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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群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好熱鬧。”

    蘇融那邊的人,莫名一靜,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讓出位置。

    寧禎瞧見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約莫二十七八歲,氣質(zhì)斯文。他穿一套深藍(lán)色西裝,外面罩同色馬甲。

    馬甲的上口袋墜了金懷表,那懷表的鏈子隨著他的動作輕蕩。

    一張很好看的臉。

    “孟爺�!�

    “孟爺您來了?”

    寧禎不是第一次見孟昕良。

    她大哥和孟昕良有點交情,以前遇到過幾次。

    幫內(nèi)兩次動蕩,成就了他,年紀(jì)輕輕的孟昕良,已經(jīng)做到了副龍頭這個位置上。

    他年輕,卻又狠辣睿智,無人不怕。

    蘇融也默默后退兩步。

    “幾位,我鋪子的伙計招待不周了。都給我一個面子,別吵架行嗎?咱們有事就說事,我都給你們辦妥�!泵详苛夹Φ�。

    他說話客氣,態(tài)度也謙和,卻沒人真的敢放肆。

    孟昕良的左手大拇指上,戴一枚碧璽扳指,說話時手指不動,安靜又威嚴(yán)。

    “是他們找茬,我們好好的買東西�!苯鹋阍谔玫苌砗�,突然出聲。

    兩個堂弟:“……”

    這位嫂子和二哥一樣莽。

    槍打出頭鳥啊。

    剛剛吵架的時候,沒人注意這是孟昕良的洋行�,F(xiàn)在就悶不作聲,不會引火燒身。

    非要說出來干嘛?

    孟昕良看向這邊。

    兩個堂弟年紀(jì)小,瑟縮了下。

    寧禎還記得孟昕良,卻不太確定他是否記得自己。如今他身居高位,寧禎更不好貿(mào)然攀交情。

    她和孟昕良對視上,沒什么表情。

    孟昕良先笑了笑:“四小姐也在?”

    寧禎這才露出一點笑意:“孟爺,對不住了。不是我們找事,是他們�!�

    “分明是你。你瞧見我們來了,故意擋道�!碧K融說。

    寧禎:“你一個大男人,顛倒黑白有意思嗎?小伙計都在,其他客人也聽到了�!�

    蘇融:“惡人先告狀,你還倒打一耙�!�

    寧禎:“你根本沒資格和我吵,你算個什么東西?叫你阿爸來�!�

    蘇融一時氣得要發(fā)瘋。

    要不是孟昕良在,他會再次沖上來。

    孟昕良目光掃了眼他。黑沉沉的眸,又鋒利。

    蘇融的氣焰消了大半。

    他們這邊爭執(zhí)不下,在洋行門口看熱鬧的姚文洛,轉(zhuǎn)身出去了。

    她去咖啡館,往軍政府打了個電話,她知道盛長裕今日從駐地回了督軍府。

    電話接通,副官程陽聽到是她,就說督軍沒空。

    “不是我的事,是寧禎。她在街上和人打架�!币ξ穆逭f。

    程陽:“……”

    片刻后,盛長裕的聲音在電話線里響起:“什么事?”

    “阿裕,我在孟氏洋行遇到了寧禎和蘇家的人。寧禎那個囂張,差點打蘇融,還說要挖了蘇晴兒的墳�!币ξ穆逭f。

    盛長裕在電話里沉默。

    姚文洛繼續(xù)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對我有點偏見。要不是她羞辱去世的蘇晴兒,我是不愿意打電話的�!�

    又是沉默。

    片刻后,盛長裕才開口:“在哪?”

    “寧禎�。克诎穆�12號的孟氏洋行�!币ξ穆宓�。

    她掛了電話,心情還不錯。

    反正寧禎剛剛的確提到了坐蘇晴兒的墳頭。

    真要對峙,姚文洛就說自己聽錯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寧禎和蘇家的人吵架,還不是因為蘇晴兒是盛長裕的心尖人?

    死人永遠(yuǎn)至高無上,寧禎贏不了蘇晴兒。

    姚文洛轉(zhuǎn)身又去看熱鬧,等盛長裕來。

    萬一他們不吵了,要離開,姚文洛會叫自己的副官和司機攔路。

    第029章

    督軍打人

    洋行里,還是吵鬧不休,不少客人圍著看熱鬧。

    孟昕良不知不覺站到了寧禎他們這邊。

    在寧禎的堂弟與蘇融的朋友們爭吵時,孟昕良突然低聲和寧禎說話。

    他說:“四小姐,最近和阿諾可有聯(lián)系?”

    寧禎一愣。

    繼而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她表姐云諾。

    “有。”寧禎道,“外面念書的時候,兩處學(xué)校比較近,周末會見面。我回來后,她也給我發(fā)過電報。”

    “她還好?”

    “她挺好的�!睂幍澋�。

    “聽說她結(jié)婚了。如今有孩子了吧?”孟昕良又問。

    他這句話,聲音很低,輕微中有一絲很淡的顫栗。

    寧禎抬眸去看他。

    他膚色白凈,眼眸安靜,似乎只是寧禎的錯覺。

    “……還沒有孩子�!睂幍澱f。

    她一時有點慌。

    孟昕良提到的云諾,是寧禎舅舅的女兒。

    寧禎和表姐感情一直很不錯,表姐也時常到家里玩,兩人如親姊妹。

    后來,舅舅送表姐出國念書。這件事很急,寧禎都沒聽說,表姐就被舅舅塞上了郵輪。

    也正是表姐在倫敦,寧禎的家人才敢讓她去。

    寧禎去了之后,和表姐不住在一起,只有空見個面。她開車也是表姐教的。

    表姐一開始學(xué)語言類專業(yè),后來轉(zhuǎn)去學(xué)醫(yī)。

    醫(yī)學(xué)的學(xué)費極其昂貴,教授不愿意收女學(xué)生。表姐成績特別出色,教授才破例。

    但表姐那個教授的專業(yè),需要六年才畢業(yè);畢業(yè)后,還需要在教授的診所工作一年。

    一般的專業(yè)都不需要這么長時間,三四年就差不多了。

    困難重重。

    表姐的解決辦法,是發(fā)電報給舅舅,說她在國外結(jié)婚,讓舅舅把陪嫁寄給她。

    舅舅真給她寄了一大筆錢。

    “一來錢有了,六年學(xué)費、生活費足夠;二來他也不催我回去,他巴不得我在國外嫁人�!北斫阏f。

    這是表姐的秘密,她叫寧禎別告訴家里人。

    表姐給舅舅的信里,說她嫁給了南洋米商的兒子。

    寧禎的父母、兄長們問起,寧禎也沒敢說實話,只敷衍說她不太清楚,表姐夫并不住在倫敦等。

    她怕舅舅知道了實情,氣得跑去倫敦打斷表姐的腿。

    孟昕良突然問起這茬,寧禎沒心理準(zhǔn)備。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問,故而說謊時候眼神飄了。

    這樣不好,會壞事。

    寧禎只知道孟昕良和她大哥有點交情,不知道孟昕良也認(rèn)識她表姐——她從來沒聽表姐提過這個人。

    她再去看孟昕良。

    孟昕良的情緒,似乎一片空白,他并沒有端詳寧禎。

    寧禎舒了口氣。

    她看孟昕良,孟昕良也回視她,兩個人正想著開口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時,盛長裕到了。

    “別看男人!督軍來了!”金暖狠狠戳了下寧禎的腰。

    正吵架呢,你居然暗度陳倉跟男人眉來眼去。

    寧禎轉(zhuǎn)過臉,目光和正在進(jìn)門的盛長裕相撞。

    盛長裕的眸色幽靜漆黑,瞧見寧禎的瞬間,眼神一沉;他的手微微攥了下,穿著襯衫的手臂肌肉充血而緊繃。

    寧禎懷疑他想要打人。

    她微微咬唇,低聲跟金暖說:“情況不對的話,你帶著兩個弟弟先跑。”

    金暖臉色發(fā)白:“你呢?”

    “我是盛家的夫人,他打我,他也丟臉。”寧禎說。

    可以丟他盛家的臉,不能丟寧家的。

    寧禎的弟弟們,不能在蘇家人面前挨督軍的打。

    她接受不了這個。

    同時,寧禎也瞧見湊過來看熱鬧的姚文洛,頓時明白為什么盛長裕來了。

    盛長裕的怒氣,洋行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每個人都下意識提著心、縮著肩膀,想要藏起來。

    “站直了!”盛長裕開口。

    他的聲音不低,與此同時他的副官們子彈上膛,長槍對準(zhǔn)洋行。

    外圍的看客們,嚇跑了九成,只有不怕死、好奇心重的,還圍在副官們后面。

    寧禎心口一緊,把金暖扒拉到自己身后。

    她也站直了身子。

    室內(nèi)鴉雀無聲,只孟昕良笑了笑:“督軍,別這么大的火氣,孩子們吵架都是小事�!�

    盛長裕冷淡瞥一眼他:“孟副龍頭,上次你的人連我都敢惹,你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

    “那兩個人我已經(jīng)處理了,也給程參謀長交代了。看樣子督軍很忙,這點小事程參謀長沒跟你提。”孟昕良笑道。

    又說,“槍收起來吧。教訓(xùn)孩子們,或打或罵都行,別動槍。走火了怎么辦?”

    寧禎從這話里,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盛長裕猛然又機敏抬頭。

    寧禎順著他的視線,瞧見洋行二樓的暗窗處,有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樓下。

    暗處的槍,瞄得更準(zhǔn)。

    寧禎心里發(fā)寒。

    盛長裕冷冷一笑:“好埋伏�!�

    孟昕良:“那是我的隨從,他們不太懂事。督軍,別動槍,這是我的鋪子。做買賣的地方,見了血不吉利。您賣我一個面子。”

    ——你的槍不動,我的槍就不會動。

    誰也不準(zhǔn)在他的地盤殺人,包括四省都督。

    盛長裕依舊沒有叫副官收槍,表情陰冷:“我吩咐開槍了嗎?”

    孟昕良笑了笑:“好,那我多謝督軍了�!�

    槍還沒收,承諾到了。誰先放槍,誰就落了下風(fēng)。

    盛長裕一身怒氣,走到了吵架的人面前。

    他指了蘇融:“你挑釁我夫人?”

    蘇融嚇得雙腿打顫。

    身后的姚文洛跟進(jìn)來,對盛長裕說:“阿裕,是寧家的人先欺負(fù)他的,他才反抗�!�

    蘇融似得了救命稻草:“是,督軍,是寧家的人故意攔路。我只是叫他們讓開�!�

    姚文洛又插話:“蘇少爺也沒挑釁夫人,是夫人先罵蘇晴兒的,還說要挖蘇晴兒的墳,對吧?”

    蘇融:“……”

    好像不是這么說的,而且也不是寧禎先開始的。

    是他看寧禎不爽,故意擠兌了她。

    姚小姐這話是陷阱還是生機,蘇融眼珠子亂轉(zhuǎn),一時拿不定主意,沒敢接。

    “閉嘴,有你什么事?”盛長裕聲音不高,余光掃一眼姚文洛,“你再多一句話,別怪我不客氣。”

    姚文洛:“……”

    她咬了咬唇,退后幾步,仍是不肯出去。

    “說啊,怎么刁難我夫人的?”盛長裕又問蘇融。

    蘇融特別怕他,被他這么冷冷逼問,居然嚇得跪下了。

    “督軍,您問問夫人,不是我刁難她。她、她先羞辱我們的,還羞辱晴兒�!碧K融聲音顫顫,帶了哭腔。

    盛長裕抬起穿著軍靴的腳,狠狠踹在他心窩:“我問誰?我去問夫人?你是個什么東西,敢跟我夫人對峙?你有資格嗎?”

    眾人:“……”

    姚文洛死死咬住后槽牙,面容還是忍不住扭曲。

    他這是做給誰看?

    第030章

    “滾下去”

    盛長裕從小好面子,如今還這樣。寧禎占了個“夫人”的名頭,就處處受他的維護(hù)。

    姚文洛明知盛長裕只是替他自己掙臉,不管夫人是哪個女人,盛長裕都一樣維護(hù),可姚文洛心里還是忍不住氣得半死。

    這個夫人,恰好是寧禎,和姚文洛有仇的寧禎!

    仇人得了大便宜,做了個不值錢的督軍夫人,卻被姚文洛的心上人這樣呵護(hù),簡直比殺了她都難受!

    蘇融被盛長裕踹得跌倒在地,胸口悶疼,還是趕緊爬起來又跪好:“督軍,我錯了�!�

    “你的確錯了。在蘇城,囂張到了老子頭上,你眼睛里還有王法?”盛長裕怒喝。

    他大發(fā)雷霆。

    寧禎悄悄把兩個堂弟招到身后,不停往后退。

    她懷疑,等盛長裕打完了蘇融,就要打他們。

    她也許不用挨打,畢竟是督軍夫人,她的堂弟就不可幸免。

    寧禎輕輕咬唇,衣袖下的手也微微發(fā)顫。

    盛長裕的憤怒,在副官們一支支長槍的加持下,讓寧禎感覺到了天崩地陷的恐懼感。

    她很少有這樣的恐懼。

    “還有你們這些狗東西,瞧見姓蘇的為難我夫人,居然不阻攔,還攛掇他出頭�!笔㈤L裕指了蘇融身后那群人。

    那群人嘩啦啦全部跪下。

    求饒聲響成一遍,還有人試圖辯解。

    姚文洛再也忍不住,她的怒氣不停翻滾:“阿裕,你這樣太霸道了。一個巴掌拍不響……”

    “程陽,扇姚小姐一個耳光,讓她知道一個巴掌有多響�!笔㈤L裕說。

    姚文洛駭然,嚇得后退好幾步。

    程陽則尷尬,沒敢真動手,只是道:“督軍,您消消火�!�

    又對寧禎說,“夫人,您來勸勸督軍�!�

    寧禎:“……”

    好你個程陽,這個時候給我上眼藥,居然把我拉出來。

    我好歹替你修過車!

    寧禎不想開口。人在氣頭上,誰說話都容易遭殃,姚文洛就是例子。

    她站在那里,沒敢挪腳,小心翼翼去看盛長裕的臉色。

    黑沉似暴雨來臨時的層云。

    不僅僅要下雨,還有電閃雷鳴。這時候湊上去,純屬找死。

    寧禎垂死掙扎,往前走了一小步:“督軍,您消消氣�!�

    盛長裕深吸一口氣,道:“算了,夫人替你們求情,今天且饒過你們�!�

    跪了一地的人,感激不已,有人磕頭。

    “程陽,別動槍了,每個人打一頓,見血了就行�!笔㈤L裕說。

    眾人:!

    一旁的孟昕良忍俊不禁,覺得盛長裕好像變得心軟了。

    他以前可不會這樣輕易罷休。

    姚文洛卻是瞪大了眼睛。她不敢再說話,程陽那里還記著她一巴掌,可她好生氣。

    憑什么打人��?

    這是蘇晴兒的哥哥。

    寧禎分明羞辱了蘇晴兒,就這樣放過她?

    盛長裕往外走,副官們收了槍,上前打人。

    寧禎急忙跟著往外走,并且招呼自己的弟弟和金暖跟上。

    出了洋行,才下午四點,深秋金芒溫柔繾綣,從光禿的梧桐樹稍落下光圈。

    寧禎后脊可能有汗。

    洋行里,鬼哭狼嚎。

    盛長裕腿長,邁步往前走,走到了黑漆汽車旁。

    他一回頭:“過來�!�

    寧禎知道,她的麻煩還沒結(jié)束,這是要單獨算賬。

    她看了眼金暖,把車鑰匙給她:“歌星看不成了,你們想辦法回家。車子回頭叫司機來開�!�

    金暖擔(dān)心不已:“寧禎……”

    “沒事�!睂幍澟牧伺乃氖帧�

    洋行內(nèi),哭聲不斷,還有打在肉上、骨頭上的聲響,毛骨悚然,金暖狠狠打了個寒顫。

    寧禎上了盛長裕的汽車,揚長而去。

    姚文洛稍后出來。

    她臉色比金暖更難看。

    金暖瞧見她,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姚文洛,你一再挑撥離間,簡直歹毒!”

    “我說的是實話!”姚文洛怒道。

    金暖想要廝打她,兩個堂弟急忙攔住。

    一個說:“二嫂,我腿還是軟的,咱們回去吧。別找事了,我是真怕了。”

    另一個說:“二嫂,我可能尿褲子了。撤吧撤吧,里面的人還在挨打,此地不祥!”

    身后有人輕笑。

    衣著華貴的孟昕良立在身后,對他們道:“你們沒帶司機?”

    金暖勉強理智了幾分:“寧禎就是司機。”

    她被盛長裕帶走了。

    “我的司機送你們,別慌�!泵详苛嫉�。

    “多謝�!眱蓚堂弟感激不已,急急忙忙上車,順帶著把二嫂拉走了。

    寧禎坐在盛長裕的汽車?yán)�,也是心情忐忑�?br />
    今日是無妄之災(zāi)。

    不過,在提到蘇晴兒的時候,她的確口無遮攔。

    誰能想到,姚文洛那個攪屎棍,把盛長裕給招來了——肯定是姚文洛干的,其他人聯(lián)系不到盛長裕。

    寧禎攥著手指。

    車子在一處偏僻道路停下。

    道路兩旁種滿了梧桐樹,深秋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淺褐色枝干,一路延伸到視線盡頭。

    盛長裕讓副官下車。

    他搖下車窗點煙,動作緩慢。

    寧禎聞到了煙草的清冽,心里忽而鎮(zhèn)定了點。

    “你們對蘇家,沒有半點愧疚嗎?”盛長裕開口。

    寧禎不知如何辯解。

    的確沒有。

    在盛長�?磥�,蘇晴兒的死,和寧家有直接關(guān)系;可在寧家看來,這件事跟他們并不相關(guān)。

    這只是蘇家轉(zhuǎn)移責(zé)任的遷怒。

    偏偏盛長裕一直很討厭寧禎的父親,也就順理成章接受了蘇家的說法。

    寧禎很想解釋,又知道他在氣頭上。

    有些心結(jié),非要心平氣和慢慢解。否則越理越亂,徹底成了死結(jié),更加不死不休了。

    “督軍,今天是我不對�!睂幍濏樏�。

    “寧禎,記住你的身份!有些人、有些事,你碰不得�!笔㈤L裕繼續(xù)道,“如果你一再犯錯,給老子讓賢。這個夫人,不是非你不可。這是我給你們寧家的恩情,你可別搞錯了�!�

    寧禎點頭:“我明白�!�

    “你的一舉一動,關(guān)乎我的面子。下次你再在外面和旁人爭吵,失了督軍夫人的威儀,你等著挨槍子�!笔㈤L裕說。

    寧禎道是。

    “滾下去!”他最后道。

    寧禎輕輕咬唇,立馬下車。

    副官很快上車,車子飛馳而去。

    寧禎站在路旁,耳邊是他那“滾下去”三個字,似一根根細(xì)密的針,扎在她心頭。

    身后來了一輛汽車。

    寧禎轉(zhuǎn)過臉,抹掉自己眼角的水光,汽車卻停下,輕輕鳴笛。

    后座車窗搖下,男人的臉溫潤而充滿善意:“上車四小姐,我送你回家。”

    第031章

    秘密,我不能說

    深秋的黃昏,有點冷。

    寧禎穿一件薄風(fēng)衣,也無法抵御梧桐樹下的寒風(fēng)。

    很快日頭落山,世道又不太平,不遠(yuǎn)處就是江邊碼頭,她不能在這里落單。

    寧禎猶豫了下,對邀請她上車的孟昕良說:“多謝孟爺�!�

    她是督軍夫人,也是寧家的小姐,孟昕良應(yīng)該不敢綁架她。

    ——只是這么猜,摸不準(zhǔn)。

    寧禎聽說他這個人特別狠,才能年紀(jì)輕輕爬到如今地位。

    她端坐,后脊繃直。

    一旁的孟昕良淡淡開口,聲音低醇溫柔:“四小姐,您知道我八歲就在幫內(nèi)做事嗎?”

    寧禎微訝:“這、我真不知道�!�

    怎么提這話?

    “旁人看我年輕上高臺,以為我有通天徹地之能。其實我是熬資歷,二十年一步步熬上去的�!泵详苛夹Φ馈�

    寧禎:“……”

    她的心思,被他看穿。

    好鋒利的一雙眼,幾乎要把什么都看透。

    寧禎有點尷尬。

    “抱歉�!彼y得真誠,“孟爺,我只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我能理解。我時常跟你大哥吃飯,偶然聽他聊,他總夸你受寵卻不生嬌,生性謹(jǐn)慎。”孟昕良說。

    寧禎:“我也聽大哥提過您好幾次,他很欣賞您�!�

    孟昕良笑了笑。

    寧禎其實更想問,他怎么認(rèn)識阿諾姐的。

    又不好說。

    她不說,孟昕良問了:“四小姐,再打聽幾句阿諾的事,您不會介意吧?”

    寧禎的小八卦豎得老高,又強自一副云淡風(fēng)輕:“不介意,您問�!�

    “我和阿諾認(rèn)識蠻久的,還以為您也知道這件事�!泵详苛紱]問,而是先說了起來。

    他很懂寧禎的好奇。

    “大哥和阿諾姐把我們當(dāng)小孩子,有些事不會細(xì)說�!睂幍澮庥兴�。

    孟昕良笑了笑:“原來如此。她在外面念什么書?之前說是翻譯類,后來好像不是。”

    寧禎:“她去學(xué)醫(yī)了。”

    “這個專業(yè),容易學(xué)嗎?”

    “特別不容易。整個城市那么多學(xué)校,專業(yè)稀少不說,且都不收女生。想要轉(zhuǎn)專業(yè),得功課幾乎滿分,還需要之前的老師聯(lián)名舉薦。

    不僅如此,一年的預(yù)科,考試比考狀元都難。關(guān)關(guān)通過了,學(xué)費又是龐大無比,是我專業(yè)學(xué)費的十倍。”寧禎說。

    她提起表姐,口吻不自主帶上了崇拜。

    “這么難�。俊泵详苛忌裆悬c恍惚,“她夫家支持她嗎?”

    寧禎一噎。

    “還好吧。”她把臉轉(zhuǎn)向窗外。

    “聞蔚年與您是同窗,他也認(rèn)識阿諾。我跟他也打聽過。他說他和阿諾不太熟,只知道阿諾的丈夫是南洋米商的兒子,但他并不住在倫敦�!泵详苛嫉�。

    寧禎:“額……”

    “他住在哪里?”他又問。

    寧禎:“……”

    “你們家的人,并不清楚他們夫妻分居兩地�!泵详苛加终f。

    寧禎感覺在上刑。

    一時嘴快的話,回頭對不上就麻煩了。

    她不能給表姐惹禍。

    表姐快要畢業(yè)了,實習(xí)一年,就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內(nèi)科醫(yī)生。

    放眼全天下,有幾個女內(nèi)科醫(yī)生��?

    她表姐走一條偉大又崎嶇的路。

    要是舅舅知道表姐撒謊,拿著陪嫁當(dāng)了學(xué)費,恐怕要鬧到倫敦去打她一頓。

    表姐哪怕在學(xué)校,也宣稱自己已婚。除了寧禎,她室友都不知她真實情況。

    “他們感情挺好的,只是太細(xì)的內(nèi)幕,表姐也不會給我講。我那時候是未婚表妹�!睂幍澱f,“姐夫的確不住在倫敦。”

    表姐的秘密,寧禎是這個世上第二個知道的人。所以,秘密不能由她的口,告訴第三個人。

    孟昕良安靜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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