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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滿心焦慮,牽著何初三匆匆忙忙地回了家,關(guān)門落鎖,恨不得將何初三一口吞進(jìn)肚里,不讓任何人有機(jī)會接觸到。

    他將何初三拉進(jìn)浴室里,在驟起的水汽中心急火燎地吻他,撕扯他的衣物。何初三一言不發(fā)地順從了他,任由自己的外套被他胡亂揪扯在地上,任由自己的襯衫被拉扯到肩下,任由自己的喉嚨與肩頭被夏六一仿佛猛虎撲食一般地啃咬,直到終于忍不住疼痛地發(fā)出一聲低叫。

    夏六一止住了動作,呆呆地看著他肩頭被咬出的牙印,白皙的皮膚滲出血液一般濃重的色彩。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伸手關(guān)停了淋浴頭,放開了何初三,懊惱地倚靠在了墻上。

    何初三轉(zhuǎn)過身來覆住了他,兩人位置對調(diào),換何初三輕柔地吻他,撫摸著他的鬢發(fā)與面頰,仿佛安撫一只毛發(fā)倒豎、弓背亮爪的大貓。

    他被那樣溫暖的氣息籠罩著,看著何初三的眼睛,低低地出了聲。

    “我在做一件危險的事,跟喬爺有關(guān),我怕牽連到你……”

    何初三專注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一句。

    “我不能告訴你是什么事,”夏六一卻道。他神色壓抑,焦躁而矛盾,“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想失去你。你知道得越多,越有危險……”

    何初三看著夏六一,溫和地問,“那件事可以不做嗎?”

    “不能,不能,對不起,對不起……”夏六一痛苦地重復(fù)道。他被報仇雪恨的執(zhí)念與對何初三的歉疚擔(dān)憂而煎熬著,他不想繼續(xù)欺騙隱瞞于何初三,真的不想,但他沒有別的辦法。這段時間以來,他的夢里時而是微笑著的何初三,時而是渾身浴血的青龍。復(fù)仇與新生,他不知道如何兩全。

    何初三心中嘆然,他其實早已看清了夏六一這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子,現(xiàn)在不過是再做了一次印證。夏六一不肯對他言明,而他又何嘗不是?——他接下來要做的那些事,如果對夏六一說出口,夏六一一定會百般阻撓,絕不答應(yīng)。

    “好了,好了,別說了,”何初三摸著他緊皺的眉頭,安撫道,“沒什么對不起的,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有你的局限,以前是我不懂,所以才那樣逼你,是我不好。”

    “讓保鏢重新跟著你,好不好?”夏六一焦急地道,“我真不是要他們監(jiān)視你,我怕有人對你下手,喬爺那條老撲街食屎狗,遲早有一天我……”

    “好,好,”何初三輕吻他,止住他的咒罵,“你別急。這樣好不好?我手邊確實缺人,虎頭手下有個叫Kevin的,為人機(jī)靈,身手也不錯。你把他調(diào)給我,讓他帶幾個人每天跟著我,好嗎?”

    夏六一哼出一聲,“隨隨便便的小子哪里可信?我調(diào)阿南跟著你�!�

    何初三在他微微撅起的嘴唇上又親了一口,“沒事的,Kevin沒有問題。他也是城寨里的苦出身,跟我有過一面之緣,我曾經(jīng)幫過他。”

    “什么時候?”

    “很久了,認(rèn)識你之前�!�

    夏六一更加狐疑,“什么來頭的小子?比我認(rèn)識你還早?你幫他什么了?那小子該不會感動到以身相許吧?”

    何初三吸著鼻子到處嗅了嗅,“奇怪,我怎么聞到一股醋酸味兒?”

    夏六一往他鼻尖上擰了一把。何初三哈哈直樂,湊上來與他耳廝鬢摩地親昵。夏六一被他親親舔舔地理順了毛,嘟噥出一句,“行吧,你愛挑哪個挑哪個,明天就讓他來陪你上班�!�

    第78章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么。

    兩人擠在浴室里讓阿二和阿四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一番,又從浴室轉(zhuǎn)戰(zhàn)臥室,給了阿四一個溫暖潮濕的運(yùn)動空間。

    何初三今夜不知為何,一改往日謹(jǐn)小慎微的作風(fēng),從一開始就抓揉著他的臀瓣狠狠向里捕入,動作猛烈而熱切,裝了馬達(dá)一般沖撞不休。夏六一趴在枕頭上哼叫得激烈而放肆,光裸而密布舊傷痕的背脊上滲出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汗水,隨著身軀的晃動而緩緩下淌,匯于兩個小巧精致的腰窩,挺翹的屁股緊跟著何初三的節(jié)奏,緊致的穴口漸漸被操弄得汁水淋漓,紅腫而淫靡。何初三看得欲火焚心,下身愈發(fā)激進(jìn)。夏六一恍惚間只覺要被他的硬熱剖成兩半,難耐地抓住枕頭驚叫起來,被逼得第一次開口喚停。

    “慢點(diǎn),啊……撲街仔……不要了……”

    何初三探手摸向兩人相連的地方,沾了一手滑膩,又向前搓揉著他的卵蛋,不容辯駁地笑道,“不要什么?你都爽得出水了�!�

    那當(dāng)然不是夏六一出水,是之前擠進(jìn)去的潤滑液。夏六一又氣又羞,語無倫次地接連罵了他幾句,被頂撞得上氣不接下氣。高潮感似一朵朵煙花在他體內(nèi)炸裂開來,他渾身大汗淋漓,只能咬著枕頭悶叫,戰(zhàn)栗不止。

    他被何初三翻了過來,壓在床頭面對面地挺入,己經(jīng)被掐腫的乳頭又被唇齒重重的嘶咬吮吸。何初三故意不碰他勃發(fā)挺立的性具,只將它夾在二人腹間研磨,同時大力掐摸著他的后腰和屁股,深入淺出的動作像要頂進(jìn)他胄里。

    被這樣前所未有的激烈而霸道地侵略著,夏六一燥熱得渾身發(fā)軟,頭皮發(fā)麻,摳抓著何初三的肩背,張開嘴卻再也說不出一言半語,只有斷續(xù)破碎的喘息。

    何初三將他壓在床上狠干了一輪,稍作休息之后,又將他抱到沙發(fā)上,讓他坐在自己身上,從下往上地頂他。夏六一騎在他身上喘息不止,何初三故意進(jìn)得不深,次次只往他敏感點(diǎn)上戳弄。

    他被玩弄得腳趾都蜷縮了起來,兩腿顫抖著無法施力,差點(diǎn)從沙發(fā)上滑下去。

    “停,停……阿三……阿三……”

    何初三終于停下動作,覺得他雙目失神地喚著自己名字求饒的模樣可愛得要瘋,笑著親吻他額上的汗水。

    夏六一沒力氣計較他的壞笑,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先前喘太厲害,只覺嗓子干啞得要冒煙,“你……你病好完了?”

    “當(dāng)然啊,”何初三微微笑,“都快兩個禮拜了。”

    夏六一抖著手去摸他堅實的胸膛,掐他腰上好似又明顯了一些的腹肌,心里直犯疑:他媽的這小子不是生病就是天天坐辦公室,哪兒練出來的力氣?!

    “你別小看我啊,六一哥,”何初三看出他心思,感慨道,“為了艸你,我真的很努力啊�!�

    ——個中艱辛,真是難以言表。去年今日兩人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滾床單,那個失敗的公主抱極大地刺激了何初三的攻之自尊心。從此他為了擺脫弱雞稱號、駕馭各種情趣體位,咬牙加強(qiáng)了身體鍛煉。閑暇時分打打太極拳已經(jīng)遠(yuǎn)不能滿足他將大佬吃干抹凈的終極理想,只要擠得出時間他都盡量堅持了每周去兩到三次健身房、一天一小時慢跑;還在辦公室里藏了啞鈴、腹肌輪、俯臥撐架和換洗的運(yùn)動裝,工作之余縫插針地訓(xùn)練;吃蛋白和雞胸肉吃得唉聲嘆氣,為了最后順利吃上“火車便當(dāng)”而咬牙強(qiáng)忍……

    夏六一羞惱地抬手要拍他,被何初三惡劣地一個頂弄,揮出去的手變作摟抱住他的脖子,又激喘起來。

    爽完這一輪,何初三還想抱起他試試預(yù)謀已久的“火車便當(dāng)”。夏六一都快哭出來了——他這一年來接連兩度受傷,本來就體虛,加上前段時間又失戀又復(fù)合地折騰,心緒煩亂,疏于鍛煉,體力大大削弱,今天何初三還來勢兇猛地狠狠搞他——他渾身酸軟,屁股火辣辣的,實在是撐不住了!不得不拿出大佬的威嚴(yán)命令他趕緊把自己放下來,把阿四收回去!

    何初三意猶未盡,“以前明明還可以多來幾次……”

    “以前你哪有這么猛!”夏六一啞著嗓子怒道。

    何初三吃吃地笑了起來,“你是在夸我有進(jìn)步嗎,六一哥?”

    夏六一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不斷升級后的第三代撲街仔還是一直深藏不漏的何影帝本性,只覺得他像一只滿嘴獠牙、邪惡微笑著的大狐王,再不作出反抗,就要被撕吃下肚了。

    “真的不行!”夏六一說,“我明天還要去公司。”

    “我開車送你去�!�

    “他媽的你難道還抱我進(jìn)辦公室嗎?!”

    “為什么不可以……啊啊啊!疼疼疼!別扯別扯……”

    夏六一氣哼哼地放開了手。何初三被強(qiáng)行降級為了第一代弱雞撲街仔,委屈兮兮地揉著耳朵,“六一哥,我們商量一下好不好?”

    “什么?”

    “你下次換一邊掐行不行?我照鏡子發(fā)現(xiàn)右邊耳垂都比左邊大了。啊啊啊!疼疼疼!我是說下次啊,下次啊……”

    五分鐘之后,何初三苦了吧唧地捂著終于兩邊一樣大的耳朵,老老實實地跟在夏六一后面去洗澡。

    夏六一不要他抱,自己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腰酸背痛,兩腿發(fā)軟。

    何初三跟在后面,看得精蟲上腦,十分難耐。夏六一踩進(jìn)蓬蓬頭的范圍之內(nèi),疲憊地伸手要去放水,突然感覺背后似有一股焦灼的視線。他轉(zhuǎn)頭向后看去——何初三與血脈賁張的阿四一起,頗為無奈地看著他。

    他好氣又好笑,“你走路也能硬?”

    “不用管它�!焙纬跞裏o奈道,摘下一旁架子上的沐浴球,想給夏六一搓澡,手卻被夏六一按住了。夏六一拿他很沒辦法地嘆了口氣,奪下沐浴球扔到一邊,湊上來吻他。

    他順著何初三的下巴和脖頸吻了下去,吻到胸膛、肚臍和小腹下的叢林,最后跪在地上將何初三含了進(jìn)去。

    何初三激動地喘息著,蹙著眉頭沉迷地看著他上下抬頭的動作,堅挺的性具在他喉口又脹大了幾分。夏六一難受地停了下來,吞咽了一口口水,又努力將他含得更深。

    他笨拙地吸吮和撫摸何初三,毫無技巧可言,但極盡溫柔,而且用盡全力。而何初三光是看到這樣的他就己經(jīng)情動到無以復(fù)加,忍不住將手指插入他的發(fā)里,拼命克制著按著他腦袋強(qiáng)行捕入的沖動,難耐地?fù)崦暮竽X。

    何初三在射出之前將自己退了出來,急促地低吼著,縷縷白濁噴射到了夏六一的臉上。夏六一閉上眼忍耐著,并沒有絲毫的躲閃。

    何初三從高潮中緩過勁,一言不發(fā)地蹲下來抱緊了他,將腦袋埋進(jìn)他肩頭。

    夏六一回抱住了他,輕拍著他的發(fā)頂,“撲街仔,現(xiàn)在舒服夠了?”

    何初三緊緊地抱著他,手臂的力量箍得夏六一背后發(fā)疼,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六一哥,我好愛你�!�

    “嗯�!�

    “真的好愛你�!�

    “嗯�!�

    “你不要討厭我,不要離開我。”

    夏六一笑了,偏頭吻了吻他殷紅的耳垂,“傻仔,怎么會呢。”

    ……

    夏六一在微熹的晨光中醒來,瞇著眼睛往身邊一撈,就撈到正側(cè)躺著偷看他的何初三。他將發(fā)出笑音的何初三攬進(jìn)懷里,“醒多久了?”

    “剛剛。”

    “看我干什么?”

    “看你……有眼屎�!�

    “滾!”

    何初三笑得胸膛都在抖,湊上來親他,“沒有眼屎,沒有眼屎,你怎么看都靚仔。早餐想吃什么?”

    “隨便�!�

    “好啊,那我去做‘隨便’去了�!焙纬跞挚辛怂麅煽�,戀戀不舍地下了床。

    夏六一在被窩里拉長手腳伸了個大懶腰,依舊覺得腰背酸痛,屁股也隱隱發(fā)麻。懶洋洋地揉了揉眼睛,他發(fā)現(xiàn)確實有一坨煞風(fēng)景的大眼屎。

    “……”

    罷了罷了,靚仔也是人,哪個靚仔沒有眼屎呢。

    ……

    夏六一磨磨蹭蹭地起了床,趿著拖鞋進(jìn)了浴室,認(rèn)認(rèn)真真地進(jìn)行一番洗漱,然后出來吃早餐。何初三做了兩大盤“隨便”:煎蛋、法式香腸、煮土豆、切成小塊的蘋果與番茄,搭兩杯牛奶。兩人坐在一起溫溫馨馨地吃了一餐飯,何初三給夏六一系好領(lǐng)帶,披上外套,這便送他出了門。

    “你通知Kevin沒?他什么時候來接你?”夏六一臨走時,一邊系著袖扣一邊問。

    “他一會兒就到,”何初三道,“我今天要去自己公司,中午約了客戶吃飯,就不來找你了�!�

    “嗯�!�

    夏六一轉(zhuǎn)身邁向走廊,被何初三拉了回來。何初三將他抱在懷里吻了一吻,時間不長,那種被緊緊禁錮的感覺稍縱即逝。

    “晚上見。”何初三放開手,笑著說。

    ……

    夏六一后來回想起那一幕,他記得何初三微笑中暗藏的不舍,記得何初三微微顫抖的手臂。他也記得清晨醒來時久久停留在自己唇角的溫暖,記得何初三說“不要討厭我,不要離開我”時暗藏的哀傷,記得何初三那一夜異乎尋常的激烈纏綿,記得何初三與喬爺對視時眼底的復(fù)雜神色。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一丁點(diǎn)征兆,他只是一丁點(diǎn)都不愿往那個方向去揣測和猜疑何初三,一丁點(diǎn)都不。

    那一天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許久許久之后在他腦海中都仍歷歷在目,如一本連環(huán)畫一般生動鮮明——

    在那一天的上午時分,他抵達(dá)了總公司,跟崔東東在辦公室里為當(dāng)日的行動作指揮籌備。他們按照計劃訂了五個不同的交易時間、地點(diǎn),由崔東東分別帶秦皓、虎頭、烏雞、大蟹和蛇妹前往,并在途中假意下車聽電話,給臥底通知上線的時間。誰在這一天行跡可疑,誰的交易時間出現(xiàn)了警方的蹤跡,誰就是板上釘釘?shù)呐P底。

    然而他們的第一個通知電話都還沒有撥出,突然保鏢敲門送進(jìn)了小蘿。

    “有人在我們家門口塞了一個信封,”小蘿道,“我看了內(nèi)容覺得不對勁,就趕緊送過來了。”

    崔東東疑惑地接過信封,從里面抖落出了一張照片——燈光斑駁的迪廳一角,秦皓與謝家華坐于同桌,正在飲酒對談。

    徹骨的冰寒感從背脊直躥腳底,他呆在當(dāng)場,啞口無言。

    崔東東比他還要驚訝,“送信的人是誰?!”

    “按了門鈴就跑了,”小蘿說,“一點(diǎn)影子都沒見。”

    他搶過照片奪門而出,要親自去找秦皓質(zhì)問。然而剛剛步上走廊,刺耳的警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什么事?!”他問慌亂奔跑而來的保鏢們。

    跑在前頭的阿南急急地拽住了他,將他往安全通道的方向送去,“差佬來了!要抓您和東東姐!”

    大批警察在謝家華的帶領(lǐng)下包圍了總公司大樓,亮出了搜查令與逮捕令。他和崔東東、小蘿、阿南和阿毛從安全通道抵達(dá)樓底的秘密地下室,再經(jīng)地下室的密道逃離了被層層包圍的總公司。一路氣喘吁吁,狼狽不堪。

    路上他們接到下屬來電通知,驍騎堂旗下所有公司、甚至包括他與崔東東的私人產(chǎn)業(yè)都在同一時間遭到了警方的封鎖與清查。

    “是秦皓!”崔東東對他道,“他肯定偷到了什么關(guān)鍵證據(jù)!我得馬上去‘財務(wù)室’銷毀以前的資料!你先去碼頭的安全屋,我遲點(diǎn)跟你匯合!”

    他想到了位于青龍別墅的龍頭賬冊。青龍那棟別墅也是他私人名下的產(chǎn)業(yè)之一,警方遲早會搜查到那里,沒準(zhǔn)會將藏在沙發(fā)里的賬冊搜出來。

    “我也要去處理一些東西,”他對崔東東道,“分頭行動,安全屋見�!�

    他們都堅信一切是秦皓搗鬼,是秦皓這個二五仔眼看身份將要暴露,所以通知警方收網(wǎng)。他坐在轎車后座,回憶起與秦皓相處的幕幕過往,想到自己昨日對他的信任維護(hù),心里一陣難以壓抑的悲痛與狂怒。

    白日里車流擁堵,轎車不斷地拐著小路,超車,闖紅燈,一路左沖右突地駛?cè)刖琵埑菂^(qū)地界。

    阿南的電話就在此時響了起來。阿南急匆匆地應(yīng)答了幾句,掛掉電話后緊張地道,“大佬,Kevin說何先生突然在公司咳了血暈倒了,已經(jīng)被送去了醫(yī)院�!�

    他耳際仿佛巨石炸裂般的一聲重響。他抬頭一看,路的盡頭是分岔口,往左通往海邊別墅,往右是蛟城醫(yī)院。

    帶著血腥氣息的黑色回憶裹挾了他——

    “沒傷到要害,已經(jīng)送醫(yī)院了!”

    “她,她捅了大佬一刀之后,就從別墅樓頂跳下去了……”

    四年前的那個深夜,正是在這個分岔路口,他選擇了令他悔恨終生的方向。他見到了泳池邊破碎的身軀,見到了病床上死不瞑目的眼。他誰都沒能挽留住。

    后頸的神經(jīng)嘣嘣地跳了起來,心跳在耳邊激烈如鼓!恐懼像山崩海嘯一般籠罩了他,令他在剎那間失去聲音,“去,去……”

    開車的阿毛沒有聽清,“大佬,去哪兒?”

    “去……去醫(yī)院!去醫(yī)院��!”他聲嘶力竭地迸發(fā)出了聲音,“把電話給我!給東東打電話!”

    轎車拐向右路,駛往蛟城醫(yī)院。阿南手忙腳亂地?fù)芡舜迻|東的備用號碼,他接過大哥大,“你在哪兒?安全嗎?”

    “已經(jīng)到了財務(wù)室,差佬沒查到這兒。”崔東東那邊一邊說話一邊傳來了嘩嘩潑汽油的聲音�!耙粫䞍壕透愣�。怎么了?”

    “阿三出事了,我要去醫(yī)院。”他強(qiáng)壓著手掌的顫意,不讓大哥大滑落出去,“你馬上去取賬冊,能轉(zhuǎn)移就轉(zhuǎn)移,不能轉(zhuǎn)移就燒了它�!�

    “好,我明白,”崔東東飛快地應(yīng)了下來,“阿三怎么了?”

    “突然暈倒了,還說他吐了血!好端端地怎么會吐血?”他聲音顫抖地道。他像個焦慮而失控的、跟親人求援的孩子。青龍走了,小滿走了,連小馬也走了,崔東東的確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僅有的親人。

    “你別緊張,”崔東東安撫他,“可能只是太累了,不會有事的。賬冊的事放心交給我,你自己千萬注意安全�!�

    他竭力地控制著呼吸,“好。你也注意安全�!�

    他趕到了醫(yī)院,沖出電梯,沖向了何初三的病房。Kevin和幾個保鏢守在門口和病床邊,側(cè)身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他見到躺在病床上的何初三,沖上去撫摸他冰涼的臉,試探他的額頭。

    “他怎么了?是什么病?”他急道,“阿三?阿三!”

    何初三睜開了眼睛,黝黑的眸子深邃如海。他肩后一涼,一支針劑打了進(jìn)去。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作出任何反抗,緩緩地倒在了何初三的懷里。

    他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都沒有一絲一毫地怪責(zé)過何初三,都不相信何初三會對他做出任何傷害。他只是看不懂何初三的眼神,他只是不明白為什么。

    徹骨的寒冷與無盡的黑暗,是這本連環(huán)畫的最后一頁。

    第79章

    幕后主謀

    通往半山腰別墅的曲折道路上,疾馳的轎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下車,”開車的崔東東道,“先去碼頭等我,我辦完事來找你。”

    小蘿坐在副駕駛座一動不動。

    “聽到了沒有!”崔東東轉(zhuǎn)頭急道。

    小蘿突然撲上來揪著她的頭發(fā)用力吻住了她。崔東東喘著粗氣掙脫開來,將她推出老遠(yuǎn),“瘋婆子!這是你發(fā)情的時候嗎!快點(diǎn)下車!”

    “我不下。”

    崔東東沒時間跟她廢話,直接就解開安全帶硬壓到她身上,推開副座的車門,硬要推她出去。小蘿尖叫著掙扎,兩人推搡成一團(tuán)。小蘿突然拔出槍來抵住了崔東東的胸口!

    崔東東兇狠地瞪著她,她不甘示弱地回瞪,隨即調(diào)轉(zhuǎn)槍頭對準(zhǔn)了自己的喉嚨!

    “我死都要跟你死在一起!你再趕我走試試?!”她怒叫道。

    “你有病�。�!你把槍放下!”

    “你才有病!你就想著趕我走!”小蘿一邊罵,一邊就哭出來了,“每次都是這樣,上次小三子還說你死了,你要真死了,我就不活了……嗚嗚……”

    崔東東看她哭得挺用心,想趁機(jī)奪槍。但小蘿飛快地拉動槍栓,扣開保險,把槍管朝自己嘴里一塞!

    “喂喂!瘋婆子!你不要亂來!你手穩(wěn)�。 贝迻|東嚇得聲音都抖了。

    小蘿眼睛往駕駛盤上一瞪!

    “他媽的,怕了你了!”崔東東氣急敗壞,轉(zhuǎn)過身去重新發(fā)動了車,一邊不忘轉(zhuǎn)頭罵道,“把槍放下來!我這不開車了嗎?”

    她一路罵罵咧咧地上了山,將車停在青龍的別墅外,將想跟著她下車的小蘿往車上一推,一把奪了槍,“別下來!在這兒望風(fēng)�!�

    “小心一點(diǎn),快點(diǎn)出來�!�

    崔東東擺擺手,將槍插在腰后,匆匆而去。她一溜小跑到了大門口的鐵欄邊,手一攀,腳一蹬,身姿敏捷地攀上了兩米高的鐵門,輕松跳入庭院,身影很快消失在滿院叢生的雜草中。

    小蘿定定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然后低頭看向崔東東遺留在駕駛位上的大哥大。

    ……

    “他媽的,哪兒去了?”崔東東焦躁地自言自語。

    她已經(jīng)在別墅里待了小半個鐘頭,將大廳翻了個遍,沙發(fā)被她卸成了兩半,連青龍和小滿的靈位桌和祭壇都放倒下來拆了一遍,又跑到樓上將各個房間的角落和藏在墻內(nèi)的舊保險箱也翻遍了,一無所獲。

    她抬手看了看表,心中一陣焦慮。她對這棟別墅很熟悉,自以為再沒有其他隱藏之所,難道夏六一新修了什么暗箱暗道?她索性回到一樓,從墻角開始一塊一塊地踏著地磚,想試探有沒有空心處。剛踏了沒幾步,大廳門外傳來小蘿的聲音,“東姐?”

    “你進(jìn)來做什么?!”她轉(zhuǎn)頭急道。

    “你老半天不出來,又沒帶大哥大�!毙√}舉起磚頭大的手機(jī)道。

    “快打給大佬!問他賬冊有沒有轉(zhuǎn)移過?”

    小蘿搗鼓了一陣,疑道,“他不接電話。”

    “打給阿南!”

    “就是打給阿南�!�

    “阿毛呢?”

    “他也不接�!�

    崔東東接過電話自己撥了一遍,心生疑慮。

    “不好,出事了!”她一把拽起小蘿,“走!”

    小蘿被她往門口拉了幾步,突然睜大眼睛發(fā)出低叫。汽車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崔東東順著小蘿示意的方向朝外一看——正見幾輛警用沖鋒車從院外遠(yuǎn)處的山路疾馳而來。

    崔東東面色瞬寒,趕緊抽出槍握在手里,沖到門邊鎖死了大門。小蘿關(guān)上了就近的窗戶,拉上窗簾。兩人躲在窗后從縫隙里朝外偷偷望去,只見幾名便衣帶著幾十名軍裝警員漸次而下,將整個別墅團(tuán)團(tuán)包圍!

    警員們飛快地在包圍圈內(nèi)架起防護(hù)欄,持槍把守。另一輛警用轎車隨即疾馳而至,謝家華帶著兩名下屬匆匆下車,與守在包圍圈外的同僚低語幾句,后者隨即端出了一只喇叭,在他的示意下開始喊話。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

    ……

    屋外喇叭聲不絕于耳。屋內(nèi)的崔東東面色慘白,垂下眼去飛快地思索——差佬怎么會找到這兒?他們在跟蹤我們?可是如果他們的目的是逮捕我,為什么不在總公司和財務(wù)室就實施逮捕?為什么剛才沒有阻止我燒了財務(wù)室?如果是為了最終跟著我找到賬冊,可是賬冊又到哪兒去了?除了大佬和我,還有誰知道賬冊的下落?是誰拍了秦皓跟謝家華的那張照片放在我家門口?大佬為什么不接電話?小三子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暈倒……

    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何初三春風(fēng)和煦的笑臉。一陣冰寒透體而過,她低頭看見了自己小臂上突起的雞皮疙瘩。

    “東姐!現(xiàn)在怎么辦?”小蘿焦急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

    崔東東四下看去,別墅里空空如也,連半點(diǎn)遮擋物都沒有。她剛才看見大批警員往院后去了,后門想必也被重重包圍。沒有退路,她們手里只有一把槍,如何能夠逃離困境?

    她嘆出一口氣,將槍插回腰間,“我出去自首。記住,你只是我女朋友,你什么都不知情�!�

    她轉(zhuǎn)身向門邊走去。小蘿神色復(fù)雜地跟在她身后,緩緩地抬起了手,正要一記手刃劈向她頸后,她突然轉(zhuǎn)過身將小蘿按在了墻上!然后用力地親了一口。

    她貼著小蘿耳側(cè)低語道,“賬冊可能已經(jīng)到了他們手里。要是我進(jìn)去以后再也出不來,你拿上藏的那筆錢,自己去澳洲�!�

    小蘿發(fā)出一聲氣憤的喘息,舉起拳頭要捶打她,被崔東東輕而易舉地扣住手腕,牢牢壓在墻上,“瘋婆子,別鬧。”

    “你別去!”小蘿尖叫道,“你……唔唔唔!”崔東東捂住了她的嘴,硬將她向遠(yuǎn)處推去。

    “我自首——!不要開槍——!”崔東東朝屋外喊道,拉開了屋門,高舉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小蘿就在這個時候從屋內(nèi)沖了出來,硬要將她往回拽。

    小蘿一邊拉扯她一邊急道,“你聽我說,我……”

    “砰——!”

    一蓬血雨,驟然濺了崔東東半面殷紅!她呆在當(dāng)場,小蘿染血的身軀倒進(jìn)了她的懷里!

    崔東東渾身戰(zhàn)栗,竟是啞口失聲,她一手摟住小蘿一手拔出槍,轉(zhuǎn)頭朝對面開了槍!一位警員應(yīng)聲倒下!一連串彈雨隨即朝她們襲來!崔東東手臂和腿部接連中彈,一邊開槍一邊拽著小蘿朝門內(nèi)退去!她奮力將大門關(guān)上,子彈隨即在門上破開一溜槍眼!

    她顧不上還擊,跪倒在地?fù)涞搅诵√}身上,慌亂地捂住了小蘿胸口的血色,焦急地?fù)崦√}的臉。她手臂上的血淌落在小蘿的身上和臉上,兩人都一樣狼狽而虛弱。

    “東姐……”小蘿吃力道。

    “你不要說!我不聽!”崔東東瞬間涌出了淚水。無邊的恐懼吞噬了她,她不知所措,驚惶而絕望,“不準(zhǔn)跟我說亂七八糟的話!不準(zhǔn)死!瘋婆子!聽到了沒有!”

    小蘿咽了一口血,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我,我知道,你喜歡小滿……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唱歌的聲音很像她……我沒有她漂亮,脾氣差,還不聽話……”

    “別說了,別說了,”崔東東哭道,“傻丫頭,我喜歡你,我喜歡的是你!”

    “我剛才,認(rèn)出開槍的人了,是,是我騙過的那個差佬,是我的報應(yīng)……你不要怪他,不要找他報仇……你也不要怪何先生,是我……是我起了小心思,想帶著你遠(yuǎn)走高飛,是我自愿幫他的,你千萬,千萬不要怪他……”

    崔東東滿面是淚,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么!小蘿吃力地抬起手,撫了撫她的臉,低聲又說了幾句,手便垂下了。

    片刻之后,崔東東聲嘶力竭的哭吼聲響徹了整棟別墅。

    ……

    屋外,謝家華揮著手臂,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吼著�;稹屄暆u歇,他沖到了被擊倒的警員面前,“家寶!家寶!”

    中槍的警員叫謝家寶,是他的堂弟,前不久剛從外勤部門調(diào)回O記。他在謝家華的焦急呼喚下暈乎乎地睜開了眼睛,滿臉劫后余生的茫然。謝家華撕扯開他的外套,胸口的防彈衣上赫然一處凹陷。

    謝家華松了口氣,但馬上怒道,“你剛才為什么開槍?!”

    “我,我不是故意的,”謝家寶帶著哭腔道,“我看見了方小蘿,我手發(fā)抖,槍走火了……”

    謝家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

    他招來這次行動的副指揮,低聲對其耳語道,“有一個叫秦皓的,警員編號PC54358,檔案號TX10421,是我派入驍騎堂的臥底。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幫他證明和恢復(fù)身份�!�

    副指揮緊張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家華隨即拉下肩頭對講機(jī),“B隊守住!A隊跟我從后門進(jìn)去!”

    他帶著一隊警員繞到院后,舉起望遠(yuǎn)鏡小心翼翼地探查形勢。只見后屋的走廊內(nèi)空空蕩蕩,客廳那頭隱約傳來崔東東的哭聲。他向隊員們比出手勢,眾人跟隨著他匍匐而行,逼近后屋。

    “轟——!!”

    震耳欲聾的重響突發(fā)!眨眼間天崩地裂!走在最前面的謝家華被驟起的沖擊波掀翻在地!火光與黑煙剎那間吞噬了他與整棟別墅!高墻石磚在轟鳴聲中猝然倒塌!地動山搖!

    “轟——!轟隆隆——!”

    ……

    陸光明猛踩剎車,在山路邊停了下來。地面仍在微微顫抖,巨大的轟鳴聲不絕于耳。他急匆匆下車,奮力攀上了車頂,向遠(yuǎn)處的山間別墅望去——只見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那棟三層小樓已經(jīng)夷為平地!

    他急忙跳下車來,重新坐進(jìn)駕駛室,踩足油門向山上疾馳而去。

    ……

    謝家華從昏迷中醒來,入目是醫(yī)院雪白的天花板。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

    當(dāng)時他收到線報,驍騎堂的副堂主崔東東逃往了郝承青的故居別墅。他帶人包圍別墅,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崔東東還有她的同性女友方小蘿。在場的另一名警員——他的堂弟謝家寶——曾經(jīng)因為拒不收受賄賂而被崔東東和夏六一設(shè)局陷害,被方小蘿欺騙感情并拍下了艷照公開,因此受到降級調(diào)崗的處分,遭到旁人恥笑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調(diào)回組內(nèi)——見到方小蘿后情緒失控,槍走火擊傷方小蘿,崔東東隨即開槍反擊,雙方陷入槍戰(zhàn)。后來屋內(nèi)槍聲停止,他帶人小心地逼近,然而剛剛踏入后院,小樓就發(fā)生了爆炸。領(lǐng)隊的他首當(dāng)其沖,被爆炸波掀倒在地……

    坐在床邊的人見他醒了,趕緊湊上前來,“嗨,嗨?能聽見嗎?”

    謝家華還有些耳鳴,聽不太清,意識仍是混亂。只覺得周圍一片喧嘩,似是有人按鈴叫了醫(yī)生。不久后白大褂充斥了他的視野,光芒刺眼。醫(yī)生離去后,周遭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他扭轉(zhuǎn)著腦袋看向四周,發(fā)現(xiàn)床邊站了三個人——他的堂弟謝家寶、秦皓,還有陸光明。

    他下意識地首先去瞪陸光明。

    謝家寶見他神情不對,惴惴不安地辯解道,“阿華哥,你,你不認(rèn)識他?他是廉記的,說是你朋友,在這兒看護(hù)你一下午了。還有他,古Sir跟我們說他是你手底下的臥底,叫秦皓,你還記得他嗎?你還認(rèn)得出我嗎?”

    謝家華頭疼地閉了閉眼,緩了一陣,才干啞地發(fā)出聲音,“阿皓�!�

    “在,家華哥�!�

    “把他倆趕到外面去�!�

    “是�!�

    秦皓公事公辦地看向二人。謝家寶嘴一癟,自己老老實實地出去罰站走廊。陸光明笑瞇瞇地作了個投降的手勢,也跟著謝家寶出去了,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他熱情友好地向謝家寶套話的聲音。

    謝家華示意秦皓關(guān)鎖了房門,讓他坐到近前,“古Sir為你證明身份了?案子現(xiàn)在情況怎樣?”

    秦皓低垂著頭,還未開口。謝家華聽到隔墻傳來的隱約聲音,驟然發(fā)出了暴喝,“謝家寶你給我把嘴閉上!蠢貨!讓他滾!”

    ……

    屋外,陸光明笑瞇瞇地說:“聽,你堂哥說讓你滾。”

    “是讓你吧?”謝家寶將信將疑。

    “聽說第一槍是你開的,是不是因為你先開槍才引起嫌疑人反擊?”陸光明繼續(xù)套道,“你堂哥是生你氣了才讓你滾吧?”

    “是我笨!是我沖動!是我害了大家!”謝家寶本就自責(zé),被他一說差點(diǎn)哭出來了,連聲自罵。

    “陸光明!”隔著墻又傳來怒喝。

    陸光明聳了聳肩,對著一臉惶恐內(nèi)疚的謝家寶,笑瞇瞇地做了一個在嘴邊牽拉鏈的動作。

    ……

    屋外終于安靜了。謝家華回過頭看向秦皓,秦皓仍是低頭不語。

    謝家華托起他的臉仔細(xì)看了看,只見秦皓滿眼晦澀,深深自責(zé)。

    “我傷到哪兒了?”

    秦皓低聲道,“有一些皮外傷,還有輕微的腦震蕩,醫(yī)生說要留院觀察兩天�!�

    “其他同事呢?”

    “他們都沒事,例行檢查之后就出院了。家寶被子彈擊中了防彈衣,肋骨軟組織挫傷�!�

    謝家華嘆了一聲,“這個傻仔,這次闖了大禍�!�

    秦皓眼眶微熱,垂在身側(cè)的拳頭握得嘎吱作響。

    “家華哥,對不起,闖大禍的人是我。”他嘶啞道,“這次行動徹底失敗了,那些資料全都是偽造的,其中沒有任何能將驍騎堂定罪的證據(jù)。我被人利用了�!�

    謝家華訝然地看著他,隨即抓住了他滲出血跡的手,避免他的指甲更深地?fù)溉胝菩�,“你慢慢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秦皓垂著眼,緩緩道來。

    “昨天崔東東從泰國回來了,帶了兩個泰國人,跟我說今天要與他們做交易。我懷疑其中有詐,是她故意做‘局’考察我的身份,所以并沒有急著通知你。今天早上,我正在等她的通知,突然有一個陌生男人打電話給我,說夏六一和崔東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是臥底,讓我趕緊逃走。我不信他,他讓我去看門口的信箱,我在那里看到了這個�!�

    他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張照片,那是他與謝家華坐在迪廳飲酒對談的偷拍。

    “我仍然以為這是崔東東在試探我。但那人說這張照片就是我做臥底的鐵證,如果夏六一和崔東東見到這張照片一定會馬上‘清理’我,怎么可能還作試探。他說他也是臥底,是國際刑警,讓我趕緊逃走收網(wǎng),并且給了我‘財務(wù)室’的確切地址�!�

    “那個地址確實是崔東東近期去過的地址,是我懷疑的對象之一。我到那里之后果然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賬目資料和幾臺電腦。當(dāng)中的一些名目與我之前調(diào)查到的一些名目是一致的,是驍騎堂多年來各項黑色收入與洗錢的證據(jù)。我相信了他,趕緊通知你收網(wǎng)……”

    謝家華神色嚴(yán)峻地聽他說著。他當(dāng)時接到秦皓的通知后,據(jù)此申請了搜查令與逮捕令。當(dāng)搜捕行動進(jìn)行到一半時,他又接到了秦皓的電話。

    “那個男人又給我打電話,說崔東東逃到了青龍的別墅,我又趕緊通知了你,并且趕到別墅想跟你匯合。但是等我到那兒的時候,別墅已經(jīng)發(fā)生爆炸……”

    “你昏迷的時候,我跟商業(yè)罪案調(diào)查科的同事們一起核對了‘財務(wù)室’里的賬目,發(fā)現(xiàn)僅僅只有名目是真,其下所有數(shù)據(jù)都是假造的,連那間‘財務(wù)室’都是一周前剛剛用假身份租下來的,是特意做給我的陷阱!我們調(diào)查了那個打給我的電話號碼,也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將驍騎堂成員定罪的證據(jù)!”

    秦皓說著說著,抬起頭看向謝家華,悔恨道,“今天發(fā)生的所有的事都是一場大烏龍!是那個打電話給我的男人預(yù)謀策劃的!如果我當(dāng)時不那么沖動,不那么急于求成,花時間仔細(xì)審查那些假證據(jù)……”

    他搞砸了這場他賭上性命的臥底行動,他搞砸了謝家華一年多來的暗中支援與苦心經(jīng)營,搞砸了所有的事。今日這場轟轟烈烈的、大張旗鼓的封鎖搜查,一無所獲;對崔東東的圍捕,只得到了一座廢墟與兩具焦黑的尸體。所有人的辛勞付之流水,這次行動成了警界的一個大笑話,甚至還不知如何對新聞媒體、對受到爆炸驚嚇的市民們交代。

    謝家華握住了他重新開始顫抖的掌心,“這件事不怪你,你的身份泄露,人在危急中不一定能保持冷靜的判斷,那個人就是利用了這一點(diǎn)。但我不明白那個人是誰,為什么要處心積慮這么做,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他猛然間想到了什么,急問道,“崔東東呢?”

    “爆炸之后,我們在廢墟里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懷疑是她和方小蘿的。”

    “夏六一呢?”

    “他失蹤了,暫時不知下落。”

    “那驍騎堂現(xiàn)在誰坐堂話事?”

    秦皓面色蒼白,在等待謝家華醒來的這段時間里,他早已明白了誰是幕后主謀,這場戲耍了警方與夏六一的烏龍大戲的唯一獲利者——

    “是何初三�!�

    第80章

    你瘋了嗎?!

    深夜時分,夏六一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臺電視機(jī),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警方于今日上午十點(diǎn)三十三分包圍封鎖了位于油麻地的一棟辦公大樓,并帶走部分工作人員。有關(guān)人士表示目前案件正屬偵查保密階段,詳細(xì)情況不便公開……”

    他頭腦仍然有些昏沉,試著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不能動彈——他的雙手雙腳被四只手銬分別銬在了四根床柱上,將他拉成了一個長長的大字。

    他轉(zhuǎn)著頭四下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了一間陌生的地下室里。四下空曠,只放置了一張床,一臺電視機(jī),洗漱的水盆和一只馬桶,門口掛著厚重的鐵鎖,布置成了一間密不透風(fēng)的囚室。

    何初三背對著他坐在床邊,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

    夏六一驚訝而茫然,剛想出聲喚何初三,電視里的畫面卻突然一轉(zhuǎn)。

    “今日上午十二點(diǎn)十五分,警方包圍位于XX道的一棟私人住宅,附近居民表示當(dāng)時聽到這里發(fā)生了激烈的槍戰(zhàn),槍聲持續(xù)一段時間之后,該住宅隨即發(fā)生爆炸……”

    被警方黃線封鎖的別墅廢墟猛然間躍入眼簾,熟悉的街景與殘留的磚瓦徹底喚醒了他的神智與記憶,刺耳的轟鳴炸響在他的腦海中——那正是青龍的別墅,是他派崔東東去取龍頭賬冊的地方!警察為什么會包圍那里?!為什么發(fā)生槍戰(zhàn)和爆炸?!東東人呢?!

    電視畫面中,幾名救護(hù)人員抬著兩副裝了裹尸袋的擔(dān)架從廢墟中走了出來,其中一副裹尸袋的邊緣泄出一縷焦黑的頭發(fā)。

    夏六一的呼吸驟然急促,四肢激烈地掙扎起來,銬在床頭的手銬發(fā)出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激烈響動。

    何初三這才注意到了夏六一的清醒。他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夏六一,站起來走近床頭,“醒了?”

    夏六一瞪著何初三,用力拉扯著手銬,“這是怎么回事?!”

    何初三平靜地陳述道,“秦皓是臥底,我把你們的犯罪資料給了他,幫他端了驍騎堂。別墅的炸藥也是我放的。”

    夏六一驚訝地看著他,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完全不能相信從何初三嘴里說出的每一個字。但是電視屏幕上的斷壁殘垣墟刺目地提醒著他,這一切真實地發(fā)生著。

    “你說什么?你為什么這么做?”他遲疑道。

    何初三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溫?zé)岬闹讣忭樦o皺的眉弓,下滑到他的鼻梁,仿佛他是一個總也長不大的小娃娃一般,溫柔地把玩著他。

    他的目光順著自己的指尖而在夏六一的臉上游走著,輕聲道,“你忘了我說過,我一直想把你關(guān)起來,銬在床上,哪兒都不讓你去。”

    夏六一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寒冷,渾身的血液像在倒流,他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你別說瘋話,你想干什么?東東人呢?她在哪兒?”

    “我真不想讓你傷心,”何初三道,但他還是接著說了下去,“爆炸發(fā)生的時候,她跟小蘿正被警方包圍在別墅里�!�

    夏六一腦海中驀地浮現(xiàn)出剛才電視畫面中那兩具黑色的裹尸袋,耳邊又仿佛響起了雷鳴般的轟炸聲。他僵了良久,始終是不能相信,“你到底在胡說什么?”

    他拽著手銬,想伸手拉住何初三,“阿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威脅你?!”

    何初三順勢抓住了他的手腕,揪扯下了襯衣衣袖上的那枚造型精致的袖扣,用力一掰,拉扯出藏在其中的竊聽器。又撿起放在床腳的夏六一的皮鞋,從后跟處卸下了一塊定位器。

    他向夏六一展示了這兩樣?xùn)|西,“你的手機(jī),你的車,你的辦公室里,都有這些。我對你的行蹤和目的一清二楚�!�

    他從衣服里掏出一個古舊的筆記本,在夏六一眼前晃了一晃,“你讓東東姐去別墅找的是這個吧?我提前拿出來了,她到死也沒有找到�!�

    夏六一呆滯地看著他手中的筆記本——那正是驍騎堂的龍頭賬冊,一個最不應(yīng)該與他心目中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純潔靦腆的何初三聯(lián)系在一起的東西。呈現(xiàn)在眼前的這一切讓他如墜深淵,措手不及。若現(xiàn)在置他于如此境地的是其他任何一人,他都尚能冷靜思索、沉穩(wěn)應(yīng)對,但他現(xiàn)在腦中一片空白……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何初三嗎?

    他呆了良久,才發(fā)出嘶啞而微弱的聲音,“為什么?”

    何初三俯身湊在他耳邊,低低地笑了,“你不是要去做危險的事嗎?我廢了你的幫會,鎖了你的手腳,殺了你的軍師,看你還能做什么?”

    “你瘋了嗎?!”夏六一終于嘶聲吼了出來。

    “對,就是這樣,”何初三卻道,“再大聲點(diǎn),再生氣些。”

    夏六一喉頭哽噎而阻堵,再也發(fā)不出一丁點(diǎn)聲音!他愕然地看著何初三,覺得對方失心瘋了!

    “罷了,這樣也夠了�!焙纬跞�,在他冰冷的臉頰上摸了一摸。

    何初三轉(zhuǎn)身關(guān)了電視機(jī),走向地下室門口。守在外面的保鏢隨即鎖上了房門,何初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夏六一僵硬地躺在床上,心亂如麻,恍然若夢。

    ……

    何初三沿著樓梯上了小樓,關(guān)上了通往地下室的偏門�?蛷d的沙發(fā)上大搖大擺地坐著喬爺和他的老師爺。Kevin站在他們身旁,正在彎腰為他們倒紅酒。

    “何兄弟,來一杯?”喬爺仿佛屋主人一般熱情好客地樂道,示意Kevin給何初三也滿上一杯。

    何初三大方地在他對面坐下,接過了Kevin遞過來的酒杯�!皢虪�,聽見了?”

    “聽見了!哈哈哈!”喬爺樂不可支,笑得老臉皺成一團(tuán)!“何兄弟這一手玩得真絕!我看夏小六要被你活活氣死!當(dāng)年你一個人挑起了和義社與驍騎堂的大戰(zhàn),又一個人從我的場子里逃了出去,我就知道你不簡單!這次將夏六一和差佬耍了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輕輕松松上了位,真是年少有為��!哈哈哈!”

    “哪里,多虧喬爺信任我,答應(yīng)扶我做龍頭,還提供人手和炸藥給我,不然我單槍匹馬,哪里玩得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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