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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可除了那枚簪子,再無所獲……

    到后來,他身體已然凍僵,體力不支,渾渾噩噩中,被一顆折斷的古松壓住右腿,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殿內(nèi)熱氣熏騰,擺在那烏木桌角的玉蘭花開了,開的熱烈,比窗外的雪更白。

    大夫在旁邊唉聲嘆氣。

    “王爺?shù)耐仁潜W×�,不用切斷保命,但往后……只怕要不良于行了�!?br />
    “聽說晉南有一位專治骨科的大夫,對這些腿傷之癥,有自已的獨門陣法,倒是能再看顧一二�!�

    “老夫技術(shù)有限,只能這樣了�!�

    這大夫是玄翼私軍里養(yǎng)著的軍醫(yī),是從太醫(yī)院退下來的老院長。一手針灸術(shù),療死人生白骨,在京中極有名望。

    玄翼鳳眸微抬,認清說話之人是誰后,薄唇也抿了起來。

    所以,他的腿不行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合離后,可以嫁給我嗎?

    玄翼沒有太多情緒起伏。

    抬眸問旁邊的副將,“本王昏迷之后,你們又找了嗎?”

    副將苦著臉,委屈道,“回王爺,屬下怎敢懈��!那一片莫說掘地三尺了,都翻了快一丈了,還是沒有找到云姑娘的蹤跡!”

    “王爺,你說云姑娘會不會……”

    一直蹲在角落里不敢吱聲的王府內(nèi)衛(wèi),終于來到自已的主場了,雙眼一亮,連爬帶滾地沖到玄翼面前,大聲道,“王爺,京中有云姑娘的消息!”

    迎著玄翼驚愕的眼神,他嘴皮子上下一張,幾句話將柳葉送來的消息全抖落出來。

    臨了,唾罵那林從鶴一句。

    “這林三爺聲名在外,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竟然任由青,樓女子作踐自已的……”

    正說著,感覺脖頸處閃過一道涼意。

    打了個哆嗦,抬頭對上玄翼欲要殺人的眸子時,立刻萎了下來,忙轉(zhuǎn)了話音。

    “王爺一定要為云姑娘出了這口惡氣啊!”

    “雪地車馬難行,越往京郊雪越大,一匹孤馬跑不了多遠的�!�

    “想來云姑娘的位置,就在官道附近�!�

    “要么在哪個密,林里,要么被附近的村民給救了……不過這個希望不大,畢竟這么大的雪,天寒地凍的,很少有人外出。”

    一個內(nèi)衛(wèi)都能猜到的事,玄翼如何不知?

    比起在寒山寺尸骨無存的可能,絮兒騎著馬兒失蹤在官道附近,這是一個好消息!

    他立刻起身,準備親自帶兵尋人。

    可身子還未直起來,尖銳的,似乎要貫穿靈魂的痛,從那條斷腿之上涌出來,疼的他逼出一身冷汗了。

    這樣的傷勢,別說是騎馬了,就是躺在馬車上都難以出行!

    玄翼陰惻惻地眸光看向那軍醫(yī),帶著凜然和質(zhì)問,“有沒有辦法……”

    軍醫(yī)快哭了,“王爺,您也不能為了尋人,真把這條腿給鋸了��!”

    ……

    七日,一晃而過。

    大雪封山封路,官道上皆結(jié)了冰霜,車馬難行。

    在扶溝村的日子,雖然安逸平和,但云清絮卻難掩心頭的擔憂。

    寒山寺的消息,大概已傳回京中了吧。

    她數(shù)日未歸,兄長不知急成了什么樣。

    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道路,大雪漫漫,她根本無法回京,李家父母更不可能放心她一個人回去。

    不僅如此,雪下的太大太久了,扶溝村還好,再往南一點的鄉(xiāng)鎮(zhèn),房屋都壓塌了,許多流民聚集在一起,亂象迭生,很不安穩(wěn)。

    各家各戶更是緊鎖門庭,絕不外出。

    直到昨日,里正過來問詢,說是隔壁村子進京有急事,組織了十幾個村民,步行前往京城,大概要走一天的時間,問問這邊有什么要捎帶的沒。

    云清絮急忙寫了報平安的信件,又封了十兩銀子給里正,眼巴巴看著那群人在半人高的雪天里,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向京城,她才松了口氣。

    只盼兄長見信之后,能免去些焦慮。

    李淵見云清絮悶悶不樂的樣子,提著一個木桶,一張網(wǎng)兜,并兩個短斧走到她面前。

    兩人相處久了,彼此之間熟悉了,態(tài)度也親昵許多。

    “清絮,今日帶你釣魚如何?”

    云清絮懵了。

    釣魚?

    這天寒地凍的,哪里能釣到魚?

    等到了地方,看著那一池冰凍的水面后,云清絮頓時哭笑不得。

    “李大哥,這都凍住了,總不能將冰面破開吧?”

    李淵對她眨眼,“孺子可教也。”

    接著,帶著手套拿起短斧,在冰面砸出一片坑洞之后,撒了一堆點心沫子,而后將漁網(wǎng)跟著降下。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將那漁網(wǎng)猛地拖拽出來,里頭十幾條活蹦亂跳的鯽魚抖落在冰面上,將云清絮徹底震住。

    李淵笑著看她,“還愣著干什么,快點撿魚啊。”

    語罷,俯身抱著一條三斤重的野鯽魚,便塞到那大桶里。

    連塞了好幾條,云清絮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怪不得他帶這么大的木桶……原來冬日的魚兒……這般好哄。

    最后一條魚入桶之后,云清絮額上生了些薄汗。

    她抬手想擦去汗水時,李淵忽然出聲,“別動……”

    他笑著朝她走來,身后是闊別了多日的太陽,雖不夠濃烈,但卻有徐徐的暖意映照過來。

    他伸手,碰到她的鬢發(fā)。

    云清絮下意識地要閃躲,可李淵的手指卻像蝴蝶一般,稍微觸碰,快速離開,不忍輕薄半分。

    接著,他將那幾乎透明的魚鱗遞到她面前,溫柔的笑著。

    “發(fā)上沾了鱗片,幫你取下來,”

    “不用躲,我能對你做什么呢?”

    “你的發(fā)柔,軟如緞,只是干澀了些,我前些年自已用皂角首烏做了護發(fā)的方子,我娘用了覺得很好。”

    “這些天我抽空再熬制一些,等你回京時帶上,應(yīng)該能用上兩年,兩年后,若你還需要,再朝我要。”

    她知道,他也知道。

    二人朝夕相處的日子,只有這短暫的幾日罷了。

    他去奔赴她的科舉路,她去尋找屬于她的命運。

    從此錯過,便是一生。

    再不會有這樣親近的時刻了。

    “兩年后,我們會是什么樣呢?”

    李淵看著她,眸光澄靜如水,“若兩年后,我中了舉子,你過的不幸福,我?guī)湍愀婀俸想x,你再嫁與我為妻好嗎?”

    云清絮心底忽然涌起一抹酸澀。

    她仰頭看他,四目相對時,覺得難受極了。

    這樣好的男子……這樣的李淵……

    如今男未婚女未嫁,是不是……

    “兩位,附近是否有一處村子叫扶溝村?”

    恰在此時,一行身穿鎧甲的禁軍,自密,林中走出來。

    行伍嚴密,各個不怒自威。

    為首的副官,抱拳問路。

    “我們是攝政王麾下的禁軍,奉王爺之命徹查尋人,聽說扶溝村附近,前些日子有一匹孤馬的身影,不知二位……”

    副將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在看清那回眸女子的面容時,心底便是一驚。

    慌慌張張地從懷里掏出那一份畫像,對著云清絮仔仔細細核對三遍,眼底爆出一抹狂喜。

    “快!快稟告王爺!人找到了!”

    ……

    半個時辰后。

    官道茶寮旁的馬車中。

    玄翼右腿綁著紗布,用支架撐著,平躺在馬車的軟榻上,翻看著京郊的地圖,上面的紅色標記,是近來流民作亂的位置。

    聽到屬下匯報人找到了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下一刻,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體,右腿咔嚓一聲——

    剛接好

    ,又錯位了。

    一旁的軍醫(yī)雙眼望天,只覺人生無望。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接她回去

    等到正午的炊煙升起,爐灶中悶的米飯傳來撲鼻的香味,李夫人招呼著云清絮一起盛飯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云清絮手指一顫,被鍋灶燙了一下,燙出一片紅痕。

    看著院外準備去開門的李父,眼底的失落之色一閃而過。

    人來了。

    攝政王府的人。

    上午那群兵將問路的時候,她便知道他們?yōu)榱藢に鴣怼?br />
    那副將見了她之后,拿著畫冊比對一番,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密,林,她就明白,此人肯定是找玄翼匯報去了。

    云清絮自已也不理解。

    玄翼堂堂一位王爺,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臣,為什么在這種風雪冷僻的日子里,讓自已的禁軍在荒郊野嶺里尋找她的蹤跡?

    利用價值?

    她有什么價值。

    情根深種?

    不可能。

    難道是因為那一夜讓他食髓知味饞上了自已的身子?

    可前世……他也沒再用過她這具身體啊。

    ……

    一旁的李夫人將那悶著魚湯的瓦罐打開,鮮香撲鼻的味道,讓人食指大動。

    她笑著端著那瓦罐,一邊往外間走去,一邊道。

    “應(yīng)該是鄰居過來借柴火的。”

    “這大雪天的,露天的柴火都濕透了,唯有咱們家里的,堆了一整個柴房,也不經(jīng)常用,空余出許多來。”

    “絮兒,你今日跟淵兒撈的這些魚可真好,燉出來新鮮味美,你看這肉湯,聞一口就要流口水了�!�

    “我們快些開飯吧。”

    云清絮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捧著托盤將眾人的餐飯捧到外間,一抬頭,正好看著那穿了一身玄色錦衣,踏雪進屋的男人。

    他高冠束發(fā),足躡玉縷,一身玄金色的長袍,威嚴又肅穆。

    幾日不見,瘦了許多。

    臉頰微凹,讓他的五官更顯深刻。

    一雙深長的鳳眸,比從前更多幾分戾氣和狠厲。

    可那厲色在看見她時,瞬間消散。

    如春風化雪一般,變成笑意。

    “絮兒,我終于找到你了�!�

    話中的情意,幾乎要遮掩不住。

    帶他進來的李父,和李夫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底的震驚和復雜之色。

    另一邊,換了一身整潔的青衫的李淵,掀開簾子闊步走來。

    面上帶著朗潤的笑意,“父親,是隔壁家二叔來了嗎?今日燉了好大一鍋魚湯,讓二叔也端……”

    看見玄翼后,笑容窒住。

    他認得他。

    那日,在越秀樓前,便是這人縱馬而來,將那外衣蓋在清絮的身上,當著他的面宣誓主權(quán)。

    那日……是在大街上,他和清絮只有一面之緣,無奈之下,不得不退讓。

    可今日……是在自已的祖宅之中,他與清絮朝夕相處多日,若再退讓,未免也太窩囊了些。

    笑意再次浮上,只是帶了一點疏離。

    “原來是你�!�

    “這位兄臺用午膳了嗎?若不嫌寒舍粗鄙,便也為你添一副碗筷吧�!�

    玄翼沒有理他。

    只是怔怔地看著云清絮,想到在寒山寺上尋不到她的的絕望和痛苦,沿著官道一路尋人的掙扎與焦急,這些日子為找她的煎熬,那萬千情緒,如今到了她面前,看到她安然無恙的站在這里,只覺心臟缺失的地方,終于被填滿了。

    她還活著。

    好好活著。

    雖然還是用那種冰冷生疏的眼神看著他。

    可已足夠了。

    他要的不多,從前或許還盼著能守著她過一輩子,可如今,什么奢望都沒了,只要她活著一日,對他而言,這一日便不再渾噩。

    “多謝李兄�!�

    玄翼不敢再看云清絮。

    他怕再看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會嚇到她。

    只是拱手,朝李淵微微屈身。

    堂堂攝政王,這輩子只對兩個人低頭服軟。

    一是他的父王,他想要在王府里站穩(wěn)腳跟,必須要借助父王的勢力。

    二是云清絮,在她面前,他卑微地可笑,卻甘之如飴。

    今日,是他頭一回朝外人低頭。

    “李兄救命之恩,本王來日必有厚報�!�

    李淵看著面前俯首的男子,心中五味陳陳。

    竟然……真的是攝政王。

    在湖邊見到那群禁軍時,禁軍自稱攝政王府的人,他心里已有猜測。

    天下莫說是讀書人,便是尋常百姓,誰又不知攝政王的威名?

    原來,與清絮糾纏不清的這個男子,竟是萬人之上的第一權(quán)臣……

    而他,一介秀才,功名之路,剛剛開始。

    拿什么比?

    李淵眼底閃過一抹絕望之色。

    但很快,壓下那絕望,錯開身子,不敢受玄翼的禮。

    “王爺身份貴重,草民怎敢攀附,救下云姑娘純屬偶然,更何況,草民與云姑娘也是舊識,他是草民的……義妹�!�

    最后兩個字,如吞針一般苦澀。

    可為了云清絮的聲譽,他只能咽下這苦澀。

    “救自已的妹妹,當不得謝的。”

    “王爺……今日便要帶走舍妹嗎?”

    李淵說這話時,并沒有看玄翼,而是看向云清絮。

    云清絮不忍直視他眸中的情意,別開了臉,沒有回應(yīng)。

    但她的動作,已說明了一切。

    總要回京的。

    京中那么大一堆攤子等著她處理,兄長等著她平安的消息,蕈月也不知所蹤,李氏父母雖然對她和善親切,但她明白,這里不是她的家……

    義女之言,騙騙別人也罷了,如何能騙得了自已呢?

    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早點離開吧。

    ……

    一個時辰后。

    一群兵將在前開路,一輛馬車跟著那被開辟出來的路面,緩緩前行。

    繪著黑漆的寬大馬車內(nèi),云清絮透過那窗扇,看著外面的雪景,不知想些什么,眼底落寞無言。

    凝重的氣氛,壓抑又磨人。

    玄翼的手指快把手中的珠串盤裂了,盤到第一百零八圈后,忽然道。

    “你要是真喜歡這扶溝村,本王便把這一片全部買下來給你做私莊,讓他們做你的佃農(nóng),往后聽你差遣,如何?”

    云清絮扒在雕花窗戶上的手指一僵,不可置信地回首,看著玄翼眸中的認真之色,覺得眼前這人腦袋怕是被驢踢了。

    “人家救我一命,我反過來讓人家給我當奴才?”

    “這就是你攝政王府的規(guī)矩嗎?”

    這一刻,云清絮忽然明白了。

    合著上輩子她給他生了孩子,還在他后院里頭漿洗做活,在這位腦袋被驢踢了的攝政王看來……是種恩賜?

    第一百二十章

    苦肉計

    玄翼比云清絮想象的還要更離譜。

    他將珠串塞入袖中,微微頷首。

    “不錯,能做本王的奴才,能伺候本王,是他們的福氣�!�

    云清絮徹底黑了臉,“你這樣的人,會有人喜歡嗎?”

    玄翼不解地看著她,“本王又不是銀子,為何要讓人喜歡?”

    云清絮噎住。

    玄翼卻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徐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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