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想,算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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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壓根就沒對謝園抱什么期待,車再次駛?cè)肽菞l胡同時,她還在玩手機,謝潯之瞥她一眼,有些無奈。
她真是小孩子脾氣。只要無條件哄著她,順著她,寵著她,她就對你有好臉色,也會很配合,很乖,可大多時候都懶得理你,她有很多自己的事。
她很嬌氣很難搞沒錯,但她根本就不需要誰去搞定,她不是找麻煩的搗蛋鬼。
所以現(xiàn)在的局面是,相不相敬如不如賓,全在于他。無條件順著她很簡單,他的修養(yǎng)風(fēng)度不至于包容不了一個小妹妹,他覺得他可以。
但事實是,他有些偏航。某些時候,他甚至無法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感覺靈魂深處潛藏著一些不安分的,危險的,強勢的因子,會因為她很簡單的一句玩笑話而生氣。
想讓她看著他,想讓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想讓她看見他其實是很好的,沒有她想得那么土,古板,嚴(yán)肅,老氣橫秋……
“到了,少奶奶。”
坐在副駕駛的梅叔出聲提醒。
謝潯之猛地,止住逐漸瘋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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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穩(wěn),梅叔下車替易思齡拉開車門。
易思齡收起手機,下車后撐了個懶腰,打量著四周。
平平無奇的地下車庫,一眼望過去有八.九臺車,除了一臺幻影和賓利,其余是清一色的黑色奔馳,并無看點。
易公館的車庫,光是她和老二的豪車加起來就有十多臺,五花八門,還不說易坤山和梁詠雯這兩個碎鈔機。
不過,角落處那幾臺勁酷狂野的機車倒是讓易思齡眼前一亮,川崎,杜卡迪,雅馬哈,寶馬,ktm.....應(yīng)有盡有。
“好酷��!這些都是你的?”易思齡尖叫一聲,不顧高跟鞋,跑到那些摩托車前。
謝潯之:“是小起的。但我繳了,所以現(xiàn)在也算是我的�!�
摩托車跟著他,只能放在車庫落灰。
易思齡哭笑不得,他有時候也挺霸道的,她看出來了。
“你為什么要繳他的車�!�
“他不是惹你不高興了嗎。”謝潯之唇邊勾出一抹笑。
“哪有。他就是小屁孩。我不跟他計較。”易思齡一邊說,一邊歡喜地摸著一臺川崎H2。
她曾經(jīng)也有一臺。
她在英國讀書的時候,跟著一幫朋友玩過賽車,為此,梁詠雯還頗為擔(dān)心,一開始易思齡也沒當(dāng)回事,想著她技術(shù)好,哪里會出事?但沒玩一兩年,周圍一個好朋友就因為飆車出車禍,全身粉碎性骨折躺在ICU里,她嚇到了,此后再沒有玩過賽車。
畢業(yè)回國前夕,那臺川崎低價賣給了車行。
謝潯之不覺得易思齡這種嬌氣的公主會喜歡這種重型機車,只當(dāng)她一時新鮮好玩。
他說:“你若是喜歡,我讓小起教你騎,前提是只能在場地里,不能騎上路。”
易思齡:“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不會玩?”
謝潯之笑,定定看著她:“婚后我會慢慢了解�!�
易思齡不想理他,最后又摸了兩把,這才跟著謝潯之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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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園提前一個月就開始衛(wèi)生大掃除,邊邊角角,旮旮旯旯都不放過,尤其是那些年久失修的墻和木門,都重新翻修。當(dāng)然,是在不破壞原有古樸美感的前提下,請來的都是曾經(jīng)為故宮做過古建筑修繕的團隊,所費不貲。
結(jié)婚那幾天,雙方親朋好友都要登門,自然不能掉面子。
電梯門叮地打開,撲面而來一陣陣臘梅的清香,加之空氣凜冽,越發(fā)有潔凈無塵之感。
易思齡雙眸一亮,“好香啊,是梅花嗎�!�
港島的花很多,但臘梅少見。
她快步踱出去,心里沒什么準(zhǔn)備,驀地看見眼前的景象,心中震撼,忘了走路,驚訝地張著嘴。
這里面居然有一方如此巨大的池塘,看上去像湖,碧綠如鏡,大團白云投下淡影。
四周種了垂柳,梧桐,玉蘭樹,臘梅,陽光穿蔭而過,灑在大小均勻的鵝卵石徑,浮光躍金,點點斑斕。
水面上有回字形石橋,中央搭一間玲瓏精美的小亭子,牌匾上寫著“觀翠”二字。
假山形態(tài)優(yōu)美而怪異,山中夾縫生長楓樹,羅漢松,青竹,畫面翠得很有詩意,古色古香。上百條手臂大小的錦鯉在池塘中來回游弋,魚鱗閃爍,金色紅色讓人眼花繚亂。
再往四周,是飛檐翹角的房子,回旋的曲廊,所有的建筑都低矮,但巍峨,自有一番不同于西洋式的莊嚴(yán)華麗。
易思齡低頭看自己高跟鞋踩著的用瓦片、鵝卵石、碎石鋪就的地面,又偏頭,看見那白墻黛瓦之下,鏤空花窗之外,是另一片青青竹林。
所以,她站的地方,只是這座園子的冰山一角。
謝潯之不急不慢地走過來,見她在怔怔發(fā)愣,笑笑:“怎么了?”
易思齡大腦暈眩:“我感覺我穿越了,你家是公園?不,是御花園?不,是清宮戲的拍攝基地?”
謝潯之:“………”再次糾正,“是你家�!�
易思齡暈了。
謝潯之覺得她發(fā)呆發(fā)愣的樣子格外可愛,鬼使神差地想捏她的臉,于是伸手捏了下。
易思齡回神,“不準(zhǔn)捏我�!�,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謝潯之收回手,指腹不經(jīng)意揉搓,感受到皮膚上殘留的一抹溫山水軟的細嫩。
從沒想過謝園會是這樣的,易思齡有驚喜過頭的感覺,邊走邊逛,一時間忘了來到這里是干什么。
是干正事,是主角換成她的一次正式的登門拜訪。
為此,她還帶了禮物,有港島特產(chǎn)點心,港島本地的藥油,海味,一套高檔手工瓷器,四瓶易坤山珍藏的好酒,送給謝潯之弟弟妹妹們的限量手辦,還有一份單獨送給楊姝樺的手繡披肩。
這些禮物當(dāng)然比不上謝潯之帶來易公館的見面禮多且貴,不是出不起,是因為她是女方。女孩子登門,大方自然就好,送禮要精,不能多,比男方帶來的禮物還多,那可不就顯得上趕著?但太少也不好,不大氣,總之里面門道很多。
其實也沒有許多名堂,兩人都領(lǐng)證了,就跟自己回家一樣,什么登門拜訪不拜訪?
一刻鐘的路程,謝潯之陪易思齡走了半小時,她雖然嘴上不說,但謝潯之能看出來,她還算滿意這里。
一路上,她拍了很多照片,臨近的幾個花園她都要去看,但短短半小時無法走完整個謝園。
無妨。
還有很多很多景色等著她在漫長的婚后生活里發(fā)現(xiàn),解密,何況謝園的春夏秋冬,雨霧晴雪…都有不同的韻味,即便歲月漫長,也不會讓她單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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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花廳,一進屋就是溫暖如春的暖氣。
楊姝樺,溫寧,明穗都在,一見易思齡進來,就開心得不得了,笑容沒有斷過。楊姝樺先問她一路過來辛不辛苦,又問她喜不喜歡這里,若是有哪里不喜歡,就再重新修葺。
易思齡很激動:“喜歡呢,很喜歡。外面看灰撲撲的,沒想到里面的風(fēng)景好靚好驚喜!像在參觀景點!”
楊姝樺喜歡易思齡的漂亮、大方和敞亮,不是那種不喜歡和喜歡都憋在心里,讓人看著干著急的女孩。
有她來,整個屋子都明亮熱鬧了起來。
謝明穗打趣:“媽,您別一見大嫂就樂開了花,連正事都忘了�!彼殖x潯之遞個眼色:“大哥,都等著欣賞小紅本呢�!�
“對對,快拿出來看看�!睏铈瓨宕叽�。
謝潯之:“媽,這有什么好看的�!闭f著,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結(jié)婚證,遞過去。
謝溫寧坐在最邊上,忍住笑。滿屋子只有她發(fā)現(xiàn)這個小細節(jié)。
沒什么好看的,怎么掏本本一秒也不猶豫?
易思齡看見那本結(jié)婚證像寶貝一樣被謝家人傳閱,還是不好意思地咬住唇。
一個結(jié)婚證,這有什么好看的啊……
屋里的暖氣如此蓬勃,熏得她臉也熱,心跳也熱,男人的手臂就從背后搭上來,很輕地落在她肩頭,但力道如此深沉洶涌,她整個人朝他而去,被他摟在懷里。
她恍惚中想起,他們領(lǐng)證拍照時,他也是這樣摟著她。
兩人親昵地挨在一起,肩膀蹭著,頭向彼此靠攏,和諧又恩愛的樣子,像極了一對如膠似漆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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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緣
晚餐就在溫暖如春的暖廳里吃,
琉璃窗牗支開一角,透進幾縷深冬的涼風(fēng),院里的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菜都是家常式,
并不奢華名貴,
但種類豐富,
精致可口,和易公館樣樣都追求昂貴奢華的風(fēng)格相比,
大相徑庭。
易家在港島扎根近百年,
當(dāng)局是白皮佬的時候就開始在港島做生意了,
那時候做生意不可能繞過英國,
行的自然也都是英國規(guī)矩,
后來港島回歸,
才漸漸大有不同,
但是到如今還保留了貴族們崇尚奢靡,
講究排場的習(xí)性,請客吃飯要請星級酒店的大主廚,
要空運世界各地的頂級食材,恨不能擺出鳳髓龍肝,飯后還有樂團伴奏,男男女女跳舞,玩到深夜。
謝園處處透著顯赫大戶的氣派,
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價值不菲,
隨處可見價值連城的古董,就這樣大喇喇地擺在任意角落。
易思齡以為這里會是規(guī)矩森嚴(yán)的地方,
但真正融入進來,
反而很舒服很自在也很隨意。
謝潯之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養(yǎng)出一派溫潤內(nèi)斂,
不露鋒芒的性格,幾乎是自然而然的。
菜很好吃,不比米其林大廚做的法式料理差,甚至暖胃太多,那一鍋鯽魚燉豆腐燉得又白又濃。
難怪謝潯之喜歡這道菜,湯汁鮮美,易思齡一開始只是想嘗嘗到底什么味,居然接連喝了兩碗,身體暖呼呼的,額頭上都冒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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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穗笑著說:“大嫂的口味和大哥好像啊,這道鯽魚燉豆腐湯是大哥的最愛。”
易思齡假裝不知道,只問:“是嗎?他也愛喝這個?”
“對,大哥小時候可喜歡喝這個湯了,喝飽了就不吃飯,媽媽就不準(zhǔn)他先喝湯�!敝x溫寧插話進來。
謝潯之無奈地低聲:“……寧寧,少說我�!�
易思齡笑出聲,斜眼瞥著謝潯之,“我以為你是那種再喜歡吃也不過量的人。”
謝潯之清冷英俊的臉并不因為眾人的調(diào)侃而變色,只是偏頭,看了看易思齡:“這倒不是。高看我了�!�
他聲音和目光都如此深沉,語氣溫柔地解釋:“我應(yīng)該是那種喜歡吃,就只想吃這一種,吃到飽,且不會膩的人�!�
喜歡吃,只想吃,吃到飽,不會膩……
不知為何,易思齡總覺得他在含沙射影什么,心尖莫名其妙打了個顫,連忙錯開目光,對上碗里那塊白嫩嫩的豆腐。,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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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楊姝樺邀請易思齡住下,都領(lǐng)證了,也就是夫妻了,住在一起豈不是理所當(dāng)然?
易思齡:“阿姨,可我的東西都沒有拿過來�!�
因為還沒有改口,所以她仍舊只喊阿姨。楊姝樺拉過她的手,微笑著拍了拍,“丫頭,還喊什么阿姨,叫媽媽才對�!�
易思齡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偏偏謝潯之還在那邊看著她,還有謝明穗,謝溫寧,謝知起,三個人都在看著她。
她只好嚅囁:“媽媽……”
楊姝樺心花怒放,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個大紅包,塞在她手上,“可不能讓你白叫我一聲媽媽,改口費是一定要給的。等結(jié)婚那天的改口儀式,紅包還有。”
易思齡拿著沉甸甸的大紅包,心情愉悅,沒有什么比收紅包收禮物更開心的事了,之后又喊了謝喬鞍爸爸,得了第二份大紅包。
謝溫寧眼巴巴地說:“好羨慕啊,喊爸爸媽媽就能有大紅包�!�
謝知起鼻息里嗤出一聲笑,沒正形地躺在貴妃椅上,“好啊,謝寧寧,你才十九歲,你就想嫁人了?”
謝溫寧臉一紅,暗暗瞪了眼謝知起,這人就知道胡說八道。
楊姝樺不管他倆,反正天天在一起就是斗嘴,她讓李管家把謝潯之院子里的東廂房收拾出來。
東廂有三間房,一間是謝潯之的私人會客廳,一間用來辦公,還有一間改成簡易的健身房。西廂房則是他的書房,挨著謝園里最大的水體。
“把這家伙的東西都拿過去,以后他的主臥就給思齡住,等思齡愿意讓他住進去,他再過去�!�
正在喝茶的謝潯之:“………”
謝明穗和謝溫寧都在那笑。
楊姝樺拍了拍易思齡的膝蓋,語氣溫柔:“他的院子是謝園里風(fēng)景最好的,也最安靜,誰讓他占了出生最早的好處,這好地方自然就先給了他。若是你這幾晚住著不喜歡,咱們就再看哪里好,怎么樣?當(dāng)然,他房間里若是有哪里不如意的,咱們?nèi)蘸舐脑臁!?br />
易思齡松了一口氣,她就怕這位婆婆把她安排在謝潯之的臥房!沒想到她是住進了謝潯之的臥房,可謝潯之被趕出去了。
她憋笑憋得很痛苦,哪有不應(yīng),于是說:“那我就先住著,也沒有那么多挑剔,就是我衣服鞋子有一點點多,可能需要占用一些空間�!�
有一點點多。
謝潯之不說話,看她一眼。
楊姝樺知道這事,謝潯之提過,她早就安排好了,“到時候請工人把隔壁院子的墻打通,修一個過道把兩處連起來,再裝修成你喜歡的風(fēng)格,你的包啊首飾啊都可以放在那。”
一番安排皆大歡喜,易思齡眼睛亮盈盈,非常滿意,對這位講話溫柔,穿中式旗袍的婆婆的喜愛更上一層。
不可能不滿意。
楊姝樺是京城貴婦圈里出名的高情商高智商高學(xué)歷,華大社會學(xué)的博士,父母叔伯皆是身居高位的干部,她自己也曾跟在領(lǐng)導(dǎo)身邊當(dāng)過幾年秘書,與之打交道的都是政商兩屆的大人物,識人斷事,能說會道,察言觀色這些都是基本功。如今退休了,就在家養(yǎng)養(yǎng)花,寫寫書,彈彈古琴,有時被高校請去給年輕后輩講課,總的來說是有文化有修養(yǎng)的知識分子。
創(chuàng)造一個和諧的婆媳關(guān)系,完全在楊姝樺的拿捏范圍之內(nèi)。何況,易思齡這種看上去嬌氣花哨,實則單純坦蕩沒啥壞心眼的小姑娘,最好養(yǎng)了。
楊姝樺喜歡玩養(yǎng)成的小游戲。
小時候,芭比娃娃尚未進軍國內(nèi)市場,可她就有一柜子的芭比娃娃,每日跟娃娃換衣服,梳頭發(fā),穿高跟鞋,她玩得不亦說乎。
后來生了孩子,明穗和溫寧就成了她最喜歡的“芭比娃娃”,她把這兩個女兒養(yǎng)得很好,現(xiàn)在來了易思齡,她又有了新的“芭比娃娃”,她也會把易思齡養(yǎng)得很好,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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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喝了消食的茶,又起興打了三圈麻將,謝知起一聽打麻將就溜l了。
到九點半,暖廳方才散。,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謝潯之的主臥被傭人收拾出來,易思齡的東西都歸置好,而原主人的東西都無情地流放到客房。
謝家的各個主人都住在不同的院落,并不集中,謝潯之的院子最遠,需步行一刻鐘。
易思齡的鱷魚紋高跟靴踩在石子路,發(fā)出咔噠的聲音,周圍如此寂靜,這聲音就顯得很響。
白日陽光爛漫,這座園子如詩如畫,入夜后便是萬籟俱寂,透著些陰森。偶有鳥的啁啾,冷風(fēng)吹起樹影婆娑。庭院四處都點著燈,風(fēng)雨連廊的頂上點著無數(shù)雕刻著喜字和鴛鴦圖案的紅燈籠。
昏昏的紅色,昏昏的暖黃,并不能將這座園子照亮,反而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易公館的晚上是燈火通明,金翠輝煌的。
而謝園的晚上,有些沉重。更何況,京城的深冬的夜晚,自帶一種肅殺蕭索的滋味。
若是身邊沒人,易思齡絕對不敢一個人大晚上在園子里亂逛。她心里悚然,身體下意識往謝潯之的身邊靠,快要貼上去。
謝潯之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只是問她,是不是冷。
“不冷�!币姿箭g制止他脫大衣的動作,只說:“你臥室還沒到嗎?”
謝潯之指了指遠處一扇海棠形狀的洞門,“過那扇月亮門,再走三分鐘就到了�!�
易思齡呼出一口氣,“太遠了!不能坐車嗎?”其實她不是不想走路,她只是害怕。
梅叔在這時接話:“少奶奶,園子里的路都走不了車,下次我去弄一輛小型的觀光電瓶車給您代步,這樣就不用走了�!�
汽車會把花街通鋪的地面弄壞。
易思齡無語:“好吧�!�
她就這樣亦步亦趨地跟著謝潯之走,手指悄悄揪著他大衣口袋的邊緣。終于到了他的院子,進去后,梅叔第一時間去把正廳的燈打開。
易思齡松口氣,迅速撤走捏著某人衣服的手,假裝無事發(fā)生。
屋內(nèi)廳堂的燈還是很明亮,四周不再那么陰森,易思齡驅(qū)走心底的害怕,走上臺階。
謝潯之禮貌地站在臺階下,沒有跟上去,只紳士地詢問:“晚上要我陪你嗎?”
易思齡瞅他一眼,“媽媽說了,這里以后是我的臥室,我不讓你進來,你是不能進的。況且我才不要你陪�!�
謝潯之眉尾輕輕一抬,沒什么意味地笑了聲,“好,那我去隔壁住。若你想要我陪,可以跟我打電話,我晚上不會關(guān)機。”
易思齡不懂他那一抹笑是為何,只覺得有些陰惻惻。
“我才不會跟你打電話�!彼凰羝鹆藙儇撚�。
什么意思啊這人,她怎么就要他陪了?又不是小孩子,第一晚住在婆家,還要老公陪嗎?笑話。
謝潯之站在夜色里,身型峻拔,聲音也如夜色一樣幽沉:“那,謝太太�!�
“……”
第一天上任的謝太太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謝潯之轉(zhuǎn)身,朝著斜對面的房間走去,離主臥隔了半個院子。
她總覺得這男人在憋著什么大招,暗潮洶涌的感覺讓她很不自然,好像被他吊著。
進了謝潯之的臥房,梅叔簡單地告訴易思齡,燒水壺在哪,冰箱在哪,礦泉水在哪,浴室里的水如何調(diào)節(jié)溫度,還有按摩浴缸怎么用,之后祝少奶奶在新家的第一晚愉快,然后禮貌離開。
易思齡張了張嘴。
屋內(nèi)徹底沒了人,只剩下一屋子的不能說話的古董。這里如此幽沉,古色,就連空氣里的味道都是沉沉的焚香。
易思齡無端吞咽起來,環(huán)顧這里。
很古板的中式風(fēng),全木質(zhì)墻面,成套的紫檀木家具,最中間的矮桌上擺著鎏金銅香爐,內(nèi)門竹盆栽,素色茶具,墻上掛著幾幅古董畫,和一幅字,寫著“格物致知”。
“這老古板……”
易思齡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間臥室。
她真是大失所望,完全不是她喜歡的風(fēng)格。難怪楊姝樺會提前給她打預(yù)防針,不喜歡就重新裝修。
她喜歡巴洛克和洛可可式的繁復(fù),華麗,精美,要華貴的波斯手工地毯,要極花哨又文藝氣息的墻面,要法式古董水晶燈,要配上各種花花草草,嬌艷的弗洛伊德更是必不可少。
被鋪天蓋地的典重的紫檀木包圍,她艱難咽下一些莫可名狀的情緒,身上隱隱約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實話,這種裝潢過于壓抑了,從而顯得……陰森?
易思齡不敢細想,抓了把頭發(fā),趿拉著拖鞋,繼續(xù)朝里面主臥走。謝潯之的臥室很大,不輸給她在易公館的臥室。
繞過一扇巨大的屏風(fēng)樣式的隔斷墻,她腳步一頓,呆住。
“這是什么�。。 币姿箭g尖叫。
眼前是一架四四方方的拔步床,仍舊是紫檀木的,四周雕刻精美的花紋,垂著月白紗的簾子,看著很寬,但實際能睡覺的面積并不大。
古人睡覺講究聚氣,所以床都不會很大。
但易思齡不懂這些,她只在博物館和古裝劇里看到過這種床。
易思齡環(huán)抱雙臂,在臥室里暴走。她想念她的超柔軟四米大床,睡上去能滾來滾去,還能滿足花花跑酷。
荒謬!
明天她就要把床換掉!
但今天是不可能了。
易思齡調(diào)整心態(tài),去浴室卸妝,洗澡,護膚,一小時后從浴室出來。因為她總覺得浴室也頗有些陰森,所以飛速洗完,都沒敢逗留太久。把外面小客廳的燈關(guān)了,留了里間的落地?zé)�,然后爬上床,拿出手機和幾個妹妹聊天(吐槽)
【你們知道他臥室長什么樣嗎?】
【還有他的床!】
【圖片】
在宿舍寫期末作業(yè)的老三:【哈哈哈哈!這不是博物館里的拔步床嗎?現(xiàn)在還有人睡��?】
在書房辦公的老二:【………】
在房間聽歌玩貓的老四:【我的天�。〗惴蜃〉呐P室怎么這么死板��!和公主一點都不搭配好嗎!】
把照片放大后,細細觀察了一番,又說:【感覺這種臥室關(guān)燈后會有點瘆人……公主,你抱緊姐夫,讓他保護你!】
易思齡看到瘆人二字后,心臟咯噔一跳。
瘆人…入夜后是有些瘆人。
不止這間臥室,整個園子在入夜后都有些瘆人。
明明在鬧市區(qū),但安靜得過分。
她驟然抬眼望著四周,入目皆是紫檀木色調(diào),很壓抑,在并不明亮的落地?zé)糁�,格外沉肅冷漠。院子里點著大紅燈籠,那紅彤彤的光透過琉璃花窗映進來。
易思齡很絕望:【老四!你能不能別烏鴉嘴��!什么瘆人��!】
易瓊齡很委屈,又說:【是有一點嘛……我聽網(wǎng)上說,京城以前發(fā)生過很多神秘事件�!�
易思齡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又怕又好奇:【什么神秘事件?易瓊齡!】
易瓊齡只當(dāng)易思齡是和謝潯之睡在一起,所以也沒想那么多,直接說:【靈異事件唄。故宮里就鬧過鬼,你不知道?不止故宮,好多地方都鬧鬼!】
易思齡嚇得人都不敢動了。
易瓊齡還在說:【哎呀,這種事每個地方都有,我們港島這邊不是也有一些地方邪門的很…不過這床真的蠻恐怖的,和我前天看的那部清宮題材的鬼片好像,那個鬼就是從床頂?shù)粝聛�。�?br />
易思齡想暴揍易瓊齡的心都有了。
易樂齡:【老四,你趕緊去睡,別在這嚇唬人�!�
易樂齡:【我都要被你嚇到了�!�
易欣齡也說:【別說了別說了,我心里也毛毛的。今晚宿舍只有我一個人……】
三兩句過后,群里互道,散了。
易思齡縮在床上,把被窩掖緊,咽著逐漸發(fā)干的喉嚨。該睡了,但她不太敢關(guān)燈。
可開著燈也怕。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臥室,陌生的床。
她睜著眼睛,望著床頂,滿腦子都是老四說的那些,幾分鐘后,窗外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鳥啼——
咕咕咕。
咕咕咕。
易思齡崩潰,沒有一秒猶豫,拿起手機,撥通了謝潯之的號碼。
嘟嘟嘟,幾秒后,那頭接聽,一道溫沉的嗓音透過冷冰冰的手機,抵達她的耳:“怎么了?”
聽到他的聲音后,易思齡居然有種得救的錯覺。
她如此依賴他。
“謝潯之,你快過來,快點……快點!”
聽出來她聲音里的焦急,謝潯之蹙眉,立刻從床上坐起來,“出什么事了?”
易思齡埋在被窩里,聲音悶悶地,又軟,很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害怕,被一些虛無縹緲的事嚇破了膽,但還是不得不暴露自己的幼稚和軟弱。
“謝潯之,我怕……”
謝潯之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只覺得她這一聲委屈的撒嬌釘進了腦門心。
“怕什么�!彼�(zhèn)定地和她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面迅速地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易思齡委屈極了:“就是害怕…我不喜歡你的房間,你快點來啊……”
不喜歡你的房間,但要讓你這個人過來。
真是矛盾的話。
謝潯之隨意找了一件大衣披上,就穿著拖鞋,出了臥室,穿過院落,腳步很快。
直到站在那扇緊閉的臥房門前,他停下,再次詢問電話里的女孩:“你確定讓我來?”
易思齡不懂他磨蹭什么,煩躁,“你快來!磨磨蹭蹭煩死啦!”
她真的很害怕,況且她現(xiàn)在很渴,想喝水,也想上廁所,但不敢下床。
謝潯之旋下門把手,在沒燈的情況下,依舊輕車熟路。他在黑夜中仍舊將一切看得很清楚,他的視力比一般人都好。
沒有掛電話。
電波像兩人之間的風(fēng)箏線,不掛斷,就不會斷,拉扯著彼此。
屋內(nèi)沒有焚香,但常年點香,這一方的空氣都刻上一種幽沉的氛圍。
繞過那扇屏風(fēng)墻,謝潯之站定,透過朦朧的月白紗床簾,看見里面縮成一團的易思齡。
他仍舊舉著手機,滾了下喉結(jié),對著聽筒說:“昭昭,你朝右邊看�!�
易思齡感覺聲音是從聽筒里傳來,又像是從空氣里傳來。
她茫然抬頭,朝右邊看去。
謝潯之就站在那。
易思齡難以想象這是怎樣的心情,仿佛大腦中一片空白,由不得她做主。她飛快地扔了手機,從床上跳下來,沖到謝潯之身邊,就這樣跳進他懷里。
謝潯之微微錯愕,迅速抬起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住她。
易思齡摟著他的脖子,雙腿環(huán)住他的腰,整個的掛在他身上,憤怒地撒氣:“謝潯之,你怎么才來�。 �
謝潯之被她身上的香味弄得神魂顛倒,嗅覺視覺聽覺一并被淹沒,一時間失語。
定了定神,手臂克制又強勁地托住她的腿根,調(diào)整呼吸,方才問:“到底怎么了?”
“我妹妹講鬼故事嚇我……她說京城鬧鬼…”她很是委屈,有告狀的味道。
謝潯之失笑。
“那我陪你,等你睡著了我再回去睡。”他就這樣抱著她。
頸側(cè)被她溫?zé)岬臍庀⑴冒l(fā)癢,又被她這樣依賴地纏抱,他喉結(jié)在黑暗中胡亂滑動好幾息。
“不要…”易思齡咬咬唇。
等他走了,她若是半夜做噩夢又驚醒,那豈不是更恐怖?
謝潯之:“嗯?”
他有些心猿意馬,但越是心猿意馬,他看上去越是一本正經(jīng),八風(fēng)不動。
“你今晚陪我睡……”易思齡走投無路了,小聲嘀咕。
明明兩個小時之前,她才大言不慚地說不要陪,也不會打電話。
黑暗中,謝潯之不動聲色地瞇了瞇眸。她會害怕,這個情況他其實有預(yù)料到——第一次來謝園過夜的客人,都或多或少地委婉地表示過,一個人住這么大的院子,又對著滿屋上了年代的古董,還是蠻要膽量的。
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怕成這樣。
趁人之危是不可取的,他是君子。
謝潯之:“我可以今晚陪你睡,但我有條件�!�
易思齡沒想到他居然還敢提條件,哼道:“你有什么條件啊…”
謝潯之很輕地抬了下眉,堅硬如鐵的手臂仍舊紋絲不動,托舉著她,手掌幾乎整個扣在她那柔軟又緊致的,臋,語氣一本正經(jīng):“就當(dāng)你同意我進來住了,婚后不再分房�!�
“謝太太,我沒有得到允許,不能名不正言不順地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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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緣
他可惡!
趁人之危!
易思齡氣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耳邊聽見男人很低地一聲悶哼,轉(zhuǎn)瞬即逝。這低哼似痛,又似歡愉,
易思齡沒心情去細想如此細節(jié)的事。
“你太過分了,
放我下來。”易思齡要從他身上下來,
兩條腿在空中蹬了幾下。
也不知是誰剛剛主動撲上去,死賴著不松手。
謝潯之不得不把她放下來。
易思齡站穩(wěn)后扯了扯弄皺的睡裙,
胸口拼接的那一圈蕾絲重新歸位,
把兩團豐潤的瑩白遮住一半。房間里開著暖氣,
穿吊帶裙也不冷。
今晚的睡裙又是謝潯之沒見過的。
天鵝絨面料,
顏色是很浮華的鸚鵡綠,
亳不穩(wěn)重,
這令她看上去更跳脫,
站在四面八方深色檀木的房間里,
像一只從明年春天飛來的小鳥,落在他的籠中。
她似乎有無數(shù)件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