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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好孩子�!�

    嘉華太后十指用力,恨不得替蕈月?lián)崞竭@些年的委屈與流離。

    “哀家一直在尋你,可總是尋不到�!�

    “怕動靜大了惹來朝臣非議,又怕動靜小了尋不到你的蹤跡�!�

    “一晃數(shù)年,害的你在民間輾轉(zhuǎn)流浪……這些年苦了你了�!�

    “每每午夜夢回,哀家總是愧疚自責,懊悔當年沒能護住擬……本以為,再也尋不到你了……”

    “不曾想老天竟送來這么大的驚喜�!�

    嘉華太后眼神灼灼,像是又燃起什么斗志一般,像蕈月保證,“從今往后,你貼身跟著哀家。但凡哀家有的,必然也有你一份。”

    “哀家沒有的、這些年欠下的,往后,一一都給你補回來……可好?”

    嘉華太后說著說著,眼底已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蕈月眼神閃爍,偏過身來,不著痕跡地與云清川對視一眼,接受到后者的眼神示意后,心下稍安。

    半屈膝蓋,扶住嘉華太后的手腕,嗡聲道。

    “卑賤之軀,能有幸面見太后,已是無上榮盛,哪里能讓太后娘娘再為奴婢勞心勞力?”

    “太后娘娘實在抬舉奴婢了……”

    嘉華太后打斷她的話,語氣義正言辭,“往后不許再自稱奴婢�!�

    她聲音重了幾分,交待道,“你本就是皇家血脈,身份貴重,雖然明珠曾經(jīng)蒙塵,可如今既被哀家尋到了,哀家絕不會讓你落于人后�!�

    “你放心,接你回宮后,哀家定會向陛下求情,會為你父王翻案正名,將你拖出奴籍。”

    “從今往后,宮里便有兩位郡主了,一位是沁柔那丫頭,一位便是你……”

    “不,郡主還不夠。”

    嘉華太后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決絕之意更重。

    “你父王這一脈,如今只剩你孤零零一個,可不能這么沒落了,一個郡主之位,遠遠無法彌補你……”

    “該封個公主才恰當�!�

    “你放心,你位分之事,哀家絕不會虧待了你�!�

    ……

    夜深天寒。

    縱然嘉華太后再激動再興奮,也不能在宮外冷風中站一夜。

    丟了兩道嘉賞的懿旨給云清川,表彰他救回了流浪在外的蕈月郡主后,便將自已的披風脫下來,披在蕈月身上,帶著蕈月一起回宮。

    車馬浩浩湯蕩,來的倉促,去的也快。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云府門前的未央街再次恢復平靜,只剩下攝政王的車馬。

    迎著云清川吃人一般的眼神,玄翼擔憂地看著衣衫輕薄的云清絮,問道,“酒醒了嗎?可好些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來日方長,本王等得起

    不等云清絮回應,玄翼已朝身后招手,命趙管家將準備好的解酒丸遞了過來。

    解釋道。

    “這是太醫(yī)為王府特調(diào)的,本王試過多次,效果不錯�!�

    “可以緩酒靜心,你若頭腦昏沉身子不適,用溫水吞服兩粒便可。”

    趙管家聽著玄翼的吩咐,笑瞇瞇地捧著藥瓶遞過來,誰料,卻被云清川抬手推開。

    云清川掃了一眼那藥瓶,沉聲拒絕,“王爺是聽不懂話嗎?”

    “剛才我已說了,清絮與你毫無瓜葛,往后你……”

    “多謝王爺。”

    云清絮突然開口,打斷了云清川的話。

    云清川滿面錯愕,不可置信地看著接過藥瓶的云清絮,他無法相信,素來對他百依百順的妹妹,今時今日,竟然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云清絮則面色平靜地將藥瓶放在掌心,指尖摩挲,輕聲道謝。

    “今日之事,多虧王爺出面,此間事了,民女與長春侯府便再無瓜葛了�!�

    “民女……欠王爺一樁人情�!�

    “往后,若有吩咐,民女定……盡力而為。”

    玄翼難得云清絮一個好臉色,聽她這樣溫言細語的講話,聲音發(fā)緊,連連擺手,“一點小忙罷了,無需道謝�!�

    “你我之間,何須這般客氣�!�

    “夜已深了,今日折騰一天,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這話一出,玄翼便后悔了。

    眼底閃過一抹懊惱。

    她既已醒了,他還想多同她待會兒……

    果然。

    云清絮抬頭看了一眼朦朧的月色,月上中天,已近子時。

    街上人影清寂,燈火稀疏,大半個京城都入眠了。

    她捋了捋凌亂的發(fā)絲,頷首道,“是有些挽了,民女也不方便邀王爺入府了�!�

    “夜里難行,更深露重,王爺回府的路上小心些�!�

    云清絮客氣了兩句后,不再多言,抬步跨過門檻,邁進院中。

    月牙急急追了過去。

    云清川也有話要問,便也跟了進去。

    看著那緩緩被合上的大門,玄翼的身形漸漸僵硬,五官微微扭曲。

    艱難地問道,“你聽到了嗎?她原本要邀本王入府的。”

    趙管家眼角一抽,連連點頭,“沒錯,奴才都聽著呢,云姑娘今日對您態(tài)度極好�!�

    月光灑在門把手上,銅質(zhì)的瑞獸映照出玄翼微微扭曲的五官。

    “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本王還可以借機宿在云府,偏偏這張嘴……”

    “竟說出讓她早些睡的蠢話!”

    “你怎么不提醒著本王?!”

    玄翼聲聲質(zhì)問。

    趙管家黑了臉。

    這……今晚一出接一出的,先是長春侯府的老夫人去世,又是太后尋到失散多年的小輩,出宮親迎,他魂兒都回過神來呢,哪里有功夫關注自家王爺?shù)膽賽勰X?

    眼見玄翼面色越來越沉重,趙管家低聲勸道,“王爺,您忘了嗎?除夕夜云姑娘也要受邀入宮,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在宮里留宿�!�

    “那宮里……跟咱們府里有何區(qū)別?”

    “云姑娘頭次入宮赴宴,處處生疏,您多照拂著,還怕沒有相處的機會嗎?”

    玄翼冷厲的眸光收起。

    “也對�!�

    他頷首點頭,又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的姿態(tài)。

    抬了抬雙袖,故作沉穩(wěn)。

    “來日方長�!�

    “本王等得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走親訪友

    回府后,云清川追上云清絮,語氣凝重。

    “絮兒,你跟攝政王……”

    云清絮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眼神,是云清川不曾見過的陌生。

    眸光冷寂,語氣輕疏,眼角眉梢還帶著未散的酒意。

    “跟攝政王之間關系如何,是我的私事罷了,兄長無需過問。”

    云清川眉頭緊皺,“絮兒,攝政王他絕非良配,哪怕你跟著林三爺去了長春侯府,都比……”

    云清絮不耐地打斷他的話。

    “我的人生大事,由我自已決定,你我兄妹二人都長大了,也該避諱些了,難道蕈月今日被迎進宮里,你也征詢我的意見了?”

    聽她提起蕈月之事,云清川急忙解釋道,“絮兒,此事非是我要瞞你,蕈月她本就是郡主出身,被接進后宮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久居深宮的太后會親自過來接人,還會撞上攝政王在……”

    “對了,連兄的病情已好多了,他托我向你道謝,若非你……”

    “停。”

    云清絮累極,實在不想摻和進羌門的恩怨之中。

    她冷聲道:“我早說過,我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你私底下在做什么,你們的事不要牽扯到我�!�

    “另外……”

    云清絮想到長春侯府今日發(fā)生的事,眼底閃過一抹戚然。

    “云老夫人去世了,長春侯府要亂成一鍋粥了,年關已至,京中越來越不太平,兄長你們做事謹慎些,別牽扯到我身上�!�

    言盡于此,云清絮提步回到自已的廂房。

    月牙跟在她的身后,一起隱沒在清冷的院子中。

    一叢綠竹倚在墻角,在枯索的冬日里,顯得鮮亮灼人。

    云清川從前最愛竹,衣衫袖角都是云清絮繡的竹葉。

    可此時,再看那一叢凜然不屈傲雪生根的寒竹時,眼底涌出一抹苦澀。

    他是不是做錯了?

    為了保護絮兒,為了掌握話語權,他投靠了羌門,成為這王朝之下的暗流。

    可有朝一日,執(zhí)掌權柄之后,最想保護的人卻離了心,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到時……后悔還來得及嗎?

    ……

    倘借酒意,一夜無夢。

    云清絮再醒來時,天光大亮,街外傳來隱隱約約的鞭炮聲和孩童的嬉戲聲。

    聽到屋內(nèi)的動靜后,月牙端著洗漱的盆子進來,眼底流露出自柳葉去世后,都不曾有過的活躍。

    “小姐,攝政王的煙禁解了�!�

    “正月十五之前都不會再管制百姓,那些賣煙花爆竹的鋪子也都重新開張了,咱們府里要不要備些?”

    起床洗漱的云清絮,將昨日的一切不快都留在昨日。

    迎著月牙眼底的期待之色,笑著點頭,鼓勵道。

    “除夕要入宮,怕是沒時間點煙火,待會兒我們?nèi)|市備一些,今晚上就交給你,如何?”

    月牙眼底光芒閃爍,連連點頭。

    主仆二人商量完煙火之事,又談起了籌備的年貨和節(jié)禮。

    “小姐,年貨都備的差不多了,年后要走親訪友用,您有沒有相熟的人家,奴婢提前去她們府上商定送禮的日子?”

    走親訪友?

    云清絮眼底一閃,想起一個人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可有家室?

    云清絮剛想起那人,外頭便傳來云清川的聲音。

    比起昨夜,少了質(zhì)問的語氣,多了幾分忐忑的詢問。

    “絮兒,外頭來了一書生和婦人,自稱與你有舊,過來送年禮,你可認識他們?”3938

    云清絮聞言,眸光微亮,眼底染上了一抹生動。

    在扶溝村的那幾日,承蒙李家的照料,她才能平安歸京。

    不茍言笑的李父、溫和體貼的李母、溫文爾雅的李淵,待她真心又熱情。

    回京這些日子,她時不時會去長安街的鋪子轉(zhuǎn)一圈,問詢一下鄰居的店鋪,看看李氏糕點鋪子開門了沒。

    可每回,都是門庭緊閉。

    京郊大雪雖然消停了,但路上還是濕

    滑難行,云清絮本以為,他們要在扶溝村過年了,等年后才回京城。

    不曾想,竟趕回來了。

    云清絮接過月牙遞來的銅盆,盆中的凈水,映照著她如月一般溫和靜怡的面容。

    “月牙,你跟兄長一起去接貴客入府,備上最好的茶水和糕點,千萬不可怠慢�!�

    “告訴李夫人,我收拾好后,立刻過來�!�

    “是�!�

    月牙似乎猜到了什么,頷首點頭,快步退了出去。

    ……

    人影闌珊,簾帳晃動。

    會客廳內(nèi),李淵坐在那酸枝木纏竹椅子上,打量著這會客廳內(nèi)的器物和裝潢,無端的,生出幾絲局促和不安來。

    李家在京中也有幾出鋪子,兩處宅院。

    不過宅子都在南城,是兩進兩出的小院,鋪子加起來,也不過萬兩銀子的市價。

    這樣的條件,放到扶溝村是第一等的富戶,放到滿京的秀才中間,也能算得上家境殷實。

    可如今,跟云府相比,云府這一處宅院,便已能抵得上李家的所有家資了。

    更別說這墻壁上的彩繪,這雕花的窗柩與門庭,這做成茶桌的金絲楠木臺子……

    長春侯府名下的這處宅院,當初裝潢之時,是和隔壁林三爺?shù)脑鹤右黄鸩贾玫摹?br />
    雖然不必隔壁,后來添置許多金貴的起居器物,但整體的做工木料,用的都是華貴的烏木與紅木,請來雕刻磚石的師傅,也都是久負盛名的工匠。

    李淵并不知道這宅子的淵源,但只看這宅子的布局,便生出許多自慚形穢。

    尤其是……

    當云清川從外殿走進來時。

    一襲青衣,綸巾長帶,風姿清雅,眸若寒星。

    不像是從鄉(xiāng)土之間窮學苦讀走入京城的貧寒子弟。

    看起來比那些耀武揚威的侯門公子,更倜儻灑脫,清貴俊逸。

    就連坐著喝茶的李母,都放下了茶碗,看著眼前的玉人,在心中好一番感慨。

    這云氏兄妹,都非常人啊。

    長安街那間鋪子,應該是自家兒子離云姑娘最近的一次了,扶溝村的往事……都忘了吧。

    作為過來人,在京城白手起家的這些年,她遇到過太多權貴,經(jīng)歷過太多往事了。

    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命數(shù),本就不相通。

    清絮走后,淵兒雖苦讀詩書,可她當母親的,豈能看不出淵兒心心念念之事?

    不顧勸阻,全家趕來京中過除夕,只為了讓淵兒再看云姑娘一眼。

    如今……

    總該死心了吧?

    ……

    “云兄。”

    一瞬的恍惚后,想到面前男子的身份,李淵急忙起身,朝云清川作揖行禮。

    “冒昧登府,實在失禮,還望云兄見諒�!�

    云清川快步而來,扶住李淵的動作。

    聲音溫潤,“是云某招待不周�!�

    云清川愧聲道,“絮兒能平安回京,多虧了貴府幫忙,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是該云某登門拜訪才是……”

    只一照面,云清川便察覺到了李淵對自家妹妹的隱晦心思。

    他心頭重重沉下,猜到絮兒失蹤之時,應該與這李淵之間發(fā)生了什么,面上卻不顯。

    扶起李淵后,掠過他,走向李母,態(tài)度誠懇而恭敬。

    “見過夫人�!�

    “早知夫人回京,云某該親自去城門口相迎的,救命之恩,實在恩重如山。”

    他雖不知絮兒失蹤的幾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卻避開跟李淵的牽扯,將救命的恩情放到李夫人身上,好為自家妹妹留一點清譽。

    李夫人怎會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含笑著應下這名分,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主動為云清絮擔當,“當初救下清絮時,我便有意收她為義女,這樣雨雪的人兒,誰能不喜歡?”

    “她回京的這些時日,我

    日夜都惦記著她,所以剛一回京,便過來貴府拜訪,云公子可別嫌老身纏膩�!�

    這話一出,云清川便對她起了尊敬之心。

    話里話外,都是對絮兒的維護。

    腰更彎了些,聲音愈發(fā)誠懇,“多謝夫人抬愛,絮兒能多一位您這樣的長輩,也是她的福氣。”

    ·站在一旁,神色一直疏冷的李淵,聽了這話,面色大變。

    若清絮成了他的義妹,那他與她之間……

    “夫人,李兄!”

    清冷如滴露的女聲,沿著窗扉,躍入殿內(nèi)。

    打斷了殿內(nèi)眾人各異的心思。

    梳妝整齊的云清絮,鬢邊斜插一朵玉蘭花發(fā)簪,簪影重疊間,五官更顯殊麗動人。

    她快步走進殿內(nèi),眼角帶著些相別重逢的喜意,先是走到李夫人面前,屈膝行了晚輩禮節(jié),之后抬眸看向一旁的李淵,溫聲道。

    “數(shù)日不見,李兄清減不少�?墒侨找箿貢Φ模俊�

    夢里千百遍,如今聘婷在前。

    李淵根本聽不清云清絮在說些什么,他只能聽得見自已狂跳的心臟,他癡癡地看著她熟悉至極的五官,終于明白他動的情,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李兄?”

    云清絮見他不回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

    李夫人見到這一幕,心底重重沉下,手掌重重拍了一把手邊的茶桌,恨鐵不成鋼地咳嗽了一聲。

    “淵兒!”

    一語驚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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