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搓著胳膊自顧往美術(shù)館走,已經(jīng)決定不要再相信他的鬼話了。
下一秒,帶著人體余溫的大衣從天而降,覆上我的肩背。
我停下腳步,錯愕地回眸。
沈鶩年仿佛能看穿我的想法,雙手按住我的肩膀,笑得一臉蠱惑人心:“再信我一次吧。”
互相對視良久,一番糾結(jié)過后,我攏了攏身上大衣,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一分鐘都不到就推翻了自己才做下的決定。
“行吧,那你說接下去要怎么辦?”
沈鶩年攬著我,邊走邊與我耳語:“他肯定會……然后你就……再這樣……”
我越聽越心驚,心說這也行,但看對方信誓旦旦的模樣,又把涌到嘴邊的狐疑咽了回去。
當天白祁軒沒有任何動靜,我按照沈鶩年說的冷處理,只作不知道他目睹了我與沈鶩年的相擁。
翌日一早,我如常在休息室換衣服,白祁軒突然敲門進來,手里拿著樓下便利店買的飯團和飲料,說怕我又不吃早飯,特地給我?guī)У摹?br />
這時候我的心跳已經(jīng)有些加快了,但我強行安耐住,并沒有露出任何異樣。
“謝謝白哥�!蔽以陂L桌邊坐下,開始安靜地吃東西。
他站了會兒,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
“鐘艾,你是不是……在和沈鶩年交往?”
我驟然抬頭,臉上的震驚沒有演的成分:“當然沒有,白哥你怎么會這么想?”
他張了張口,猶豫著,還是沒說昨天的事。
“我看你和他最近很親密,還以為你們背著我在一起了。”他笑笑道,“你一點不喜歡他嗎?”
“他人很好,但我只當他朋友,他應該……也只把我當?shù)艿�,就和白哥你一樣�!蔽沂缚诜裾J道。
白祁軒一噎,半晌沒說話,默默將桌上那瓶溫熱的蜂蜜柚子茶拿過去擰開,再推回給我。
“不是他就好,別人也就算了,他……不適合你�!�
咀嚼的動作微頓,又再接上,我咽下口里的食物,若無其事地問:“他怎么了?”
白祁軒避開我的視線,盯著桌子上那瓶柚子茶道:“讀書時,他是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你可能不知道,一個亞裔在那種環(huán)境下做到他那樣有多難。運動、學習、甚至交友,他好像無所不能,只要勾勾手指,別人夢寐以求的,他輕而易舉就能擁有。”
“他和我們差距太大了,做朋友有時候都覺得累,更何況是做戀人……”
白祁軒在我印象里一直是自信又驕傲的“別人家的孩子”,這還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嫉妒。
雖然一閃而過,存在時間極短,但我肯定,那確實是嫉妒。因為在杜敬川臉上,我經(jīng)常也能看到這樣的表情。特別是被小姨夸獎的時候,他那如同硫酸一樣的嫉妒就會噴薄而出,恨不得將我燒化。
“沈鶩年……大學時學的不會是心理學吧?”我忽然問。
白祁軒一怔:“你怎么知道?”
還真的是?怪不得他會想要在我身上做什么行為心理學的實驗,原來真的研究這個的。
“我……我瞎猜的�!�
白祁軒似有懷疑,但沒有追問下去:“他主修心理,副修藝術(shù)史,當年全A畢業(yè)的�!笨赡芤灿X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他主動中斷話題,起身往外走,“好了,不說這些。你慢慢吃吧,我先出去了。”
“白哥!”我叫住他,試探著問,“這個周六晚上你有空嗎?我有部想看的電影上映了,找不到人看,我們一起去看怎么樣?”
白祁軒握著門把,垂眸思索片刻,點了點頭:“OK,那天我應該不用加班�!�
休息室的門輕輕合上,直到室內(nèi)重歸寂靜,我還有些回不過神。
竟然與沈鶩年預測的分毫不差。他昨天說,白祁軒肯定今天會跑來問我和他的關(guān)系,會說我和他不合適,讓我注意保護自己,然后在這時候我只要進行游說,邀對方約會,白祁軒就一定會同意下來。
一個人真的能將他人的所思所想揣摩到如此程度嗎?這得多了解人心啊。
握著吃了一半的飯團,我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起身想要調(diào)高暖氣的溫度,一看,室內(nèi)25℃。
“怎么樣?被我說中了嗎?”沈鶩年自我托盤中取走一支香檳,盡管是詢問的語氣,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躊躇。
我瞟了瞟左右,見無人關(guān)注這里,低聲回道:“他答應周六和我一起去看電影了�!闭f到最后,忍不住露出一點雀躍來。
“你看,白祁軒還是很好猜的�!彼麑⑾銠壱豢陲嫳M,空杯子重新放回我的托盤,眼含笑意道,“那就開始我們的皮格馬利翁實驗吧,晚上電影院見�!闭f罷完全不給我拒絕的機會,轉(zhuǎn)身就走。
我愣了會兒才想去追他,面前就被兩名來要酒的客人擋住,等他們走開,又被許小姐叫去樓下搬蘇打水。
等搬完了好不容易回到展廳,沈鶩年身旁已圍了好些客人,后來連白祁軒都圍到他身邊,還不時往我這邊看。
我心虛,怕露出什么馬腳,只得離他們遠遠的。那天下來,竟找不到機會單獨與沈鶩年再說上一句話。
【今晚打工的地方同事請假了,我不能再請,能不能換一天?】
消息石沉大海,直到五點下班,沈鶩年都沒有回我。
我到處找他,最后從許小姐口中得知,他和白祁軒早些時候都被客人邀走吃飯去了。那客人是基金公司的大客戶,白祁軒的上司也要作陪,兩人怕是今晚脫不開身了。
那也不說一聲……
我郁悶地啃一口手里作為晚飯的干巴面包,用力踢開身前擋道的小石子,決定不管沈鶩年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實驗,直接去打工。
金輝煌的休息室又大又亂,像舞臺劇的后臺,排列著十幾張化妝桌,上面堆滿了小姐們的衣服和化妝品,角落里是柔軟又破舊的皮沙發(fā),因為缺乏保養(yǎng),皮質(zhì)早就皸裂破損。
有時候不回寢室,我就是在這張破沙發(fā)上將就的。盡管會被彈簧硌得背疼,但這邊冬暖夏涼,也不吵鬧,可以稱為我睡過的第二好的地方。
客人們都是九十點到,隔天一兩點再走,因此上半夜我的活兒并不多,我經(jīng)常會躲在休息室偷懶,能瞇一會兒是一會兒。
偶爾,也會被小姐們抓起來搓麻將。
每來一批客人,媽咪就會把小姐們領(lǐng)過去讓客人選,被選中的留下,選不中的回來。年輕漂亮的往往很快就會被選光,剩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紀,長相也不盡如人意的。
她們沒事做,就在休息室搓麻將,賺不到客人的錢,賺同僚的錢也好。要是三缺一,或者其中一個臨時被叫走,就會讓我頂上。贏了算我的,輸了她們幾個替我平分。
“真羨慕Coco啊,昨天她那個客人,又帥又大方,還特別紳士,不像我這邊的死老頭,點了兩瓶最便宜的酒,手都快摸到我裙子底下去了……”
“碰!”我趕緊把對方丟出去的牌拿過來,再將孤零零唯一一個筒子打出去。
“麗麗姐,你是不是看小艾長得好看,故意喂牌啊?”坐在我下手的dy調(diào)笑道,“我也好久沒遇到長得像個人樣的客人了。這些死男人,便宜沒少占,到花錢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摳,我聽牌了哈�!�
“正所謂‘錢包薄薄,老二短短’,”坐我對家的小美刻薄道,“老板能不能在門口豎個牌子,讓狗和太監(jiān)不要進來啊�!�
“哇你好惡毒�!眃y嘆為觀止,然后牌一推,糊了。
還好還好,不是我沖的。我小心吁了口氣。
就在這時,畫著濃妝,全身珠光寶氣的徐媽咪沖進來,一臉興奮道:“極品,極品�。±夏飶臉I(yè)幾十年,沒見過這么極品的�!�
dy按下擲骰子的按鍵,聞言看過去:“媽媽你終于瘋啦?”
徐媽咪臉一變:“你才瘋了�!彼齺淼铰閷⒆肋�,用涂著好看紅指甲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將我往外拖,“客人點名要你去,小艾,你快跟我過來。”
小美眼疾手快抓住我另一條胳膊,瞪著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徐天嬌,你把爪子松開!小艾才多大,你怎么忍心啊?”
麗麗也站起來:“徐姨,逼良為娼這事兒咱們不能做啊,會坐牢的�!�
徐媽咪翻了個天大的白眼:“他見了人要是不樂意,我第一個沖進去把他搶出來行了吧?人家客人說了,小艾聽了他名字一定會愿意見他的。”
有認識的人知道我在這里打工?
“他……他說他叫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徐媽咪笑得見眉不見眼的:“他說他叫沈鶩年,小艾,你認不認識��?”
怎么可能不認識?
真的是他。這人難道在我身上裝了監(jiān)控嗎?怎么老能找到我��?
“我認識我認識,姐你們別擔心,是我朋友�!蔽易屝∶浪齻兩园参鹪辏S后跟著徐媽咪在金輝煌左拐右拐,到了最大的一個包廂前。
這包廂我記得,一晚的最低消費是五位數(shù)來著。
徐媽咪一推開包廂門,一道性感沙啞的女聲伴著甜膩的煙味自門里流瀉而出。
昏暗的光線下,穿著閃片裙的女孩在臺上抱著立麥熟練地唱著英文歌,臺下另有幾個女孩分別拿著小道具為她喝彩鼓掌,仿佛一個小型粉絲見面會。
再后面一些,寬大的大理石臺子上全是開了瓶的洋酒,而且還是最貴的那種……這或許是她們看起來如此快樂的原因。
最后,是被更多女孩簇擁著,閑適地倚靠在沙發(fā)上吐著薄煙的英俊男人。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你這煙好香啊,什么牌子的?”
“小艾確實很愛哭,上次被喝醉的客人一兇,他眼睛就紅了……”
“讓人想欺負嘻嘻……”
哇,這就是紙醉金迷,酒池肉林嗎?
你們在休息室明明說最討厭抽煙的男人,看到抽煙的老頭子就想吐的。
“啊……”沈鶩年最先注意到我的到來,他呼出一口白煙,將剩下的煙丟進盛了水的煙灰缸內(nèi),揚聲對眾人道,“都出去吧美女們,我的小朋友來了�!�
第13章
自投羅網(wǎng)的獵物
照理我比他年紀小,還小不少,他在朋友前加個“小”字并不奇怪,可一想到他之前說我“哪里都小小的眼淚倒是很大顆”,我就覺得這個“小”字不一般,似有所指。
雄性在這方面天然的勝負欲讓我不自覺就往對方臍下三寸掃去,目光一觸及,又立馬跟被燙到一般彈開,如此幾次,才在腦海里拼湊出一副完整的畫面。
斑駁的燈光下,沈鶩年的坐姿很是大馬金刀,重點部位簡直一覽無余。他還不怕冷,褲子面料一看就很薄,一有點起伏,那就真的是底下皮肉的起伏,不是被料子厚度撐起來的弧度。只能說,看起來……還是有點東西的。
難道這玩意兒真是根據(jù)錢包厚度來長的嗎?我腦海里不禁閃過小美“錢包薄薄,老二短短”的理論。
“小艾,跟你朋友玩得開心呀~”
“寶貝我們先走咯……”
音樂暫停,身旁各色香氛拂過,女孩們魚貫而出,最后是徐媽咪笑著帶上了門。
“小艾,你今晚服務這個包廂就行,我會跟托尼說的。想跟沈先生早點走也沒問題,不扣你工資。”
“謝謝徐姨�!蔽視簳r甩開腦中的奇思異想,笑著謝過徐媽咪,目送她離去。
等確定外面沒有人盯著了,我一轉(zhuǎn)身,撲到臺子邊就開始數(shù)酒瓶。
“你怎么開了這么多瓶��?是等會兒還有人來嗎?”我數(shù)了兩遍才數(shù)清臺面上一共有36瓶,這種酒每瓶都要五千多,這一桌也就是20萬。
“沒有人�!鄙蝥F年渾然不在意的模樣,端起桌上加了冰的威士忌酒杯指了指我,道,“就我們兩個�!�
我一聽,五官都皺起來:“我們兩個怎么能喝掉這么多酒?不行,我得問問開過的酒還能不能存了……”
我起身就要往外走,手腕卻在下一秒被人從身后攥住。
“別問了,我不存開過的酒�!北鶋K在杯子里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他輕拽著我坐到他身旁,“不用替我心疼,這些錢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我看看他,又看了看那些酒,突然有些明白白祁軒口中“差距”的含義,也明白了白祁軒為什么會覺得和他做朋友累。
汲汲營營,拼盡力氣才能擠進的圈子,不過是沈鶩年與生俱來,習以為常的。
總是忍不住生出比較,想要證明自己,自尊過高,或許就是白祁軒心累的根源。
我倒是不累,就是肉疼。36瓶酸奶我還能想辦法消耗一些,36瓶洋酒,我就是有這個心我也沒那個力。
嘆了口氣,我插起桌上豪華水果盤里的一塊蜜瓜送進口中,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打工的?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吧�!�
“上次送過你你忘了嗎�!鄙蝥F年淺抿了一口酒道。
蜜瓜不知是什么品種,甜度奇高,口感更是像冰淇淋一樣絲滑,讓我忍不住又插了一塊。
“我只讓你在路邊停車,沒提過金輝煌的名字。這里那么多餐飲店,樓上還有個酒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在這里的?”我含糊著又問。
酒杯放到臺子上,他手指緩緩劃過杯緣,啜著笑道:“其實,在進這里前我已經(jīng)問過兩邊的餐飲店,他們都說沒有你這位員工,我才找了進來。如果這里再尋不到你,我就要去樓上酒店找了。阿sir,我的回答你還滿意嗎?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出門去問。”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說到底我也只是有些懷疑,不是真的把他當犯人審,他都這樣說了,哪里還會揪著不放。
“咳,沒有不信�!蔽颐Σ迤鹨粔K蜜瓜送到他眼前,討好道,“吃嗎?好甜的�!�
他睨了眼我手里的蜜瓜,沒有來接。這姿態(tài)讓我有些夢回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伸出手自我介紹,他也是這樣晾了我許久。
“你不吃算……”一句話還沒說完,沈鶩年便傾身上前,從我手中咬走了那塊蜜瓜。
蜜瓜果肉實在酥軟,一咬就往下淌汁,甜膩的汁水順著指間滑落,粘了我滿手。
“確實好甜�!背酝炅耍蛱虼剑c評道。
我一下收回手,心臟快速跳動著,都亂了節(jié)奏,儼然被他嚇得不輕。
“你……你來找我,是為了皮格馬利翁的實驗嗎?”我別開眼,拿果盤里的冰搓手,“先聲明,不是我爽約哦。我有發(fā)消息給你,是你沒回我,而且我有找過你,許小姐說你和客人吃飯去了,我就以為今天取消了……”
“是我沒有及時回消息,不怪你�!鄙蝥F年打斷我,“你們這里能看電影嗎?”
這個要求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我將濕漉漉的手往制服上擦了擦,走到點唱機前,調(diào)出電影目錄。
“都是些老電影可以嗎?”我頭也不回地問道。
“無所謂�!�
聽到背后沈鶩年的回答,我直接選了部《亂世佳人》點開。
電影前奏響起,我再次回到他身旁坐下。
然后要怎么做呢?
我偷偷看沈鶩年,見他直視前方,一臉專注,竟像是真的在看電影的樣子。
這也是實驗的一環(huán)嗎?
懷著這樣的疑問,就這么看了十來分鐘,我終是沉不住氣,側(cè)首問他:“不是要做實驗嗎?”
他朝我看過來,起先沒有說話,等伸手將我的臉掰正,才緩緩湊到我耳邊道:“我們現(xiàn)在是在電影院,電影院能這么大聲說話嗎?”
他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在說話,不光是氣息,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雙唇不斷擦過我耳廓的觸感。
熱血上涌,我捂住滾燙的耳朵,迅速遠離他:“你……你干嘛?”
他淡定地靠回去:“會了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教學已經(jīng)開始了。
心里默念著“這只是實驗,是正兒八經(jīng)的行為心理學實驗,是為了更好地勾引不是追求白祁軒進行的實驗教學”,我小心靠近沈鶩年,直到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甜甜的花香。
“要離得這么近……說話是嗎?”
他勾著唇,稍稍偏過臉:“再過來一點,不要害羞。”說著,他反手按上我的后腦,逐漸施壓,“用你的唇摩挲我的耳廓,說話的時候,氣息對準耳朵里面。”
我渾身僵硬,順著他的力道貼上去,撐在沙發(fā)靠背上的手抖得都要抽筋。
“這樣嗎?”
后腦勺上的手輕柔地拍了拍我,沈鶩年鼓勵道:“你做得很好,再說點什么�!�
明明沒有喝酒,但我覺得自己思緒混亂,臉頰發(fā)燙,完全是一副喝多了的模樣。
“除夕那天,你見到我時……是不是就已經(jīng)知道,我是《重生》的作者?”借著這次機會,我索性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雜志上有刊登你的學校,你的名字也不算常見,很容易就能對上號……”沈鶩年手指卷著我的頭發(fā),沒有賣關(guān)子。
“你能不能當不知道這件事?”
“為什么?”
為什么?
因為已經(jīng)不想再被問起這件事了,更不想別人用惋惜同情的目光,告訴我放棄攝影對我來說是件多遺憾的事。
我不知道要怎么同沈鶩年解釋,也不太想這種時候跟他剖析自己的內(nèi)心,沉默須臾,對著他的耳道呼出一口氣。
“求你�!�
顫著聲的兩個字才出口,插入發(fā)間的手猛一用力,我只覺得頭皮一痛,整個人就被扯離了沈鶩年。
我驚呼著急急向后撐住,好險沒摔下沙發(fā)。
“……怎、怎么了?”
沈鶩年抹了下自己的耳朵,捻動指尖:“剛剛那個不要對白祁軒做�!�
剛剛那個是哪個?我不是一直在做他教我的嗎?
“……哪個��?”
仿佛我問了多愚蠢的問題,他看向我,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眼神冰冷地猶如在看一個死物。
在絕對的食物鏈頂層面前,底層的食草動物是沒有反抗余地的,一個眼神就能讓它們膽戰(zhàn)心驚,就如現(xiàn)在的我。
“你不要這樣,你提示一下嘛。”我越說越小聲。
視線下移,沈鶩年的目光落在我緩慢往后挪移的屁股上,再向上回到我的臉龐。然后,他覺得有趣般地笑起來,轉(zhuǎn)眼又恢復成了平常的模樣。
“‘求饒’不要做,太過了。”他說。
不知道“太過”是過在哪里,是太過卑微,還是太過放蕩,他沒有進一步解釋,我也沒敢問。
包廂里除了環(huán)繞式的電影原聲,再沒旁的聲音,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休息一下吧�!闭f完,沈鶩年站起身往外走。
門開了又關(guān),包廂里只余我一人。將空酒杯里滿上威士忌,我忍著強烈的燒灼感,仰頭一杯全干,完了捧起果盤里的碎冰,死命地搓臉。
天啊,只是第一天,我就想叫停了!我閉了閉眼,有些絕望地想著。
可沈鶩年才花了20萬讓今晚的實驗得以順利進行,我如果就這么不管不顧地喊出安全詞,他一定會生氣的。
他方才好像就生氣了。我心有余悸地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沒有那么難入口了。
不愧是五千多的酒,盡管兇烈,但一點不會難以下咽。
一來借酒壯膽,二來也是抱著能喝掉點是一點的心理,就這么我又喝下了第三杯。
很快,身體開始發(fā)熱,我起身想要調(diào)低暖氣,誰想站起來腦袋就陣陣暈眩,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從這里開始,我的記憶就不大連貫了。
我在沙發(fā)上不知趴了多久,包廂門再次被推開,沈鶩年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濃重的煙味。
我急忙撐坐起來,大著舌頭道:“繼、繼續(xù)嗎?”
他停在原地,半晌沒動靜。直到我去牽他的手,他坐到沙發(fā)上,才用一種微妙的語氣問我:“你喝酒了?”
我點點頭,指著那堆酒瓶大方承認:“嗯,喝了,我替你挽回了……大概一千五的損失�!�
我跪在沙發(fā)上,想要按住他的肩膀,發(fā)現(xiàn)這個姿勢不太好操作,于是用了很短的時間思考,調(diào)整了自己的姿勢。
跨坐到沈鶩年腿上,我按著他的肩讓他往后靠,隨后欺身而上,學以致用,輕輕磨蹭著他的側(cè)臉,用雙唇碰觸他的耳垂,將濕熱的氣息盡數(shù)噴吐進他頸側(cè)。
“這樣對嗎?”一個不穩(wěn),我的唇便印在了他的脖子上,“唔……對不起。”
我才要直起身,腰部落下一只大手,蜿蜒而上,來到我的后腦。五指插進發(fā)根,對方并沒有用很大的力氣,便叫我的腦袋不住地跟著他的力道向后仰。
這沙發(fā)的彈簧好像也不大好了,好硌。
雙唇微微開啟,舌尖在空氣中顫動,望著天花板上轉(zhuǎn)動的燈球,我頭暈地閉上眼。
“怎么會有你這種……自投羅網(wǎng)的獵物?”黑暗中,耳邊有個聲音匪夷所思地說道。
第14章
好像被蟲咬了
頭好痛。
絢爛的陽光里,我扶著脹痛的腦袋從床上起來,過于寬大的T恤順勢滑落肩頭。
我蹙眉扯起胸前面料看了眼,又順著身上柔軟的白被望向眼熟的窗戶和天花板。
我怎么跑到沈鶩年家了?
大腦像是生了銹,處理信息變得分外遲緩,我呆坐在床上,企圖自己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只得到一些零星的片段和更劇烈的頭痛。
我好像是喝了小半瓶酒……然后爬到了沈鶩年身上……再然后他攙扶著喝醉的我走出了金輝煌……
記憶到此為止,再讀取不出來。
是沈鶩年又把我?guī)Щ丶伊藛幔?br />
屋外忽地響起一陣嘈雜的器械聲,打斷我的思緒。我下了床,順著這聲音找到了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的沈鶩年。
鍋里的油滋滋冒響,他嫻熟地用烤肉夾翻卷著什么,一旁是正在運作的意式咖啡機,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和咖啡香。
這畫面也太偶像劇了,感覺小姨一定喜歡。
“咕嚕嚕!”
本還麻木的身軀似是在瞬間被這股食物香氣喚醒,饑餓感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而此時,沈鶩年也正好發(fā)現(xiàn)了我。
“終于醒了。你如果再不醒,我就要替你請假了�!倍粘抗庀�,他笑得仿佛要與身后的陽光融為一體,清爽地甚至讓我覺得有些刺眼。
啊,好想吐,又餓又想吐。
我捂著嘴,閉眼忍過一陣惡心,再睜眼時,沈鶩年已經(jīng)到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