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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8章

    不大的房間內(nèi)拉著窗簾,顯得有些昏暗,地上堆著一個個資料箱,電視劇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馬賽克調(diào)查墻,這里也有,只不過調(diào)查對象是我。

    整面墻錯綜復(fù)雜的紅線彎彎繞繞,最終全都匯集到中心的一張照片上。那是我高中時的照片,穿著校服,過馬路時不經(jīng)意地回頭,正好被抓拍,我甚至不知道有人在跟蹤我。

    照片下方,粘著許多張黃色的便利貼,一張疊著一張,字跡有的端正,有的潦草,但都出自同一人。

    “太好了,我的Cure是個未成年,我情愿去死”、“就是這個人讓我如此痛苦”、“為什么只有我痛苦”……

    “傻子”、“沒眼光的傻子”、“什么都吃”、“像流浪貓”、“小可憐”……

    “太瘦了”、“屁股肉倒是挺多”、“愛哭鬼”、“乖寶寶”、“我要撐不住了,可我還不能死”……

    第54章

    襲奪計劃

    “屁股肉多是什么�。俊蔽叶⒅菑埍憷N擰眉吐槽,怪不得剛醒來掛營養(yǎng)針那幾天總覺得他在看我屁股,“變態(tài)�!�

    我將那疊便利貼貼回去,順著自己照片上一條條紅線看到與之相連的人物。小姨一家、我的父母、白祁軒……每個人物都配一張照片,照片上粘著同款的便利貼。

    白祁軒那張上面寫著:“傻子喜歡的人”、“偽君子”、“切入點”、“

    CLOSETED(深柜)”……

    “你才傻子。”我不滿地嘀咕,附近找了找,在墻根處的箱子上找到一支紅色的記號筆,拔掉蓋子,彎腰將“傻子”兩個字涂掉了。直起身,看著看著,還是不對勁,又彎腰將后面的幾個字一起涂抹掉。

    人物和我關(guān)系越近的,離我的照片也越近,第二圈就都是同學(xué)老師和同事之類的。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圈里竟然還有高中時候在學(xué)校門口賣煎餅果子的大叔。

    我高中時候正長身體,胃口變得很大,可小姨每天早上都只給我準(zhǔn)備兩個很小的白面饅頭,我經(jīng)常餓著肚子去上學(xué)。

    每當(dāng)走過學(xué)校門口那兩排早餐攤,聞著各種食物的香味,我嘴里就會瘋狂分泌唾液,摸著肚子根本走不動道。

    后來有一天,這個煎餅果子大叔突然招手把我叫過去,說每天看我盯著他攤位流口水可憐兮兮的,請我吃好了,然后就往我手里塞了一袋熱乎乎的煎餅果子。

    我不好意思收,想要給他錢,可囊中羞澀,只能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元紙鈔,還是準(zhǔn)備放學(xué)去買作業(yè)本特地早上問小姨要的。要的時候小姨臉色就不好看了,不敢想晚上再問她要會是什么表情。

    “沒事的娃,你拿去吃吧。叔看你面善的很,就跟自家孩子一樣�!贝笫逋崎_那張十塊錢,大方道,“你以后每天早上都過來拿個煎餅果子,叔在這擺一天攤,就有你一天煎餅果子吃!”

    大叔盛情難卻,我也真的好餓,最后還是收了那袋煎餅果子。

    之后大叔就真的每天早上都請我吃煎餅果子了,他給我的餅里甚至加了兩根腸。

    作為報答,我會在班級里偷偷給他招攬生意,問同學(xué)第二天要不要來套煎餅果子,有一陣我們班還傳過我和大叔是親戚來著。

    我在大叔那兒免費(fèi)吃了兩年多的煎餅果子,對他一直心懷感激,后來考上大學(xué),我還回去找過他,可他已經(jīng)不出攤了。附近的攤販說他可能是買彩票突然發(fā)了財,變得賊有錢,和老婆一起回老家享清福,不干活了。

    那時候我雖然有些遺憾再也見不到大叔,但也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遇到了好人,然而……揭起大叔照片上貼的便利貼,上面只寫了簡潔明了的兩個字——保姆。

    “保姆……”

    指甲劃拉著那兩個字,我腦子開始混亂。為什么沈鶩年會覺得大叔是保姆?誰的保姆?我的保姆?

    明明是我的調(diào)查墻,怎么還挖出連我都不知道的人物關(guān)系來了?

    將大叔的便利貼也貼回去,我懷著疑惑繼續(xù)往下看。

    我的獎狀、成績單、錄取通知書,墻上都有復(fù)印件。錄取通知書上的“金融學(xué)專業(yè)”還專門被黑筆圈起來,在邊上打上問號,寫了一個大大的“哈”字。

    “哈什么……”我撇撇嘴,“選錯了不行啊。”

    湊近那張錄取通知書,我拿著筆在“哈”字的頭上畫上一把小錘子。

    在調(diào)查墻最邊緣的地方,我找到了一份計劃書,看起來像是隨便在哪本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頁上,第一行寫著幾個碩大的紅色英文字——River

    Capture

    Pn(襲奪計劃)。

    第二行是PLAN

    A:接近他,奪走他。

    第三行是PLAN

    B:奪不走就關(guān)起來。

    我瞇了瞇眼,內(nèi)心直呼:好簡單粗暴的計劃。

    這頁紙的最下面,還有一行更小的英文字。

    “我將侵蝕……”我正要進(jìn)一步翻譯,樓下忽然響起“叮咚”一聲。

    我愣了兩秒才意識到那是門鈴,立馬直起身,豎起耳朵聽樓下的動靜,久久沒聽到沈鶩年開門的聲音,倒是等來了第二聲鈴響。

    沈鶩年不在家嗎?

    我放下筆,離開那間小屋子,拖著鎖鏈往樓下走。

    先是開了車庫門看了眼,確實沒看到沈鶩年的車,我又走到大門口,通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綠眼睛的外國女孩盤著一頭長發(fā),手里拿著把白色蕾絲扇不停地扇著頭臉,等得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連忙開門,錯愕不已:“菲利亞?”

    “我足足等了四分鐘,你知道外面現(xiàn)在有多熱嗎?”女孩手里領(lǐng)了個袋子伴著熱浪快步進(jìn)門,在門口直接甩掉腳上的高跟鞋,赤腳走在地板上。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連衣裙,裙擺只到膝蓋上方,因此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戴在左腳腳踝上的電子腳鐐。

    “對不起,我不知道沈鶩年不在,他沒跟我說他要出門……”

    我去廚房接了杯冰水給她,她癱在沙發(fā)上說了聲謝謝,接過一口氣全喝完了。

    消去難耐的暑意,她終于有閑心看我一眼。

    她從上到下打量我,看到我腳上的鎖鏈,吹了聲口哨:“你們玩得真花啊。”

    我一下子臉熱起來

    :“不是的,這……這不是我自愿的�!闭f著我坐到她邊上,很是無奈地尋求她的幫助,“你能不能勸沈鶩年放我走��?加上被梁煒仁抓走那幾天,我已經(jīng)被關(guān)半個多月了。這些天我沒有網(wǎng)上,也不能聯(lián)系朋友,真的快崩潰了�!�

    菲利亞慢悠悠扇著扇子,抬手捏住我的下巴,笑得十分甜美:“烏列還是對你太心軟了。如果是我,只會把你的活動范圍限定在床上。蒙住你的眼睛,塞住你的耳朵,讓你的世界只能因我的碰觸而戰(zhàn)栗�!�

    我差點忘了,她也挺瘋的。

    稍稍往后挪了挪,我與她拉開距離:“你不是來幫我的。”

    她翻了個白眼:“我當(dāng)然不是來幫你的�!彼蒙缺羝鹨慌缘拇�,將它拋到我的懷里,“烏列今晚應(yīng)該回不來了,他怕停電你會害怕,特地讓我給你送這些電子蠟燭來�!�

    從袋口看進(jìn)去,滿滿一大袋都是各種尺寸的白色電子蠟燭,有這些蠟燭,就算停電應(yīng)該也能確保整間臥室都保持明亮了。

    拿出一支蠟燭放在手中查看,我嘆息著呢喃:“他現(xiàn)在到底要干什么啊……”

    其實也沒想過得到什么回復(fù),可菲利亞竟然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說:“他可能瘋了�!�

    我驟然抬頭,睜大雙眼看向?qū)Ψ剑噲D從她臉上看到開玩笑的痕跡。

    沒有。她沒有在說笑。

    “那天我們陪父親一起出海,在船上,父親突然指責(zé)我們背叛了他,要殺了我們。他把我推到海里,還用馬鞭勒住烏列的脖子。烏列割傷自己掙脫了馬鞭,不小心捅傷了父親……”菲利亞開始為我講述他們在海上被阿什麥金襲擊之后的事,在她的口中,故事有了進(jìn)一步的細(xì)節(jié)。

    “突然,游艇劇烈搖晃了一下,可能是撞到了什么礁石之類的,父親沒有抓穩(wěn),掉到了海里。我想要救他,但太黑了,他瞬間就被海浪淹沒。烏列沖進(jìn)駕駛艙,向附近的船只求救,半個小時后,我們的游艇就徹底沉沒了,我和烏列靠著救生圈在海上漂了一夜才被人救起來�!彼f得煞有其事,說到阿什麥金被海浪淹沒時,目光里還流露出一絲悲傷,演技好到讓人咋舌。

    “上岸后,警察和救護(hù)車已經(jīng)在岸邊等著我們了。我們一做完治療,就被關(guān)進(jìn)警局,接受了24小時的問詢。24小時一過,他們問不出什么,只能把我們放了。這時候我其實已經(jīng)覺得烏列有點不對勁了,他看起來很疲憊,但拒絕休息,拒絕進(jìn)食,馬不停蹄闖進(jìn)了那個混血所在的醫(yī)院……”

    我驚訝地打斷他:“混血……煥臣?”

    “對,就是他。烏列要求梁在把那個混血強(qiáng)制喚醒�!狈评麃嗋托α讼拢傲涸诋�(dāng)然沒有聽他的。他們把他壓在地上,讓他動彈不得,到這里,我確定他真的瘋了,因為他說……”

    保鏢壓制著沈鶩年,迫使他彎曲膝蓋,跪到走廊上。菲利亞靠墻站著,滿是看好戲的心態(tài)目睹這一切,而幾米之外,是面無表情的梁在。

    “叫醒他,讓他去找鐘艾。”沈鶩年抬起頭,用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眸注視著梁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否則,往后余生,你都別想好過。我會成為你的敵人,殺光你所有在乎的人,我不像梁煒仁那個蠢貨,你知道我做得到�!�

    盡管是更狼狽的那個,但他的威脅卻連菲利亞都感到心驚。

    “……梁在妥協(xié)了。”我訥訥說著,猜到了結(jié)局。

    “對啊,妥協(xié)了,臉臭的要死呢�!狈评麃喺f著用扇子遮住半張臉,宛如一名專業(yè)舞者,在屋子里翩翩起舞起來,“所以我覺得烏列一定是瘋了�!�

    “一向獨來獨往,只會利用的烏列,竟然愛上了自己的Cure。他有了弱點,還讓人知道了他的弱點,不是瘋了是什么?”她笑得是那樣的開心,“他為了一個男人發(fā)瘋,他讓愛情凌駕于自我之上�!�

    我的視線跟著她滿屋子亂轉(zhuǎn),對她話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茫然。

    “他……愛我?”

    “他瘋了。”菲利亞仰倒在沙發(fā)背上,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又似乎,這就是她給的答案。

    “不過你放心,這瘋子應(yīng)該沒法兒關(guān)你很久了�!彼藗身,趴到沙發(fā)背上,表情變得有些憂郁,“父親幾十年來幫助各方人士洗錢這件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一直試圖調(diào)查,但總是會被各種這樣那樣的勢力阻撓。前不久,一位匿名人士給調(diào)查局寄去了一些……獨家證據(jù),讓他們終于能夠順利立案。大使館已經(jīng)著手申請,我們作為案件相關(guān)人,再過些日子可能就要被引渡回國了�!�

    我的思緒完全被她牽著走,上一個消息還沒消化完,下一個勁爆消息就接踵而來,讓我應(yīng)接不暇。

    “據(jù)說如果證實我們有罪,最高會被判一百多年�!彼f著說著,眼里啪地落下一滴淚來,“我和烏列都會死在牢里吧�!�

    “一百多年……”這真是要關(guān)到老死了。

    “這件事他不讓我告訴你的,你別說漏嘴�!狈评麃営蒙茸忧昧饲梦业念~頭,叮囑道。

    “哦……好。”我愣愣點頭,見她往門口走,也跟著一起走。

    “我走了,希望……我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面吧�!闭f完,她靠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滿鼻香風(fēng)中,我感到她的唇似乎貼了貼我的臉,但因為心里太亂了,我完全沒有在意,只以為這是他們外國人的禮節(jié)。

    菲利亞走后,我獨自在沙發(fā)上坐了許久,想不出頭緒,又再次上樓回到那間小屋子。這次,我完整地翻譯了那張計劃書上最后的句子——I

    shall

    erode

    the

    earth,

    cleave

    through

    the

    mountains,

    and

    bring

    you

    to

    my

    side.

    In

    triumph,

    I

    shall

    reignite

    the

    brilliance

    of

    life;

    in

    failure,

    it

    is

    but

    a

    single

    death.

    “我將侵蝕大地……切穿山嶺……直至把你……”

    我將侵蝕大地,切穿山嶺,直至把你帶來我的身邊。如若勝利,我會重燃生命的光輝;失敗,不過一死。

    第55章

    你不會信的

    沈鶩年預(yù)測得很準(zhǔn),到傍晚的時候,別墅真的又停電了�?照{(diào)停止運(yùn)行,空氣慢慢變得悶熱。我在還有熱水的時候快速沖了個澡,出來把窗都開了,再將電子蠟燭擺滿了臥室。

    地上、桌上、窗臺上,甚至是床上……電子蠟燭開關(guān)打開,仿真火苗無風(fēng)自動,我躺在蠟燭圍成的圈里,雙手交握置于腹部,感覺很安詳。

    菲利亞說,沈鶩年愛我。

    可他明明說煩我,還把我關(guān)起來,這算哪門子的愛?

    望著從天花板垂落下來的鎖鏈,我陷入沉思,真的有人會不知道自己愛著某個人嗎?

    哦,有的,梁煒仁就不知道。他花了二十年都不知道,若非余曉山將鐵證甩到他面前,他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愛余洛的。

    想到梁煒仁,我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他那被蒼蠅叮滿的尸體,大夏天的打了個寒顫。

    我趕忙將他從腦海里劃走,繼續(xù)去想沈鶩年。

    如果真如菲利亞所說,他們即將被引渡回國,那沈鶩年確實關(guān)不了我多久了,我應(yīng)該能趕上開學(xué)。

    一百年……我活到現(xiàn)在也不過二十個年頭,一百年,是我目前人生的五倍,國外判得真重啊……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卷著水汽的風(fēng)吹過窗紗,帶來習(xí)習(xí)晚風(fēng)。夜幕降臨的時候,如珠簾一般的斜雨再次從天而降。

    一些細(xì)小的水滴被風(fēng)吹進(jìn)屋里,重的落在窗旁,打濕地面,輕的則飄到床上,降落在我的臉龐。

    因為還挺涼快的,所以也沒想去關(guān)窗。半睡半醒間,忽然聽到樓下有汽車駛來的聲音。

    不是說沈鶩年今晚回不來嗎?

    我緩緩撐起胳膊,有些警覺地盯著臥室門。

    當(dāng)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時,我心頭一松,又躺了回去。是沈鶩年,這個腳步聲我認(rèn)得。

    沒多會兒,沈鶩年果然推門進(jìn)來了。

    “不是說今晚不回來的嗎?”我掃他一眼,躺在那兒沒動。

    他似乎是對我這造型有些出乎意料,握著門把在門口站了片刻才進(jìn)屋。

    “不太放心,還是趕回來了。”

    屋內(nèi)雖然點著電子蠟燭,但那點光亮實在有限,他走到近處,我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發(fā)梢滴著水,臉上濕漉漉的,襯衫貼在肉上,顯出胸前的紗布形狀,以及順著皮肉流淌下來,又被雨水沖淡的粉色血跡。

    這傷都一周了,怎么還會流血?

    “你怎么身上都濕了?”

    我又撐坐起來,視線不經(jīng)意地一瞥,瞥到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腕上,似乎系了根藍(lán)色的腕帶。這種腕帶我只在住院病人的身上見過。

    “你……你從哪里回來的?”

    “車不小心在半路爆胎,我下車換了備用胎,所以被淋濕了�!彼⒁獾轿业囊暰,將那只手往后背了背,只回答了上一個問題。

    “不是,你是從醫(yī)院跑……”

    說到一半,沈鶩年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抹過我臉側(cè)靠近鬢角的地方,捻了捻,莫名其妙來了句:“被弄臟了。”隨后,他單手捧住我的臉,用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搓揉那塊地方,“為什么把你關(guān)起來還能被弄臟……”

    被雨淋了,體溫該降低才對,他的手卻燙得驚人,以至于我愣了一下才想到要打開他的手:“你干什么?別搓了,很痛�!�

    我蹙眉捂住被他搓疼的臉,往邊上挪了挪,滿眼警惕。

    沈鶩年的手僵在半空,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去。

    “我忘了,你怕我�!彼Z氣帶著點自嘲,往后退到安全距離。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住了,我不再說話,他也不出聲,耳邊唯余滴滴答答的雨聲。

    這樣的靜默大約持續(xù)了一兩分鐘,他身形微動:“我去換身衣服�!闭f完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這一走,他半個小時都沒回來。

    倒不是想他回來,只是……感覺他狀態(tài)有些不太對勁,猶豫著,我還是決定去確認(rèn)一下。

    拿著一支電子蠟燭,我小心翼翼跨出房門,往隔壁走去。

    房門半開著,和走廊一樣,沈鶩年的臥室黑洞洞的,完全被黑暗吞噬。

    “……沈鶩年?”我輕輕推開門,朝里喚了一聲,等了半天無人應(yīng)答。

    舉著蠟燭走進(jìn)去,沒幾步,就透過昏暗的光線瞧見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沈鶩年臉色蒼白,側(cè)著腦袋,雙眼緊閉,一只手垂在床沿,遠(yuǎn)遠(yuǎn)瞧著胸膛一絲起伏都沒有。

    “沈、沈鶩年?”我大腦都空白了一瞬,快步走上前,顫抖地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還有氣。盡管呼吸又燙又急,但活著。

    我一下子跪坐到地上,被嚇得不輕。

    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比先前更燙手了,起碼得38℃往上。

    “好燙……”

    我將電子蠟燭放到床頭柜上,替他一粒粒解開襯衫扣子。胸前的紗布暴露出來,已被雨水徹底浸濕,透出隱隱的血色。輕緩地揭開紗布,其下猙獰的傷口呈現(xiàn)在眼前,令我呼吸都為之一窒。

    原本該縫合收口的刀傷如今紅腫敞開著,內(nèi)里填入浸滿藥液的紗布,看起來……就像被剜去了一大塊肉。

    感覺當(dāng)時刀尖也沒進(jìn)去多少,怎么……怎么傷得這么重?這是感染了嗎?

    我替他脫掉濕衣服,想要脫褲子時,忽然摸到他口袋里有塊硬硬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枚鑰匙。

    將鑰匙舉到眼前,又往腳上比劃了一下……試著插進(jìn)鎖孔里,“咔嚓”一聲,腳踝上的鐵環(huán)開了。

    竟然……就這么開了?

    久違的自由近在眼前,我呆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從地上一躍而起,忙不迭往門口跑去。

    走廊黑成一片,我打了個哆嗦,又跑回去拿蠟燭。

    沈鶩年全程無知無覺,連眼睛都不帶睜一下的。

    雖說這會兒他暈著,該是不會追上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將鎖鏈戴到他的腳上。我先戴的是右腳,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有一塊電子腳鐐,只能又換到左腳。戴完了,我拿著鑰匙下樓,把它隨手丟在了地上。

    外頭的雨勢小了許多,從門口的傘架里拿了把長柄的雨傘,我迫不及待地沖進(jìn)雨里。

    沿著車庫前的小路一直往前,光線雖昏暗,所幸每隔一段路都會有一盞路燈,叫我不至于完全置身黑暗中。

    拖鞋沒走幾步就濕透了,之后的每一腳,都像踩在泥濘的草地上。走了約莫幾百米,終于見到一扇鐵門,平時應(yīng)該是有遙控可以打開的,但我沒找到,只能從上面翻。還好鐵門并不高,靠著傘柄的輔助,我很順利就翻了過去。

    之后的路程,我緊緊抱著懷里的電子蠟燭,盤山路上走了快一個小時,才終于看到山腳下寬敞的大馬路。

    望著不遠(yuǎn)處更明亮的大馬路,我緩緩?fù)O履_步,往后看了眼來時路。道路的盡頭是一片朦朧樹影,早已見不到別墅的蹤影。眼前猝然浮現(xiàn)沈鶩年皮開肉綻的傷口,我甩了甩腦袋,加快腳步繼續(xù)往前走。

    可能是地處偏僻,大馬路上車流十分稀疏,我站在路邊招手?jǐn)r車,攔了大半小時也沒一輛停下。

    他身體平時挺強(qiáng)壯的,應(yīng)該不會死吧?

    嗖地一下,一輛小轎車頭也不回地開走。

    但雨水那么臟,而且傷口離心肺好近,萬一敗血癥怎么辦?

    嗖地一下,又是一輛大貨車開走,并濺了我一腳的水。

    敗血癥休克的話好像很容易死的……他不會已經(jīng)休克了吧?

    心里仿佛多了桿秤,一邊是自由,一邊是人命。

    他騙我,關(guān)我,還拿錢羞辱我……每想到一樣,自由的砝碼就會加重。

    可他也救了我,照顧我,為我找來了這些蠟燭……天秤慢慢趨于平衡,一切回到原點。

    好嘛,糾結(jié)半天白搭。

    緊了緊傘柄,我告訴自己,將一切交給天意,再三輛車,再三輛車不停,我就回去看一眼。

    第一輛車爽快地開過了,第二輛車停下來,問我做什么,知道我是要搭順風(fēng)車,一腳油門也走了。

    第三輛車與上一輛車之間隔得格外久,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才姍姍來遲。

    司機(jī)是個中年男人,停車后降下車窗打量了我一番,問我要干嘛。

    “我想去江市�!蔽艺f。

    他搖搖頭:“我不去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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