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畏懼的男人
新婚夜,寧禎一個人睡。
她不吵不鬧的,等著看她笑話的人都挺失望。
“她沉得住氣�!�
“裝的吧,看她能裝幾日。”
碼頭的確發(fā)生了爆炸,寧禎在翌日的早報上讀到了。
炸死了北城政府的特派員,此事關乎軍政府和總統(tǒng)府的糾葛,是大的政治事件。
一個不慎,會引發(fā)戰(zhàn)爭,盛長裕忙得沒時間來洞房可以理解。
盛長裕不僅新婚當晚沒來,而后一直不露面。
寧禎也沒當回事。
三朝回門,盛長裕依舊缺席。
老夫人把回門禮準備得極其豐盛又隆重,彌補了盛長裕不能陪寧禎回門的遺憾。
寧家沒瞧見盛長裕,只寧禎一個人回來,從祖母往下,全家臉色都難看。
獨寧禎安安靜靜。
她穿一件紅色旗袍,繡了金線鳳凰,奢靡又張揚。而她眼眸沉著,哪怕再貴重的衣衫,她也壓得住,氣質(zhì)咄咄。
“禎兒,兩萬援軍帶著物資,已經(jīng)出發(fā)了�!�
回門后,寧禎回到盛家老宅,她婆母拉著她的手,如此告訴她。
“多謝姆媽。”寧禎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她等了一個月,皖南前線傳來捷報。增援不算及時,但人員與裝備充足,解了平亂之困。
她父兄即將回程。
寧禎從老夫人這里第一時間得到了喜訊,立馬回娘家報喜。
祖母、母親和嫂子們喜形于色。
“這場危機,可算解了。”祖母念阿彌陀佛。
母親忍不住:“用禎兒的幸福換的。”
屋子里安靜了。
兩位嫂子不敢說話,祖母臉上也有凄容。
寧家的心頭寶,在督軍府眼里只值二萬援軍。偏偏生死關頭,命捏在盛家手里。
“姆媽,我在倫敦的時候,談過一次戀愛�!睂幍澩蝗徽f。
眾人看向她。
母親微訝:“是嗎?”
“我知道自由戀愛的滋味,已經(jīng)嘗試過了。如今國力凋零、列強環(huán)伺,做學問沒有出頭之日。
出國前,我總以為能逆轉(zhuǎn)國運,如今心灰。我不愿活得狷介,只想順勢而為。
我已經(jīng)二十一歲,總要嫁人。與其嫁得平頭小戶,需要與丈夫培養(yǎng)感情,去接納一個我不愛的人,不如做高門主母。
主持中饋、管理妾室與教養(yǎng)子女、社交應酬,這些遠遠比談情說愛容易。這門婚姻對我來說,并不算差。”寧禎道。
又道,“我的性格,也不擅長逢迎。做督軍夫人,只要能站穩(wěn)腳跟,督軍和老夫人認可,滿城的人都要看我臉色。姆媽,這是我想要的。”
眾人:“……”
寧家從未想過把寧禎培養(yǎng)成什么樣子。
她是唯一的女兒,哪怕她再不成器,寧家也能支撐她的前途。
長輩們對她的婚姻期待,是小兩口兩情相悅、男方家庭優(yōu)渥、婆母慈善、人事簡單,寧禎可以過舒心小日子。
可沒想到,寧禎卻不在乎小情愛,她甚至覺得很煩。
她只想要權勢。
祖母和母親對視一眼,都很吃驚。
“……四妹好不容易回來,我們出去逛逛,也替她散散心�!贝笊┮娛覂�(nèi)沉悶,主動道。
祖母點頭:“去吧。”
兩個嫂子陪同寧禎上街。
大嫂進門早,看著寧禎長大,二嫂也又是閨中密友,三人相處自在。
買了首飾,三人咖啡廳小坐休息。
大嫂去前面打個電話。
“寧禎,那邊有個極好看的男人,他總看你�!倍┖蛯幍澮Ф�。
寧禎順著她的話,轉(zhuǎn)過臉。
男人坐在靠墻的位置,咖啡廳的燈,只落了半縷在他側(cè)顏。他膚白發(fā)墨,唇天然而紅,黑白中孕育出妖冶,端肅又冷漠。
一雙眼,瞳仁顏色淺,又清透明亮,似最上等的琥珀。
寧禎表情微變。
二嫂:“你認識?”
“認識,我在倫敦時候的同學�!睂幍澋纳裆�,一時莫測,就連最了解她的二嫂也看不清楚。
二嫂又看向那人。
那人余光反復脧向?qū)幍�,意味不明�?br />
那張臉太過英俊,有些妖氣,二嫂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送你金戒指的人?”
寧禎差點被咖啡嗆到。
“不、不是�!睂幍澟σ谘谇榫w,“我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二嫂:“……”
大嫂打完了電話回來,寧禎便說自己要回盛家老宅了。
三人從咖啡廳出來。
站在門口,等著司機開車過來,門后有人喊:“寧禎�!�
五月天,梅雨將至,天氣悶熱煩躁,空氣里充滿了石楠花的臭味。
寧禎站定,后脊發(fā)僵。
她神色不太對。
“好久不見�!蹦腥烁吒叽蟠笳驹谒齻兠媲埃抗馍�。
他穿深藍色西褲、同色襯衫,袖口挽住,露出半截精瘦有力的小臂。腕口的袖扣是黑曜石,在日光下有淡芒微閃。
寧禎定了定神:“好久不見,聞先生�!�
男人上下打量她:“你過得不錯。面色紅潤,吃得好、睡得也好?”
寧禎微微咬住后槽牙,沒出聲。
二嫂不樂意了:“這位先生,我妹妹得罪你了嗎?”
男人表情端肅:“這個問題,太太可以問寧禎�!�
二嫂一噎。
“聞先生,有事沖我來�!睂幍澋馈�
大嫂拉了二嫂,往前走了幾步。
寧禎的汽車到了,她與兩位嫂子告辭后,徑直上了車。
男人原地站了片刻,唇線繃得很緊,眸光深邃似潭,看著寧禎的汽車走遠。
寧家兩位嫂子也回去了。
路上,大嫂對二少奶奶金暖說:“方才那個人,他和四妹好像有仇。咱家妹妹散漫得很,怎么會與人結(jié)仇?”
不僅有仇,寧禎還心虛。
寧禎從小主意正,她很少辦錯事,豈會在人面前心虛?
家里出了事,她敢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找盛老夫人要增援。
她為什么會怕?
二嫂金暖:“不知道。不過,那人好帥氣!”
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帥氣的男人。
高大修長、白凈又冷漠,眸光淺淡冷冽,渾身上下散發(fā)別樣的尊貴。
……和寧禎好般配。
寧家的人都有天生好容貌。在金暖眼里,沒人比自家小姑子更漂亮了。
“你可消停吧。被二弟那個醋缸聽到你說別的男人‘帥氣’,回頭你又得哄�!贝笊┱f。
又說,“就沒見過比他更愛吃醋的。都是你慣的。”
金暖:“……”
第005章
試探她
盛宅的園子大,兩處小院之間修建假山、樹木或者池塘。
寧禎住摘玉居。
摘玉居以前叫汨羅院。老夫人覺得名字不吉利,在寧禎嫁進來之前剛換的。
之所以“汨羅”,因為它臨近盛宅最大的湖。
人工湖,是盛宅整個大園子的中心,湖挖得很深。端陽節(jié)后水草豐茂、荷葉碧綠,傍晚時薄霧空濛。
白鳥銜魚,劃破湖面,蕩起一陣陣漣漪。
寧禎立在二樓的欄桿處,靜看這一面大湖。
她有點出神。
“夫人,晚飯準備好了。”女傭在身后說。
寧禎回神,點頭:“擺上吧�!�
她這邊剛坐下,院門被敲響。
傭人開門。
進門的年輕女子氣質(zhì)出塵,耳朵上戴紅寶石的耳墜子,笑靨溫婉。
“夫人�!�
“三姨太,你怎么來了?”寧禎站起身。
不看僧面看佛面,三姨太是老夫人的人,寧禎哪怕再想立威,也要尊重老夫人。
打狗還得看主人。
寧禎盡可能不叫人挑錯。
“夫人,老夫人說小廚房今晚做的蓮子羹很好。梅雨天悶熱,吃些清熱的,心里舒服。
特意叫了我來,看您這邊吃飯了沒。若是沒有,就去嘗嘗。”三姨太笑道。
她容貌清雅,圓眼櫻桃唇,衣著顏色淺淡,只用紅寶石耳墜子,做點睛之筆。
似一朵開在暖春中的小白花,溫柔嫻雅又沾染一點紅寶石的芒,令人心醉。
比起熱辣跋扈的二姨太繁繁,三姨太徐芳渡各方面都像大家閨秀,不容小覷。
“我還沒吃,這就去了。”寧禎道。
她沒更衣,隨意拿了一條雪綢長流蘇的披肩,和三姨太徐芳渡一起出門。
老夫人的院子,在盛家老宅最中心,也是大湖的正西面,臨水而建。
寧禎的摘玉居在最南邊,和老夫人相鄰不遠,都是老宅位置最好的院子。
一妻一妾沿著湖邊青石小徑,緩慢而行。
“夫人在國外念的什么書?”三姨太問。
寧禎:“我學的是建筑�!�
“蓋房子?”
“我主攻方向是城市規(guī)劃�!睂幍澋馈�
三姨太:“夫人真了不得�!�
兩人閑聊幾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穿淡紫色中袖旗袍,高貴又端莊,眉宇間還有當家主母的殺伐果斷。
寧禎叫了聲“姆媽”,坐到了老夫人身邊。
三姨太幫襯安箸。
“阿渡也坐下,一起吃飯�!崩戏蛉说溃挚磳幍澋哪樕�。
寧禎微微笑著:“坐下吃飯吧�!�
老夫人很滿意。
三姨太徐芳渡坐在老夫人的左手邊,替她布菜。
“……禎兒,你過門也有些日子了。家里的管事對牌和鑰匙,姆媽打算都交給你�!崩戏蛉苏f。
寧禎知道這是試探。
老宅上上下下至少三百人,內(nèi)宅總管房有四名大管事,他們與盛家息息相關。
總管房往下,十幾個“小衙門”,什么賬房、庫房、廚房等,每一層的人事都特別復雜。
一個不慎,不僅僅鬧笑話,甚至可能造成大事故。
寧禎知道,現(xiàn)在是老夫人自己管家,三姨太徐芳渡幫襯她理事。
兒媳過門,管家的權力交接也需要時間,有些可能兩三年。
盛宅的復雜在于,三姨太徐芳渡在老夫人身邊十年了,她有威望,也懂各處的人際調(diào)用。
寧禎貿(mào)然接手,做得好,和三姨太齊平,并不能突顯她的地位;做得不好,還不如三姨太。
“姆媽,我身體不算很好,恐怕將來子嗣艱難。我想先調(diào)養(yǎng)幾個月,適應新環(huán)境�!睂幍澱f。
她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她用了“調(diào)養(yǎng)身體”作為借口。這個借口,老夫人還不能反駁,因為作為正妻,為家族添子嗣是大事。
徐芳渡不動聲色瞥了眼寧禎,又快速低垂視線。
老夫人笑道:“你這個孩子,看著是單薄�!�
“我嫁過來后,回娘家時,祖母和母親都夸我臉色紅潤了很多。都是姆媽養(yǎng)得好�!睂幍澇脵C拍馬屁。
老夫人笑容越發(fā)濃郁。
婆媳間的第一次“試探”,被寧禎輕易化解了。
晚飯后,寧禎回去,老夫人就和徐芳渡聊起她。
“她沒有那些時髦千金的天真。你在她面前,處處謹慎些。”老夫人叮囑徐芳渡。
徐芳渡道是。
她欲言又止。
老夫人:“你想說什么?”
“姆媽,督軍至今也沒到她房里過夜。”徐芳渡說,“他忙完了,就歇在別苑�!�
又道,“是否派人請他回來?他總不能這樣冷落夫人。”
老夫人沉吟。
“明日派個人去別苑,叫他回來一趟�!崩戏蛉苏f。
徐芳渡道是。
她從老夫人處回去,到了自己的院子,立馬吩咐傭人連夜更換帳子與被褥,又把室內(nèi)仔仔細細打掃一番。
“督軍要回家了嗎?”傭人問。
徐芳渡笑了笑:“老夫人會請他回來住幾日的�!�
說罷,她笑容又有點苦澀。
她明明處處比繁繁優(yōu)秀,還比她漂亮,為何就是攏不住督軍的心?
盛長裕的別苑,守衛(wèi)森嚴,門口的哨樓日夜有人當值。
二樓書房,他與朋友抽雪茄閑聊,手邊的白蘭地酒杯已經(jīng)空了。
老宅傭人來傳話,叫他明日回去一趟。
副官如實轉(zhuǎn)告。
盛長裕擰眉。
“不想去老宅?”他的摯友程柏升問他。
盛長裕:“明知故問�!�
“都結(jié)婚了,逃避毫無用處。”程柏升說,“我聽你的副官長說,你的新夫人,打了你的二姨太一槍。”
“糟糕的槍法�!笔㈤L裕道,“寧家的人都這個德行,沒什么本事卻愛顯擺�!�
前些日子,繁繁告狀,說她在路上偶遇寧禎,寧禎一言不合打了她一槍。
盛長�?戳藰寕�。
不管怎么打,都不至于打那么差。
“你喜歡槍法好的女人,真是怪癖�!背贪厣溃芭藭鏄專Я伺計擅�,本身就怪異�!�
“你不懂�!笔㈤L裕說。
“蘇晴兒也不愛弄槍�!背贪厣值�。
盛長裕狠狠看了眼他,警告之意很明顯。
除了程柏升,沒人敢在盛長裕面前隨意提起死去的蘇晴兒。
蘇晴兒性格柔,最厭煩打打殺殺的。
盛長裕迷戀蘇晴兒,同時又很喜歡會槍法好的女人,這點矛盾叫程柏升也費解。
第二天,盛長裕起床后就去了軍政府開會。
“禮物送去老宅。告訴老夫人,我這些日子忙,暫時不回去�!笔㈤L裕吩咐家里副官。
副官應是。
繁繁聽到了。
盛長裕一走,繁繁對副官說:“禮物我去送,去備車。”
第006章
妻妾爭斗
老夫人的院子管事媽媽來請寧禎。
“督軍叫人送了禮,夫人去挑一份�!�
寧禎:“好�!�
督軍人不來,禮物也未必有寧禎的份兒。不過,老夫人愿意給寧禎面子,騰一份給她,寧禎也識抬舉。
寧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內(nèi)宅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接住,耐心十足。
她立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在寢臥歇午覺,盛長裕的兩個姨太太都到了。
二姨太繁繁生得濃艷嬌媚,一看就風情撩人;三姨太徐芳渡溫柔嫻靜,是解語花。
寧禎有點羨慕男人。
“督軍又不是死了,你成天跨個寡婦臉,真夠晦氣的�!睂幍潉偺と腴T檻,就聽到二姨太繁繁如此說。
三姨太很明顯一愣,繼而眼眶紅了:“你、你敢到老宅撒野?”
寧禎:“……”
也沒什么可羨慕的。
她進來,沒人把她當回事,因為繁繁和徐芳渡吵了起來。
繁繁跋扈又囂張;徐芳渡雙目噙淚,楚楚可憐,但言辭清晰,句句都能戳中繁繁的心。
比如徐芳渡說:“要不是時代變了,妓人踏入老宅大門,都是要被打斷腿的。”
“你罵誰?”繁繁當即大怒。
寧禎知道,繁繁出身很不好。她做了二姨太多年,似乎洗刷了當初的痕跡,沒人敢揭短。
三姨太看似嫻雅貞靜,實則用最溫柔的口吻說最惡毒的話。
繁繁大怒之下,上前狠狠摑了徐芳渡一巴掌。
寧禎:“……”
眾傭人:“……”
“放肆!”老夫人正好從寢臥出來,瞧見了這一幕,頓時大怒。
又怒指眾人,“你們都是死人,看著她行兇?”
然后又看了眼寧禎,“督軍夫人也是死的?”
寧禎:?
還有她的事?
她還以為,自己純屬湊熱鬧。
繁繁立馬跪下。她雖然跪著,后脊卻筆挺,也不哭,表情肅然看向老夫人:“三姨太她羞辱督軍,也羞辱您,我才出手教訓她的�!�
徐芳渡則哭哭啼啼,眼淚漣漣跪下:“姆媽,我沒有�!�
老夫人氣得心梗。
“你有什么資格教訓她?”老夫人怒指繁繁,“你算是個什么東西?”
“我是督軍的人。”繁繁依舊昂起臉,“老夫人想要打就打,我是絕不會容許阿貓阿狗侮辱督軍�!�
寧禎直到這時候,才明白為什么說督軍的兩房妾室鬧騰起來不可開交。
沒一個善茬。
而老夫人和督軍的母子關系,似乎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和睦。至少,繁繁敢抬出督軍來壓老夫人。
老夫人如果完全不顧督軍的面子,她完全可以叫人打死繁繁的。
偏偏老夫人又怒又氣,就是沒說如何處理。
寧禎這時候想跑。
很明顯,她是“督軍夫人”,老夫人會把她當槍使。
可這時已經(jīng)晚了。
老夫人發(fā)了話:“禎兒,這件事交給你處理�!�
寧禎:“……”
懲罰繁繁,就得罪督軍;不懲罰繁繁,任由三姨太被打,就得罪老夫人。
兩者都罰,不僅僅把督軍和老夫人得罪了,還顯得寧禎這個人沒什么本事,無法服眾。
寧禎左右為難。
燙手山芋,不得不接。
略微沉吟,寧禎上前幾步,站到了老夫人身邊:“今日這事,都是二姨太繁繁的錯。”
眾人愕然看向她。
寧禎想要一碗水端平,根本做不到。
既如此,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站隊。
她站老夫人。
她替老夫人背鍋。督軍生氣,她做出氣筒。
老夫人不能和兒子鬧僵,寧禎來。
想要左右逢源做老好人,結(jié)局只一個:里外不是人。
寧禎在老宅生活。大事上,老夫人會替她出面,她只需要和三姨太徐芳渡一樣,伺候好老夫人。
“二姨太到老宅挑釁,用意不明。又主動打人,錯上加錯。老夫人,罰她跪七日祠堂�!睂幍澱f了她的處理辦法。
老夫人眼底的詫異,有點遮掩不住。
她大概沒想到,寧禎頭腦這樣清晰,直接放棄督軍那邊。
有點欣賞,卻不滿意。
老夫人是希望兒媳能和兒子感情融洽,而不是做第二個徐芳渡。
不過,這個關頭,寧禎知道親疏,老夫人在感情上還是挺滿意的。
“你敢?”繁繁冷冷看向?qū)幍潱拔沂嵌杰姷娜恕!?br />
“督軍是老夫人生的。你一再抬出督軍,是挑撥督軍和老夫人母子失和,其心可誅。來人,把繁繁關起來。”寧禎道。
繁繁見狀愣住。
傭人上前,想要壓住她。繁繁卻一個閃身,退到了門口。
她轉(zhuǎn)身就跑。
老夫人對繁繁的出格行為,都見怪不怪了,只是很生氣:“成何體統(tǒng)?快按住她!”
繁繁直接跑了。
傭人們面面相覷。
寧禎:“快去追!”
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傭人,忠心歸忠心,也十分圓滑。真按住了繁繁,反而不妥,還不如讓她跑了。
別看老夫人這會兒狠心要懲罰繁繁,回頭督軍生氣,老夫人又怪傭人沒勸住她。
故而傭人們不肯狠追。
寧禎見狀,立馬追了出去,從口袋里掏出手槍,子彈上膛對著天空放了一槍:“站住,再跑我就要打你!”
老夫人呆住,半晌才慢慢轉(zhuǎn)臉,問徐芳渡:“她、她,隨身帶槍?”
徐芳渡:“是�!�
老夫人:“……”
繁繁跑,寧禎在后面追,老宅的傭人、主子瞧見這一幕,紛紛瞪大了眼睛。
老夫人恨不能再次昏倒;三姨太徐芳渡也目瞪口呆。
“你再不站住,我就要打穿你左邊肩膀,你聽到了嗎?”寧禎厲呵。
繁繁被追得力竭,和寧禎距離越來越近。她懶得搭理寧禎,只顧往前跑。
不遠處的小徑上,穿軍褲的盛長裕站在樹蔭處,饒有趣味瞧著不遠處這一幕。
盛長裕聽到身后女子大放厥詞,說什么“打穿你左邊肩膀”。
怎么,她以為她可以指哪打哪?
“三、二……”女子倒數(shù)著。
等她數(shù)到一,足下不停,利落放了一槍,手槍的后座力只是讓她的胳膊微微顫抖了下。
繁繁被擊倒在地,血頓時沁出了肩頭。
她厲聲呼痛。
身后放槍的女人,卻急奔到了繁繁跟前,膝蓋用力,跪住了繁繁的脖子,手槍對準她腦袋。
不管是膝蓋再使一點勁,還是手上的槍走火,都會直接要了繁繁的命。
盛長裕本能感受到了危險,話不經(jīng)過深思,脫口喊道:“住手!”
原本急急忙忙奔向這邊的人,都看向了他。
徐芳渡攙扶著老夫人,這時放了手,小跑著撲進了盛長裕懷里:“裕哥!”
她哭出聲,眼淚不歇,浸濕了盛長裕的白色襯衫。
繁繁命垂一線。
盛長裕輕輕拍了拍徐芳渡的后背,目光看向這邊。
寧禎放開了繁繁,站起身。
她穿著一雙高跟皮鞋,一路跟著繁繁跑出來,還放了一槍。而此刻,她氣息平穩(wěn),絲毫不喘,往后挪了幾步,目光落在盛長裕臉上。
盛長裕:“……”
他認識她,那個會修車的女郎。
今天真是,很混亂的一天。
第007章
和督軍見面
寧禎坐在老夫人的客廳沙發(fā),手放在膝頭,低垂視線。
滿屋子人,卻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