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燕綏之和顧晏出醫(yī)院大門的時候,果然看到幾個擔架軌車。
距離最近的那個軌車上,躺著的人燒得臉頰發(fā)紅,脖頸臉側(cè)還起了疹子。
燕綏之看了片刻,被顧晏拉了一下才想起來要避讓。
兩人回到南十字律所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上午10點多了。
顧晏剛進辦公室就從光腦里接到了一沓半人高的文件資料,忙到12點都沒顧得上抬過頭。
午飯時候,洛克他們幾個實習生興致勃勃來喊燕綏之一起,結(jié)果一探頭看見顧晏在就跟耗子一樣縮了回去,改在聊天群組里召喚他。
燕綏之看完消息,下意識朝顧晏看了一眼,“我中午出去一趟,回來給你帶些吃的?”
顧晏應了一句,“下午可能還得出一趟短途差,飛梭上再說�!�
“去哪?”
“隔壁,赫蘭星�!�
“我一起去?”
顧晏終于從文件中抬起頭,“然后再受個傷給自己添點彩頭?”
問完他斬釘截鐵地丟給燕綏之一個答案,“老實在這待著吧�!�
燕綏之:“……”
錯失一筆出差費的燕大教授深感遺憾,打算去找洛克他們吃飯。他已經(jīng)走出辦公室了,忽地又停住步子,轉(zhuǎn)頭問了一句,“哪天回來?”
顧晏拿著文件紙頁的手指一停,抬頭看過來:“最晚明天下午。”
“好�!�
洛克好幾天沒看見燕綏之,憋了一個世紀的話要說,畢竟這些天律所里跟他相關(guān)的話題從來沒少過。不過他真正站在燕綏之面前的時候,卻突然卡了詞。
“怎么了?”燕綏之問。
“哦,啊?哦——”洛克結(jié)巴了一下,才找回舌頭,“沒什么,就是走廊沒什么光線,剛才冷不丁一看,我感覺……就一個多禮拜沒見,你跟前院長又像了�!�
說完,他又慶幸地撫了一下心口道,“還好,陽光及時拯救了我,光線足了又覺得沒什么大變化,不過你是不是長高了一點?我感覺你好像高了一點點�!�
燕綏之摸了把臉,一本正經(jīng)道:“哦?真的么?那我應該在天琴住個兩年再回來。”
洛克擺手道:“別鬧,你已經(jīng)夠高了還要怎么長?對了,今天早上房東打電話給我了�!�
“哪個房東?”
洛克:“……”
這位金發(fā)天使自我安撫了一下,好脾氣地解釋道:“你的房東,你還記得你要租公寓嗎朋友?”
燕綏之這才想起來,“啊,對,我要租公寓的�!�
“……房東問今天能不能帶你去看一下,他之后一周都不在德卡馬。我覺得午休時間來得及跑一趟,你覺得呢?”
第81章
感染(二)
洛克找的公寓距離南十字律所很近,不過住宅區(qū)年代有點久,樓房外側(cè)看起來大多灰撲撲的,很不起眼,在一眾廣廈間活得像一塊斑禿。最尷尬的是,這幾年新架設(shè)的懸浮車道和高架完美地從它頭頂跨過去,四六不著,連帶著它對面的一個商業(yè)街都沒了人氣,原本的商業(yè)價值嗖嗖往下掉。
眾所周知這塊地方遲早也被收了重新規(guī)劃,所以各個房主都囤在手里不打算輕易賣。
但是年輕一代的房主不愛住在這,于是這里只剩了不喜歡挪窩的老人以及租客。
“這里就是看起來舊了點,其他都還不錯�!边沒進住宅區(qū)大門,洛克就瞥了眼燕綏之的臉色,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在周圍看了一圈,買東西方便,就是交通有點兒……但這里到南十字步行就可以,用不著開車。總之除了交通,真沒什么說的,夾著這里的三個大區(qū),幾所學校的學生都喜歡在這里租房,人不雜,所以安全性還不錯�!�
“你看著我的表情讓我覺得我好像是個活體炸彈�!毖嘟椫疀]好氣道。
洛克嘿嘿一笑,撓了一下頭:“不是,我就是怕你覺得這里太舊了�!�
雖然燕綏之跟他說過,只要租金合適,屋內(nèi)整潔,別的沒什么要求。但是他總覺得燕綏之像錦衣玉食供著長大的那種人,也許不能忍受這種灰撲撲的舊區(qū)。
“怎么會�!毖嘟椫簧踉谝猓拔矣植凰谛^(qū)長椅上,樓外面舊不舊跟我沒關(guān)系。”
事實上他講究的時候,對房子外面的環(huán)境真的有要求,但是洛克為了他這事已經(jīng)費心很久了,他不會去掃這位小實習生的興。
公寓在9層,房東是瘦高個兒,皮膚蒼白,眼睛很藍�?吹贸瞿贻p的時候應該是個略有些單薄的帥哥,不過此時的他眼角和嘴唇邊已經(jīng)有了深深的皺紋。
“我其實已經(jīng)做好了要等到晚上的準備�!狈繓|說著,伸出手跟他們握了握,“默文·白,一個等了你一個世紀的可憐房東�!�
燕綏之:“抱歉,我今天差點兒又要出差,讓你等第二個世紀。”
“那我會把租房合同刻在我的墓志銘上,等你簽了我再安息。”
洛克:“……”你倆可真有意思。
默文·白似乎是個自來熟,第一次見面就耍上了貧嘴,但也確實讓人覺得親近不少,沒什么拘束。
“來吧,先帶你看一眼布置�!彼麤_燕綏之招了招手,“跟我來,玄關(guān)這邊的鞋架是帶消毒除菌功能的,隨便脫隨便放,不會有任何異味,不過我剛才聞了聞,覺得這個功能對你來說沒什么用途,但是如果有客人到來,它就很有用了�!�
燕綏之:“……我是不是要謝謝夸獎?”
“不用謝�!蹦摹ぐ子值溃胺块T的密碼設(shè)置在這里,你簽完合同我就會允許你把拇指按上去,當然,現(xiàn)在還不行�!�
他穿過玄關(guān)和正對著的短廊,推開左手邊的一扇門,“這邊是客廳,兩組沙發(fā)隨意躺,每一個都能癱得非常舒適。穿過這扇玻璃隔門,是廚房和餐廳,鍋碗廚具雖然不是新買的,但它們跟新的也相差不了多少,冰箱里可能還有點牛奶和凍肉,也都歸你了。然后這邊……是衛(wèi)生間和雜物間,給你一個建議,洗澡的時候把浴缸上的拉門關(guān)上,以免水濺出來。這地有點滑,摔一下你這么好看的臉可能就毀了。還有這邊是臥室——”
他說得很快,反應稍微慢一點兒可能都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
不過屋子里確實非常干凈,光照充足,確實是個看起來很舒適的住處,難能可貴的是還很有藝術(shù)氣息。墻面上掛的畫非常講究,線條色彩搭配每一處空間,恰到好處。
燕綏之在等房東開臥室門的時候,抬手摸了一下近處的一張掛畫。
那是用炭筆和極簡的線條勾勒出來的人物輪廓,有點兒像服裝設(shè)計師愛畫的那種沒有五官的人物簡圖,只不過這張重點不在表現(xiàn)服裝,也沒有上色。
能看出來畫上有一男一女,女人正優(yōu)雅地坐著,伸手去拿一杯茶,男人則逗她似的往她茶杯里放了一朵拇指月季。
默文·白看見他的動作,頓時挑起眉問道,“怎么樣?這幅畫還不錯吧?”
燕綏之點了點頭,“很不錯,能看出畫師是個瀟灑的人�!�
默文·白一聽他這么說,興致更濃厚了,“是么?這也能看出來?還能看出什么?”
“還能看出畫師應該是個萬年光棍。”燕綏之道。
默文·白:“……”
燕綏之又欣賞了片刻,這才注意到碎嘴房東的沉默,“怎么?”
默文·白一臉麻木地看了他半天,然后用拇指戳了戳自己,“謝謝評價,畫師就在這里�!�
燕綏之了然地點了點頭,“那看來我說得很準確嘛�!�
“……”
有那么一瞬間,洛克有點兒后悔介紹他倆認識,總覺得房東再被戳兩下痛腳,隨時會把他們掃地出門。不過后來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燕綏之什么時候不討喜過,哦,碰上霍布斯老律師除外。
總之兩句話的功夫,房東已經(jīng)笑嘻嘻地要去跟燕綏之勾肩搭背了,“你對畫還挺懂的�!�
不愛跟人太親近的燕大教授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爪,“屋里的這些掛畫都是你畫的?”
“是啊�!蹦摹ぐ椎�,“辭職之后我就一直在吃房租畫畫,這都二十多年了。”
燕綏之點了點頭。
倒是洛克有點好奇,“辭職?那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默文·白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不受拘束享受人生”的氣質(zhì),很有點兒混不吝的味道,衣褲都是最寬松的,在家仗著有地暖和溫控就一直打著赤腳,頭發(fā)在腦后隨意地扎了一個辮子。
單從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很難想象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提起之前的工作,默文·白似乎有點兒不太高興。
“呃?抱歉,我是不是問了什么不該問的?”洛克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可見這段時間實習下來,還是有點長進的。
“啊——”默文·白拖長了調(diào)子,“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想起之前的工作就有點沒興致,我這張驢臉是拉給工作看的,不是拉給你們看的。”
他也并沒有回避洛克的問題,甚至還耷拉著死魚眼,主動對洛克道,“你覺得我之前是什么工作?”
“不知道,很難猜�!甭蹇说�,“感覺就是畫家、搞藝術(shù)品的、或者辦畫展書展的,或者設(shè)計師?”
他每說一個,默文·白就搖一搖食指,搖到最后居然又多了幾分得意,“很遺憾,全錯。看來我這些年很不錯,把原本的氣質(zhì)都洗刷干凈了,非常成功,可喜可賀�!�
他賣了個關(guān)子,這才道:“我在醫(yī)院工作�!�
他又敲了敲墻上那幅一男一女的畫,“這兩位就是我在醫(yī)院見過的,某種意義上算是我的病人之一,當時專家醫(yī)生在醫(yī)院后花園會見他們的時候,我剛巧經(jīng)過,對那一幕印象有點深,后來偶爾想起來,就畫下來了�!�
洛克小傻子愣了好一會兒,“老實說,完全看不出來,是醫(yī)生嗎?”
“不算是�!蹦摹ぐ椎�,“我在研究室里,不下臨床,但跟病人之間還是有間接聯(lián)系的。”
這下連燕綏之都有些訝異了。
洛克問:“研究室?研究什么?”
默文·白擺了擺手,“算啦,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想提了。而且二十多年了,工作內(nèi)容我都忘光了�!�
之后參觀臥室的過程中,洛克一會兒忍不住瞄他一眼,一會兒又忍不住瞄他一眼。
“這一版溫控裝置雖然也裝了有十年了,但是效果還不錯�!蹦摹ぐ椎�,“如果出故障的話,可以撥打這個電話。這位同學,你已經(jīng)投瞄了我四十七回了,再多瞄兩回,我會懷疑你想跟我展開一段祖孫戀。”
“……”
洛克一臉驚悚,“不是等等,什么祖孫?你多大了?”
默文·白賞了他一個驚天白眼,“你的重點是不是有點問題?我掐指算過,也不算很老,可能比你們大個70歲吧。”
照這么算,他現(xiàn)在有90多歲。事實上90歲都還在盛年的尾巴根,要走到尾巴尖還得再有20年。這樣看來,他眼角眉心的褶皺和嘴邊的法令紋又有點過深了,尤其是眉心那兩道,如果不是曾經(jīng)經(jīng)年累月地眉頭緊鎖,很少會有這樣深的紋路。
結(jié)合剛才的話,看來他曾經(jīng)的工作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少煩惱。
默文·白沒再擠兌洛克,而是帶著他們走到了最后一間門外,“這里也是一間臥室,不過不在租房范圍內(nèi),放的都是我自己的東西。事實上這就是我偶爾會住的房間,也不打算騰出來�!�
他嘴上這么說,還是把這間房門打開了,“雖然不租,但我也不介意讓你們參觀一下,珍惜一下這次機會,過會兒鎖上了,你就再也沒有打開的權(quán)利了�!�
比起之前收拾干凈的各個空間,這間臥室才真正有住人的痕跡,床頭甚至還擱著一本仿古的筆記本,里面夾著一只筆,像是寫到一半臨時出個門。
墻上釘著好幾排頗有藝術(shù)風格的書架,錯落有致。有兩排放的是典藏版的畫冊書冊,還有兩本展開在某一頁的速寫本,另外幾排則擺放著各種照片,中間偶爾夾著幾盆顏色新鮮的仙人掌。
“看,為了租房方便,我特地把花藤換成了仙人掌,你不用管它�!蹦摹ぐ椎�。
燕綏之非常誠懇:“不會管的,放心。以往住處被我管過的花花草草都死了�!�
默文·白:“……那還是高抬貴手就好�!�
燕綏之的目光從那些照片上一掃而過,其中大多是默文·白畫畫或者辦畫展的照片,但有兩張例外。
那兩張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從穿衣風格到景色風格都能看出,那應該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里是一片墓園,默文·白正拿著白色的安息花,在松柏青樹間緩緩走著,他身側(cè)再到更遙遠的背后,是一排一排沉默的墓碑。
另一張依然是那片墓園,換了個角度,這次連默文·白自己都沒有出境,就只拍了在墨綠色的樹木間鋪陳到遠處的數(shù)不清的墓碑。
洛克看到這兩張照片的時候,默默咋舌,心說這位房東先生還真是一點兒不知道避諱,這兩張照片拍得是很有藝術(shù)性不錯,但放在臥室正對著床也有點太奇怪了,晚上睡覺冷不丁掃一眼不覺得瘆得慌么?
同樣在看這兩張照片,燕綏之所想的東西就跟他完全不同。
盡管照片沒有拍到墓園大門,也沒有任何地方露出墓園的名字。但是燕綏之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赫蘭星十三區(qū)的杜松墓園?”
默文·白點了點頭,有點意外:“是的,這都能看出來?”
“碰巧熟悉�!毖嘟椫馈�
當然能認出來,因為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燕綏之每天都會去那里,一呆就是一下午,那里墓碑擺的位置,種的樹長成了什么樣,哪一塊地勢高一點,臺階上得有點累,哪一塊地勢低一點,下雨的時候水流容易積成片,他都知道。
因為他的父母就葬在那里。
燕綏之看了一會兒那兩張照片,那里面容納進了上百塊墓碑,其中有兩塊下面,就躺著他最想念的人。
“怎么了?”默文·白問道。
片刻后,燕綏之轉(zhuǎn)開視線抱歉地道:“沒什么,有點走神�!�
“哦沒關(guān)系,”默文·白道,“我每次看著這兩張照片,也很容易出神,一發(fā)呆一下午就這么過去了。”
他帶著兩人出了房間,把門重新鎖好,道:“我老家在赫蘭星,以前工作的時候主要都呆在德卡馬,后來辭職了,就半年回去,半年在這邊,交叉著。最近德卡馬有個聯(lián)合畫展,我本來該在這邊采風的,但是昨天晚上突然接到通訊,我母親生病了,得趕回赫蘭去照顧一陣子,否則可能以后都別想進家門了。”
“什么�。繃乐貑�?”洛克關(guān)切地問道。
默文·白笑瞇瞇地說,“這種時候你可真像個金發(fā)小天使,再胖一點兒酒更像了。沒什么大事,可能傳染了流感,有點發(fā)燒,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但哪怕她今晚就活蹦亂跳地好了,我也得回去一趟,總要看一眼才放心�!�
“那么——”默文·白帶著兩人重新回到了客廳,已經(jīng)準備好的租房合同被他從光腦里調(diào)出來,仿真紙頁鋪在玻璃茶幾上,“如果你沒什么其他問題,我們來把合同簽了?”
其實最初在進門前,燕綏之是傾向于不租的,因為這個住宅區(qū)的環(huán)境確實不怎么樣。但是這會兒他卻有點改主意了。
也許是因為屋內(nèi)的布置確實不錯,甚至超出他的預料。又或者是因為那兩張墓園的照片……
燕綏之想了想道:“老實說,我對這里非常滿意,但受某些原因限制,我可能暫時無法確定租期——”
默文·白朝洛克看了一眼,又沖燕綏之擺了擺手,一臉瀟灑:“沒關(guān)系!我知道,我聽洛克小同學提過,你們現(xiàn)在實習期間能拿到的薪酬有限,獨立生活的前提下,不管哪個可能都沒法一口氣掏出半年的租金。很正常,我以前也碰到過南十字的小朋友,太了解了。”
他誤以為燕綏之所說的原因是“囊中羞澀”,當然某種程度上這種理解也沒錯。當然,燕綏之實際在考慮的是他可能住不了多久羊皮就要掉完了。
不過這話不能跟房東說,既然房東已經(jīng)替他找好了理由,他當然樂意之至,順著話點了點頭,道:“就是這樣,很不好意思,但是我目前是個窮鬼。”
這位窮鬼一點兒也沒有窮鬼的自覺,氣質(zhì)氣勢都是一等一的,還坦然得不得了。
洛克在旁邊看了一眼,就默默扭頭掩住了臉。
誰知默文·白卻哈哈大笑,“誒,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老實說,能碰到這么有意思的租客不容易,這樣吧,趁著我現(xiàn)在心情好,干脆先跟你簽個一周試住協(xié)議。我反正要在赫蘭星呆一周左右,有個人能幫我看著點房子也不錯。而你也可以先把行李什么的搬過來,住上幾天緩沖一下。如果確實喜歡這里,可以一個月一個月地跟我續(xù)簽,怎么樣?”
洛克偷偷看了一眼,心說這協(xié)議一般人都下不了嘴答應。正常情況,看到房東這么好說話這么體貼,就該說:“不,這怎么行,先簽一個月”或者“先簽三個月吧”,相當于各退一步,雙方皆大歡喜。
誰知燕綏之居然真的點了點頭,說:“是么?如果真能這樣那自然再好不過了,非常感謝�!�
洛克:“……”你好意思?
燕大教授真的好意思。
他說著,低頭行云流水地掃了一番協(xié)議內(nèi)容,然后特別自然地在租賃期限那里填了7天,又填好了其他幾個地方,最后在結(jié)尾龍飛鳳舞地簽上名。
簽名的時候,他又卡了一回殼,扭轉(zhuǎn)回來時還在心里“嘖”了一聲,心道沒有顧同學在旁邊及時咳嗽,還真容易犯錯。
默文·白倒是毫不在意,他接過協(xié)議,核對了幾處填寫的信息,然后也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除了洛克,都很歡喜。
有這兩個人在,一個原本應該挺慎重的租房過程快得驚人,從看房到簽協(xié)議前后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
直到燕綏之告辭,準備離開的時候,洛克都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這就好啦?”
“不然呢?”
走到門口的時候,默文·白突然想起什么來,拍了一下腦門,道:“嗨——我一時興奮忘了說了,住在這里你可以隨心所欲,但有兩件事例外�!�
“哪兩件?”
“不能養(yǎng)動物�!蹦摹ぐ椎溃叭魏蝿游锒疾豢梢�,不要讓我看見一絲動物留下的痕跡,我對這件事很敏感,看到會窒息。正的,不開玩笑,這是很嚴肅的事情。我對這種事情有一點兒……心理陰影。所以務(wù)必!務(wù)必!不要違反�!�
燕綏之點了點頭,“放心,實習生的薪酬能養(yǎng)活我自己就異常艱巨了,沒有多余的錢養(yǎng)寵物�!�
默文·白道:“那就好�!�
“……”
“呃不是,祝你們早點兒漲薪酬�!蹦摹ぐ子值�,“另一件事是不允許把女朋友帶過來,這同樣很嚴肅,也是我的心理陰影。以前只有上一條規(guī)定,沒加這一條,接連碰上三位租客都跟人形馬達一樣,人生唯一一件可做的事就是懟,而且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啊……簡直是噩夢,總之你就當這是一個萬年光棍的敏感點,不能觸碰,所以答應我,不要帶好嗎�!�
燕綏之哭笑不得,“我沒有女朋友,不知道這點能不能安慰你�!�
默文·白斬釘截鐵地補充道,“男朋友也不行�!�
燕綏之:“……”
“你為什么沉默?”默文·白的眼神帶上了胡攪蠻纏的狐疑。
燕綏之沒好氣道,“沒有,都沒有。再這么看下去我可能要去刪協(xié)議了�!�
默文·白放心地點了點頭,“好的,你的指紋我給你開了七天權(quán)限,你今晚就可以搬過來享受新生了�!�
……
燕綏之打算回到南十字律所的時候跟顧晏說一聲。
事實上在簽協(xié)議的那一瞬,他曾經(jīng)冒出過要給顧晏撥一個通訊問一句的想法,但這想法閃過的瞬間就被他自己打上了叉。至于為什么,他沒去細想。
或者說他其實知道為什么,但某種意識牽扯著沒讓他多想。
然而回到南十字律所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二樓的辦公室里空無一人。
他想了想,用智能機給顧晏發(fā)了一條信息:“你已經(jīng)去港口了?”
片刻后,對方的信息回復過來:“已經(jīng)在飛梭機上了�!�
“這么快?”
“加急�!�
又過了片刻,顧晏的消息又來一條:“要離港了,晚上你自己回去�!�
燕綏之想了想給他回到:“對了,洛克幫我找到了新公寓,我剛才簽了一個短期協(xié)議,這兩天會搬�!�
畢竟他住在那里會給顧晏添麻煩,盡管顧晏本人不在意,但是燕綏之卻不能拿他的前途亂開玩笑。
只是這一回,等了很久,顧晏的消息都沒有再回復過來。
第82章
感染(三)
顧晏不高興了。
并非是生氣的那種不高興,而是另一種更復雜更難以描述的情緒……
燕綏之看著毫無動靜的通訊器,幾乎能想象顧晏會怎樣輕蹙一下眉,又很快松開,恢復成平日里一貫極度平靜的模樣,然后沉默下去……
這些他都知道。
即便隔著通訊器和飛梭機越來越遠的距離,他也能感覺到顧晏的情緒。
但是這次怎么哄呢?
燕大教授有點兒發(fā)愁,他靠著辦公椅柔軟的皮質(zhì)椅背,支著下巴出了一會兒神,然后嘆了口氣,出門去茶水室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端著溫水經(jīng)過顧晏的辦公桌時停了步。
寬大厚重的辦公桌被打理得極致整潔,跟顧晏平日給人的感覺一樣,桌子一角放著一盆常青竹。這是大律師辦公室剛布置好的時候,菲茲強行塞到各個辦公室的,用于裝點室內(nèi)環(huán)境。
結(jié)果幾年下來,其他人的盆栽都死幾回了,反倒是他這盆一直活得不錯。之前偶然閑聊的時候,菲茲說過顧晏這盆常青竹一般不讓人動,畢竟全律所都是植物殺手,它能活下來不容易。
但是燕綏之順手往里澆過好幾回水,顧晏都只是撩了撩眼皮,沒吭聲。
燕大教授有個毛病,思考問題出神時手里會有點兒小動作,以前院長辦公室的座椅邊有個落地盆栽,葉子細細涼涼的手感非常不錯。他經(jīng)常支著下巴一邊想事情,一邊手指無意識地去摸那個葉子。
負責清掃辦公室的保潔阿姨是個細心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這個習慣后,每次打掃完都把花盆轉(zhuǎn)一個角,以免他盯著一片葉子摸,摸禿了。
這會兒他靠著顧晏的辦公桌沿,看著空無一人的椅子出了一會兒神。等回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溫水已經(jīng)少了一半,另一半已經(jīng)被他一會兒一下一會兒一下,無意識澆進了常青竹的花盆里。
花盆里的泥土已經(jīng)被澆透了,還有一塊形成了一個淺淺的小水洼,汩汩翻了個一個小水泡,然后慢慢洇了下去,撈都撈不回來。
“……”
燕綏之沉默片刻,彎腰掀起常青竹舒展的枝葉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青竹根部往上果然有了一點兒蔫爛的痕跡,據(jù)他以往豐富的禍禍經(jīng)驗來看,這常青竹可能快要被他澆死了。
“……”
燕大教授僵硬片刻,立刻做了壞事般收回手,扭頭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顧晏要被他氣跑了,顧晏的竹子也要被他弄死了。
燕綏之更愁了,覺得自己可能注定要跟薄荷精過不去了。
……
下午離開律所的時候,主動來讓燕綏之搭便車的菲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問道:“阮?你碰上什么事了?”
燕綏之愣了一下,“沒什么,怎么了?”
“看起來心情好像不怎么樣�!狈破澋�,“顧出差前給你留任務(wù)了?還是碰上什么難題了?我聽說洛克給你找了新公寓?”
“嗯�!毖嘟椫c了點頭,“這就知道了?”
菲茲驕傲道:“那當然,我什么不知道。你打算今晚就搬嗎?”
燕綏之想了想,搖頭道,“今晚先收拾吧,明天再搬�!�
“等顧回來再搬?”菲茲問。
燕綏之一頓,又點了點頭道:“對,等他回來。”
“那好吧,本來想說如果你今晚打算搬,我可以幫個忙,開車送你和你的行李箱一程�!狈破澬〗沩斨荒樳z憾,絲毫不加修飾,“哎,幫小帥哥搬家順便蹭頓飯的機會沒有了�!�
“聽說你的新房東也很帥,看一眼的機會也沒有了�!狈破澋馈�
遺憾得跟真的似的。
燕綏之哭笑不得,“我倒是有他通訊號,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發(fā)給你�!�
“算了。”菲茲又道,“明天搬也不錯,顧還能幫你收拾一下,把你送過去。”
燕綏之干笑一聲,心說別提幫忙了,你們顧大律師似乎已經(jīng)不打算理我了。
“嗯……我說錯什么了么?”菲茲又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好像心情又不好了?”
燕綏之摸了一把臉,半真不假地笑了一下:“有這么明顯?我有點遺憾,以后都住不了顧律師那么貴的別墅樓了�!�
菲茲小姐哼笑了一聲。
車子依然是智能駕駛的狀態(tài),沒費多少時間就拐進了城中花園別墅區(qū)的院門。這天律所不算忙,沒什么人加班,所以他們到別墅區(qū)的時候,天色才剛剛有些泛暗,夕陽的余暉在花花草草和未消的雪頂上鋪了一層金色的余暉。
紅得明艷的車停在顧晏的別墅前,燕綏之開門下了車,他站在花圃旁沖菲茲擺了擺手,道:“難得這么早,你快回去吧。”
“如果每天都能這個時間點回來,我能活五百歲,這景色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菲茲小姐話剛說到一半,笑容就凝固在了嘴邊,然后壓低繼續(xù)道:“——個屁!見了鬼了!”
燕綏之:“???”
菲茲的視線越過了他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的某個方位,還真是一副活見了鬼的表情。
“怎么了?”
“霍布斯——”菲茲壓低了聲音說道。
就見不遠處通往另一幢別墅的岔道上,一位身形精瘦,頭發(fā)銀灰的男人正站在那里,穿著黑色的長大衣,裹著鐵灰色的圍巾,面容嚴肅。
他的雙眸顏色跟頭發(fā)接近,看過來的時候像伺機而動的鷹隼。當然,也可能是他那鷹鉤鼻帶來的視覺效果。
那不是別人,正是之前他們擔心碰上的老古董霍布斯。
霍布斯雖然年紀不小,但視力聽力都好得很,尤其在抓人小辮子的時候顯得精神抖擻。
菲茲小姐背對著他咬了咬嘴唇,沖燕綏之一頓擠眉弄眼,“怎么辦?要不你干脆上車,就說去我家里的。”
燕綏之挑了眉,輕聲對她道:“下了車再上車是不是太刻意了點?”他說著,拍了拍車窗,道:“沒關(guān)系,你先回去�!�
這種動作由他做出來,總是有著很強的安撫效果,可能是因為他看起來總是帶著笑意不慌不忙的。菲茲下意識點了點頭,都要按啟動鍵了,又反應過來:我居然放一個小實習生獨自對付霍布斯?我怎么這么聽話?
于是菲茲小姐又收回了啟動的手指,瞄了一眼燕綏之,又看向霍布斯,腦子里飛快閃過無數(shù)借口——
我覺得這位小實習生太帥了所以沒忍住邀請他共進晚餐?不行,雖然聽起來挺真的,但是對實習生不好。
顧律師出差,所以托實習生來幫他看一天家?不行,更扯。
……
她正愁著自己腦子不夠用,不會說瞎話的時候。那邊霍布斯開了口,似乎想要說什么。
然而在他開口前,燕綏之已經(jīng)無比自然地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然后更加自然地楞了一下,笑起來道:“霍布斯先生,看來我過來的時間掐得恰到好處�!�
霍布斯剛張的口又閉上了,一臉懵地看著他:“???”
菲茲更懵:“???”
“你在搞什么啊?”菲茲用氣聲悄悄問了一句,燕綏之垂著的手指沖她輕輕晃了晃,示意她沒事,不用管。
比完手勢,燕綏之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霍布斯面前。
“什么掐的時間恰到好處?”霍布斯擰著眉問他。
燕綏之道:“我從菲茲小姐那邊問到了您的住處,特地搭了她的順風車來找您,本來以為要等上一會兒,沒想到剛好……”
他表情非常坦然,笑容得體有禮,活像一個資歷深厚的同行,也有點兒像酒會上碰到的合作對象……總之,就是不像律所其他任何一個實習生。
霍布斯對洛克他們擺出來的老師模樣,在燕綏之面前怎么端都有點底氣不足。
沒道理啊……
霍布斯心說,我對著一個實習生虛什么,于是他把臉板得更正,壓著嗓子用一種“我跟你不太熟”的調(diào)子,說道:“找我干什么?”
“哦——”燕綏之輕輕拖了個尾調(diào),笑著道,“其實也沒什么,我就是覺得您好像始終對我很有意見,今天在律所我從您辦公室門口路過三回,三回都被瞪了。我應該沒看錯?”
霍布斯:“……”
“這么下去對雙方都不太好,太影響心情和工作效率了,所以我想跟您談?wù)劇5诼伤ㄙM時間談這種純粹的私人話題不太合適,所以只能等您下班了,不介意的話,我去您那坐一會兒?”
燕綏之今天本來心情就不怎么樣,這會兒說起話來也是句句戳著對方肋骨來。
這段話乍一看沒什么,其實直接戳開了兩點,一是“私人話題”,二是“去屋里談”。
“私人話題”就是擺明了說這不是什么公事,單純是私人的帶有偏見的情緒,再翻一下就是說霍布斯凈跟實習生過不去真好意思。
至于“去屋里談”,那就是霍布斯目前最怕的事情了。
顧晏在一級律師的名單公示期,霍布斯也在,這段時間里最妥當?shù)淖龇ň褪遣灰蝗俗プ∧呐乱欢↑c兒問題,即便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旦有可以發(fā)散的口子,就會很麻煩。
尤其對霍布斯這種老古板來說,大晚上的放個實習生進屋像什么話!
于是霍布斯皺著眉朝后仰了仰上身,用一種避之如蛇蝎的目光看了燕綏之一眼,然后擺手道:“沒有,我對你沒什么意見,只是覺得你之前在律所的某些表現(xiàn)不太符合實習生該有的樣子。顧律師是年輕人,之前也始終不愿意帶實習生,你是第一個,又是被塞到他手里的,在管教實習生方面經(jīng)驗不足。而我只是出于一個過來的有經(jīng)驗的老律師,給你一些警示而已,沒有任何私人情緒�!�
燕綏之點了點頭,“是嗎?那就好,我也覺得我多想了,您畢竟是經(jīng)驗豐富閱歷資深的老律師,不可能那么小心眼。”
霍布斯:“……”
這話就很戳心了,又是“老”,又是“小心眼”的。
這位年輕人的表現(xiàn)活像在說他不想在南十字律所混下去了。
霍布斯嘴角的筋蹦了兩下,依然板著臉,硬生生把這話接了下來,道:“當然不是,我只是認為年輕人需要多磨一磨性子,多漲一些經(jīng)驗。好了,話都在這里說開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說完,霍布斯拎著光腦和手包,扭頭就走,上了年紀之后可能頭一回這么步伐矯健。
他走得很快,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彎路后面,又越過兩幢別墅,拐到里面去了,消失在了視野中。
燕綏之一臉淡定地回到車邊,菲茲小姐嘆為觀止,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小心翼翼問道:“你已經(jīng)找好下家了嗎?”
燕綏之:“???”
“為什么這么說?”
菲茲小姐:“哦,沒什么,我以為你不想在南十字律所混下去了�!�
燕綏之笑彎了眼,心說我本來也不是南十字律所的人,要不是因為某位到現(xiàn)在還不理人的薄荷精,我看完卷宗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菲茲小姐雖然被他剛才那些話弄得提心吊膽的,但最終還是長出一口氣道,“不過聽著挺爽的,你好好的啊,我先回家了。”
“從霍布斯的別墅能看到顧律師這邊么?”燕綏之又多問了一句。
“看不見的,除非他晚上不睡覺了蹲在院子里盯著�!狈破澋溃胺判陌�,不至于。他也就是心眼小了點,愛找麻煩了一點,還沒到這個程度�!�
燕綏之點了點頭,放心地進了顧晏的房子。
進門之后,他打開了樓下客廳的燈,調(diào)出智能機的全息屏看了一眼。心說同樣是小心眼,怎么千差萬別,霍布斯那么討嫌,顧晏就挺討人喜歡的。
他沒再遲疑,給顧晏發(fā)了個信息,“剛才回來的時候碰到了霍布斯,菲茲小姐活像見了鬼�!�
這句話中顯然有某些詞成功戳到了顧大律師的某些點,過了一會兒,沉默了一個白天的信息終于有了動靜:“不用管他�!�
燕大教授終于找到了切入點,道:“還是要管一管的,起碼等你過了公示期�!�
這次顧晏的回復很快來了,“你搬走是因為霍布斯?”
是么?
燕綏之手指停了一會兒,回復道:“算是吧,最初不就說過只是在你這里暫住兩天么,你還很不樂意。”
這次顧晏又沒了動靜。
燕綏之:“???”
他把這句信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沒研究出來自己哪里說得不對,又掐到哪片葉子了。
去你的吧。
燕綏之沒好氣地把智能機摘下來,順手丟在茶幾上,然后借了顧晏的廚房簡單弄了一點兒吃的。
他平日里說起話來雖然常常不太客氣,有時候也很不要臉,但有些事情上他一直很注意分寸,極為客氣。他在別人的住處從來都很講究禮儀,再怎么親近也不會出入得跟自己家一樣。
顧晏這里是個例外。
又是例外……
他活了這么多年,例外很少,但現(xiàn)在看來絕大部分都落在顧晏身上了。
這次顧晏的信息又遲了很久,燕綏之特地看了眼星際時區(qū)里赫蘭星的時間,顧晏出差要去的那個區(qū)現(xiàn)在剛好是下午,也不知道他是在忙還是怎么。
他這次去據(jù)說是給朋友幫一個忙,處理的事情并不是刑事方面的,而是民商方面的。聯(lián)盟的律師其實并沒有完全嚴格的分類,說是刑事律師,偶爾也會處理一些民事方面的案子。而主要打民商官司的律師,偶爾也會被拉著接一兩樁刑事案件,只不過處理得不多,畢竟一般人找律師肯定先挑更合適的。這種情況大多是熟人朋友幫個忙。
顧晏的那個朋友是赫蘭星那邊一家私人醫(yī)院的小股東,最近醫(yī)院大股東不安分蠢蠢欲動想收縮小股東的權(quán)利。他這回去就是幫忙去做個談判。
上了談判桌,總不至于還要中途跟人聊信息。
燕綏之這么想著,兀自洗漱了一番上了閣樓,他窩坐在墻邊柔軟的沙發(fā)椅里看了一會兒書,然后不知怎么的總覺得十分困倦……
小指上的智能機震動起來的時候,他睜了眼反應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看著書睡過去了。
他懶懶地靠在椅背里,調(diào)出信息界面看了一眼:
因為上一次要改成正經(jīng)備注名的時候,被顧晏一手關(guān)掉了屏幕,于是對方的備注名依然還是很不正經(jīng)的“大度的薄荷精”
顧晏頂著這個名字,回了兩個簡單的字。
-
沒有。
什么沒有?
燕綏之覺得自己可能睡蒙了,都看不懂信息意思了。
他朝上翻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前面發(fā)了什么。
-
最初不就說過只是在你這里暫住兩天么,你還很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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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沒有不樂意。
什么叫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就是了。
但是燕大教授看著信息,嘴角卻翹了一下。
第83章
感染(四)
昨天晚上收完信息,也許是心情還不錯的緣故,沒什么負擔。燕綏之很快就又睡著了,一直到今天早上睜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沙發(fā)椅里窩坐了一夜。
站起來的時候,渾身骨頭咔咔咔響得驚天動地,以至于燕大教授產(chǎn)生了一種“突然就半截脖子入土了”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