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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殿下放我下來,我想自己走走�!鄙蜚溟冗b望遠山,平聲說道。

    陸鎮(zhèn)輕笑一聲,垂眸看她,妝似關(guān)切:“昨晚身受了一個時辰,娘子可還能走?”

    此人不正經(jīng)得緊,大清晨的嘴上也沒個把門。沈沅槿照他心口錘了兩下,賭氣般地回答道:“能。”

    陸鎮(zhèn)對自己頗有信心,當下依從她的話,緩緩放她雙腳落到地面上,大掌虛虛懸于空中,護住她的腰。

    沈沅槿舒一口氣,邁出步子,果真如陸鎮(zhèn)所料,腿軟得厲害,甚至有些發(fā)抖打顫。

    步履艱難,沈沅槿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上去不那么奇怪,即便如此,落在陸鎮(zhèn)的黑眸中還是覺得看不過眼,強勢地橫抱起她。

    “娘子又何必太過逞強,頭先只弄一回時娘子便已走得勉強,昨兒是實打?qū)嵉娜�,受不住也是常情,何必與自己過不去。”

    這個瘋子,虧他還有臉說。沈沅槿抬眸瞪他,氣得說不出話,就連眼前美景都暫且被她忘卻。

    直至陸鎮(zhèn)抱她走到水邊,身后是植被茂密的叢林,枝頭鳥雀嘰嘰喳喳地吵嘴,與那穿林風聲混在一處,竟是出奇地相宜。

    沈沅槿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攀上陸鎮(zhèn)的脖頸循聲看向林間,頗為羨慕那些隱于深樹上無拘無束的鳥雀。

    “娘子可是喜歡那雀兒?”陸鎮(zhèn)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恰好看見一只形如白團的山雀,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喜歡那雀,因有此問。

    “喜歡�!鄙蜚溟却蠓匠姓J,而后補充一句:“喜歡可以翱翔天空、自在啼鳴的它們;若被抓去關(guān)在籠中,便只有憐憫了。想來殿下也曾讀過陶潛的那句‘羈鳥戀舊林’罷�!�

    陸鎮(zhèn)的認知中,喜歡什么、想要什么便該想法子弄到手里,并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它。譬如她口中的鳥雀,若是生存在外面那樣弱肉強食的環(huán)境中,隨時都有可能命喪天敵之口,與其如此,在籠中做一只不愁吃喝、無需面臨惡劣環(huán)境的寵物又有什么不好?

    她過的日子比平民百姓的好上太多,受過的最大波折約莫就是夫君下獄,何曾經(jīng)歷過真正的污濁和艱辛,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倒也不奇怪。

    陸鎮(zhèn)沒把她的話聽進心里去,只打趣她道:“娘子既有這樣多的憐憫心,何妨也賞孤一些,將余下的兩次添成三次可好?”

    她在對牛彈琴、雞同鴨講些什么。沈沅槿暗怪自己不該同他多費唇舌,嚴詞拒絕:“殿下金口玉言,說五便是五,豈可出爾反爾�!�

    陸鎮(zhèn)聽出她話語中的情緒波動,描補道:“孤不過玩笑一句,娘子無需放在心上�!�

    好端端地出來賞景,卻因這段對話,鬧得兩個人心里都不大好受;直至姜川尋過來喊他們回去用早膳,打破這稍顯沉悶的氣氛。

    飯畢,沈沅槿實在不愿再與他相處,問他何時歸去。陸鎮(zhèn)看她凈完手,勾唇笑道:“路途顛簸,總該等娘子消消食再出發(fā)�!�

    “好。”沈沅槿惜字如金,坐在窗下透過窗子看外面的世界。

    陸鎮(zhèn)見狀,便又提議:“別業(yè)后面有前和草地,景色宜人,孤陪娘子去走走消食可好?”

    這句話聽上去還算人話。橫豎坐在屋里也怪悶的,沈沅槿點頭應(yīng)下,自去披上斗篷。

    陸鎮(zhèn)扶她的腰陪她漫步,說話前格外動了些腦筋,沒再說出讓沈沅槿不悅的話,這才令她給了他幾分好臉色。

    堪堪行至山腳下,沈沅槿額上便已出了層細密的汗珠,陸鎮(zhèn)像是早有準備,自袖中取出巾子擦去那些細汗,而后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做什么�!鄙蜚溟葪l件反射般地往后躲,推開他的手臂。

    “待會便要回去了,孤想吻吻你�!标戞�(zhèn)直言不諱,在她做出進一步的反抗前,摟抱住她的腰肢覆上她的丹唇。

    姜川遠遠看見這一幕,忙不迭停下腳步,背過身去;不知為何,忽然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殿下日后果真能履約撒開沈娘子的手,放過她嗎?

    陸鎮(zhèn)今日甚是喜歡吻她,沒有選擇騎馬,而是陪沈沅槿坐在車廂中,抱著她又親又啃,就連將她送至原處離開前,還不忘親一親她的臉頰。

    沈沅槿在他走后的頭一件事就是凈面,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洗干凈了。

    辭楹不用問也知道太子昨夜對她家娘子做了什么。心中憤恨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期盼他能對娘子守約。

    “今日好些了么?”沈沅槿在床沿處坐下,溫聲問她。

    辭楹點頭如搗蒜,“好多了,明日大抵便可自己下床行走�!�

    東宮。

    陸鎮(zhèn)一夜未歸,太子舍人從昨日下晌尋他到此時。

    “殿下,各市舶司去歲的進項賬冊俱已經(jīng)由戶部核對,編撰成文,特呈殿下過目。”

    信封上火漆印章完好無缺,陸鎮(zhèn)抬手接過,令人退下,兀自邁入殿中。

    元日四天假,陸鎮(zhèn)僅僅得閑三日,此后四日俱是忙于公務(wù);元日假后,一連數(shù)日,陸鎮(zhèn)幾乎所呆之處唯有明堂,東宮,戶部。

    五所市舶司中,獨有浙東道的明州引起了陸鎮(zhèn)的注意。

    市舶司稅收頗巨,每年可達數(shù)百萬貫,底下大小官員或多或少會在這上頭動歪心思,常言道水至清則無魚,若在合理范圍內(nèi),陸淵父子和戶部皆可睜只眼閉只眼;可若是有的人做得過了頭,威脅到朝廷和國庫,陸鎮(zhèn)便不可視而不見。

    轉(zhuǎn)眼到了正月十四,散朝后,陸鎮(zhèn)于紫宸殿單獨面見陸淵,商議明州市舶司賦稅一事,欲在立春后親自前往明州查探,未免打草驚蛇,還需得巧立名目。

    當日得了陸淵首肯,陸鎮(zhèn)乘攆歸至東宮,望左春坊而去。

    翌日上元,舉國上下解除宵禁一日。

    沈沅槿前段時間連日忙于繪制畫稿,趁著今日上元佳節(jié),也給自己放假一日,忙里偷閑,陪著辭楹一起制作花燈。

    酉時過后,天色漸暗,華燈初上。

    陸昀不日便要往江州赴任,心中割舍不下沈沅槿,自是遵從心意前來尋她逛花燈會。

    他來時,沈沅槿和辭楹正好提了花燈也要出門,遂與他同行。

    朱雀門樓上,帝后與東宮太子接受長安百姓的朝賀,擲出裝有銅錢的紅封,意在與民同樂。

    沈沅槿不欲多見陸鎮(zhèn)一面,沿朱雀大街觀賞形態(tài)各異、墜玉掛穗的燈輪花樹,走到朱雀門,直接右轉(zhuǎn)朝安上門走去,并未有片刻的停留。

    殊不知,她這一與周遭駐足觀瞻天顏的民眾格格不入的舉動,恰恰使得陸鎮(zhèn)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尋到了她的身影。

    陸鎮(zhèn)早在一次次的相處中,牢牢記住了她的身形,哪怕是她此時著了男裝,亦不難辨認出她。

    然,此時此刻,她的身側(cè)不獨有女郎,竟還有一個男郎,正是她從前的夫郎,陸昀。陸鎮(zhèn)鳳目微沉,死命攥住手里的紅封,遲遲沒有扔出。

    第40章

    你與他做過幾回

    安上門外的放置了高比城墻的樹形燈輪,

    上掛數(shù)百盞紗糊明燈,另有彩穗、珠玉、流蘇和金銀等物為飾,光照數(shù)丈,

    璀璨奪目,引得往來行人流連忘返。

    沈沅槿指了其中一盞繪玉兔的燈籠給辭楹和陸昀看,面上笑意盈盈,眼波流轉(zhuǎn)。

    陸昀垂眸看向她手中的玉兔燈,

    勾起唇角由衷夸贊道:“沅娘制的這盞燈就極好看�!�

    這不是沈沅槿第一次制作花燈了,從前在梁王府時,她與辭楹閑來無事,

    會在上元前夕自行制作花燈,

    就連沈蘊姝和陸綏那處使用的花燈也是她送過去的;有道是熟能生巧,

    由她親手制出的花燈的確可以比肩尋常攤販售賣的花燈。

    夸人的好話誰不愛聽。沈沅槿聞言,開心之余,啟唇表達遺憾,

    “倘若能早些知道二郎會來尋我們,便可替二郎也制一盞花燈�!�

    女郎話音方落,忽刮起一陣風來,

    拂動燈輪上的絹紗燈籠,攪得流蘇亦隨之交纏搖晃,珠玉相撞后,

    發(fā)出清脆聲響。

    沈沅槿見狀,不由微蹙起眉心,饒是她每年都會和辭楹來此處觀賞花燈,忍不住為那些燈籠捏一把汗,

    生怕它們會被風吹倒下。

    陸昀瞧出她眼中的擔憂之情,忙出言寬慰:“那燈輪乃是工部監(jiān)制而成,

    必定十分穩(wěn)固,沅娘無需擔心。”

    “嗯。”沈沅槿深覺陸昀說的有理,當即舒展眉頭,略看一會兒后,隨著人流望東市去。

    東市各處亦設(shè)有燈輪、燈樹,只是相比起皇城和太極宮前的,規(guī)格小了許多,但勝在數(shù)量繁多,造型各異,亦十分引人注目。

    “娘子快看,前邊有小販在賣焦圈和浮元子。”辭楹被這兩樣食物的香味勾起饞蟲,輕晃沈沅槿的手臂喜出望外地說道。

    一路走過來,經(jīng)過的小食攤數(shù)不勝數(shù),獨那焦圈和浮元子讓辭楹有了食欲,主動暗示想要過去買來吃吃,沈沅槿一向體貼,自然不會掃她的興,莞爾道:“知道你喜歡,我隨你一道過去吃吧。”

    沈沅槿說完,偏頭去看身側(cè)的陸昀,問他要不要也過去用上一碗。

    陸昀的食量比她們的大,今日為了來尋沈沅槿,吃得早了些,加之才剛走了這好些時候,被她這么一問,只覺胃里空空,豈有拒絕她二人的道理。

    那小販的生意甚好,攤位前叫人圍得水泄不通,足足等了近兩刻鐘方排到沈沅槿三人,辭楹問他們吃什么,要了一碗砂糖芝麻餡的焦圈和兩碗浮元子。

    陸昀最先吃完,去找小販付過錢,問她們可還有什么想吃的、要買的東西。

    辭楹忖度一番,見身側(cè)的沈沅槿似乎也在冥思苦想,因道:“一時還想不起來,才剛吃了這些東西,何妨繼續(xù)往前走走逛逛,就當克化消食了。”

    沈沅槿聞言,點頭附和道:“這樣也好�!�

    這般可與沈沅槿多相處些時間的機會,陸昀求之不得,自然沒有異議,跟在她和辭楹身后默默護衛(wèi),陪她們吹了糖人、猜了燈謎后,又去買來柑橘、玉梁糕、和榛子胡桃等物,護送她們滿載而歸。

    陸昀幫著提拿了大半的東西,將她們送到門前,悉心囑咐她們關(guān)好門窗,封緊吃食,傻站到門后傳來栓門聲,人走遠了,他方離去。

    辭楹吹滅手里的蓮花花燈,自懷里摸出鑰匙開鎖,推開門的那一瞬,皎潔的月光灑進屋中,驅(qū)散黑暗。

    但見如練的月色中,半舊的羅漢床上赫然坐著一個高大魁梧的男郎。

    幾乎是在頃刻間,受到驚嚇的辭楹杏眼圓睜,以為床上的人是賊,張嘴就要喊人進來,若非沈沅槿及時捂住辭楹的嘴,險些令她呼出聲來。

    辭楹于驚懼不安的狀態(tài)下間,逐漸看清了那人的臉,不是色欲熏心、往返此間多回的陸鎮(zhèn),又能是誰。

    “他要尋的人是我,你在這里無甚作用,先回你的房里歇著罷�!鄙蜚溟戎貜�(fù)一遍,不待辭楹做出反應(yīng),兀自跨過門檻,輕輕合上門。

    屋里重歸黑暗,沈沅槿憑著記憶看向窗戶所在的方位,果見那窗子留下一道細縫,點點華光透窗縫入,在地磚上凝成一條光斑。

    好好的上元佳節(jié),這廝巴巴跑來她這里鉆窗“做賊”,這樣的行徑,著實令人費解。

    沈沅槿借著零星的微光勉強尋找陸鎮(zhèn)所處的方位,啟唇毫不留情地刺他:“殿下這是翻墻越窗成性了?”

    陸鎮(zhèn)夜視能力并非是常人可比的,沈沅槿瞧不清陸鎮(zhèn),陸鎮(zhèn)卻能將她的身形大致看清,猛地起身奔向她,兩條結(jié)實粗壯的手臂按在門上,困住她。

    “告訴孤,你今夜去了何處?”陸鎮(zhèn)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沉著聲調(diào)明知故問。

    外頭已然入夜,屋里光線太暗,饒是陸鎮(zhèn)近在咫尺,沈沅槿還是看不清他的臉,但從他不善的語氣中,大概也能聽得出,他的心情算不得好。

    她今日不曾與他打過照面,好端端地又怎會開罪于他,想來是他在別處遇到了不順心的人或事罷。這份火氣并非是她惹出來的,卻要來這里找她發(fā)瘋泄憤,究竟是何道理?

    沈沅槿原本還不錯的心情被他破壞,火氣也是不打一處來,挑眉毫不客氣地回敬他道:“我去何處,難道還要事先經(jīng)由殿下允準?你是我什么人,有何權(quán)力干涉我的生活?!”

    他不過問她一句話,此女非但不答,竟還口出狂悖之言,反當眾質(zhì)問于他,簡直目無尊卑,以下犯上!

    陸鎮(zhèn)盛怒之下又記起她與陸昀并肩而行的畫面,頓時直氣得臉色鐵青,就連額上迸起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

    “孤無權(quán)干涉,誰又有權(quán)干涉?從前那與你出雙入對的廢物夫婿?他有什么好,連自己的新婦都護不住,值當你惦念至今?”陸鎮(zhèn)一連拋出三個問題,卻又絲毫不給沈沅槿回答的時間,只跟個妒夫似地支起她的下巴喋喋不休,發(fā)泄胸中怒火。

    “你今日同他一起逛街賞燈,就連孤的阿耶和朱雀門也不放在眼里,當真是郎情妾意!這段時日以來,你除了與孤做,可還有將身子給過他?”

    頜骨被他捏得生痛,他會用這樣大的震驚,大抵也是因為氣得不輕,妒忌得怕也是舊相識。沈沅槿不認為他的這份妒忌是出于喜歡,無非是男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在作祟罷了。

    沈沅槿因他的動作微微仰首,跟看瘋子似地看著他,反問道:“殿下今夜動了這樣大的火氣,竟是因為瞧見我與二郎一起賞燈?”

    二郎。叫得可真是親昵啊!陸鎮(zhèn)的關(guān)注點不在她的疑問句上,而只在這兩個字眼上。他可以做到不在意她和陸昀從前做過多少回,也不在意他的頭一回給了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她,可這會子一想到陸昀出大理獄后,她或許還同陸昀做過,心里便難受憋悶得厲害。

    陸鎮(zhèn)于這個問題上像是有些魔怔了,偏執(zhí)地又問一遍:“自他從大理獄出來,你與他做過幾回?”接著松開她的下巴,轉(zhuǎn)而去觸她的裙襟,垂首湊到她耳畔,近乎病態(tài)地道:“你若還想他全須全尾地走出長安城,從明日起,不許再見他。”

    沈沅槿只覺此時的他像極了一條陰暗爬行的冷血毒蛇,他唇間呼出的氣體與吐出的信子,撲至耳上,讓人感到恐懼和不適;

    彼時,沈沅槿滿腦子只有盼望陸昀能夠平平安安地前往江州赴任的想法,即便心中不愿,亦不得不與他周旋。

    “自和離后,我沒……”沈沅槿一語未完,陸鎮(zhèn)溫熱的唇便貼了上來,整個人被他禁錮在方寸之間,后背貼著木門,硌得生疼。

    黑暗中,沈沅槿極力掙扎,兩手不管不顧地朝他身上捶打,抗拒他遞過來的舌尖,哪知陸鎮(zhèn)像是沒有痛覺神經(jīng),大舌長驅(qū)直入,不顧沈沅槿的搞下,蠻橫地加深這個吻。

    門軸咯吱作響,聽上去仿若隨時都會倒塌一般。

    沈沅槿的怒意到達頂峰,用指甲去抓撓陸鎮(zhèn)的脖子,不多時便撓出三道血痕來。

    些許的刺痛令陸鎮(zhèn)理智回籠,耳畔傳來木料摩擦的聲音,加之她反抗得厲害,立時便知問題出在何處,短暫地離開她的唇,豎抱起她朝羅漢床走去。

    沈沅槿見識過他肆意逞兇的一面,毫不懷疑他隨時都可能獸.性大發(fā),她今日身上不方便,萬萬不能行那事。沈沅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趁她分心的檔口,忙不迭啟唇:“別,我來...”

    然而她才道出兩個字準備解釋解釋,陸鎮(zhèn)再次用唇堵回她的話。

    未免方才的情況再次發(fā)生,在將她放到羅漢床上后,大掌鉗制住她的雙手手腕舉過頭頂,另只手掌去解她的裙帶。

    沈沅槿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扭腰掙扎,陸鎮(zhèn)用膝蓋壓下她的腿,指尖觸及里褲。

    那觸感不像是肌膚,而是有些厚實的布料;里褲底下怎的還有更厚的布,陸鎮(zhèn)不由心生疑惑,動作一頓,沒再繼續(xù)吻她。

    她的神情隱于黑暗之中,即便陸鎮(zhèn)的目力再好,也絕無可能看清她眼里的羞憤和屈辱。

    身下的女郎肩膀微顫,陸鎮(zhèn)察覺到不對,連忙松開她的手腕,繼而去撫她的眼尾安撫她,這才驚覺指腹早已沾濕,她又哭了。

    “陸鎮(zhèn),你可還是人?!我身上月事還沒干凈,你放開我!”沈沅槿惱怒極了,卻是懶怠對他使用尊稱,直呼其名。

    陸鎮(zhèn)想起上月她來月事時那副痛苦的模樣,心下不免生出一陣懊悔和疼惜,連她方才抓傷他的脖頸后被勾起的怒火也一并消散,手忙腳亂地抱她起身,轉(zhuǎn)換位置,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大掌覆上她的小腹,關(guān)切問道:“可還疼嗎?身上既來著月事,方才為何不說...”

    他還有臉問。沈沅槿憤憤望向他,“我兩回要說話,可是殿下卻并不給我機會,只一味跟登徒子似的輕薄我�!�

    她的語調(diào)夾雜著哭腔,陸鎮(zhèn)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她究竟有沒有在和他做露水夫妻的期間找過陸昀,幾乎要成為他心里的一根刺,若是不拔出來,此后幾夜,他怕是會難以入眠。

    陸鎮(zhèn)輕輕去順她的后背,待她情緒穩(wěn)定,沒再低低抽泣后,終是忍不住再次發(fā)問:“你和他,這一個多月里究竟有沒有過?”

    沈沅槿疑心陸鎮(zhèn)一到她這里,腦子里是不是就變得只有行房這一件要緊事。

    未免他發(fā)瘋?cè)フ谊戧赖穆闊�,并沒有失智般地出于惡心他,抑或是氣一氣他的心態(tài)而去編造假話誆騙他,而是如實回答:“他是端方守禮的君子,既已與我和離,便不會再行茍合之事。”

    她的這番言論,既答了他的問題,亦將他仗著權(quán)勢強迫她茍合的小人行徑點了出來。

    倘若這樣說能讓她舒心一些,陸鎮(zhèn)不會同她計較,橫豎他最想要的答案已然由她親口道出,他又何必再給自己找不痛快?況且在她眼中,他是正人君子也好,無恥小人也罷,總之在五次約完成前,她便休想擺脫他。

    陸鎮(zhèn)這里正想得入神,沈沅槿重又重新過來推開他的手,欲要從他懷里起身,揚起聲調(diào):“讓開,我要去一趟更衣室。”

    “屋里漆黑,娘子可能尋到需要的物件?再者,若是不小心磕著碰著,豈非又要孤等上段時日才能與你行房?”陸鎮(zhèn)按下沈沅槿的腰不讓她走,到底是將做字改得內(nèi)斂了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的嘴里又能說出什么正經(jīng)話來。

    沈沅槿挑挑眉,耐著性子反問他一句:“那依殿下看,我就該賴在你的懷里哪都不去?”

    “孤幾時說不讓你如廁�?傇撓赛c了燈,火折子在何處?”陸鎮(zhèn)出言反駁。

    沈沅槿凝神想了想,給出兩個地方供他尋找,案上的框里,或者架上的匣子里。

    陸鎮(zhèn)讓她坐著,他去架上尋來火折子,先點亮小幾上的燭臺,再是燈輪。

    屋子里一下子變得亮堂起來,沈沅槿從衣柜里取出干凈的月事帶揣進袖中,右手執(zhí)起燭臺去到更衣室。

    回來時途經(jīng)廚房,那處竟亮著火光,沈沅槿前頭看了看,坐在爐邊燒水的人非是辭楹,而是壯得跟鐵桶似的陸鎮(zhèn)。

    他愛守著就讓他守個夠,總比繼續(xù)在她跟前發(fā)瘋好。

    沈沅槿沒有理會他,兀自進到屋里。

    上月沈沅槿來月事時,陸鎮(zhèn)從她這里離開后,喚來女醫(yī)仔細問過相關(guān)事宜,那女醫(yī)道是女郎的月事每月都會在一定的時間來,有時會提前七日以內(nèi),亦有推遲七日的,這些都屬正常;女郎來月事時不可同房,亦不宜吃生冷刺激的食物,且情緒易怒,男郎當多加體諒關(guān)懷...

    陸鎮(zhèn)守在水房里等釜的水燒沸,因無事可做,索性復(fù)盤起今日的事,這才發(fā)覺她這月來月信的時間晚了些;轉(zhuǎn)念又一想,明明上月她行經(jīng)時痛得連路都走不動,怎的這月同陸昀在一處,又能行動自如。

    待水燒沸后,陸鎮(zhèn)親自打進盆里送進屋里去,對著沈沅槿問出心中疑惑:“娘子身上來著月事,竟還有力氣外出觀燈?”

    沈沅槿只覺得陸鎮(zhèn)今夜約莫是打定主意跟陸昀杠上了,嫌他幼稚的同時,不得不向他解釋:“前兩日是疼的,第三日開始便不怎么疼了,今日是第四日,已無太大的感覺�!�

    十余日不曾有過,陸鎮(zhèn)當真有些心癢,原打算早些從朱雀門下來尋她出去賞燈,后面的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未曾想竟撞見她與陸昀在一處,鬧出這樁事來。

    他這兩日憋得尤其難受,忙又問:“娘子每月要來幾日月事?”

    沈沅槿知他問這話的用意,神色如常地說長一日:“五六日,殿下若想讓我履第四次的約,至少還要再等兩日�!�

    第四次。不知不覺間,他竟與她竟只剩下寥寥兩次,倘若今日不是她來月事未能如愿,豈非僅剩一次。

    陸鎮(zhèn)以為他的興致會隨著次數(shù)的減少而消退,然而這件事卻沒有朝他設(shè)想的方向發(fā)展,他對她的興致不減便罷了,甚至午夜夢回間,他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她,不獨是想與她云雨,也會想要陪她用膳、賞景、游湖,甚至是單純地吻一吻她,抱一抱她,擁她入睡。

    他的內(nèi)心深處,似乎并不希望隨著五次約的結(jié)束而摒棄這段并不光彩的關(guān)系……

    陸鎮(zhèn)沉思良久,直至耳邊傳來沈沅槿凈面的水滴聲,他方如夢如醒。

    眼下的一切才是真實的,至于以后的事,留給以后的自己去思量又有何妨。

    陸鎮(zhèn)暫且拋卻困擾他的糾結(jié)與欲望,好整以暇地靜坐在一邊的圈椅上看沈沅槿凈面。

    細密的水珠掛在沈沅槿未施粉黛的素面上,有些順著她的天鵝頸隱入衣里,流進他想愛不釋手的豐盈上。

    陸鎮(zhèn)看得口干舌燥,手心生汗,又見她用巾子擦去面上和頸上的水珠,潔白透亮的肌膚比那上好的羊脂玉還要奪目,簡直美到讓人驚心動魄。

    沈沅槿轉(zhuǎn)回身后,對上的便是陸鎮(zhèn)近乎癡

    迷和貪婪的目光。

    他的坐姿雖極端正,可卻掩不住他的某些劣形;沈沅槿沉眸看向某處的衣料看了看,果真支起不可忽視的一大團。

    用下流來形容他怕是都有些保守了,看她洗個臉都能蟲上腦,合該叫他色.魔才對。沈沅槿多看一眼都嫌臟,低眉將剩下的半桶水倒進盆里,往他對面坐定后就開始下逐客令:“殿下,我要睡了�!�

    陸鎮(zhèn)有些心馬意猿,狀似不經(jīng)意地翹起右腿架在坐腿上,低頭整了整衣擺,意在成功遮掩過去。

    他的這番舉動落在沈沅槿眼里不亞于做賊心虛。

    陸鎮(zhèn)察覺到她投來的嫌惡和鄙夷,將頭垂得更低,默默脫去沈沅槿腳上的重臺履和羅襪,擱至腳踏上。

    陸鎮(zhèn)全然沒有要走的意思,目光追著她的手落到她雪白一片的足上,她每日要做的便是泡上跑去,洗完腳拿巾子擦了水,換上另一雙在屋里穿的干凈繡鞋。

    “殿下還不走么?”沈沅槿擰眉催促他道。

    “夜深了,宮門已經(jīng)下鑰。”陸鎮(zhèn)對上她的清眸,面露為難之色:“姜川不在孤跟前伺候,別院那處與人傳話,院里的婢女小廝約莫都睡下了,孤一時也不知該去何處安歇,還請娘子好心收留孤一晚�!�

    堂堂太子無處可去,還要她來收留,這是把她孩童哄嗎?

    沈沅槿張唇就要拒絕,然,陸鎮(zhèn)那廂分明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裝可憐告知于她,但見他動作極快地端了盆、提了桶出去,隨后另外打來一桶水就開始用她的銅盆洗漱。

    此時此刻,沈沅槿只能想出“鮮廉寡恥”四個字來形容他。既然趕不走他,那便當他不存在好了,左右也不過是睡上一晚,等明日一早,自己睜眼醒來,他便不會出現(xiàn)在她眼前了。

    沈沅槿心里打定主意,沒有過分糾結(jié)他的去留問題,兀自上床去睡。

    小一刻鐘后,陸鎮(zhèn)掀被上床,厚著臉皮與沈沅槿睡一個被窩。

    無端被人擾了睡眠,沈沅槿反手抵他湊近前來的胸膛,沒好氣地道:“柜子里有被子,殿下自個去取�!�

    胸口一熱,是她的手貼了過來。陸鎮(zhèn)順勢一把握住,送到唇邊親吻。

    他的唇不同于別處粗糙的麥色肌膚,是溫軟偏緋色的,吻在她的手背上,帶來點點癢意和濕熱感。

    沈沅槿被他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條件反射般地抽回手,陸鎮(zhèn)卻不滿于此,索性橫過去一條腿,撐起身子將她禁錮在他的雙臂下,垂下腦袋吻了下去。

    輕而易舉地解開里衣的襟帶,內(nèi)里沒有訶子,白生生的雪團和鮮紅的莓果現(xiàn)于眼前。陸鎮(zhèn)沉手托住,吻過她的鎖骨,下移。

    熱意漸起,沈沅槿不自覺地并攏雙煺,這樣的感覺并不陌生,她焉能不知自己這是怎么了,遂維持著理智去推陸鎮(zhèn)的膀子,揚聲讓他停下。

    陸鎮(zhèn)正在興頭上,如何肯停,越發(fā)用心地伺候她,舔舐輕吮。沈沅槿叫他纏得低吟出聲。

    “娘子身上是舒坦了,孤可還難受著�!标戞�(zhèn)說話間,助她恢復(fù)側(cè)躺的睡姿,接著褪去她右手上的衣袖,露出大片光滑雪白的背。

    唇舌不得空,手也沒閑著。陸鎮(zhèn)一心二用,良久后方勉強降下雨露。

    腰上一涼,沾了濁物。

    沈沅槿回頭看他,陸鎮(zhèn)自知理虧,忙不迭摸來一條提早備好的巾子將其擦去,討好她道:“娘子受累,可要用些水潤潤嗓子?”

    沈沅槿方才出了好些汗、水,喉嚨干澀,便也沒有同陸鎮(zhèn)客氣,大大方方地點頭應(yīng)下。

    陸鎮(zhèn)掀被下床,往外間的小幾上斟來一碗溫熱的清水送與她吃。

    “娘子安心睡下,孤去取條被子來,不會吵著你�!标戞�(zhèn)說完,用她吃過水的茶碗倒水來喝,自去取了另外一條薄些的被子蓋著。

    時下未立春,白日里還冷著,更遑論夜晚,那被子不比沈沅槿身上蓋的暖和,于陸鎮(zhèn)而言又小了些,是以這一晚睡得并不怎么好;他體格強健,陽氣旺盛,抗得住凍,若換成旁人,怕是要受涼染了風寒去。

    論起來,這條透風的小被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有助于他克制腹下的那股邪火復(fù)起。

    窗外晨光熹微時,微弱的光芒透進帳中,陸鎮(zhèn)輕聲輕腳地坐起身子,沉眸盯著沈沅槿的睡顏看,只覺賞心悅目極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她的眉眼。

    若是能常�?吹剿乃仯瑩崦拿佳�,親吻她的唇瓣,與她行那樣的樂事...陸鎮(zhèn)想到此處,忽地闔上雙目,告誡自己絕不可成為那等沉湎女色,出爾反爾之輩。

    時候不早,他也該走了。

    陸鎮(zhèn)極力平復(fù)好心緒,睜眼離床,不敢再多看被子里的沈沅槿一眼,用冷水快速洗漱過后,翻墻而出。

    沈沅槿睡到辰時起身,身側(cè)早沒了陸鎮(zhèn)的蹤跡,唯有那條薄被昭示著昨夜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不是夢,陸鎮(zhèn)的確來過。

    沉著臉將他蓋過被子放回原處,也不管根本沒沾上什么不好聞的味道,頗有幾分嫌棄地灑了些薔薇水在上面。

    廚房里,辭楹做好早膳。

    沈沅槿打扮先喝之兩口溫水養(yǎng)養(yǎng)胃,執(zhí)起箸道:“午膳我來做吧,就做你愛吃的蔥花蛋和栭炒肉�!�

    離開陳王府后,沈沅槿的廚藝提升不少,燒制的菜不說好吃,家常水平還是能達到。

    辭楹笑盈盈地道聲好,細嚼慢咽地吃碗里馎饦。

    當天暖陽高懸,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她二人用過午膳,打水洗衣,晾在庭中的竹架上曬干。

    一晃三日過去,至正月十九,午后,陸昀扣響沈沅槿的院門。

    沈沅槿出去開門,拿起門閂的那一瞬,腦海里驟然浮現(xiàn)出陸鎮(zhèn)強硬的話語,不許她再見他。手上的動作一頓,可轉(zhuǎn)瞬,她又蹙起眉,憤憤地想:她有自行選擇的自由,憑什么要聽他的。

    短暫地猶豫后,沈沅槿順從本意推開門,將他和引泉請到屋里吃茶。

    陸昀端起茶碗淺嘗一口,徐徐開口:“我明日便要啟辰前往江州,引泉會留在長安城,沅娘若遇到什么難處,可去王府尋他。上回沅娘和辭楹托他尋的人,這兩日可見過了?”

    沈沅槿答話道:“前日才剛見過,確是個極敦厚的郎君,打小又練過些拳腳功夫,請他來看家最合適不過;幫工的女郎我和辭楹也一齊看了,都是性情好的,約莫這兩日就過來�!�

    到底是外頭請來的。陸昀聽了,還是不大放心,定要塞個會武的女郎來她這處。

    沈沅槿拗不過陸昀,加之那女郎從前在陳王府時也曾侍奉過她,終是點頭應(yīng)下。

    二人寒暄一陣,陸昀便已有些鼻尖泛酸,不想在她面前紅了眼,當即告辭離去。

    “二郎。”沈沅槿立在門框處,朝他揮了揮手,“明日清晨,我會來灞橋送你一程�!�

    陸昀解下栓馬的繩子,駐足回望,舍不下她的話語在喉嚨里哽了又哽,只化作一句“好,我等你”。

    沈沅槿看他騎馬而去,心底泛起一抹離別的哀傷,默默祈禱他能平安離開長安,抵達江州。

    辭楹輕拍她的肩膀,“外頭起風了,娘子還是快些回屋罷,仔細受涼。”

    東宮。

    一更悄然而至。

    陸鎮(zhèn)處理完公務(wù),信步踏出書房,稍稍抬首,但見天邊綴了幾顆明亮的星子,散出瑩瑩光芒,與那西起的明月交相輝映。

    明日便是陸昀離京啟程的日子,她可會不顧他的警告,親自去送他?

    陸鎮(zhèn)雙手握拳,沉著眸陰惻惻地想:她若敢去,他明日定不會與她善了,他會叫她知道,何謂真正的不懂憐香惜玉。

    第41章

    陸鎮(zhèn)克制的是殺意

    陳王府。

    冰盤橫空,

    月色滿庭,清幽靜謐。

    陸昀于午后回府,在屋里枯坐到一更天后,

    心事重重地去見徐婉玥。

    他來時,徐婉玥正獨自坐在羅漢床上,垂首徐徐吃著一盞熱茶,眉目含愁。

    “郡王來了�!遍芟率塘⒌逆九糁T傳話。

    徐婉玥聞言,

    隨手將茶碗擱在案上,舒展眉頭溫聲道:“請進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身穿厚重冬衣的婢女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昀邁開腿,

    信步踏入房中。

    徐婉玥轉(zhuǎn)過臉來,

    抬眸望向他,和藹的目光中載著一抹審視,語調(diào)如常得道:“二郎來了,

    我還以為,你明日一早才會來拜別我。”

    拜別二字傳入耳中,陸昀頓時便什么都明白了,

    瞳孔微張,停下腳步傻站在原處怔了好半晌,卻是忘了向她行禮。

    “母親都知道了?”陸昀劍眉微蹙,

    沉聲問道。

    徐婉玥頷了頷首,隨后用柔和的眼神示意陸昀落座,待他在對面的位置坐定后,方回答他的問題:“二郎當真以為,

    你下獄的那幾日,我絲毫沒有起過疑心嗎?你阿耶可以命府上的人不告知我實情,

    我亦可派信得過的人出府打探消息,是以你回府的前夕,我便已知曉此事。”

    徐婉玥說到此處,不禁微紅了眼眶,極力克制著不讓眼里的淚落出來,“那時候元日將近,你和你阿耶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我亦不愿看到你們?yōu)槲覒n心的樣子,便只能選擇佯裝相信,素白方可不讓你們起疑,為我憂心�!�

    徐婉玥待他從來都和親生的一般。陸昀耳聽她說完這番話話,心內(nèi)五味雜陳。

    自他記事起,他就知道他的阿娘是阿耶的孺人而非王妃,再大些的時候,他讀了些書,也會因為自己不是母親親生而胡思亂想,擔心母親會不喜他、輕視他...然而在日復(fù)一日的相處中,這些疑問最終都因她的關(guān)懷與呵護消散不見。

    他和阿耶自負地認為能騙過她去,殊不知她其實早已知曉,為著能讓他們父子安心,掩去悲痛裝作不知。

    這兩個多月以來,母親必定沒少因為他下獄左遷的事情暗自神傷罷。

    陸昀想到這里,一顆心有些沉甸甸的,不免暗自追悔,他該早些坦誠這兩件事,多在府上陪伴母親些時日的。

    “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為了將此事瞞下,竟會選擇和三娘會離開王府;我聽府上媼婦說,三娘今日并未隨你一道過府,你與她之間,可還好嗎?”徐婉玥的一雙柳葉眉輕輕蹙起,問出心中疑惑。

    陸昀會在這時候過來,為的便是向徐婉玥坦白一切,坦白他要前往江州,坦白他已與沅娘和離,沅娘不會隨他一道去江州赴任,自然不會繼續(xù)欺瞞于她。

    “母親容稟,江州地僻,此一去,不知何時方能右遷回京,沅娘不比尋常女郎身子骨康健,某豈忍心讓她隨我去江州吃苦,是以給了沅娘放妻書,惟愿從此各安一隅,也不枉夫妻一場的情分。”

    即便陸昀與沈沅槿和離已有兩月,這會子冷不丁提及沈沅槿,他的心口仍是感到一陣石錘般的鈍痛,愈發(fā)情志難紓,鼻尖酸澀。

    徐婉玥對此事的認知與陸秩大差不差,皆以為是沈沅槿前去宮中求了沈麗妃的緣故,心中對她唯有感激,即便這會子聽說她與陸昀和離,亦不覺得她這般是薄情的表現(xiàn)。

    “這既是你和三娘深思熟慮過后的意思,我和你阿耶不會橫加干涉。此番你能從大理獄那樣的地方毫發(fā)無傷地出來,三娘出了不少力;母親和你阿耶都記著這份恩情,待你離京后,我們會多加照拂于她�!�

    有了徐婉玥的這句話,陸昀頓時覺得心安不少,當即從羅漢床上站起身來,繼而雙膝跪地,情真意切地朝徐婉玥重重叩了一首,情真意切道:“母親多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和這份恩情,某銘記在心,日后若能重返長安為官,必當盡心孝敬母親頤養(yǎng)天年�!�

    徐婉玥連忙將他扶起,掩去眼中淚意,語重心長地道:“二郎快快起來,母子之間何須如此見外,你的一片孝心,母親都明白;家中有你的阿耶、阿兄和阿嫂在,必不會讓母親孤苦困頓,二郎著實無需為我懸心。日后到了江州,二郎為護佑一方百姓的耶娘官,可定要克己奉公,廣施仁政,造福于民�!�

    陸昀隨即重重點頭,拱手抱拳道:“母親良言,某不敢忘,定當遵從。”

    徐婉玥心中寬慰稍許,沉默片刻,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起沈沅槿來。

    “這段時日你不在府上,我替你新制了幾身厚實的衣裳,大小是照著去歲冬日針線房量的尺碼做的,也不知你穿著是否還合身�!�

    話畢,喚人進來,命去柜子里取昨日浣衣房送來的那幾身男郎衣裳。

    不多時便有婢女呈了托盤進前,陸昀垂眸看向托盤內(nèi)做工精細的數(shù)件衣物,離別愁緒再次涌上心頭,雙眼通紅地將其收下,又與徐婉玥寒暄幾句,告辭離開。

    這一夜,不獨陸昀和陳王夫婦失眠,沈沅槿亦有些睡不安穩(wěn),翻來覆去好幾回,索性坐起來抱著雙膝發(fā)呆,至三更天方生出幾分睡意,闔目淺眠。

    翌日,沈沅槿睡到天曉,下床穿衣洗漱。

    辭楹知她今日定會去送別陸昀,故而也亦起了個大早,待拾掇齊整,煮些薄粥充做早膳。

    銅制的妝鏡前,沈沅槿將滿頭墨色的青絲綰成偏梳髻,描過眉后,簪了一支鎏金鸞鳥銜珠銀步搖并一朵妃色的通草山茶,待用完早膳方涂抹口脂。

    灞橋位于長安城東的位置,距常樂坊足有數(shù)里之遙的路程,是以沈沅槿欲要往巷口去雇輛車來,未料她才與辭楹出了門,未及去鎖上門,就見引泉已駕了車在院門外侯她。

    “奴奉郡王之命前來,敢問沈娘子和辭楹娘子可是要往灞橋去?”引泉跳下車朝沈沅槿和辭楹人行一禮,口中恭敬問道。

    沈沅槿隔著帷帽的細紗道了聲“是”,溫聲謝過引泉一句,并不過分拘束,攜辭楹上車。

    車廂外,引泉揚起手中長鞭,落在馬臀上催馬前行,載著人直奔灞橋的方向而去。

    時值冬末,灞橋旁的柳樹尚還未綠,便是細細地看,亦不過依稀可見點點淺青芽孢。

    彼時已有數(shù)輛高大的馬車停在灞橋的一側(cè),沈沅槿掀開車窗的簾子遠遠望去,只覺心情沉重,眉頭緊鎖。

    但見前方一棵枯黃的柳樹邊,著一襲圓領(lǐng)長袍的陸昀佇立其下,翹首以盼。

    晨間的清風漾起層層漣漪,吹皺水面上倒映著的修長身影,越發(fā)襯得陸昀形單影只。

    遠處駛來的馬車漸漸近了,陸昀的心臟也隨之發(fā)著燙,加速跳動。

    前面架馬的人是引泉,加上今日清晨,他特意命引泉去接沅娘過來,想必現(xiàn)下車廂內(nèi)應(yīng)是有人的罷。

    陸昀滿心期待地盯著那駕馬車看,手心里因為緊張,生出薄薄的細汗,沾濕手里攥著的山茶花枝。

    那是今年春天開出的頭一批妃色山茶,乃是他臨出門前特意掐了最好最大朵的,想要親手為她簪上的。

    不遠處的一座客舍內(nèi)。

    面頰陰沉的陸鎮(zhèn)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一只白瓷小瓶,冰冷幽深的眸光凝于一駕馬車上。

    馬車緩緩而停,青色的布簾后伸出一只素白的纖手,身著藕荷色齊胸襦裙的女郎俯身而出,輕踩腳踏下車。

    那道身影,陸鎮(zhèn)再熟悉不過,正是與他顛鸞倒鳳過數(shù)次的沈沅槿。

    胸中翻涌的怒意無處宣泄,陸鎮(zhèn)的手指驟然收攏發(fā)力,緊緊握住那只裝著膏狀物的瓷瓶。

    看來今日,她注定是要好好哭上一場了。陸鎮(zhèn)望著這一幕,長睫微壓,眸底寒氣逼人。

    那邊,陸昀甫一看見令他朝思暮想多日的女郎,立時便喜上眉梢,縱使心中有再多的煩憂,這會子通通都拋至腦后,揚了聲調(diào)急急喚她,“沅娘。”

    沈沅槿見狀,亦是快步走向他,眼里氤氳著濕意,低聲喚他:“二郎�!�

    “說來也巧,此花像是知道我很快就要要離開長安城了,竟在日前開出數(shù)多花來,還是你喜歡的妃色�!标戧绬⒋秸f著話,垂眸去看手中的山茶,掐去多余的葉子,小心翼翼地詢問沈沅槿道:“我想再替沅娘簪一回花可好?”

    在陳王府的那三年里,每每到了姹紫嫣紅的春日,陸昀時常會親手為她簪花。而如今,花朝節(jié)還未到,他卻要走了,從前那樣愜意甜蜜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沈沅槿想當將來上班的情景,不禁眸色微暗,勉強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將身子往他跟前傾,揚聲道了個“好”字。

    陸昀定睛細觀她的發(fā)髻,不多時便知簪在何處好看,在她的發(fā)上細細比劃一番后,信手將那朵山茶簪進她的發(fā)中。

    沈沅槿配合他的動作稍稍偏頭,而后撫了撫發(fā)上的花朵,一雙清眸望向陸昀,問他好不好看。

    沅娘生得極美,美到不像此間凡人,怎會不好看呢。

    陸昀迎上她投來的視線,癡癡端詳著她的一張臉,發(fā)自真心地道:“好看�!�

    “沅娘可還記得,你我初見是在春日的橋山上,那日下著雨,我和張俸騎馬尋到那處避雨,正巧撞見你在檐下觀雨�!�

    那其實不是她第一次見他,早在坊市上的時候,她就見過他了,她只是從未告訴過他;然而時至今日,早已沒有再告訴他的必要。

    沈沅槿朝陸昀點點頭,垂首從腰上解下一只湖藍刺仙鶴的荷包遞給陸昀,“我平日里忙于繪圖和制衣,鮮少會做這樣的精致小物。去歲永穆生辰,我難得一回給她做了只刺貍奴的荷包,哪知你見后喜歡得緊,便央著我給你也做一只當做今年生辰禮;只是你我皆未料到,我們的夫妻緣分會止于短短數(shù)月后�!�

    陸昀雙手接過,如珍似寶地握在手里看了又看,接著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系在腰上。

    沈沅槿見他系的位置有些偏,主動伸出手幫他調(diào)整一二。

    鐘情摯愛的女郎近在眼前,他卻不能再以夫郎的身份與她擁吻親昵;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陸昀不禁悲從心起,再難壓抑對她的滿腔愛意,牽起她的手,緊緊握在手里。

    客舍內(nèi),陸鎮(zhèn)將他二人的這番親密舉動看在眼里,滔天的怒意直沖腦門,就見他猛地踹開身前的桌案,立起身大步往外走,儼然一副動了殺意的模樣。

    太子殿下的臉色難看極了,眸底寒涼一片,似要結(jié)出寒霜,唬得人膽寒。

    姜川心驚肉跳地移開視線,埋頭跟上陸鎮(zhèn)的步子,默默替底下依依惜別的兩人捏了一把汗。

    沈沅槿和陸昀對此一無所知,這會子尤在四目相對,述說過往種種,難舍難分。

    陸鎮(zhèn)怒氣沖沖地行至樓下,大步出了客舍沖上前,他二人仍未有半分“收斂”,竟還從相顧追憶轉(zhuǎn)變?yōu)閳?zhí)手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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