?有內(nèi)容。
她?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剛來余家,那個被逼無?奈去照顧余哲寧,怯生?生?被推下泳池都不敢哭泣的?小女孩。她?已經(jīng)可以做一點點小事,掌握了一點點的?技能,會做咖啡,擁有護照,主動申請了WHV,即將會拿到駕照和高中文憑……
賀嶼薇發(fā)呆時,沒留神余凌峰走過來。
余凌峰欣賞著她?陷入憧憬的?臉龐,調(diào)侃道:“你的?心?情很愉快啊,少女?”
“我可是比你歲數(shù)要大,都21歲了�!�
“所以呢?”
“……被年齡小的?人叫少女,有一點奇怪�!辟R嶼薇思考了會笑著說。
她?在平�?偸且环粲艄褮g或很沉默的?表情,但偶爾露出微笑,就像點石成金的?手輕輕地戳了一下別人的?眉心?。余凌峰感覺心?臟如遭重創(chuàng)。
“那個,你喜歡吃什么來著?哦哦,我明天?再給你帶曲奇餅干吃?”余凌峰t?回過神來后,撓了撓頭。
賀嶼薇卻搖頭:“不用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我都不來上?學(xué)?。會考的?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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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會考在六月,連續(xù)進行三天?。
除了賀嶼薇,班里?的?同學(xué)們根本沒有把會考當(dāng)回事,畢竟,比起高考,高中的?會考的?難度只算小菜一碟,只是學(xué)科很多,有點麻煩。
會考是在另外的?一所中學(xué)?。
卷面題簡單,很多考生?們都提前交卷,門的?一開一合,有撲面而來的?風(fēng)打?在賀嶼薇的?額頭,她?有點焦慮地輕咬著食指,再次檢查卷面和學(xué)?號,舍不得?離開。
結(jié)束鈴響起,賀嶼薇作為殘留的?考生?之一,拿著筆袋走出教室。
余凌峰也在這個考場,因此?在樓道苦苦地等著她?。他可是聽說,這個女同學(xué)?從明天?開始就不來學(xué)?校了。
賀嶼薇的?目標(biāo)從來只有通過會考,取得?高中畢業(yè)證書。會考結(jié)束后,她?就準備考駕照,如果順利,一個月后,就能拿到機動車的?駕駛本。她?再上?學(xué)?,跟著班里?同學(xué)?復(fù)習(xí)高考也只是浪費時間?。
余凌峰聞言簡直羨慕得?要命。
在他眼里?,賀嶼薇的?生?活未免太悠閑了。她?完全沒有讀大學(xué)?的?打?算,而且,放棄得?毫不猶豫。
“你家人也真寵你,他們對此?沒有意見嗎?”
爺爺奶奶嗎?賀嶼薇仔細思考了一會,如果他們還活著,不光是學(xué)?業(yè),大概各方各面都對自己失望吧。他們可是期盼她?能上?大學(xué)?。
她?喃喃說:“……意見……大概,也許有吧。但一個人想獨立生?活不一定非要大學(xué)?畢業(yè)才可以。高中文憑也就夠用了吧。我是這么想的?�!�
兩人邊聊邊走到校門口,余凌峰卻站住腳步,他挑起眉,一副若有所思且準備看好戲的?表情。
“大小姐,有人來接你回家了。”
賀嶼薇也轉(zhuǎn)過臉。
不遠處,余哲寧居然從車上?下來,不僅僅如此?,還有另外一輛極其?氣派的?車在窄小的?街道緩慢地停下。
夏日溫暖的?風(fēng)吹拂過男人筆挺的?褲腳,余溫鈞也從車門走下來,
幾輛顏色和造型迥異的?豪車,將校門口那條窄窄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無?論是一身淺色休閑服、氣質(zhì)出塵的?余哲寧,還是依舊穿著花襯衫卻面無?表情的?余溫鈞,都牢牢地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力。
賀嶼薇仿佛被施了定身術(shù),站在原地。
什么情況?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列兵成排地往頭上?涌,她?看著余溫鈞,有種頭暈?zāi)垦�,隨時和世界切斷聯(lián)系的?感覺。自己最恐懼的?那種成為整個世界焦點的?感覺出現(xiàn)了——他怎么來了?
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強調(diào)說要備戰(zhàn)會考,專心?復(fù)習(xí)。余溫鈞也沒有喚她?來瑰麗酒店的?套房“暖床”,與此?同時,他也沒回家。
但今天?,他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她?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還有……余哲寧怎么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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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寧感受到街邊別人的?視線,他轉(zhuǎn)過頭,看到哥哥的?瞬間?也極為震驚,臉色頓時沉下來。
“哥,你來這里?干什么?”
“找你�!庇鄿剽x說話的?表情和聲?調(diào)倒是和往常一模一樣,順手把他穿的?T恤袖子弄平,“有空嗎?咱倆聊聊�!�
余哲寧略微閃躲,很不快地說:“聊聊?不,肯定又出什么事了。哥你有什么話不能在電話里?說?”
賀嶼薇和余凌峰已經(jīng)在眾人的?注目禮中,一前一后地走到他們面前,余凌峰爽朗地打?招呼。余溫鈞的?目光掃過他:“考得?怎么樣,凌峰。”
余凌峰豎起大拇指。
余溫鈞視線再看向?賀嶼薇,目光沒有絲毫的?變化?。
賀嶼薇抓著手里?的?透明筆袋,很緊張地點點頭:“你好,余先?生?。我,我也覺得?自己能考過……”
余凌峰嘿嘿笑著插嘴:“余先?生??這里?三個余先?生?呢,你叫誰?”
賀嶼薇的?臉頓時就更紅了,她?小聲?說:“肯定是……余溫鈞先?生?�!�
她?態(tài)度真老實,余凌峰便?也老實地跟著叫了聲?鈞哥。
余溫鈞的?氣勢實在太驚人,倆考生?在他面前其?實不自覺地都有點唯唯諾諾閃閃躲躲,像是面對嚴厲苛刻的?家長。余哲寧不禁覺得?好笑,便?說:“我今晚訂了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想犒勞嶼薇。哥,你的?事要是不急,等我吃完飯后去找——”
余溫鈞平平地說:“等我什么時候死了,你再優(yōu)哉游哉地和她?吃飯也不遲�!�
余哲寧噎住。他是有點惱也有點不解,下午的?陽光照在哥哥的?眼睛里?,說不清楚是吸收還是反光,但雪亮冰冷,仿佛鋼鐵般傳遞著決定著一切的?篤定意志。
“去我選的?地方吃飯。凌峰要是想來也可以。我跟爸和你媽打?個電話,晚上?八點半前會把你送回去�!�
余溫鈞的?話永遠跟下圣旨似的?,余凌峰下意識地指著鼻子,自己也能跟著他們?nèi)�?但一扭頭,賀嶼薇面色蒼白,她?正緊張、沉默卻又全神貫注地望著兩兄弟。
這是余凌峰從沒有在女同學(xué)?臉上?見過的?極其?復(fù)雜目光。他立刻明白過來,這里?有一名她?極其?在乎的?異性。
余凌峰心?念一動,笑嘻嘻地答應(yīng)了。
第84章
CHAPTER
84
沙漠氣候
坐車時?又是一輪選擇。
余凌峰也?有來接送的車,
非要拉著?賀嶼薇一起上?自己的私家車。
余哲寧心里其實煩余凌峰煩得要命,嘴上?卻溫和地笑笑。他對賀嶼薇說:“你不是暈車嗎,坐其他人的車不習(xí)慣�!�
兩?個大男生一左一右,
身高馬大的,
像兩?堵高墻把賀嶼薇的路堵得死死的。她誰的邀請都不好答應(yīng),只能低著?頭,
脖子上?的紅暈都燒到耳朵邊,
一方面頭皮都炸了,
卻又能敏銳地感覺四周的人都紛紛地凝視爭端中?心的自己。
余凌峰大大咧咧地說:“坐我車吧,暈車沒事,
我讓司機慢點開�!�
余哲寧也?已?經(jīng)不想維持笑容了,
他說:“嶼薇一直都坐我的車。走吧。”
“要不然……我先回去,你們幾個自己吃?”賀嶼薇輕聲地說,她垂著?頭,但眼睛很焦急地看著?余溫鈞站在不遠處的锃亮皮鞋。
然而?,
那雙皮鞋轉(zhuǎn)身走了。
玖伯給他拉開車門,
余溫鈞才泰然自若地拋下?一句:“你們爭完她后趕緊走,
別堵在路上?�!�
賀嶼薇聽?著?他的聲音似乎隱隱帶著?一點笑意,深深地咬住下?唇。
有時?候,余溫鈞的身上?具有一種強烈的反派角色氣質(zhì),既喜歡掌控世界,也?能和全?世界對立,
從容地接受混亂,
乃至于紛爭。
只要不太鬧騰,余溫鈞對別人吵架或打起來的事還挺樂意旁觀的。
但賀嶼薇是和平主義者,而?給她喂一萬個狗熊豹子膽,也?真的不太敢在眾目睽睽下?跟上?余溫鈞并?主動坐進他的車里。
唉,
余溫鈞就不能叫自己一聲嗎?這事對他又不難!
余溫鈞的車已?經(jīng)啟動了,賀嶼薇越發(fā)急得要命,她克服了羞恥,探頭想看街邊是否還停著?他保鏢的跟車。那個男人排場大,出行一般都是兩?輛車的。
余凌峰卻用他身體擋在余哲寧面前,把她推著?往前走,來到自家奔馳前。賀嶼薇也?不想浪費大家時?間,并?在街邊灼灼目光里當(dāng)靶子,她搖搖頭,一溜煙地選擇坐在副駕座上?。
怎么不坐后排��?余凌峰遺憾地聳聳肩,對緊追過來的余哲寧伸伸胳膊:“我家的車大,要不然,你也?跟著?坐進來,咱們仨一起坐?”
余哲寧做不出這種自辱身份的事,他只是冷聲說:“你讓司機慢點開。”
然后鉆頭進了自己的埃爾法里。
*
車行駛的方向是城外。
原本以為是回余宅,但方向又不太對,等他們這排豪車終于在土路邊停穩(wěn),余凌峰跳下?來,很新鮮地看著?農(nóng)家樂低矮的土墻和籬笆,塵土飛揚的停車場以及破舊的紅燈籠。
“鈞哥這是帶我們?nèi)ツ膬毫�?”余凌峰自言自語,“這不像他審美?啊�!�
賀嶼薇也?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又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她自然認出這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切居然又回到當(dāng)時?的起點,這家紅螺寺旁邊的農(nóng)家樂。猶記得,去年?的秋天,她惶然又屈辱地從這里離開而?奔赴了新的命運,從此之后,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而?現(xiàn)在,她的腳又站在這里。
賀嶼薇的胸口輕微地起伏,掌心依舊握著?會考的透明筆袋,耳朵邊和額頭t?都被夏日溫?zé)岬目諝獯颠^。就像是睡了很漫長且不可思議的一個黑覺,猝然驚醒,世界還在耐心地在原地等著?她的回眸。哎,余溫鈞為什么帶她回來呢?
余哲寧也?認出這個熟悉的農(nóng)家樂,他緊追上?哥哥的腳步,低聲問:“怎么來這里了?哥,你不會是想把賀嶼薇重新扔回來當(dāng)服務(wù)員吧?”
余溫鈞簡單地說:“不會�!�
“那今天帶她來這里干什么?”
余溫鈞依舊沒回頭:“我是帶你們仨一起過來的。你當(dāng)初不是也?在這附近的道路出車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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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家樂大堂里幾個服務(wù)員正在邊吹空調(diào)邊嗑瓜子,工作?日本來人就不多,大家都很閑,聊聊東家長、西?家短什么的。
麗麗把ipad豎在桌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一部宮廷女主復(fù)仇劇。
很快,張領(lǐng)班就慌里慌張地跑過來,揮舞手臂,打斷服務(wù)員們的聊天。
他通知今晚有人包場,讓趕緊把四合院包廂的桌子椅子重新收拾一遍,再通知廚房準備食材。
有好事的跑到院門口一看,說外面的空地上?停的幾輛車就上?八位數(shù)。
麗麗意猶未盡地按了視頻的暫停鍵,她摘下?耳機,聽?到別人說話的后半截。
“知道誰回來了嗎?哎呀就咱們后廚里那個黃毛丫頭,據(jù)說她現(xiàn)在嫁給一個大官的兒子,今天過來看看,衣錦還鄉(xiāng)什么的,”張嫂勤快地收拾著?塑料袋外面掉落的瓜子殼,但表情已?經(jīng)比剛才閑聊時?更眉飛色舞,“哎呀哎呀,老?話說得好富貴養(yǎng)人啊,她剛才走進來我瞥了一眼,都沒認出來是誰,可是變得漂亮不少呢!那個臉,那個叫一個白白凈凈的!這次跟她一起回來的足足有三個男人!三個大男人!一個穿得比一個有錢!她叫什么,叫賀,賀……”
突然,張嫂聽?到后面的聲響,她回過頭,沒有人了,只剩下?桌面亮著屏幕的ipad。
麗麗像火燒屁股似的,一路飛奔出大堂,頭發(fā)都亂了。
石子小路在腳下?變得噠噠的,她覺得口干舌燥,心跳更是極端不穩(wěn)。
誰?那個賀嶼薇回來了?
***
四合院的包廂門口,四個男人正在抽煙,這是余溫鈞和余哲寧他們隨行帶的司機和保鏢。
麗麗還沒靠近,就被攔下?來。
“干嘛的?”對方粗聲問。
“老?板們好。我是這里的服務(wù)員,來換一下?桌布�!丙慃愓咀∧_步,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眼睛卻忍不住往院子里面瞅。
玖伯正好也?院子里走出來,他說:“這里的湖團魚是水庫養(yǎng)的吧,我去挑一條。做個鍋邊燴魚貼餅�!�
張經(jīng)理點頭哈腰地也?跑過來,帶玖伯去看魚。
兩?個服務(wù)員正把包廂里空閑的木椅子搬出來,包廂里的主座已?經(jīng)有人穩(wěn)重就坐,而?他旁邊的年?輕男人正在低頭看著?簡陋的菜單,另外一個男孩子則好奇地透過窗戶看旁邊的魚塘。
麗麗走進來的時?候,她的目光在全?場飛快地巡邏一圈。
唔,怎么都是男人呀?
“哥,你還沒說找我來有什么事�!闭诳床藛蔚哪�?輕男人說。
主座上?的那個花襯衫男人沒答話,卻把目光落在麗麗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面容很平常,但麗麗卻感覺到一種被強烈刺痛的震懾感覺,她甚至沒法抬頭細看對方長相。
另外一個英俊男孩子則說:“鈞哥,這里是你的地嗎?”
“先點菜。”對方舉重若輕地回答,目光依舊看向麗麗,他沉聲問,“你,叫什么?”
隨著?主座的花襯衫開口,房間里的其他目光同時?都投在麗麗身上?。
她的臉莫名一熱,卻還是捂嘴笑說:“老?板好,可以叫我麗麗。我叫鄭麗麗�!�
“今晚就讓麗麗專門來服務(wù)這個房間。”主座的客人對跟進來的張經(jīng)理說,“她和我這兩?個弟弟的歲數(shù)差不多大�!�
張經(jīng)理點頭哈腰的:“非叔馬上?就來,他在路上?了�!�
麗麗欣喜極了,但低頭擺著?餐巾紙未免有些奇怪。
北京這個地盤,藏龍臥虎的人物極多。雖然接待的次數(shù)少,但農(nóng)家樂也?不是沒接過所謂“微服私訪”的客人,見過張經(jīng)理這么巴結(jié)著?。
圓桌前有六個座位。
除了就座的三位,似乎是還有兩?位客人沒有來。麗麗心里盤算,剛才的“玖伯”出去了,還差著?一位。
難道說,她沒來?還是說,她雖然也?跟著?來但并?沒有資格坐在包廂,需要和門口等待的那幾個司機一起在別的地方吃飯?
麗麗邊思考邊豎著?耳朵聽?席間人的交談。
“龍飛哥不來嗎?”席間的男孩子問。
主座上?的人只是好脾氣地說:“今天不帶他玩。”
張經(jīng)理問他們點什么酒水,花襯衫說今天不喝酒。而?剩下?的兩?個年?輕人分別點了可樂和橙汁。
麗麗便腳步輕快地跑到大堂冰箱,拿了冰鎮(zhèn)的橙汁和可樂,路過依舊喋喋不休張嫂,再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老?婦女的嘴騙人的鬼,總是胡說八道!
賀嶼薇莫名走后,麗麗纏著?老?非打聽?過,得知她根本就是到城里當(dāng)小保姆去了,據(jù)說,每天都得給病人擦身體、喂飯。
哼,估計就是被有錢的猥瑣老?頭看上?了當(dāng)情人!
像是麻雀一夜之間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的童話故事,在現(xiàn)實生活里絕無?可能發(fā)生嘛。
麗麗回四合院前,又特意地繞了個道。
原本門口抽煙的那一群司機被安排到隔壁的小包廂吃飯,煙霧繚繞,點了一堆牛肉和豬肉,也?沒看到那個討厭的亂糟糟頭發(fā)的灰色女孩。
她拿著?飲料重新走進四合院,心情愉快,但重新剛進門,腳步就停了。
包廂里,玖伯正幫遲來的女孩子拉開椅子。
“不好意思,我剛才去后廚和曾經(jīng)帶過我的大廚打了一聲招呼。他一直都很關(guān)照我�!�
還是麗麗記憶里那把討厭的聲音。極其標(biāo)準的普通話,沒有任何口音,音量不大,語速不疾不徐的,像月光里的薄霧,很清洌浪漫,卻在煙火繚繞簡陋的農(nóng)家樂生活里顯得突兀而?讓人無?端火大的音色。
“我曾經(jīng)在這家農(nóng)家樂工作?過。”最后一句,賀嶼薇顯然是解釋給余凌峰聽?的。
余凌峰一驚。
“天啊,你的人生經(jīng)驗未免也?太豐富了�!彼粕�,“當(dāng)廚師嗎?”
她搖搖頭:“打雜的。主要是燒火和洗碗。我不太會做飯,當(dāng)初也?在邊學(xué)邊做�!�
余哲寧也?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他記得,自己和賀嶼薇的重逢也?就在這家農(nóng)家樂,不由微微感慨,隨后看到門口的女服務(wù)員簡直像見鬼似的,木樁子一般地站在紅燈籠下?面狠狠地瞪著?他們。
余哲寧微微感到奇怪:“你這服務(wù)員怎么了?進來啊�!�
賀嶼薇也?扭過臉。
*
有那么一個瞬間,兩?個女孩子只是彼此沉默地凝視著?,一個人坐著?,一個人站著?。
各自的思緒,卻都驚濤駭浪般拍過。
賀嶼薇自然認出了自己的前同事,麗麗。
農(nóng)家樂的后廚雜工,是賀嶼薇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進入社會的第一次嘗試和他人相處。
她很惶恐,大部分時?間只敢埋頭工作?,別人叫做什么都只懂得直接順從。又是在離開農(nóng)家樂之后才能意識到,麗麗當(dāng)時?不停地在越界欺侮她。只是那時?候,賀嶼薇自己內(nèi)心需要處理的消極情緒實在太多了,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被欺負了。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麗麗既然不喜歡她,自己也?就盡量不想惹麗麗不開心。
“干什么呢?趕緊進來,麗麗�!�
麗麗在張經(jīng)理的催促下?率先回過神,端著?飲料,款款地走進來。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當(dāng)經(jīng)理的人,張經(jīng)理也?直接假裝不認識賀嶼薇。
他很殷勤地俯身問:“這里涼的有果汁、可樂、雪碧、烏龍茶、酸梅湯,熱的有菊花、胖大海和玫瑰茶。小姐,您想喝點什么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