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飛機劃過天空。
秦氏律所在視野內(nèi)越來越遠，最后變成看不清的圓點。
雨水沖刷掉了我對這個城市的回憶。
幾經(jīng)波折，數(shù)不清大巴車繞過多少道溝壑。
我終于看到了「螢光中學」四個鉑金樣的大字。
老校長帶著二百多個學生在校門口等候：
「歡迎小麥老師來到螢光中學。」
一陣掌聲后，是學校里的合唱團特意為我準備的節(jié)目。
「玉盤玉盤
那天宮是否有答案
玉盤玉盤
那大圣取經(jīng)何時還
玉盤玉盤
那孩子乘風越過天上萬重山
漫漫漫漫漫漫向星漢」
孩子們清脆的歌聲在山間久久回繞。
我望著眼前真摯又單純的每一張面目，熱淚盈眶。
上一世許諾和秦淮之一起完成的夢想，
這一次我自己來了。
「孩子們，我?guī)銈兂孙L去越過天上萬重山。」
11.
深夜整理宿舍時，從行李箱掉出個褪色的平安符。
里面塞著秦淮之當年寫的字條：
「等律所的重要事務都結(jié)束，帶你去看川西的晚霞�！�
不重要了。
桌子上剛好灑了牛奶。
我順手用字條把牛奶擦干凈，丟進垃圾桶。
晨霧未散時，我推開教室鐵門。
霉味混著石灰粉撲面而來，三十張缺腿課桌卻擺的整整齊齊。
穿黃布衫的女孩蹲在墻角，正用草莖修補漏墨的鋼筆。
「小麥老師，我想讀書�！�
阿依抬頭看到我時，眼淚簌簌地往下流。
我攥著退學名單翻過三道山梁，帶著阿依來到了他們家。
父親用兩頭牛換她讀到了高三。
母親赤腳捆著襁褓中的弟弟，鐮刀在掌心磨出血泡。
「女娃讀再多書也要嫁人�！�
「早點嫁人，早嫁人還有人要，彩禮高�！�
「考上大學也供不起�！�
「家里負擔太重了�！�
父親啐著旱煙，喃喃說道。
我掏出法律資格證：
「新修訂的《義務教育法》第58條。
適齡兒童、少年的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監(jiān)護人無正當理由未依照本法規(guī)定送適齡兒童、少年入學接受義務教育的，由當?shù)剜l(xiāng)鎮(zhèn)人民政府或者縣級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門給予批評教育，責令限期改正……」
背到第三款時，暴雨沖塌了茅屋偏房。
我抱起哇哇大哭的嬰孩。
瓦罐里的苞谷面糊在雨水里，我趕忙用襯衫兜住漏雨的瓦罐。
阿依的父親臉色鐵青，煙頭在手指間被捏得幾乎變形：
「法律？法律能當飯吃嗎？」
「你看看這滿院牲口，哪個不得用錢來喂？」
「你看這小孩哇哇哭，哪個不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