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話音未落,簕不安自覺地上床:“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實話,有點冷�!�
簕崈頗為無奈——他并沒有邀請簕不安跟自己一起睡的意思。
在簕不安把那床沾著露水的被子丟上他的床之前,簕崈改口:“現在會了�!�
“好吧!”簕不安把被子丟回地上,裝模作樣地不舍:“但是不蓋我的被子我也會睡不著~,這可是跟了我十二年的阿貝貝,沒有我的小花被子我也會失眠,還會做噩夢……嚶嚶嚶~”
且不說那床被子幾乎嶄新,簕崈耐心幾乎耗盡,想把這只假惺惺擦眼淚的笨狐貍提起來丟出去的念頭更加強烈。
他在心里默念忍耐,然后問:“什么阿貝貝?”
“阿貝貝就是阿貝貝啊�!焙{不安轉瞬換了一副表情,反客為主地拍了拍兩米大床的另一邊,邀請簕崈就寢,然后解釋:“我們班班花就有一床小黃花被子,還縫著小兔子和胡蘿卜……”簕不安抱著簕崈散發(fā)幽幽香氣的被子深吸一口氣,表情向往:“我都不敢想,有多可愛�!�
簕崈不知道他這句感嘆的是班花的小兔子被子可愛還是班花可愛,因為很難想象繡著兔子和胡蘿卜的被子長什么樣,沉默而無言以對,但是簕不安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那個皮膚很白、扎馬尾辮,眼睛亮晶晶、講話輕聲細語的可愛班花。
以前講葫蘆雞,現在講班花,簕不安一說起來就不需要旁人參與,直到口干舌燥,簕不安下床喝了杯水,問:“你還不困嗎?”
“唐阿姨說睡覺之前跟你聊聊天能幫你睡覺,怎么我沒看出來��?”簕不安很真誠地問。
“可能……”簕崈緩緩道:“睡覺之前,我要先躺下�!�
是,簕崈站在地上聽了二十分鐘可愛班花。
簕不安更加真誠,帶著濃濃的求知欲:“那你為什么不躺下呢?”
“……”簕崈深呼吸:“或許,我要先上床�!�
簕不安笑著:“是啊,你怎么不上床呢?——總不會是因為你親愛的弟弟我吧?可我是受唐阿姨拜托,一片好心來關心你……難道我?guī)土说姑�?�?br />
生氣時候會不自覺瞪圓的狐貍眼帶著狡黠的笑,無辜又明知故問。
有那么幾秒鐘,簕崈覺得,自己不需要簕不安留在自己身邊了,這只狐貍就應該掐死丟進山溝,丟之前還要把嘴用葫蘆雞堵上。
在簕崈忍無可忍之前,簕不安捧腹大笑,掀開被子跳下床,拍了拍簕崈肩膀:“好了,不逗你了,一點都沒意思,你睡吧,我明天再來�!�
并沒有看出簕不安覺得沒意思,簕崈:“明天還來?”
簕不安遲疑了一下,沒聽明白行還是不行,因為決定好了要跟簕崈重歸于好,于是很直接地問:“你這是希望我來,還是希望我別來?”
“現在還調酒嗎?”簕崈問。
“嗯?”簕不安警戒起來:“干嘛?套我話?”不過緊接著又無所謂了:“你也喝酒,我喝怎么了?”
沒想到真能詐出來,沉默了一下,簕崈很直接地說:“有沒有喝了能讓人變啞巴的酒?”
簕不安:“嗯?”
什么意思?嫌他吵?
他呸了一聲:“要不是唐阿姨,我才不稀罕跟你說話呢!愛聽聽,不愛聽拉倒!”
話是這么說,表達的卻不是那么個意思。
簕不安傲嬌地別過臉,已經從臺階上下來了,似乎就等簕崈表個態(tài)了。
半晌,簕崈說:“你能來,我很高興�!�
簕不安愣住了,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聽到簕崈講這種話,掏了掏耳朵:“什么?”
長達兩年的冷戰(zhàn)就此結束。
簕崈沒再說話,簕不安原地轉了兩個圈,很浮夸地表演難以置信:“什么什么?再說一遍,咱們太子爺說什么?高興什么?高興我來?”
“我的天哪!小的簡直受寵若驚!完了完了,折壽了!”
簕崈切實地思考了一下把他毒啞的可行性。
他說:“小聲點。”
“嘖,怕什么?”簕不安拽拽地抱著胳膊:“害怕被人聽見什么?我翻墻的都不怕,你怕什么?害怕因為有人夜探香閨敗壞名聲��?就算我是采花大盜,咱們孤男寡男,誰又占不了誰便宜——”
簕崈心想,毒啞的事情必須得提上議程了。
簕不安擺了擺手道別:“既然大小姐不需要陪睡服務,那我就回去了,祝你睡個好覺,我回去思念我們班花了�!�
人要走,簕崈叫住他:“……被子。”
“先存著唄!”簕不安回頭對他擠眉弄眼,實則是懶得帶走:“哥哥想我了就抱著我的小被子,揉一揉摸一摸抱著睡哈~”
簕崈想把那床被子丟出去,但是不好對人解釋為什么半夜丟被子,收起來的話,他有點潔癖,不是很想碰那床沾了一路灰塵夜露的被子。
闔上眼,腦子里全是簕不安的嘰嘰喳喳,翻了個身,腦子里的笨狐貍吵個不停。
他坐起來,想去喝口水,下床的時候踩到了那床被遺留下來的被子,真絲面料很光滑,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句:“哥哥想我了就抱著我的小被子~”
搭配著一雙滿含戲謔的狐貍眼,眨了眨。
簕崈打了個寒噤,喝完水上床闔眼,絲綢滑膩的觸感怎么都揮之不去,一直跟到夢鄉(xiāng)。
【作者有話說】
簕不安:聊天找我!包到位的!
第0015章
新的寵物
第二天三中組織秋游,爬山,中午的時候各班組織在空地上野餐。
簕不安起晚了,隨便帶了點肉干面包,剛打開包就被搶劫,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幾個包裝紙了。
“你們他媽的餓死鬼投胎嗎……”簕不安目瞪口呆,翻著白眼錘了離自己最近的張裕一拳,對方笑嘻嘻摸出盒口香糖問他吃不吃。
“吃個屁!”簕不安罵罵咧咧起身找便利店,還好山上有度假山莊和小超市,稍微走點路就行,張裕跟著站起來:“干嘛去?一起啊~”
走路的間隙,簕不安摸出剛買來偷摸帶在身上的新款電話給簕崈打電話。
假山莊附近的露天停車場里停著幾輛車,張�?吹胶{不安居然拿了個電話,瞠目結舌地哇塞了幾聲,緊接著就被停車場里豪車吸引目光,電話接通了,簕不安被張裕的怪叫引得看過去,眼花了一下,覺得停車場里那幾輛車有點眼熟。
電話里,簕崈的聲音傳出來:“喂�!�
簕不安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錯開路牌,然后看清了黑色邁巴赫被路牌遮住的車牌號。
巧了,真是簕崈。
簕不安臉上出現很大的笑容,語氣夸張:“早上好啊哥哥~”
“……”簕崈:“已經十一點半了。”
“我知道。”簕不安說:“所以關心一下我的哥哥昨晚睡得怎么樣,哥哥睡得好嗎?”
今天是陪唐梔出門散心,剛到餐廳點完餐,簕不安就來電話了。
唐梔聽到簕不安的聲音,在一旁關心道:“今天沒上學嗎?”
“我們今天秋游,”簕不安立刻收起戲謔的語氣:“唐阿姨也在?”
簕崈:“嗯�!�
簕不安相當理解簕崈在唐梔面前有包袱,他也有。
懊惱自己傻缺的樣子被唐梔撞見,簕不安說:“那行,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掛了電話,張裕揪著簕不安的衣服不撒手,非要看簕不安的手機:“不是,你怎么這么闊氣?這手機得大幾千吧?我看我爸老板拿了一個!”
“呃……”簕不安一巴掌抽掉張裕的爪子:“你別告訴別人啊,這是我家里人的,我是偷偷拿出來的……”
正說著,一個很面熟的黑衣保鏢從度假山莊的正門出來,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就朝簕不安走過來,簕不安立刻抓著張裕往回走,張裕唉了兩聲:“不是,你不要買東西嗎?又不買了?”
簕不安:“不吃了,餓死了找你們索命!”
張裕:“啥?別吧,我給你買還不行嗎?走走走多大點事!”
那保鏢見簕不安跑了,沒追,回去復命了,沒一會兒,簕不安那個稀罕貨在口袋里響起來,簕不安按掉,又響了,他只好接通。
簕崈:“怎么不進來?”
簕不安捂著聽筒,張裕一點邊界感沒有,非要湊過來聽,還問:“這是你哥?你還有哥?你之前不說你是獨生子嗎?”
張裕很粗線條地看著簕不安,一臉缺心眼,簕不安白了他一眼,抬腳就踹:“閃開!我就有,管得著嗎你!”
然后離張裕那個二百五遠遠的,同時壓低聲音跟簕崈解釋:“有同學在,不方便�!�
簕崈思考了一瞬間,覺得簕不安說的不方便可能主要在于他同學問的那句“你之前不是說你是獨生子嗎?”
應該是簕不安在外的身份。
掛斷電話之后,重新擦手,拿起餐具開始分割面前的牛扒。
唐梔問:“你們和好了?”
和好的前提是有矛盾,他們之間沒有矛盾,簕不安不再主動聯系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想再聯系,現在是自己處心積慮重建橋梁,并且希望簕不安像從前那樣過橋來。
“應該是的�!焙{崈垂著他很容易顯得憂郁的淺灰色眼眸。
唐梔被母愛蒙蔽雙眼,絲毫沒有懷疑簕崈,反而有點開心地關心起他們友誼的進展:“愿意跟媽媽分享一下你們的友誼嗎?”
“他……”簕崈從他們認識的時候開始回憶,首先想到第一次見面,簕不安相當不認生地邀請自己去他的秘密基地玩�!八〉臅r候很幼稚,玩的游戲也很幼稚,在小花園的涼亭里玩過家家,只有一個人,假裝自己是調酒師,把很多種飲料兌在一起喝�!�
這一端她知道,唐梔笑起來:“小孩子都是那樣的,你小的時候也很可愛�!�
簕崈沉默。
自己說幼稚,母親說可愛。
但實際上,幼稚這個詞語在一些特定的語境中等同于可愛。
好吧,事實上,他也覺得簕不安那時候很可愛。
簕崈說:“我應該沒有。”
印象里,自己沒什么童年時光,從識字開始就活在舅舅的規(guī)劃里。
“有的�!碧茥d堅持:“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你只有這么高……”她比著自己膝蓋的高度,“可能只有兩歲,下雨了,擔心院子里的螞蟻有沒有地方避雨,然后拿著雨傘,想去給它們打傘……你以前還養(yǎng)過小寵物烏龜,在書上看到它們天氣冷的時候會冬眠,然后冬天的時候每天早上去看小烏龜冬眠沒有……屋子里太暖和,小烏龜一直不冬眠,你又很擔心它不睡覺會不會困死�!�
螞蟻的事情簕崈不記得了,烏龜還有印象。
按理說就算養(yǎng)寵物他也應該養(yǎng)一些威風的寵物:大型獵犬、猞猁或者獵豹之類的,但是最后選了不會引人注目也不太需要花太多時間陪伴的烏龜,玻璃缸放在客廳的博古架上,就很少有人會認為那是寵物了。
但是烏龜缸最終還是被丟掉了——某天,唐肅看到和博古架上其他古董藏品格格不入的玻璃缸,里面的小烏龜不小心仰面躺下,正滑稽地揮動著四肢,試圖翻身回來。
唐肅問傭人這東西是哪里來的,傭人語焉不詳。
哪怕再不起眼,也是不應該出現在簕崈身邊的東西,甚至容器太普通也成為罪過。
母親并不知道那只烏龜最后的下落,而且,自己現在有新的寵物想養(yǎng)了。
簕崈明白自己的母親溫柔慈愛,愛她的兒子,也會關懷沒有血緣關系的簕不安,她相當善良且擁有很高的道德標準,因此,有些不正直的話不方便告訴母親。
簕不安最后吃到了班花程藍崧分享的三明治,下山的時候,搶他零食的那幾個孫子又開始酸溜溜,一個勁兒捶胸頓足地后悔,簕不安小人得志,擠在程藍崧身邊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們藍崧親手做的三明治就是好吃!”
班上男同學立刻團結起來要錘簕不安一頓,簕不安凄慘地叫著,同時還不忘耍寶:“藍崧救我!他們嫉妒我要滅口!救我啊崧寶!”
拿著喇叭的老師在隊伍最后提醒學生們靠邊走別打鬧,后方有車路過。
一列黑色轎車隊伍緩緩路過,中間的黑色邁巴赫經過簕不安身邊時停下,車窗降下來,有點混血感的少年冷漠又漂亮、讓人不由自主讓人放緩呼吸,唯恐在他面前失禮。
無視那些目光,簕崈問簕不安:“結束了?要一起回家嗎?”
八年三班的隊伍忽然不走了,風聲都好像寂靜了一下,很多打量落在簕不安身上。
抓著簕不安打鬧的幾個人更是僵住,懷疑的目光在邁巴赫主人和從頭到腳不超過四百塊的簕不安身上來回——感覺大白天見鬼了。
簕不安對外宣稱自己爸爸是工廠工人,媽媽在有錢人家當保姆,學校每次開家長會來的都他爸爸,那個男人從頭到腳一身灰撲撲的工裝,看起來就是那種下了班就趕來參加家長會的普通勞動人民。
這種家庭,怎么會跟邁巴赫里的少年“一起回家”?
群眾當中疑似出現叛徒!
在幾道格外突出的“你小子居然背著我們在外面當闊少”的目光中,簕不安揚起笑,自然又疏離地拒絕:“不了,我們下山還要點名才能解散,謝了!”
兩道目光于無聲中你來我往,簕崈又加了一句:“好,早點回家�!�
簕不安微笑看著簕崈,泰然的表情下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就是這么報答自己陪睡之情的?
很高興看到他這么知恩圖報,祝他心想事不成。
車子緩緩開走了,簕不安回頭,剛才按著他暴打的兄弟們紛紛退后一步,用一種“你是誰?”的目光看著自己。
簕不安毫不心虛地給自己打補�。骸拔覌尵褪窃谒麄兗耶敱D�,這是她老板家的兒子……我們從小玩到大的,發(fā)��!”
也是,見過裝闊的,沒見過裝窮的。
“你也太不道德了,這么有錢的發(fā)小還跟我們藏著掖著?”注意力很快從簕不安身上轉移,有人關心起這是哪家的少爺:“這人也太好說話了吧!”
同學乙附和并且贈送花癡星星眼一雙:“是啊,好說話,人還長得帥!”
只有張裕撓了撓后腦勺,感覺不對勁,但是很快接收到簕不安的威脅,悻悻閉嘴。
簕不安皮笑肉不笑:“是,特別好,特別帥,特別好說話�!�
也就那張臉能看了,估計是墨魚成精,挖開肚子,心肝不知道多黑。
是夜,簕不安狠狠踩了瑤月臺后院的墻幾腳。
【作者有話說】
簕不安:死墨魚精(抓狂跳腳無能狂怒
喜報:本周榜單任務提前完成惹!想要海星獎勵!
第0016章
和好
簕崈很早就上床了,一副馬上就要熄燈就寢的模樣。
他很清楚地聽到后院傳來重物落地聲,然后是泄憤似的幾腳。
然后,臥室窗戶被推開,簕不安人還沒落地,唾沫星子已經開始橫飛:
“去你大爺的!你是不是有毛病?老子把你放心里,你把老子踹溝里?!我招你惹你了?”
他們的交流逐年遞減,簕不安什么時候變成這種滿口臟話毫無修養(yǎng)的樣子,簕崈不知道,他被簕不安仔細照顧到祖上三代的咒罵弄得蹙眉,合上書,對上簕不安惱火至極的雙眼,蹙緊的眉展開,很平靜道:“你在說什么�!�
“你還裝!”簕不安被他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氣得原地打轉,硬生生忍住了打一架的心,叉著腰繼續(xù)罵:“你是不是有病?干嘛當著我同學說那種話?”
簡直他媽的莫名其妙!再怎么神經病也想不通簕崈?yōu)槭裁匆@么干!
簕崈:“什么話?”
要不是了解對方是什么人,簕不安幾乎懷疑是自己小人之心。
“你說什么話!”
簕不安氣上火了,扯著嗓子吼了幾聲,后幾個字都破音了。
與簕不安的激憤不已對應的,是簕崈平靜帶著一絲質問、毫無愧疚之心的回答:“所以呢?”
簕不安捂著吼疼了的嗓子,頓時更生氣了:“不是,你無不無聊?我又沒得罪你,你有毛病吧?”
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簕不安說自己有毛病。
一絲涼意來襲,沒關窗,是窗外夜風送來桂花香。
為什么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是很無聊,并且就如同簕不安說的,對付他毫無意義。
他只是有點好奇,和荻園其他人一樣。
但凡知道簕不安做了什么的人大概都要問一句簕不安是不是腦子不好,放著荻城首富絕佳的家族資源不利用,蠢兮兮跑去外面上什么學。
大概很多人覺得簕不安將來會后悔,但簕崈覺得應該不會,荻山是一只華麗的金籠子,錦衣玉食但是狹窄壓抑,簕不安有天生自由的翅膀,他選了籠子外的曠野和天空。
為什么做這么無聊的事,答案他們都知道。
簕崈說:“我可能是有病。”
“?”簕不安愣住了,臟話也卡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
“怎么會呢?”簕崈冷靜地對上那雙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鬼附身的狐貍眼,緩緩道:“對你來說,友誼是這么脆弱的東西嗎?”
簕不安回過神,疑惑地皺眉:“你怎么了?突然發(fā)燒��?”
簕崈定定看著他:“你覺得呢?”
“你為什么躲著我,我有做錯什么嗎?”
簕崈的話顯得他這個呼風喚雨的太子爺很無辜,像個被拋棄和背叛的受害者。
簕不安只覺得他病得不輕,這下徹底無語。
“不是,……你說我為什么躲著你?”
簕崈拿著書下床走到窗前去關窗戶,絲質的睡衣瀑布一樣在他身上蕩,關上窗戶,簕崈慢慢回頭,將書放在一旁時的力道稍微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你要因為這件事跟我大呼小叫嗎?”
短短一句話,氣溫驟降,不克制的時候,簕崈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氣質渾然天成。
簕不安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聲:
“你這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嗎?”
他說:“我為什么不能跟你大呼小叫?我圖你什么了?你要覺得我不配跟你說話,那我現在就走,要不是唐阿姨拜托我來看你,你以為我樂意跟你打交道?是,你是太子爺高人一等,但是,老子把話撂在這兒,這家里誰都會捧著你敬著你,我干不來!老子就樂意在外面自由自在地交朋友,想要恭恭敬敬的,你出去找,滿園子都是!”
簕不安說完了就要走,簕崈站在窗前不動,簕不安走過去撞了簕崈肩膀一下:“勞煩太子爺讓讓,我要滾了!”
沒有人會像簕不安這樣跟自己說話,很少有人像簕不安這樣面對簕崈的時候不卑不亢甚至姿態(tài)甚高。
簕崈再一次耐著性子:“我有做錯什么嗎?……只是因為我當著你同學的面講了那幾句話?”
簕不安很生氣:“不然呢?我也腦子有毛病,無緣無故來找你吵架嗎?”
“抱歉�!睖\灰色的眼睛注視簕不安:“但是,我們已經認識十年了,難道……在你看來,這十年還不如你和他們的一年嗎?”
……怎么感覺有點不對?簕不安遲疑……怎么感覺簕崈還吃上醋了?
真是好大一口黑鍋,跟這個有關系嗎?自己什么時候喜新厭舊過?跟簕崈疏遠有新朋友什么事?簕不安無語極了:“不是,我要是真這么覺得,那我大晚上不睡覺跑來陪你干什么?閑得慌瞎轉悠是嗎?”
“……”沉默一下,簕崈說:“你剛才說,是因為‘唐阿姨’拜托你�!�
簕不安噎了一下。
他有點心虛,確實,一大部分原因是看在唐梔的面子上。
簕不安色厲內荏地嘴硬:“你瞎說,我就是看在咱們這些年的交情上!要是換個別人說他睡不著,想找人聊聊天,我一巴掌拍暈讓他睡個夠……”
氣氛有稍微緩和,簕崈很輕微地嘆了口氣,不再與他針尖麥芒,盡可能和緩語氣說:“你在學校好像有很多同學,你們關系都很好�!�
簕不安聽不出他這到底是羨慕還是嫉妒,哼了一聲,帶著點得意,又不想就這么算了,他繼續(xù)指責簕崈狗咬呂洞賓:“我朋友多你也不能這么禍害我��?萬一他們知道我是簕世成私生子,我將來還怎么做人?”
別的人對外自我介紹的著重點肯定在簕世成的兒子,簕不安的重點在私生子,他以此為恥。
簕崈說:“你跟他們不一樣,我們跟他們也不一樣�!�
“哼,嘴上說的好聽。”簕不安翻著白眼冷笑。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說著說著又生氣了,簕不安呸了一聲:“好歹你做點損人利己的事,我就想不通了……唐阿姨說你孤僻,讓我多跟你玩,我馬上就來跟你修復關系了,但是說真的,你那是孤僻嗎?”
明明是沒人敢高攀。
簕崈站在窗前,靜靜注視簕不安氣憤的臉。
簕崈覺得他說的是對的,這是損人不利己的事,但是無由來,他就是想這么做。
簕不安繼續(xù)罵:“老子明知道你們喜歡過河拆橋還來跟你玩,你還沒過河呢,先給我來一口!我欠你的了?”
你們我們,楚河漢界。
垂在身邊的手輕微屈伸,簕崈沒再說什么,配合地遞了臺階給撒完氣的簕不安:“對不起,我是有點問題�!�
“但是,你也可以拋下你的成見,也純粹一點,像跟你那些同學相處一樣對我�!�
所謂的成見……
簕不安翻了個白眼,心直口快地揭穿簕崈:“我對你有什么成見?我覺得你高高在上,我覺得你是太子爺?這是我覺得的嗎?”
簕崈:“……”
該怎么說呢?簕不安很聰明,早早就明白一些世界的真諦,所以很果斷地選擇了另一條路。
簕崈體會到了嫉妒的滋味,嫉妒簕不安自由,嫉妒簕不安的同學輕而易舉擁有他步步為營才能找回來的東西。
“你要是這么說的話,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完全沒有利益沖突,所以更好維持簡單的關系嗎?”簕崈說:“你說的這些,以前也沒有妨礙我們以前相處地很好,我沒有變,難道你變了嗎?”
那當然是沒有!
簕不安:“……呃”
簕不安感覺自己被說服了。
他撓著下巴疑惑了一下:“我今天是來干嘛的來著?”
簕崈提醒他:“興師問罪。”
“咳……”簕不安干笑一聲,在房間里胡亂轉悠了一圈,指著簕崈房間的柜子說:“這柜子還挺好看哈。”
簕崈也很直白:“你也別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