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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前世,仙女姐姐也是這樣,一身白裙如夢似幻,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告訴他古人鑿壁偷光,飲冰雪讀書奮進的故事。

    她和娘親一點都不一樣。

    娘親總是勸他,低下頭,彎著膝蓋,見人多笑一笑,這樣就不會挨打了。

    可仙女姐姐卻告訴他,要昂起頭,少年自有少年狂。

    娘親對他很好,可娘親不懂他……

    而且,這一世,沒有娘親,只有仙女姐姐……

    林婉如的設(shè)想被外面的嘈雜打斷。

    “有人秋闈舞弊?膽子也太大了吧!”

    林婉如準(zhǔn)備下去一探究竟。

    玄璟淵卻先勸住她,“再等等�!�

    他聲音里,帶著少年帝王的沉穩(wěn),“只是延遲些時候,并不一定代表著里面出現(xiàn)了科舉舞弊之事�!�

    誰料,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圍觀眾人的呼和聲。

    “出來了出來了!”

    “快看,果然是科舉舞弊,竟然被押著出來了�!�

    “嘶……長得還挺俊,年紀輕輕的,這次不行還有下次,怎么就鋌而走險,非得邁上這一步呢?”

    “可能是等不及了吧,據(jù)說今年秋闈題目比較難……”

    哧啦——

    玄璟淵將車簾掀開,看向那被監(jiān)官押解出來的青衣男子。

    男子身量修長,眉如遠山眸如劍,一身氣質(zhì)似竹似玉,清雅無雙。

    有些眼熟。

    莫名的,讓人生不起討厭的心。

    ……

    另一駕馬車上,云清絮也看到了被押解出來的云清川。

    “兄長!”

    她失聲尖叫,控制不住地從車上跌坐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被監(jiān)官驅(qū)趕的云清川,撇開人群便要往里面沖過去——

    “小姐!”

    柳葉也急急忙忙下了車,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衣裙被車轍狠狠扯了一角。

    可她顧不得了,這么多人、這么多車馬,這么混亂的場景,若讓云小姐出點兒什么意外,王爺不得活剝了她�。�

    ……

    兩名監(jiān)官押著云清川就要去別院。

    見云清川走的慢了,其中一名蓄著長胡子的官差,還往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

    “磨磨唧唧干什么呢!現(xiàn)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年紀輕輕不學(xué)好,偏偏要搞這些小動作,如今壞了你的科舉之路,怪得了誰?”

    “走快點兒!里面大人都在等著呢!”

    緊挨著貢院的別院,是負責(zé)審閱考卷的閱卷之地。

    秋闈結(jié)束之后,密封的試卷便會被押送至此。

    此地有重兵把守,但凡進了這院子的官員與儒師,科舉均需在這里住上十日十爺,待試卷全部批閱完畢,成績出來張榜公布之后,才允許被放出來。

    此次秋闈的主考官朱成義,也在此院中。

    隔壁貢院的動靜早已傳到這閱卷別院之中,正在與諸位閱卷官商議閱卷儀程的朱大人,撇開眾人,出了別院。

    迎面便看上了被押解而來的云清川。

    眉頭倏然緊皺。

    第五十二章

    當(dāng)街污蔑

    “怎么是你?”

    朱成義掠開人群,不可置信地看著被押著的云清川。

    云清川見了熟人,臉上也閃過一抹苦澀的笑來。

    “朱大人……”

    朱成義跟云清川有過一面之緣,對他的性格也有幾分了解,知道他為人清正,性格端方,不是那等雞鳴狗盜之輩。

    “先把人放開。”

    朱成義眉頭緊皺,“他既為秋闈考生,便有舉子身份,只要判令沒有下來,他便有功名在身,見官不必拜,也不受刑罰加身�!�

    原本架著云清川的監(jiān)官聞言,對視一眼,忙松開云清川,不敢再束著他。

    云清川雙手的手腕已被勒紅,衣衫和發(fā)冠也有些散亂,他略整了整袖子和衣領(lǐng),朝朱成義作揖拱手。

    “學(xué)生謝過朱師,舞弊之事,實乃誤會。”

    朱成義看著朝這邊擁擠過來的人群,眉眼之間,憂色不減,擺了擺手,“是否誤會,待會兒審訊之后自有決斷。”

    “這里人多口雜,有什么事不便在此多言,你隨本官來別院吧。”

    朱成義正要將云清川帶走時,玄璟淵在侍衛(wèi)的簇擁下,已快步來到眾人矚目處。

    十多歲的少年,身量修長,眉眼清潤,一身貴氣天成。

    朱成毅的面色僵住。

    初時錯愕,而后便是驚恐。

    快步走到那少年面前。聲音啞然,“陛,陛下……”

    接著又趕緊壓低聲音,苦口婆心地說,“您怎么出宮了?太后允了嗎?好在攝政王離京了,不然看到,又要將您好一頓訓(xùn)斥了。”

    提起玄翼,玄璟淵眼底暗了一瞬。

    很快,又被一旁的云清川吸引了眼神。

    他看著一身青衣的云清川,總覺得對方的面容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可仔細想想,卻又無法在記憶中翻出相似的容顏。

    “你何方人氏?可曾進過宮?”

    云清川看著這少年的模樣和姿態(tài),再看朱大人對他的態(tài)度便知道,此人的身份非富即貴,應(yīng)是皇親國戚無疑。

    如今自已官事纏身,面對他的詢問,拱手之后,如實道:“學(xué)生是江南考生,入京月余,不曾有幸進宮�!�

    沒有進過宮嗎?

    他的口音,玄璟淵聽起來也覺得親切。

    正要再細問時,身后,林婉如已追了過來。

    林婉如一眼便認出,眼前的男子是云清絮的兄長。

    想到跟云氏兄妹之間發(fā)生的那些不愉快的經(jīng)歷,不禁冷哼一聲。

    “原來是你�!�

    玄璟淵回眸看向林婉如,“沁柔郡主知道他?”

    林婉如拉著玄璟淵往后退了兩步,看云清川的眼神,帶著淡淡的厭惡,一開口,便給云清川定了罪。

    “若是旁人,作弊之事還有回旋的余地,也許只是個誤會罷了�!�

    “可若是他作弊,那就不稀罕了�!�

    空氣中秋雨又氣,涼薄的雨絲打在耳邊,冷意沁入骨髓。

    林婉如手下有林氏商行,本人也經(jīng)常在京中走動,此時此刻認出她的人不少。

    她又有沁柔郡主這一層身份加持,所以原本嘈雜的人群,因為她這話,也漸漸安靜下來,靜心聽她后面的解釋。

    玄璟淵原本對云清川升起的那點好感,因為林婉如這話,也淡了幾分。

    他與玄翼極為相似的鳳眸挑了挑,看向林婉如時,帶著信任與孺慕。

    “何出此言?”

    一旁的朱大人浸染官場多年,自然能感覺出來待會兒林婉如要說的絕不是什么好話,正要開口阻止,那邊林婉如已脫口而出。

    “諸位有所不知�!�

    “這位云公子,三個月前,還是身無分文淪落破巷的窮書生�!�

    “可三個月后,搖身一變,不僅在未央街上有了三進三出的宅院,還能在科舉之前,來我侯府拜遏參宴,你們知道靠的是什么嗎?”

    眾人皆錯愕的看著她。

    朱大人想到了宴會那日的情形,想到了宴會之上失態(tài)的林三爺,臉色一變,立刻揚聲阻攔。

    “沁柔郡主!”

    他眸光之中,帶著警告,“考生都在考場之內(nèi)等候,這么多家眷也在翹首以盼,你侯府與云舉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沒必要宣之于眾吧!”

    看著貢院門口越聚越多的人群,他不禁有些后悔。

    剛才不該開口阻攔那兩個監(jiān)官的。

    他對云清川頗有幾分好感,那日,云清川三幅對子暴露出來的才華,也讓他青眼相待。

    更重要的是,云清川出身清白,除了跟魏王府世子有些交集外,并未摻和進其他的達官貴族的官宦斗爭之中,若此子能中進土,他有心放在自已手下培養(yǎng),將來好為朝廷再添一位肱骨之臣。

    舞弊之事有待商榷,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可今日,若這沁柔郡主將云清川的名聲給毀了,往后即便翻案做官……只怕也不得民心�。�

    他處處為云清川著想,可林婉如卻巴著侯府不放的云氏兄妹厭惡至極。

    林婉如自詡是一個現(xiàn)代人,做事光明敞亮,最討厭這些后宅陰私之事,也懶得算計人心。

    可遇上云氏兄妹這對惡心的人,她頭一次違背自已的原則,今日非要將這兄妹倆的遮羞布給扯開不可!

    下巴微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云清川,姣好的側(cè)臉,清潤的眸光之中,盡是對人面獸心之徒的嘲諷。

    “他妹妹意外救了侯府的小少爺,邀功自傲,不僅多次上我侯府索要財物,甚至還想借此機會,將他妹妹嫁入侯府!”

    “若是做個妾室也就罷了,畢竟我侯府也不缺那一張嘴�!�

    “可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云氏兄妹想要的是正妻之位,竟然想嫁給本郡主的叔父,侯府名正言順的三爺!”

    “這等順著竿子往上爬的無恥小人,什么事兒做不出來?如今科舉舞弊暫且不論,若真將來做了官,只怕要成了那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

    “你胡說!”

    被污蔑作弊、被官差抓捕、被堂而皇之的當(dāng)街辱罵,云清川都能維持面上的平靜之色。

    可聽到她跟林從鶴一模一樣的說辭,看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張口閉口污蔑他最珍重的親人,他面上的淡然之色,再也維持不住了。

    雙眸發(fā)紅,額上青筋直露,看林婉如的眼神,如看殺父仇人。

    第五十三章

    砍頭

    “住嘴!”

    云清川怒然開口。

    “身為內(nèi)宅閨閣女子,不修溫良恭讓,在人前隨意污蔑,胡言亂語,你知道你自已在說些什么嗎?!”

    “同為女子,

    你是要害死她嗎?”

    “你說她索要報酬,敢問林七小姐,舍妹何時何地何曾向你們索要過報酬?你知道時間嗎?你是當(dāng)事人嗎?你親眼見過嗎?”

    “無證之詞,其言爍爍,你若有證據(jù),沒必要在這里空口白牙的瞎說,你可敢與云某去應(yīng)天府對簿公堂,辯個是非?!”

    當(dāng)初在侯府斥責(zé)林從鶴的話,如今再送給同是林府出身的林七小姐,云清川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如此憎惡一個門第!

    林婉如被問得有些羞惱。

    她看著云清川一身青衣,清瘦干凈的,以為是個苦讀的書呆子。

    沒想到一張嘴,唇槍舌劍,竟將她逼得有些下不來臺……

    她被云清川的疾言厲色給嚇到了,眼眶發(fā)紅,看向了身旁的玄璟淵。

    ……

    被人群淹沒的云清絮,也聽到了林婉如的話和兄長振振有詞的質(zhì)問。

    她有些委屈,卻又沒時間委屈。

    她干干凈凈做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事,沒想到卻害的兄長和自已背上這樣的名分。

    那些銀子鋪子宅子,是長春侯府強塞過來的,她也曾多番拒絕,但那位長春侯府的二夫人,想借此買斷她與侯府之間的關(guān)系,她為了不讓貴人為難,這才勉為其難答應(yīng)。

    可既擔(dān)了這名聲,空著宅子不放,也不是個事兒。

    為了兄長就學(xué)和秋闈,她和兄長便都搬了過來。

    沒想到,這竟落人口實,成了對方口誅筆伐的證據(jù)!

    還有那個所謂的林三爺。

    輕狂散漫、自以為是。

    雖然生了一張俊臉,有侯府出身的富貴身份,可重活一世,她早已看透了所謂的功成名就榮華富貴。

    她根本不可能主動攀扯長春侯府的。

    倒是那林三爺恬不知羞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蹦跶,上回更是在院中和玄翼拼酒,險些害了她跟兄長!

    還有這位林七小姐……

    兩世的名聲,都是溫婉可親的,助人為樂善解人意,淵兒也喜歡她,她羨慕極了,卻不敢生起半分嫉妒之心。

    林七小姐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她們各過各的生活,沒有交集,各過各的變好。

    可為什么,人前盡善盡美的林七小姐,每回面對她時,都變得這般尖酸、刻��!

    將這樣的污水,不僅潑到她的身上,還潑到了兄長身上!

    兄長是要考科舉做官的,一身清名若毀了,往后如何自處!

    “不是的!”

    云清絮奮力推開前頭擋路的人,想要沖到兄長面前,擋在他的身前,為他遮住這些流言蜚語。

    可官差先擋住了她。

    冰冷的刀縫橫在她的身前,那官差看她的眼神,有一閃而逝的驚艷,但很快,想到自已的任務(wù),官差面上的驚艷變成冷硬。

    “貢院考生舞弊之事,自有長官督辦,閑雜人等禁止靠近!”

    “所有家眷全部退去!今日所有考生皆不允許離開貢院!”

    出了這等舞弊之事,又惹來了沁柔郡主和少年天子,負責(zé)巡檢此次秋闈的兵部侍郎左大人,懊的要命。

    知道玄璟淵來的的瞬間,立刻從椅子上躍起來,一蹦三尺高,慌張地吩咐手下的官差,扣押所有考生,遣散所有圍觀百姓,一切以陛下的安全為要!

    不僅是云清絮面前有官差。

    幾十個紅衣侍衛(wèi),要么持劍,要么持槍,橫著刀鋒立在所有人的面前,冰冷的銀光好似鎖魂的鉤子一般,威懾著在場圍觀的所有百姓。

    百姓之中,有高,官貴族的家眷,忍不住抱怨。

    “這么冷的天,都在這里等了一天了,怎么就因為一個人,不允許回去了?我們家少爺帶的吃食只有三日,你不讓他回府,若他在里頭餓出個三長兩短,你們付得起責(zé)任嗎?!”

    “是啊!

    我們家老爺可是都尉司馬,你是要我們家老爺親自過來要人嗎?”

    “幾百年的規(guī)矩了,三天歇一晚上,怎么偏偏因為一個作弊的舉子,就改了規(guī)矩?哪有這么辦事的!”

    “作弊砍頭了就是,何苦浪費大家的時間!”

    ……

    人群吵吵嚷嚷,推搡著想要沖破侍衛(wèi)的阻攔,從縫里擠,進去,好再看看那邊的修羅場,看看沁柔郡主口中恬不知恥的人渣究竟是哪位。

    云清絮也急,急得眼都紅了。

    她趁那侍衛(wèi)不備,貓著腰就要往里鉆過去。

    可不知怎么,腳被人狠狠踩了一下,下一刻,一旁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掠過她,先從那刀下的縫隙沖了過去——

    一邊跑一邊叫嚷,“爺才——”

    嘩啦。

    尸首分離。

    溫?zé)岬难�,濺在云清絮的臉上,一片血漬。

    她茫然地低頭,便看見那先她一步?jīng)_進去的男子,被一刀斬斷頭顱,腦袋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后停在那貢院門口,記錄時間的日晷之前。

    唰。

    面前的侍衛(wèi)將染了血的刀鋒對準(zhǔn)圍觀的百姓,冷聲道:“還不滾的話,這就是后果!這就是下場!”

    轟。

    跟命比起來,熱鬧算得了什么?

    再說了,舉子待在貢院里頭,有官差護著,能出什么事兒?

    都是她們關(guān)心則亂!

    不論情愿不情愿,剛才吵吵鬧鬧想著沖進去的家眷和百姓,此刻都偃旗息鼓不敢再鬧,要么自已趕馬,要么任由小廝牽著馬車,要么就是兩只踩著棉鞋的腳哐哐后退。

    不過幾個呼吸,人群已散去十分之九。

    官差們則都密匝匝地聚過來,將整個貢院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住。

    “小姐!”

    人潮褪散,綠柳終于找到了云清絮。

    她快步?jīng)_過來,看到云清絮滿面血色時,眼底一顫,急忙從袖中翻出手帕,抬手要為她擦血,“小姐,我們也先回去吧,”

    公子涉嫌舞弊已成事實,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今日絕對不會善了了。

    再在這里待下去,只怕連小姐都要牽扯其中!

    先回去吧。

    實在不行,她夜里悄悄去王府尋一趟王爺,王爺說了,若是云府有什么躲不開的麻煩,讓她盡管去找他。

    以攝政王的能力,撈一個舉子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柳葉有她的想法,可云清絮卻不知道玄翼給的承諾。

    她兩世為人,通曉人情。

    知道今日兄長一旦進去牢里,萬事都晚了!

    推開柳葉給自已擦血的動作,云清絮眸光直直盯著遠處的兄長的青衣,搖頭,“你先回府,我和兄長一起回去!”

    “小姐!”

    柳葉還要再勸,云清絮卻忍著腳上被踩得鉆心的疼,繼續(xù)朝云清川那邊走去。

    正在擦拭刀上血漬的侍衛(wèi)見狀,惱怒道:“你這小娘子忒不知足了,真以為本官不敢砍你

    ?”

    第五十四章

    把他手給剁了

    就在這時,云清絮突然聽到女子尖利而羞惱的聲音。

    “大膽!”

    云清川不知道又說了什么,惹得林七小姐大發(fā)雷霆,她竟然不顧禮儀,沖到云清川面前,將那繡著一團銀色狐裘的袖子往上一抬,揚起一個巴掌就要甩到云清川臉上。

    “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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