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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頭疼未消。

    副官進(jìn)來稟告:“督軍,特派官衙的人來了。特派員親自來的�!�

    寧禎繼續(xù)喝粥。

    她知道,副官說的是聞蔚年。

    她不想看到聞蔚年。

    不單單是他的眉眼,太像她未婚夫聞梁予,每次看到都傷感;還因為他這個人,總譏諷寧禎,把聞梁予的死算在她頭上。

    “別阻攔他,叫記者看到了又要罵督軍。”程柏升說了話,“請他去小會客廳,好茶款待�!�

    又對盛長裕說,“你不用理他,我去招呼他。”

    盛長裕:“他怎么一大清早來吵?”

    “官銀號的唐主任,他的三姨太和人私奔了,滿城皆知,這事昨晚不是還跟你提了嗎?

    我借口找人,讓警備廳去把特派官衙翻了一遍,機(jī)密文件帶回來好幾件。太子爺這會兒才知道,來發(fā)脾氣呢�!�

    寧禎:“……”

    她沒想到,白凈斯文的程柏升,這樣蔫壞。

    不過也是,人以群分,盛長裕身邊的人,豈是和善純良之輩?

    第056章

    督軍就是王法

    寧禎吃了早飯,起身告辭。

    程柏升要送她,被盛長裕阻止了。

    盛長裕說:“趕緊去把那個瘟神給我送走�!�

    程柏升:“你放心,我沒有把柄給他�!�

    “我是說,把他送回北城的大總統(tǒng)府去。他來這里快四個月了,像蒼蠅似的。心煩。”盛長裕說。

    程柏升:“你現(xiàn)在覺得煩了?當(dāng)時你但凡聽我一句……”

    話到這里,余光瞥見了寧禎,程柏升打住了話頭。

    他嘆了口氣:“行行,你是督軍,你說了算。我盡快處理好�!�

    寧禎知道是近港郵輪爆炸,死了北城總統(tǒng)府下派的十幾名官員一事。

    這件事,聞蔚年告訴寧禎的。

    寧禎沒多嘴。不管是程柏升還是父親那里,她都沒去打聽。

    關(guān)乎政治,很敏感,寧禎不想成為盛長裕懷疑的對象。

    她的任何嫌疑,都可能會給家里帶來滅頂之災(zāi)。

    寧禎吃好了,對盛長裕說:“督軍,您和柏升有公務(wù)要忙,我先回去了。”

    盛長裕嗯了聲。

    寧禎去客房簡單收拾,把她用過的東西帶走,順便帶上那個檀木盒子。

    她身上不疼了,人也精神了很多。

    盛長裕送她到大門口,汽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

    寧禎待要上車,他又喊她:“寧禎�!�

    他每次叫她,像點(diǎn)兵。

    寧禎本能想站直了、立正,又強(qiáng)自忍住:“督軍還有事?”

    “老宅那邊問起我,一句話也不要多說。至于你,就說是柏升臨時叫你來的。你不知道來做什么。”盛長裕說。

    寧禎:“……”

    她很想做個傻子,可惜這很考驗一個人做戲的水平。

    寧禎的槍法有多好,她做戲的手法就有多爛。

    “我來之前,跟阿殷打聽過您的生日。不用我說,老宅都知道我來干嘛的。阿殷是藏不住話的人�!睂幍澱f。

    她說罷,去看他臉色。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

    初冬朝陽照進(jìn)他眸子里,碎芒灼人。

    寧禎不解看著他。他這次反而很有禮貌相讓了,撇開視線。

    “不用多提。你說多了,以后老宅什么事都找你,讓你來跟我說。如果我不給面子,你別怪我心狠,我提前告誡你了�!笔㈤L裕道。

    這是告訴她,別妄想夾在老宅和盛長裕中間,左右逢源。

    “我明白了,督軍�!睂幍澋�。

    她一直都知道中間派不好做,立志要站老夫人。

    無奈,老夫人那邊站的人太多,沒位置給她。

    盛長裕不好相與,脾氣又壞,身邊姨太太不少,也站不下寧禎。

    可和老夫人相比,他更在乎“督軍夫人”。他的姨太太、蘇晴兒的家里人,都不能越過他的夫人。

    寧禎隱約覺得,他這邊的隊伍里,才可能有位置給她。

    這個“她”,可以不是寧禎,而是擁有“督軍夫人”這個身份的女人——湊巧,現(xiàn)在是寧禎。

    而她最終的目標(biāo),也是緩和盛長裕跟寧家的關(guān)系。

    之前站定老夫人,是搭不上盛長裕,見不到他的面;如今呢?

    一個人走路,不可能一直走直線,總要學(xué)會拐彎。甚至遇到危險時候走幾步回頭路,開辟新徑。

    嫁到盛家半年,寧禎要重新規(guī)劃她的前進(jìn)路線。

    第一個要改的,是自己跟隨的上峰。

    她得趨利避害,先站盛長裕。

    ——要是站錯了、吃虧了,回頭再改不遲。

    “路上慢點(diǎn)�!笔㈤L裕道。

    示意副官打開車門。

    副官上前幾步,拉開了后座車門:“夫人,您請�!�

    寧禎:“督軍,我先回去了�!�

    她待要坐進(jìn)去,有人從督軍府沖出來。

    男人有英俊至極的面容,一雙疏離淡漠的眸中,全是怒火。

    他很白,又不是同于程柏升那樣的冷白。他肌膚白而唇不點(diǎn)而紅,端肅中生出妖冶。

    氣勢迫人。

    “盛長裕,你眼里還有王法?”他高高大大站在盛長裕面前,眼中怒焰熊熊。

    他并不比盛長裕矮,只是肩膀略微薄一些,氣質(zhì)上文雅幾分。

    盛長裕閑閑站著,腰身自然筆挺,神色慵懶隨意:“什么王法?我的話,不就是王法?”

    “你要知道,你站的地方是屬于民主政府,不是你私人地盤。你的人用官差身份,公然搶劫,這是對律法的褻瀆。”聞蔚年道。

    “你去軍事法庭告我。”盛長裕面無表情。

    “你放肆!盛長裕,你土皇帝做久了,不知天高地厚!”

    “我知道啊,我頭頂就是天。不知道的人,是太子爺你�!笔㈤L裕說。

    他不動怒,也沒多余表情。

    可話里話外,那樣倨傲、居高臨下。

    就連“太子爺”這三個字,也說得無比諷刺。

    他身上自有一種“老子就是天道”的傲慢,不需要用言語說,一抬眸就流露出來。

    每個人都要臣服。

    不臣服,敢跟他叫板、向他說教,就等著被弄死。

    聞蔚年怒到了極致,倏然拔槍。

    寧禎下意識掏出槍,子彈上膛,利落對準(zhǔn)聞蔚年的額頭。

    聞蔚年一愣,視線瞥向她。他的槍剛剛拔出來,保險還沒開,寧禎的槍已經(jīng)瞄準(zhǔn)。

    她動作極快。

    盛長裕也微微轉(zhuǎn)頭。

    “聞先生,請你收回槍,你這是對督軍的挑釁!”寧禎說。

    聞蔚年:“怎么,你敢打我?”

    “聞先生,你看一看自己左右。哪怕打死了你,督軍也有辦法向總統(tǒng)府交代。是你行刺在先�!睂幍澱f。

    聞蔚年臉沉如鐵,牙關(guān)咬緊,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寧禎,你的槍口對準(zhǔn)我?”

    盛長裕上前兩步,臉色一落:“寧禎也是你叫的?”

    聞蔚年倏然冷笑:“我怎么不能叫?先來后到,我女人的名字,我什么時候都可以叫�!�

    寧禎手上一緊,槍差點(diǎn)走火,直接崩了他。

    跟出來的程柏升:“……”

    盛長裕的眸光驟然一縮,胳膊肌肉繃緊。

    程柏升眼瞧著他要打人,急忙上前,阻攔在盛長裕和聞蔚年中間。

    “長裕,長裕!”他連著叫了盛長裕兩聲,“深吸一口氣,稍安勿躁!”

    又轉(zhuǎn)向聞蔚年,“太子爺,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你別這么沖動。你是不怕,你的幾個隨從快要嚇得尿褲子了,這是督軍府門口�!�

    繼續(xù)說,“真出了事,丟臉的未必是督軍府,而是你父親。你出來辦差,是代表大總統(tǒng)的顏面,也冷靜點(diǎn)。槍收起來�!�

    聞蔚年冷冷看著他。

    僵持幾秒,他抬槍的手落下。

    程柏升又看一眼寧禎,示意她也把槍收起來。

    電光火石間,聞蔚年突然轉(zhuǎn)身,也沒看到他怎么開了保險,動作極快朝督軍府大門的牌匾連開三槍。

    槍聲震耳,從門口的副官到不遠(yuǎn)處的哨樓衛(wèi)兵,全部都把槍舉了起來,對準(zhǔn)聞蔚年。

    聞蔚年打完,手槍一扔,遠(yuǎn)遠(yuǎn)丟了出來。

    他一聲冷笑,轉(zhuǎn)身就要走。

    身后,督軍府大門口的牌匾,砰的一聲掉了下來。漢白玉的門匾,摔得粉碎。

    聞蔚年上了汽車。

    盛長裕沒說話。

    一旁好脾氣的程柏升,看著那四分五裂的門匾,氣壞了:“他媽的!”

    寧禎:“……”

    第057章

    占個大便宜

    聞蔚年的汽車走了。

    一向穩(wěn)重的程柏升,這次氣炸了,居然說:“不攔�。俊�

    哪怕聞蔚年開出去二里地,督軍府的人想阻攔他,易如反掌。

    這是盛長裕的地盤。

    盛長裕表情寡淡,幾乎紋絲不動:“讓他走。你到書房來,有事跟你說。”

    說罷,他自己抬腳進(jìn)去了。

    沒有看寧禎一眼。

    寧禎站在旁邊,親眼目睹這一場鬧劇。

    她以為,自己今天未必走得了。不成想,上峰被氣得發(fā)瘋,居然忘記了她。

    寧禎立馬上車,對司機(jī)說:“快走!”

    撤慢一秒鐘,都可能被殃及池魚。

    寧禎回到老宅時,腦子里緊繃的弦才松弛下來。

    “……聞蔚年真的要害死我、害死我全家�!�

    寧禎想到聞蔚年。他的話,很明顯是挑撥離間。

    他難道以為,寧禎和盛長裕是普通的婚姻嗎?他這樣撒謊、誤導(dǎo),只會讓盛長裕對寧禎和寧家更心生不滿。

    寧禎站在窗前,想起去世的聞梁予,心灰得厲害。

    聞梁予死了,她欠聞家一條命。

    今冬好冷。

    和聞梁予去世的那個冬天一樣,寒冷刺骨。

    寧禎的腹痛卻減輕了大半,這讓她稍微有幾分精神。

    下午,老夫人叫了寧禎去。

    自然是問昨日種種。

    寧禎在督軍府門口時,決定站隊盛長裕�?砂l(fā)生了那么多事,她不知道盛長裕還是否愿意要這個“督軍夫人”。

    哪怕她真的偏向盛長裕,老夫人這邊也不能得罪。

    人家到底是親母子,寧禎為了這個得罪那個,依舊里外不是人。

    “……我打電話給柏升的,柏升叫我去�!睂幍澣鐚嵪喔�。

    老夫人聽了,先是沉默,繼而深深嘆氣:“也算他過了個生日,我心里好受了幾分。”

    她很有感慨,和寧禎抱怨起盛長裕。

    “……什么都要比。我對他和阿寬,是一碗水端平的。可他沒得到更多,就說我不好。哪有這樣做兄長的?”老夫人說。

    寧禎:“姆媽,孩子有時候不懂事�!�

    老夫人大吐苦水。

    話里話外,都是盛長裕如何調(diào)皮搗蛋,惹她生氣;又是如何執(zhí)拗,非要得到最多,而不是和弟弟、妹妹們平分。

    “這霸道性格,也不知何時養(yǎng)成的�!崩戏蛉俗詈蟮�,“一樣?xùn)|西,不是唯一給他的,他就不要,反過來生氣�!�

    寧禎靜靜聽著。

    她從老夫人的話里,摸索新上峰的脾氣秉性。

    如果老夫人所言非虛,那么盛長裕判斷一個人對他好不好的標(biāo)準(zhǔn),是這個人給他的東西,是否獨(dú)一份。

    哪怕是小蛋糕,給了他,就不能再給旁人。

    ——可母親不止一個孩子。

    老夫人給他做了雙鞋,轉(zhuǎn)而再給弟弟做一雙,他就當(dāng)面把母親辛苦做得給剪了。

    “他真可怕。”

    “他自己好幾個姨太太,既有蘇晴兒,還有姚文洛、江小姐,他也沒做到專一啊,怎么只要求旁人?”

    這么一想,更覺得他不好伺候。

    怪不得寧禎的父親和他處不好。

    寧州同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又嚴(yán)格,可不會這樣慣著誰。

    寧禎從老夫人的院子回去,胃口全無。

    她晚上只喝了點(diǎn)藥。

    “……這藥如何?”曹媽問。

    “效果卓著�!睂幍澋溃拔乙恢笔芄锼弁匆u擾,才喝了兩碗就不怎么疼了�!�

    曹媽:“督軍哪里來的藥方?”

    寧禎:“這話,您下次當(dāng)他的面,親自問問他�!�

    曹媽嚇一跳:“我嫌命長?”

    寧禎忍俊不禁。

    這天夜里,寧禎還是沒怎么睡著,不知盛長裕和大總統(tǒng)府會不會徹底鬧掰。

    “他會打仗嗎?”

    老宅的這些人,只關(guān)心寧禎那晚和盛長裕圓房沒有,寧禎卻很焦慮。

    她總在關(guān)注督軍府的動態(tài),又沒消息渠道。

    只得回娘家,去問她大哥和阿爸。

    “他們昨晚去了駐地,督軍連夜叫人去的�!蹦赣H說。

    寧禎心頭層云密布。

    城內(nèi)一些做投機(jī)生意的,最近波動很大。

    大米、棉花的價格,這幾天不停上漲。

    “真的要打仗?”寧禎一時手腳冰涼。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寧禎也忐忑不安了半個月,她父親和大哥突然回城了。

    寧禎立馬跑回娘家。

    “……怎樣,是不是不打仗了?”寧禎問。

    大哥微訝:“你從哪里聽到的消息?”

    “我猜測的。是真的嗎?”寧禎問。

    大哥:“是真的。軍隊推到山東地界了。”

    寧禎:“……”

    盛長裕這個瘋子。

    “集結(jié)了多少人?為什么沒有通電全國?”

    大哥寧以安說:“督軍沒想過真打仗,嚇唬大總統(tǒng)府的。集結(jié)了十萬人�!�

    “可動一次十萬人的軍隊,也會耗費(fèi)龐大軍費(fèi)!”寧禎說,“他真任性,就嚇唬一次大總統(tǒng)府?”

    又說,“城里并沒有得到消息,他這是秘密發(fā)兵的�!�

    就因為聞蔚年打了他督軍府的牌匾?

    寧禎和大哥秘密私下聊天,父親卻派人過來,叫寧禎去外書房。

    “有些事,你大哥也不知道�!备赣H道。

    寧禎:“您知道嗎?”

    “你坐下。”

    寧禎坐在父親書桌對面的椅子上。

    “……四月份,就是你和他結(jié)婚、我們被困皖南的時候,有一艘郵輪路過。沒到近海,被打劫了�!备赣H說。

    寧禎:“誰的郵輪?”

    “大總統(tǒng)府的,裝載的是最新式的大炮,還有不少的黃金。為了保密,只用了秘密衛(wèi)隊,外人只當(dāng)普通的貨輪。

    盛長裕得到消息,一邊圍困我們父子四人在皖南,買通報紙報道前線戰(zhàn)事,轉(zhuǎn)移注意力;一邊準(zhǔn)備結(jié)婚,又做足證據(jù)。

    貨輪被劫持的同一時間,北方政府的十二名特派員的郵輪被炸毀。他不僅僅做得隱秘,還找了替罪羊�!睂幹萃f。

    寧禎:!

    “大總統(tǒng)連兒子都派出來,就是為了調(diào)查這批貨的下落。可‘太子’到底年輕,輕易被盛長裕激怒。

    聞少爺挑釁督軍府,給了盛長裕發(fā)難的借口。

    大總統(tǒng)府比盛長裕害怕打仗,只得趕緊拿了十二名特派員出事的調(diào)查證據(jù),洗清盛長裕嫌疑�!睂幹萃值�。

    寧禎:“所以,這件事,大總統(tǒng)府認(rèn)栽了?”

    “不認(rèn)就得打仗,還是他兒子挑起來的。是你,你該怎么辦?”寧州同眉頭蹙起。

    就像四月份的時候,把寧家父子困在前線,斷他們的增援,逼得他們造反。

    想殺人,還要誅心。

    寧禎的手,緊緊捏著。

    半晌,她才說:“阿爸,我們怎么辦?他要是想殺咱們家的人,遲早還是會動手的�!�

    第058章

    我對你沒興趣

    書房內(nèi),寧氏父女對坐,彼此沉默。

    寧州同是個很睿智的父親,他很少會對著孩子,露出他的一籌莫展。

    “……真有那么一天,咱們也不是沒辦法�!睂幹萃f。

    寧禎:“咱們先下手為強(qiáng),宰了他?”

    寧州同:“……”

    他愁云滿布的臉上,有了點(diǎn)笑容,“你三個哥哥性格都中規(guī)中矩,輕易下不了極端。加起來都不是盛長裕的對手。

    咱們先下手,不過是給他殺咱們的借口,送上全家人頭罷了。”

    寧禎:“也是�!�

    一般人都算計不過盛長裕。

    盛長裕使壞的時候,有一股子豁得出去的狠勁兒。

    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搭上,就是為了弄死仇敵。

    “實在不行,我告老請辭。他看不慣我,我就從他眼前消失。”寧州同說。

    寧禎:“阿爸,您還不到五十歲�!�

    告老還鄉(xiāng),事業(yè)全部放棄。

    人走茶涼,三個兒子前途未定,這個時候父親退下來,寧家會慢慢衰落。

    每個家族都怕自己滑下去。

    父親從武備學(xué)堂畢業(yè),小小地主家的兒子,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難道因新主看不慣就放棄一切嗎?

    “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寧禎道。

    寧州同安撫她,叫她別擔(dān)心;也告誡她,別做多余的事,安安心心在盛家老宅生活。

    “你平安最重要。家里的事,有阿爸和你哥哥們。”父親最后說。

    寧禎慎重點(diǎn)頭:“阿爸,我會保護(hù)好自己�!�

    城里普通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柴米油鹽。

    城外動兵,略有耳聞,不知道做什么,也不是很關(guān)心。

    “大米之前漲價,又跌了,跌得比之前還便宜。這是怎么回事?”

    “聽說有投機(jī)商自殺,好像是虧了很多。是不是要打仗、沒打起來?”

    “活該,這些奸商。”

    市井起起落落。

    有人妄圖爆發(fā),偏偏算錯了破產(chǎn)自盡,富貴自有命數(shù)。

    寧禎回到盛家老宅。

    她沒往督軍府打電話。

    不過,程柏升打給了她。

    “……之前你說你哥哥們要請我吃飯。我還等著呢,怎么不請了?”程柏升笑問。

    寧禎聽得出,他心情非常好。

    “你何時有空?”

    “明晚如何?悅來菜社,吃淮揚(yáng)菜去。”程柏升道。

    寧禎:“好!”

    就這樣說妥。

    寧禎打電話回家,分別告訴二哥和三哥。

    她上午處理完家務(wù)事,和老夫人說一聲,下午四點(diǎn)早早出門,去悅來菜社門口等候。

    軍政府的汽車�?窟^來,寧禎還以為是程柏升。上前幾步,卻瞧見副官打開車門,盛長裕下了汽車。

    他穿一件黑色風(fēng)氅,長及腳踝,襯托得他挺拔威武,氣質(zhì)咄咄。

    寧禎下意識后退一步,他已經(jīng)看到了她。

    他略微點(diǎn)點(diǎn)頭,面無表情:“找我?”

    “督軍�!睂幍澞樕下冻鑫⑿�,“您來吃飯?”

    “你有事?”口吻淡,有疑惑,但沒有不耐煩。

    他心情也很好。

    也是,占了大總統(tǒng)府那么大的便宜,如今抓了人家兒子一個錯,就逼得大總統(tǒng)把丟失巨額財物和死了十二人的案子一筆勾銷,換了誰心情都美妙。

    聞蔚年太年輕了,斗不過他,一時沖動吃個啞巴虧。

    只可憐那十二名官員,無辜枉死。

    寧禎的笑容,不敢有半分勉強(qiáng):“我沒事,督軍。我二哥、三哥想請柏升吃飯,我們也約了這家飯店�!�

    盛長裕眉頭略微一擰。

    他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進(jìn)了飯店,留寧禎一個人在門口。

    程柏升稍后而至。

    寧禎:“你是不知道,還是故意?”

    程柏升:“我瞧見了長裕的汽車,才知道他也在這里請客。我當(dāng)然不是故意。”

    寧禎:“我姑且相信你�!�

    程柏升笑起來。

    他們先上了二樓包廂,寧以申和寧策還沒來。

    “……事情處理得如何?”寧禎故意問。

    程柏升:“你說督軍府嗎?換了新的牌匾�!�

    寧禎:“換得挺值�!�

    “長裕不愛吃虧。不值,就用人命換�!背贪厣f。

    寧禎:“……”

    寧以申和寧策稍后來了。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程柏升不跟盛長裕同流合污的時候,是個很好的朋友。加上他白釉似的肌膚,看上去很儒雅斯文,叫人心生親切。

    吃完了飯,下樓時碰到了盛長裕。

    “趕巧了�!背贪厣f,“寧禎,咱們?nèi)ニ退投杰�。�?br />
    盛長裕心情也不錯。

    走到跟前,程柏升對盛長裕說:“寧禎有話跟你講。”

    寧禎:?

    她講什么?

    “之前聞蔚年造謠一事,寧禎非常過意不去,她想跟你解釋解釋�!背贪厣终f。

    寧禎:“……”

    你不提這茬,他都忘記了!

    我自己也快忘了。

    你到底是不是好朋友啊,我是不是錯信了你?

    寧禎呆了一瞬。

    盛長裕的眉頭,輕微蹙一下。

    寧禎不知如何開口,就聽到他說:“也沒地方聊。上我的汽車。”

    寧禎:“……”

    她跟上去。

    副官下去了,車廂內(nèi)只余下他們倆。

    路燈從車窗照進(jìn)來,似溶溶月色,照著他半張臉。

    他的神情還是舒展的。

    “我并不生氣,你無需不安�!笔㈤L裕說。

    寧禎:“多謝督軍�!�

    “那天,聞蔚年拔槍,你第一時間護(hù)住了我。你給了我面子,寧禎,我心里知道好歹。”他繼續(x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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