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海晏只是出了一趟遠門,回家后就沒了媽媽。
原來有些人其實已經(jīng)見過最后一面了,只是我們還未發(fā)覺而已。
瘦瘦弱弱的媽媽被推進了鐵房間里,出來后就成了一個方方小小的盒子。
看到骨灰盒的那刻,從呆滯麻木的情緒中抽離,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胸口像刀絞一樣,鋪天蓋地的酸楚席卷著我,淚水模糊了眼睛。
周海晏紅著眼抱住我,一言不發(fā)。
大廳里四周都是悲天慟地的哭聲,有人哭到暈厥,有人悄悄啜泣。
有老人拄著拐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有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因為丈夫遇難癱倒在地,還有兩歲的小孩嘴里吃著棒棒糖,一臉懵懂地看著媽媽被推進去卻再也不會走出來的那扇門。
眾生皆苦,百態(tài)寂哀,人間即煉獄。
所有的突然離開之前都伴隨著漫長的伏筆。
突然松口去看醫(yī)生,日漸顯著的治療效果,唯獨不愿意去參加的家長會,不再在樹下跳舞、門口發(fā)呆,多做出的餅干......
一切其實早就有了預兆。
是我太過蠢笨沒有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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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媽媽的后事,再回到這個家,明明哪里都沒變,卻又哪里都變了。
窗臺旁,書桌靠墻處整齊地堆著書,細細縷縷的風穿過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桌面上那本《百年孤獨》攤著扉頁,由于經(jīng)常翻閱已經(jīng)磨邊了,風纏在書頁上吹得颯颯作響。
未讀完的后續(xù),等不來翻閱的那個人了。
書在,人不在。
我坐在廚房里,一口接一口吃著媽媽做的曲奇餅干,眼眶干澀到發(fā)痛。我喜歡吃甜的,媽媽說這次給我放了好多糖,可為什么我卻吃不出來味道。
什么味道都沒有,只有眼淚的咸味。于是我拼命往嘴里塞,塞到長時間沒進食的胃里一陣陣絞痛,翻江倒海般開始惡心干嘔。
「別吃了,聽話。」周海晏的語調(diào)里沾著潮濕的淚意。
我聽不見他說什么,繼續(xù)一塊塊把嘴塞滿。
直到他再也看不下去,直接把我面前的餅干端走,強拉著我去衛(wèi)生間掰著我的臉吐出來。
我掙扎哭喊:「放開我,我把餅干吃完媽媽就會回來了,她就會回來給我做新的了。
「她答應我的,答應我我們一起去海邊。」
早知道,我就不說那一句我愛你了。我把愛留著,跟她以后慢慢說,她是不是就不會走得那么決然了。
「唐河清!她不會回來了!媽媽她確實已經(jīng)走了�!�
他猛地攥住我的肩膀,聲音發(fā)緊,陳述著慘痛的事實。
我愣愣地看著他,就見周海晏緊抿著唇,臉色蒼白,眼底的痛苦不比我少半分。
是啊,她先是周海晏的媽媽,后來才是我的媽媽。
他怎么會不難受呢,他只是不說而已。
我慢慢垂下頭,輕聲道:「對不起,我知道了�!�
他紅著眼眶,卻不掉眼淚,輕輕摟過我的肩膀,腦袋埋在我的頸側(cè),雙肩顫動,滾燙的濕意一點點在布料上暈開,仿佛在將我整個人灼燒。
他說,「不要怕,你還有我。」
人生總有些路是一邊哭著一邊走的。
吃完半碗粥,周海晏把我推進臥室,「安心睡一覺吧,你很久沒有休息了�!�
我拉住他的手不肯放,他只好陪我一起躺下。
過了好久,還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他摸了摸我的頭,「睡不著?」
我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眼淚順著涌了出來,好像根本哭不完,「不敢睡。」
我怕再次醒來,連身邊最后一個人也會消失。
他沉默著伸出手,輕輕碰上我的眼角,大拇指一點點擦拭過淚痕。
我說:「周海晏,我只有你了。」
他說:「嗯,我不會走�!�
月光灑在窗前,外面是空蕩的庭院、清冷的小巷,墻壁上掛著的鐘表嘀嗒轉(zhuǎn)動,伴著時不時的狗叫,所有的孤獨都籠罩著一層看不清的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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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睡醒時身邊是空的,瞬間心臟緊縮。
磕磕絆絆往樓下跑。
在樓梯口聽到熟悉的聲音后,才慢慢停下腳步。
「哥,那群人終于又出現(xiàn)了。
「上次抓到的那批貨,是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