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怪不得江太太在江家父子不同意、盛長裕也沒點頭的情況下,非要把戴宓推出來,叫她冒充盛長裕和江家父子杜撰的‘江瀾’。”
為的,難道不是江家,而是戴家?
寧禎打了個寒顫。
她搓了搓手臂,不知是冷還是怎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寧禎去了軍醫(yī)院,探望江郴。
江豐去了駐地,他過年也不得空閑;江南浦在醫(yī)院陪著父親。
“……春安和弟妹暫時回娘家了。我阿爸只是舊傷復(fù)發(fā),染了些風(fēng)寒病倒了,夫人不用擔(dān)心�!苯掀终f。
江郴也如此說。
寧禎安撫幾句,放下補品就離開了。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江郴父子,性格和寧禎的父親很像:一顆忠心,性格耿直。
寧禎想要局勢安穩(wěn),不愿軍政府的人再三猜疑江郴和督軍的關(guān)系。
年關(guān),人心很重要。
盛長裕在駐地,估計得臘月底才回來,寧禎沒時間和他商量。
她回了趟娘家。
“……這不是多管閑事,而是維持江郴地位的穩(wěn)定。江家不能在這么鬧下去。旁人不知是他們自家的問題,
只當(dāng)督軍很忌憚江郴,在收拾江家�!睂幍澱f。
祖母聽了,覺得寧禎猜測可能很合理。
“禎兒,祖母有個辦法,比你的辦法更好,就是損了點陰德。你的辦法,成功固然好,失敗了風(fēng)險極大。
我的辦法,成功與否,在于人心;失敗的可能大一些,但失敗了也是悄無聲息,下次可以再找機會,不會打草驚蛇�!弊婺刚f。
寧禎:“您說來聽聽。”
祖母簡單說了她的辦法。
正如她老人家所言,這個辦法,成功了也可能把功勞淹沒。
寧禎思慮再三,還是同意了:“用您的辦法。萬一失敗,最好不要鬧出太大動靜。
江郴在軍政府很重要,長裕很器重他,他值得信任,不可因家務(wù)事,毀了他聲譽。盡量不要牽扯到他�!�
不單單是考慮成敗,寧禎還想要江家父子的聲望也算進去。
祖母的辦法,自謙不如寧禎的好,實則比寧禎的高明百倍。
這才是閱歷豐富、見識綽約的老人家的辦法。
寧禎當(dāng)即吩咐心腹去辦。
第271章
潑臟水給寧禎
盛長裕去了駐地,臘月二十三打電話給寧禎。
“我除夕當(dāng)天趕回去。今年會比較忙�!彼f。
寧禎:“家里過年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我這邊也收拾得差不多。我還拿到了賬本,你放心�!�
盛長裕笑了下。
寧禎:“長�!�
盛長裕心頭一酥,以為她要說幾句濃情蜜意、思念他的話。
她卻是道:“江郴生病,在軍政府高官心中,引發(fā)了很多猜測。我想推一把,看看能否讓江太太消停�!�
盛長裕:“你要當(dāng)心!”
江太太不是吃素的。到底癡長寧禎幾十歲,閱歷深厚,盛長裕很怕寧禎會吃虧。
“我知道。”寧禎說。
盛長裕:“凡事多想一步,不要輕敵。江家的事,不可操之過急。”
他擔(dān)心寧禎事情沒辦好,反而給江太太做了嫁衣。
不管是江郴還是江家的四個兒子,無人懷疑母親的忠誠。他們各種猜測,唯獨不會往這方面想。
大概是江太太行事沉穩(wěn),從不輕浮,在眾人心里建立了深厚信任。這種親人血脈之間的信任,不是普通人能打破的。
貿(mào)然涉足,極可能反被利用,里外不是人。
寧禎是督軍夫人,她的一舉一動,也可能會造成不良影響。
盛長裕一瞬間想了很多,卻唯獨沒叫寧禎停手。
寧禎想做,那就讓她做。
她是盛長裕的妻,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盛長裕腦海里快速思考的是,如果寧禎失敗了,如何替她善后。以及,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別受傷,先保護好自己。
“我會當(dāng)心的�!睂幍澱f。
她沒把祖母說出來。
等成功了,再說是祖母的主意;萬一不小心失敗了,就當(dāng)是寧禎的玩鬧,保全祖母面子。
一件事不可能有十成把握。
寧禎跟盛長裕交代了,兩人又彼此關(guān)懷幾句,忍著滿心的情愫,掛了電話。
很快,寧家派出去的人,把事情辦妥了。
臘月二十四,眼瞧著到了年關(guān),江郴終于出院,回到了江家。
江太太噓寒問暖照顧他,他心情仍是不好。
江郴再三問:“你到底為什么?給兒媳婦下藥,你圖什么?你不喜歡她們倆,可以告訴我。當(dāng)初都是你做主娶的兒媳婦�!�
江太太:“我做主娶的兒媳婦,豈會生厭?你為何相信旁人,不相信我?”
“督軍親口說的�!�
“督軍也是男人,這話是督軍夫人提的。督軍夫人因為宓兒的事,記恨咱們、記恨我�!苯f。
江郴:“督軍不是這種輕信的人。”
“男人一旦戀上了女人,什么鬼話都聽。你相信我害自己兒媳嗎?”江太太問。
江郴心中,并沒有動搖。
他始終相信盛長裕。
經(jīng)過了這些年的很多事,江郴知曉盛長裕有很多毛病,可他不愚蠢。
盛長裕的敏銳,是出了名的。他對事情的判斷,也是無比精準(zhǔn)。這就是為何江郴死活都想不通,也不懷疑盛長裕說錯。
盛長裕不會冤枉江太太。他與江太太沒有利益沖突,若不是他掌握證據(jù),他不會開口。
一定有個原因。
江郴和兩個兒子都想不明白這個原因。
“……等過完年,先把老大、老二分出去。家產(chǎn)你全部交給總管事,分成五份。三份你拿著,其中有老三和老四的。剩下一份是咱們老夫妻養(yǎng)老的�!苯徽f。
江太太怫然作色:“這個關(guān)頭分家?旁人會怎么想?哪怕要分家,家產(chǎn)是不分的,他們可以把院子里的家具都帶走�!�
江郴:“荒唐!這個家里,還有我說話的份兒嗎?我是通知你�!�
江太太:“我不同意!你這些年只顧在駐地,家中里里外外都是我。沒有我,什么家產(chǎn)都被人搬光了。你有兒子,有家業(yè),全靠我操持。難道就沒有我說話的份兒?”
老夫妻倆又吵了一架。
除了去駐地的江豐,三個兒子都被傭人叫過來勸架。
江太太坐在椅子上抹淚。
江泰和江原兩個年紀(jì)小的,十分無奈:“旁人一句挑撥,我們家宅不寧。阿爸,不如您自己去請辭吧,督軍這是容不下您了�!�
江南浦:“住口!不準(zhǔn)你們妄議督軍!”
“你跟阿爸一樣愚忠!督軍這招才叫高明,要把咱們家打得七零八落�!苯f。
又道,“督軍就是知道,你和阿爸什么都聽他的,他才敢!”
“你兩位嫂子親口承認(rèn),難道她們也配合督軍污蔑姆媽?出事到現(xiàn)在,姆媽死不承認(rèn)。哪怕她說一個理由,我們不太滿意,也算叫我們心里有底。”江南浦怒道。
眾人吵成了一團。
外院的管事進來通稟,說戴義軒來了。
“姨父來了!”最小的江原心情好了很多,“叫姨父來評評理!”
江南浦:“快過年了,姨父怎么來了?”
江郴:“先出去吧,家務(wù)事放一放,別叫親戚看笑話�!�
眾人應(yīng)是。
江太太:“我去洗把臉。”
她回屋更衣、梳妝,臉上重新鋪了脂粉,叫人看不出她哭過了,這才出去待客。
江郴和三個兒子,在客廳接待了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戴義軒。
“大過年的,妹婿怎么來了?”江郴問。
這個妹婿,生得一表人才。白皮膚,五官英俊,年輕時不知多少女郎傾慕他。就連青樓名妓,都主動倒貼他,要拿錢贖身跟他。
他母親管得嚴(yán),外面怎么玩不相干,女人不能進門,不許他納妾。
妻妹去世后,妹婿只有戴宓一個女兒,膝下空虛。
如今他也五十多了,眼皮略微松弛,依舊清瘦、白凈,一口整齊的牙,頭發(fā)不見半分花白,看著像四十來歲。
江郴是比不了他。
站在他身邊,妹婿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闊老爺;江郴又黑又壯,像個老當(dāng)差。
不過江郴也不是很在乎這些。男人嘛,容貌再好看也不能當(dāng)飯吃。
“……是宓兒。她病了挺長時間,最近一直在發(fā)燒,嘴里嚷嚷要見‘姆媽’。大夫說,叫親人去看看她,也許就好了�!贝髁x軒道。
江郴惱了:“你把她帶到蘇城的西醫(yī)院來,這邊能治�!�
“恐怕她不能來。督軍未必還原諒了她�!贝髁x軒說,“我不能給姐夫找麻煩。”
他能顧念大局,江郴心里感動;而他如此愚昧,江郴又有點惱火。
江太太出來了,詢問緣故。
“行,我去一趟,盡量除夕當(dāng)天趕回來�!苯f。
戴義軒:“我恐怕不能送阿姐回來。叫阿泰和阿原一起吧,護送阿姐�!�
第272章
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忙活了一天,江太太終于有機會,與戴義軒單獨說句話。
在戴義軒住的客房門口,屋檐下。
傭人們遠(yuǎn)遠(yuǎn)站著,江原還在門口等候。
“怎么突然來了?”江太太問。
戴義軒:“哭了?他給你氣受了?”
江太太嘆了口氣,滿心委屈都被安撫了:“沒什么事。起了點爭執(zhí),我可以應(yīng)付�!�
又問,“真是宓兒病了?”
她對戴宓,視如己出。
親妹的孩子,她本該介懷的,可她很疼愛戴宓。
這點,最叫戴義軒感動。
“當(dāng)然不是,我找了個借口,宓兒生病怎么敢勞動你?家里出了點事。”戴義軒說。
江太太:“什么事?”
“這段日子鬧盜墓賊。那些賊人知曉我家有錢,竟是挖了我阿爸的墳。好巧不巧,晚上下雨,灌了半個墓室的水�!贝髁x軒說。
江太太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吉利!”
“何止不吉利,簡直大兇!找了風(fēng)水先生,他說要做法事。想要平息這個兇患,兒孫都要虔誠磕頭、捧帛、燒紙。
我原本不想來的。思慮有二:萬一祖墳進水鬧了大兇之禍,會不會報應(yīng)到阿泰和阿原兄弟倆身上;二則他們兄弟也大了,總該透露一二。”
江太太微微變了臉:“他們恐怕不能接受�!�
“你一心為了他們,他們要是不能接受,你辛苦又圖什么?”戴義軒說,又壓低聲音,“該說了。再不說,待他們結(jié)婚了,往后媳婦比娘親,反而恨你�!�
現(xiàn)在孩子大了,藏得住心事,他們不會亂講;尚未娶親,這世上沒人比母親更重要。
時機剛剛好。
戴義軒想要兩個兒子回去覆墳,也想趁機叫他們認(rèn)祖歸宗。
“……也好,他一年到頭在駐地,見不到人;兩個大的要分出去,我想辦法給點錢打發(fā)了。
往后這個家,就是我們娘仨的,他們倆要跟我一條心。他們馬上就要當(dāng)差了,應(yīng)該知曉他們的身世�!苯f。
戴義軒:“你要委婉些說,不能太直接。”
“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江太太道。
她信心滿滿。
戴義軒心中稍安。
目前最要緊的,還是趕緊把他父親的墳填上,這是戴義軒最關(guān)心的。
翌日,江太太和戴義軒出發(fā)去戴家。
兩城相隔三百里路,汽車要走大半日。
戴義軒乘坐一輛車,江太太和江原江泰兄弟倆乘坐一輛車。
到了戴家,累得精疲力竭。不過,兩個男孩子很興奮,能出來玩都很開心,兩個人沒心沒肺。
戴家老太太對他們倆極好,盛情款待。
他們倆也不是頭一回來姨父家。每次來,都覺得處處順心;老太太也慈愛極了,彌補他們沒有祖母的遺憾。
“妹妹身體怎樣?”江泰問。
江原:“表姐的燒退了嗎?”
“她沒事,好得很�!崩咸f。
江泰和江原去看了戴宓。
戴宓去江家生活了一段時間,跟他們倆相處得也不錯。
“我沒生病啊。”戴宓聽聞他們前來的原因,微微吃驚。
江泰和江原也微訝:“可姨父說你病得很重�!�
戴宓錯愕:“這是為什么?”
三個人,三張懵懂的臉。
晚飯后,江家母子仨被安排在客房住下。
江泰和江原都想去問問母親,到底怎么回事,傭人來請他們倆。
兄弟倆去了母親的客房。
姨父也在,和母親分坐兩張椅子。
江泰、江原一頭霧水。
“阿泰、阿原,這次叫你們來,其實是因為祖墳被盜墓賊挖開后,進了半墓室的水�!苯乳_口。
“姨父家的祖墳?”江泰問。
最小的江原,其實比較機靈,他隱約感受到了不妙。
可他不敢置信。
他緊緊看著母親。
母親卻溫柔、從容、篤定,沒有半分慌亂。
江原便覺得自己想多了。
“不,是你們的祖墳。”江太太道。
江原剛剛放下去的心,猛然提起。
江泰愣住,看看母親,又去看弟弟,再看姨父,“啊?”
江原聽懂了。
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死死盯著母親:“你說什么?”
戴義軒慈愛看著他們倆:“阿泰、阿原,你們倆其實……”
“閉嘴!”江原怒喝。
他一聲暴怒,震了屋子里的人,江太太眼底閃過一抹詫色。
她這點詫異,幾乎逼瘋了江原!
她為什么驚訝?
她覺得,他江原可以接受?
她怎么看自己兒子的?
“你說,你說話!”江原倏然拔出槍,對準(zhǔn)了江太太,“你說清楚,什么叫我們的祖墳?”
他聲嘶力竭。
江泰懵了半晌,再看弟弟的態(tài)度,就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母親,居然是這個意思?
江泰臉色白,唇也白:“姆媽,您是糊涂了嗎?”
江太太看著那槍桿,鎮(zhèn)定的眸色終于亂了:“阿原,你用槍對著我?”
“我阿爸質(zhì)疑你的時候,我也用槍對著他!”江原怒吼,“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說明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姆媽,您是開玩笑的嗎?”江泰也站在弟弟身后。
戴義軒慌亂了。
這跟江太太說的,完全不一樣。兩個孩子的反應(yīng),是如此憤怒激動,無法接受。
這和他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江太太也是意料之外。
“阿原,他才是你們的父親�!苯K于說出口。
兩個兒子臉色煞白。
江太太見他們倆如此,待要開口,江原倏然調(diào)轉(zhuǎn)槍管,對著戴義軒放了一槍。
一槍擊中了他的左邊大腿。
戴義軒殺豬般的哭喊,在屋子里響起。他坐不穩(wěn),從椅子上跌下來。
江原上前幾步,踩住了他的:“你他媽的,你干了什么混賬事?你是怎么哄誘我姆媽的?”
江太太震驚之余,急忙去阻攔江原:“阿原,你放下槍!”
“姆媽,我們打死他。只要殺了他,這件事無人知曉!你回去,就去家廟反省幾年,我們絕不會告訴阿爸!”江原說。
江泰呆呆的。
江太太怒極:“你說什么蠢話?這才是你阿爸!”
“你放屁!”江原怒極,“三哥,你快跑!你開車回去,叫阿爸和哥哥們來,我按住這對奸夫淫婦!”
江泰立馬向外沖。
江太太完全沒想到會這樣,竟是眼睜睜看著江泰跑了出去。
戴義軒疼得太劇烈,又被江原狠狠踩住胸口,差點昏死過去。
第273章
兒子誅心
江家四個兒子,江原年紀(jì)最小,今年才十九歲。
他沖動、好勝,看不慣任何不平事。
“江太太對兒媳下藥”一事,江原一直覺得是督軍污蔑他母親,挑撥江家母子失和,從而收拾江家。
他認(rèn)定了督軍野心勃勃,容不下江家,故而先入為主,不肯聽父親和大哥、二哥半句解釋。
就連很疼愛他的嫂子們,他也記恨上了。
他嫉惡如仇。
一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男孩子,居然被母親告知,他和三哥是野種,江原整個人都憤怒了。
他恨不能把天地都?xì)纭?br />
他雙目赤紅,死死踩住戴義軒,槍口恨不能戳到他臉上。
“阿原,你松開他!”江太太震怒之后,立馬接受了這件事和自己預(yù)想中不符,改變了策略。
眼淚奪眶而出,“阿原,你不該辱罵你的母親!”
說她和戴義軒,是奸夫淫婦。
他們明明相愛。
江原用力咬住牙關(guān),才能控制自己一槍打死戴義軒的沖動。他沒說話,只是恨恨看向母親。
“阿原,當(dāng)年你外祖父選中了江郴做女婿,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是受害者�!苯煅�。
她又說,“父母之命不可違,我有什么辦法?你看看江郴,再看看我,他配得上我嗎?”
江原的怒火,快要燒穿他頭頂。
“你不愿意,你就是受害者?當(dāng)年我阿爸什么地位,外祖家又有什么地位?要不是你長得漂亮,輪得到你做江太太?”江原從齒縫里說話。
江太太眸色錯愕:“你這樣羞辱我?”
“難道不是實情?你自己說,外祖家有什么,論起家世、財富、地位,你又哪一點配得上我阿爸?”
這話實在太刻薄�?山瓪獐偭�,什么難聽撿了什么說。
江太太似惱羞成怒,眼底添了慍色,“你先放開他,他才是你阿爸!”
“閉嘴!”
江太太上前幾步,想要拉開江原,江原把槍口對準(zhǔn)戴義軒腦袋:“你再靠近,我先斃了他!”
戴義軒疼得快要昏死,又被踩住胸口,幾乎斷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呼痛。
今天要談很要緊的事,他提前吩咐過幾名家丁看守客房,聽到任何聲音都不準(zhǔn)進來。
現(xiàn)在好了,他再如何求救,也無人救他。
江太太停住腳步。
她還在給自己辯解。
她說江郴長得丑,又黑,她嫁給他萬分委屈。
“我嫁給大帥,都不為過�!�
可江原說,她除了長得漂亮,家世普通。她想和大帥夫人周氏比,只有容貌比得上,家境比周家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娶親又不是只看臉。
“……我阿爸不是這幾年才發(fā)達(dá)的,他在大帥手里就是‘重臣’。多少人送女人給他,他一概拒絕。
軍中只我阿爸和寧州同房內(nèi)無妾。他敬重你、愛護你。你因我阿爸地位顯赫,如今你說你是受害者,你舍得放棄‘江太太’這個身份嗎?”江原問。
他簡直剖析到了這個問題最核心的點,也把江太太的遮羞布撕開。
當(dāng)年攀附江郴的,是她娘家;而后獲益的人,是她。
他們得到了太多,反而嫌棄江郴“長得丑”,配不上她。
江原到底是男孩子,他天性就會站在江郴的立場上思考這個問題,故而他沒有受到江太太花言巧語的蒙蔽。
他一眼看穿。
此事不分是父親還是母親,只分對錯。
之前江郴和江南浦、江豐逼問母親,江原覺得他們不可理喻的時候,他也拔槍對準(zhǔn)江郴。
“我終于明白了,你為何給兩位嫂子下藥!你不想大哥、二哥有子嗣,想要獨占我阿爸和哥哥們打下的家業(yè)。
大哥、二哥到底是你的兒子,你不想害了他們,就會對嫂子們下手。她們也是旁人家的女兒。你認(rèn)定自己是‘受害者’,就要這么多人陪葬嗎?”
“云兮姐呢?她又是怎么死的?”
江原說著,已經(jīng)忍不住淚流滿面。
他母親高貴優(yōu)雅,行事張弛有度,他一向非常崇拜母親,什么都聽她的。
而江泰,屬于沒什么主見的。
這就是為什么江太太敢明目張膽告訴他們,他們倆是野種。
母親肯定覺得,他江原跟她一樣,是非不分。
“阿原,你聽我說……”
江太太再次調(diào)整了情緒,因為地上的戴義軒真的昏過去了。
“阿原,你想要我死嗎?”江太太哀切看著他,“阿泰那個蠢貨,他真的跑回去了,你想要你母親死在你面前嗎?”
江原的心,狠狠抽痛。
他當(dāng)然舍不得。
不管母親秉性如何,她是他媽。
她是這個世上對江原最重要的人,無人能及。
江原的心口,似有什么碎了,他眼淚無法自控往外涌。
“阿原,姆媽一向最器重你。我四個兒子,只有你最像我。你聰明、漂亮,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你哥哥們,他們只能做你的幫襯,他們得到的財富、地位,都只能給你鋪路。男子漢大丈夫,你要看前途。
不能心狠手辣,是成不了大事的。你看看督軍,他殺母舅,又差點殺了盛長寬,他什么都做得出來!”江太太諄諄善誘。
江原的眼淚,漸漸止住了。
他不說話。
江太太松了口氣:“阿原,此事尚有可救。你可以不要任何父親,但你不能沒有姆媽。姆媽什么都是為了孩子。”
江原站在那里,沒動。
江太太不停舌燦蓮花。
她想要靠近,江原倏然對著戴義軒的腳背,又放了一槍。
“阿原!”
“姆媽,有話說話。”江原說,“不要靠近!”
“我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阿原,你不能這樣任性�!苯曇粑⑽⑻岣摺�
江原靜靜笑了。
原來在母親心里,他不僅僅跟她一樣惡毒,還愚蠢好糊弄。
他才是江家最大的傻子。
江原的內(nèi)心,全部破碎崩塌。他才十九歲,第一次回頭審視自己,才知道自己多糟糕。
三哥進武官學(xué)校,自己考的;他成績差點,他阿爸托關(guān)系打點的。
他一無是處,除了會胡攪蠻纏。所以母親需要他。
他可以做劊子手,做幫兇。
他好可悲。
江原手里有槍,又拿了戴義軒做人質(zhì),江太太千般計謀用盡,也沒辦法叫他軟化。
他們竟是這樣耗了快六個小時,快要黎明了。
江太太聽到院子里汽車的聲音,心頭咯噔。
她指望不上江原了,只能自己想辦法。
她還有江南浦和江泰。江豐雖然不在家,也是她兒子。
她是四個兒子的娘,她有“絕地反殺”的資本。
第274章
朝前看
江郴父子進了客房。
每個人臉色都難看至極。
江太太待要開口,江南浦帶過來的副官,竟是上前按住了她,封住了她的嘴巴。
她震驚,極力反抗,拼了命想要把口塞吐出來。
無奈只能發(fā)出叫聲,說不出完整的話,只得拼命叫江郴父子的名字。
“先帶回去,慢慢審�!苯徽f。
江泰目中,生出了濃濃不舍,江太太就瞄準(zhǔn)了他。
“阿泰,阿泰救救我……”她含糊的聲音,如此喊著。
江泰渾身都難受,他快要哭出來,只得趕緊躲到大哥身后去,不敢再看母親。
江南浦初聽江泰的話,也是無比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