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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他是真的要用心研習,等待年后去大理寺任職了。

    多年求學,終于能一展身手,云清絮拿什么阻攔兄長的野心勃勃?

    “云姑娘,就是這些了�!�

    沈掌柜的話,打斷了云清絮的思緒。

    她打開箱籠,露出里面精致華美的成衣,還有幾匹多余的緞子,一并解釋道。

    “那菱絲緞,原本是留著王府備用的�!�

    “您也知道,咱們鋪子的后臺是攝政王府。”

    “只是趙管家吩咐過,倘若您來,無論您要什么,無論有貨沒貨,都全部應下,盡快從各地調(diào)去�!�

    “幾匹菱絲緞,全做成了衣衫,還有兩套褻

    衣。”

    “那幾匹多出來的緞子,是給您送的節(jié)禮�!�

    “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云姑娘莫嫌,拿出去絞了做帕子,也是極好的�!�

    云清絮看向那“不值錢”的緞子。

    皆是流光溢彩,金絲銀線穿奪,其上的繡花是久負盛名的蘇繡,一針一線,細致精巧。

    這叫不值錢?

    這必是趙管家特意打了招呼,讓華裳閣拿出的壓箱底好貨。

    她來華裳閣做衣,趙管家既然知道,玄翼定然也知道了。

    想到玄翼,云清絮心頭升起莫名的煩躁來。

    陰魂不散地纏著她,滲透入她生活的每一寸空間,逼得她幾欲窒息。

    罵過,冷過,諷刺過。

    卻怎么都趕不走。

    斷腿好了嗎?一天天折騰這些有的沒的,能不能安分些……

    ……

    皇宮內(nèi)。

    黛綠色的琉璃瓦上,掛滿了各式宮燈。

    層層疊疊,千形百態(tài),掩映在回環(huán)交錯的宮墻中間,美不勝收。

    越臨近年節(jié),宮里便越忙碌。

    宮女和太監(jiān)們換上新衣,捧著各樣的貢品與節(jié)禮,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宮殿中,恍若翩纖的蝴蝶一般,為這沉寂的宮廷,增添了無數(shù)活力。

    勤政殿內(nèi)。

    玄璟淵一身紅色長衣,頭戴玉冠,唇紅齒白,雙眸含星。

    好似少年天神一般,把玩著手中一對透明無暇的翡翠玉鐲,沖一旁伺墨的林婉如道,“郡主,你說晚宴之上,朕把這一對玉鐲送給她,她會喜歡嗎?”

    正在單手磨墨的林婉如手指頓住,眼底閃過一抹嫉妒之色。

    又是云清絮。

    陛下跟著了魔一樣,短短半個月,每天都要提起那賤人三五次。

    知道她跟那賤人義結(jié)金蘭后,更是想著給那賤人也安排一個郡主縣主的封號……

    她是堂堂侯爵之女!更是穿越而來的主角,才能以外姓之身,有這樣的榮耀地位。

    那賤人賤民一個……怎么配!

    好在陛下也沒糊涂到家,提了幾次后,說輩份上不太合適,便把此事揭過。

    可前幾日番邦進貢的那些海鮮水產(chǎn),她韶華殿才分了半盆,陛下竟抬了一整筐,以她的名義送

    入云府……

    太后娘娘也只得了一筐��!

    云清絮那賤人怎配跟太后娘娘相提并論?!

    心中存了無數(shù)怨懟,此時見皇帝還要將那一對價值連城的翡翠玉鐲賞給云清絮,林婉如氣得恨不得將面前的硯臺給摔了!

    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

    復又看向那鐲子,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清絮的兄長只是個小官,年后才去大理寺任職。”

    “陛下若當眾賞她這么大的臉面,只怕……會讓其他家眷婦人嫉妒,懷恨在心�!�

    “即便有我為她撐著,她也難免遭人非議�!�

    “這樣的盛寵……她承不住的�!�

    “倒不如……”

    林婉如眼底一閃,“倒不如將這鐲子賞給我,我再分一只給她,如此,世人只會贊我們姐妹情深,不會責她太過……”

    第一百五十章

    當年辛密

    玄璟淵不傻。

    相反,他身為帝王,又身處這樣的環(huán)境中,有文武太傅悉心教導,再加上玄翼也時不時放政給他,讓他縱覽朝局……他的洞察力與判斷力,遠超這個年紀的同齡人。

    幾乎是林婉如開口的瞬間,他便已看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貪欲。

    原來……

    仙女姐姐,面對這樣的物件,也會成為凡人啊。

    玄璟淵看著手中的玉鐲,眼底閃過一抹晦暗。

    那云氏呢?

    她也會變得越來越貪婪嗎?

    那樣的云氏,離前世娘親的模樣,就越來越遠了……

    愛盛則嬌,寵盛則傲,所以君子待才侍物,皆應退半步以避之。

    昨日,太傅在課業(yè)上,說了這么一句話。

    他性情溫和,待人寬容,所以太傅數(shù)次勸誡他,將來掌權(quán)之后,不要任人唯親,過分溺下。

    所以……

    他是不是應該收斂些?

    ……

    德勝宮。

    禪音裊裊,佛香清幽。

    不同于皇宮內(nèi)其他宮殿的熱鬧與喜慶。

    德勝宮從內(nèi)到外,皆是灰褐的陳設(shè),未掛燈籠,更未布置年節(jié)的盆栽與裝飾。

    正殿內(nèi)。

    窗門緊閉,擋住大半日光,殿內(nèi)愈顯晦暗、冷寂。

    嘉華太后手捻著珠串,口中念念有詞。

    可經(jīng)文,都壓不住她眼底的哀色。

    許久,經(jīng)文再也讀不下去了。

    她將手中的珠串往桌子上狠狠一摔,狠狠道。

    “這樣大喜的日子!皇帝都不許政兒進宮!那可是他血脈相連的兄長!他怎如此狠心!”

    一旁的老嬤嬤急忙跪在地上,捧住嘉華太后的手,防止她摔東西的動作,傷了自已。

    苦口婆心地勸道。

    “太后,這也怪不得陛下啊�!�

    “是先帝下令,不許王爺離開封地半步……”

    “如今朝權(quán)在攝政王的手中捏著,他跟王爺不睦已久,更不可能坐視王爺回京啊……”

    “再等兩年……等陛下徹底能與攝政王分庭抗禮時,陛下對您的一片孝心,定會召王爺進京,已解您思念之苦……”

    嘉華太后聽了這勸說的話,不僅沒有看開,反而愈發(fā)惱恨。

    “我權(quán)兒天資聰穎,哪里比不上玄璟淵了!為何陛下偏偏要將皇位——”

    “太后慎言��!”

    嬤嬤面色巨變,急忙打斷嘉華太后的話,不敢讓她繼續(xù)。

    “隔墻有耳,即便是在咱們德勝宮,也要注意些啊�!�

    “當年的事,就爛死在當年吧……”

    此話一出,嘉華太后像瞬間老了十歲一樣。

    呼吸都萎靡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閃過哀絕之色。

    她手指無意識地抓住另一串檀木珠子,盤了許久,心神才定下來。

    又問道,“那群人,還沒有音信嗎?”

    “他們拿蕈月的下落吊了哀家三年了,莫不是蕈月早已死了,根本不在他們手中?”

    “蕈月是他唯一的血脈了,雖只是個庶出,可將來也能納夫?qū)上門女婿,為他這一脈,留下子嗣來……”

    原來,這位嘉華太后入宮之前,與因謀反而被全族斬殺的趙王,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可惜,嘉華太后的父兄,擁兵廣盛,先帝絕不允許這樣的勢力,并攏入趙王府中。

    于是,將嘉華太后強娶入宮,命其入主中宮。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雖不能常相見,但情義仍在。72|

    當年,趙王因逼宮之事,被滿門抄斬,闔府上下,只有一位蕈月郡主,在她的哀求之下,保了一條命。

    可先帝殺伐果斷,將蕈月貶做奴籍,賣往江南,再尋不到蹤跡。

    本以為,她要帶著對初戀情人的愧疚,郁郁終生。

    不曾想前幾年,竟有人拿著她送給蕈月的首飾,過來尋她。

    說蕈月在他們手中,他們對當年二皇子謀反未遂之事,深感遺憾,想暗中經(jīng)營,等待曾經(jīng)的二皇子,如今的墮王回朝……

    若權(quán)兒稱帝,那她便此生無憾了。

    兩廂誘惑之下,嘉華太后雖然心有疑憂,但仍然配合那些人,做了許多事。

    只是,這群暗中之人,拿著誘餌釣了她三年,卻一點進展都沒有,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尤其是,這群人前些日子,折騰出那般動靜,害的宮里宮外被玄翼那混賬攪得天翻地覆,拔了她許多耳目……實在可恨!

    “太后,老身前兩日,倒聽了一處消息……”

    嬤嬤有些猶豫地開口。

    “被攝政王抄滅的那一座越秀樓,曾是京中久負盛名的紅樓,前些日子,競拍花魁時,似乎有一位花魁,便叫做蕈月……”

    “不可能!”

    嘉華太后立刻打斷嬤嬤的話,眼底射出驚惶與不安。

    頭頂?shù)娜A冠,微微晃動。

    她攥緊手中的珠串,厲聲道,“他的女兒,若淪落到花魁這樣的境地,百年之后……我怎有臉見他!”

    ……

    離開華裳閣后,云清絮并未直接回府。

    雖然京中沒有旁的親眷友人,但長安街上的那處鋪子周圍,倒認識了幾家做生意的夫妻。

    來年開春,若要繼續(xù)做生意,還需要打點好鄰里關(guān)系。

    所以,她特意來南城的市場里,挑選了許多配置好的節(jié)禮,付了銀子,命人送到府中。

    忙的熱火朝天的掌柜,一看有大單子,急忙圍過來,恭聲道。

    “您放心,半個時辰內(nèi)必然給您送到!”

    “只是不知……貴府的地址是在哪兒?”

    未央街三個字正要脫口而出時,云清絮忽然止住話音。

    往后,就不住未央街了。

    陛下圣旨過后,不僅給了兄長官職,還賞賜了他們一處宅子。

    宅院中的周管家,這十來天,跑了四五回。

    說那院子已打理一新,仆從婢女們?nèi)杖张沃髯尤敫踩毂婚礁且挂褂脽釥t子溫著,不敢有絲毫怠慢。

    宅院在長安街上,她的鋪子也在長安街上。

    來年,定是要搬過去住的。

    如今的這處宅院,是侯府所贈。

    自從林三爺做了那樣的決斷后,她與長春侯府之間的關(guān)系,也該清算干凈了。

    這宅院,是時候送回去了。

    “送到這兒吧。”

    云清絮拿了筆墨,在紙上匆匆寫下長安街上宅院的地址。

    “若有人問,你只說是云姑娘讓送來的便可。”

    “好嘞!”

    掌柜點頭應下,正要問云清絮要不要再添些什么添頭時,發(fā)現(xiàn)這位主顧眼神直盯盯地看著街角的方向,失了神。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郎情妾意

    云清絮看到了熟人。

    正是當初被林從鶴從云府中帶走的綠蕪。

    今日的綠蕪,一改從前的妖嬈風姿。

    雖然仍是一身束腰尺素的綠綺長裙,但卻沒了從前的嬌柔作態(tài),那綠色并不顯得輕薄,反而多了幾分清雅的韻味。

    跟在自已心愛的人身邊,秀眉之間的郁氣都散了。

    抬眸看人時,溫柔動

    情,帶著笑意。

    捻起攤位上的一只珠花,簪在自已的鬢間,轉(zhuǎn)身看向自已的情郎,聲音嬌柔,似要滴水一般。

    “三爺,好看嗎?”

    她身后錯了半步的位置,是一身藍衣的林從鶴。

    多日未見,林從鶴步履比從前成熟多了。

    蓄了須發(fā),添了幾番風霜。

    通身俊朗的氣派,不似從前那般放

    浪,反而變得沉穩(wěn)干練。

    額上,不再佩戴玉石。

    而是用了低調(diào)簡素的銀冠。

    近乎一個月的時間,在林侯爺?shù)囊龑拢邮至撕铋T勛貴的勢力,與那些�;逝傻墓賳T周旋交際,同時又靠著探花郎的身份,在御史臺謀得了一份職位,擔任侍御史,負責督查百官,草擬奏折奉帝王,是帝王最忠誠的耳目。

    明年開春,便要正式入朝為官了。

    他日再見,就不是林三爺了,要叫一聲林大人了。

    ……

    林從鶴看著將珠花別在發(fā)間的綠蕪,看著她眼底的笑意,一時陷入恍惚。

    這枚珠花,是用彩錦做的玉蘭花。

    跟綠蕪身上這一襲綠裙,不是很搭。

    玉蘭花清雅脫俗,綠蕪再怎么扮作良家子,卻也難掩眉眼之間的媚態(tài)。

    她與薔薇花更配些。

    而玉蘭花……

    林從鶴抬手,從綠蕪的鬢邊,將那珠釵取下。

    手指拂過花瓣的紋路,眼前,緩緩浮現(xiàn)那位素衣少女的笑靨。

    她站在雪色中,一身白裙,緩緩朝他走來,沖他盈盈做拜,叫他的名字。

    她喚他三爺時,尾音總是垂下來。

    雖然清冷,卻像羽毛一樣,次次都撩撥在他的心弦上。

    一見鐘情,是一件浪漫的事。

    一往情深,也是對一見鐘情最好的回應。

    可人在變局中,侯府又經(jīng)歷那樣的大變,玉老夫人纏

    綿病榻時日無多,家中子侄都沒有出息,他不站出來……侯府便廢了。

    曾經(jīng),明明離幸福那么近。

    到最后……

    卻要親手放開。

    “三爺,小心……”

    珠花,不知不覺壓進了手掌間,擠出一道血痕。

    綠蕪見狀,眼底閃過一抹心疼,急忙抽出帕子為林從鶴擦去那抹血痕。

    嗔道,“您在想什么呢�!�

    掌心的刺痛,也將林從鶴從回憶中拉扯出來。

    他下意識地躲開綠蕪的帕子,退后兩步,將那珠花塞入袖中。

    綠蕪動作僵住,錯愕地看著林從鶴。

    呆呆道,“三爺……”

    林從鶴調(diào)整好面部表情,露出一個疏淡的笑來,轉(zhuǎn)身看向那販賣珠花的商販,大手一揮。

    “這些全包起來吧�!�

    “送到長春侯府,自會有人同你結(jié)賬�!�

    買珠花的商販眼底一亮,點頭哈腰地應下來,“是……是!”

    這一攤子珠花全賣出去,今年可以過一個肥年了!

    ……

    從云清絮這個角度,正好能聽到商販恭維的馬屁。

    “老爺和夫人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呀�!�

    “也只有侯府這般的富貴人家,才能養(yǎng)出這樣通身的氣派�!�

    “您二位往這街上一走,咱們這條街都亮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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