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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趙伍自知陸鎮(zhèn)和姜川都是他招惹不起的人,當(dāng)下得了沈沅槿的授意后,退了下去。

    沈沅槿沒有料到這一天竟會來得這樣快,心道陸鎮(zhèn)昨日上晌之所以肯讓人送她回來,或者只是為著讓她回來收拾衣物細軟罷。

    他果然還是不放心她在此間住著,擔(dān)心她會欺騙他,想法子離開他;只有她處在他的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我和辭楹還有些東西需要收拾。”沈沅槿不欲在這時暴露縈塵,故只提了辭楹一人,欲帶她同去,“姜郎君恐怕還要在此間等上小兩刻鐘�!�

    姜川見她應(yīng)得這樣爽快,連忙陪笑道:“娘子言重了,那邊收拾出來給娘子住的院子大著哩,但凡是娘子能用得上的,盡可悉數(shù)帶上,不必太過著急�!�

    沈沅槿聽了這話,旋即勾起唇角淺淺一笑,從容不迫地道:“好,此間是我的屋子,還要請姜郎君去廂房坐會兒罷�?M塵,你送姜郎君過去罷,再烹上一壺?zé)岵枧c姜郎君吃�!�

    姜川先答謝一二,這才行禮告退,轉(zhuǎn)身踱出門去,跟隨縈塵的步伐走向廂房的位置。

    這邊,辭楹在沈沅槿的眼神示意下小心合緊門窗,取來裝細軟的布包袱,看著沈沅槿先將兩只巴掌大小的香囊放在了底部。

    那香囊里不獨裝著干花,還有坊間傳聞服下便可避子的紅花和使人昏睡的曼陀羅粉。

    這兩只香囊都是沈沅槿當(dāng)著辭楹的面制作的,內(nèi)里有什么,辭楹與她皆是心知肚明,也能更好地避免香囊不被人發(fā)現(xiàn)異樣。

    沈沅槿不緊不慢地收拾完衣物細軟,挑揀幾樣款式特別的首飾裝進紅木小匣中,一并擱在桌案上。

    屋內(nèi)獨有縈塵和辭楹二人幫著她拾掇細軟,沈沅槿裝滿一匣銅錢,喚縈塵進前,交代縈塵暫且在此間看管錢物就好,待她尋到出逃的時機,會想法子提前告知縈塵她們在何處匯合。

    除此以外,沈沅槿還交代了旁的任務(wù)。縈塵記得很牢,壓低聲復(fù)述一遍后,讓沈沅槿和辭楹安心離去就好。

    至于趙伍等人,沈沅槿暫時還未想到恰當(dāng)?shù)睦碛纱虬l(fā)他們離去,索性就讓他們陪著縈塵留在此處看家。

    沈沅槿安排好一應(yīng)事務(wù),告訴姜川可以啟程了。

    陸鎮(zhèn)的別院,沈沅槿去過不下三回,辭楹卻是一回也沒進去過,是以當(dāng)她踏入其內(nèi)的一瞬,不由小小的震驚了一會子。

    沒有想象中的雕欄玉砌、雕梁畫棟,反而明凈清幽、古樸素雅得緊,全然不像是太子會常住的別院,倒很像是文人雅士喜歡建在城郊的幽靜別業(yè)。

    辭楹默默跟在沈沅槿身后,隨姜川緩步進到一座素墻灰瓦、軒窗竹屋的院落里。

    沈沅槿駐足細觀數(shù)十息,但見院子里遍植小草名花,設(shè)有假山小橋,亭臺花榭,一派幽絕典雅的景致。

    姜川靜靜等候沈沅槿再次前行,張口問她:“此間幽靜,娘子瞧著可好?”

    “很好。”沈沅槿頷了頷首,淺笑著偏頭看向姜川,似乎的確很滿意這座院落的布置,“姜郎君有心了�!�

    觀她不像是在說客套話。姜川豈敢獨自居功,忙替他家主子邀功,笑得眼如彎月:“若非殿下特意交代,奴即便再如何有心,也不知該在何處下功夫。”

    他倒是個極會替雇主說話的,平日里必定頗能討得陸鎮(zhèn)的歡心,是以陸鎮(zhèn)并未讓他凈身入宮,而是留他在此間伺候。

    沈沅槿沉眸笑了笑,提裙踏上石階,又問:“殿下今夜可會過來?”

    姜川還當(dāng)她是頭一日過來,想要殿下陪她過夜,可偏偏,殿下那處尚還沒有透出要過來的消息。姜川擰了眉如實回答:“殿下今日不曾派人來別院傳話,約莫不會來�!�

    他不來,看樣子,她得等上至少一日再同陸鎮(zhèn)討論趙伍等人的補償問題了。

    沈沅槿回過神低低應(yīng)了一聲,在姜川彎腰請她進屋的動作姿勢下,跨過門檻。

    屋內(nèi)的陳設(shè)偏古樸素雅,可那家具卻無一件不是充滿了質(zhì)感。就拿那羅漢床上的小幾來說,必定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其上雕刻的花朵更是栩栩如生;墻邊雞翅木古董架上的青白瓷擺件更不必說,尋常的宦官之家只怕是一件也難見到,更不必提案上純金制成的蓮花薰?fàn)t。

    于審美這一項上,陸鎮(zhèn)確是不差的。沈沅槿細細打量過里外間,便叫姜川領(lǐng)人退下,自行收拾取出包袱內(nèi)的細軟放進衣柜里。

    她將那兩只香囊藏在匣子里,擱在衣柜的最底層。待與辭楹拾掇完后,落日已然西斜,姜川隔門問話,詢問她們晚膳要用什么。

    沈沅槿問了辭楹的意思后,只叫準(zhǔn)備兩道菜,一葷一素就好。

    用過膳,沈沅槿在園子里逛了小半個時辰,復(fù)又回屋看書,聊以打發(fā)時間。

    那書顯然是陸鎮(zhèn)看過的,沒有一本是可以讓人放松心情的。沈沅槿看著看著便來了瞌睡,索性擱下書,轉(zhuǎn)而與辭楹閑話起來。

    待說到從前在梁王府時,廚房里那只名喚桂花的橘色貍奴,她二人皆是笑眼彎彎的。

    “娘子可還記得,有一回,桂花不知從哪兒抓來一只半死不活的小鼠,讓那鼠兒存著一口氣,生生留到娘子去給她喂食的時候,差點沒把娘子嚇得跳起來�!�

    那畫面至今想起來還是歷歷在目。沈沅槿笑盈盈地點頭稱是,“忘不了忘不了。那小鼠動的時候,不知是誰嚇得攥緊了我的手,直往我身后躲呢�!�

    女郎清脆悅耳的笑聲傳至隔扇處,不偏不倚地落到星夜前來的陸鎮(zhèn)耳中。

    窗外靜謐一片,院里無人發(fā)覺他的到來。

    “好呀,娘子奚落我。”辭楹佯裝與人動氣,伸手欲要去撓沈沅槿的腰窩,未料抬眸間,眼尾余光瞥見窗上陸鎮(zhèn)高大的剪影,忙偏頭去看,叫他唬了一跳,立時停了手上的動作。

    沈沅槿當(dāng)即覺出不對勁,順著辭楹的目光看過去,柔和的笑容先是凝在臉上,后又消失不見。

    屋里忽然沒了動靜,陸鎮(zhèn)不難猜出,她們應(yīng)當(dāng)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信手推門入內(nèi)。

    辭楹先沈沅槿一步反應(yīng)過來,強壓下心中對陸鎮(zhèn)的懼意和憎惡,垂下頭屈膝行禮。

    陸鎮(zhèn)未看辭楹一眼,徑直走向沈沅槿所在的位置,沉聲讓辭楹退出去。

    辭楹怯怯對上沈沅槿的眼眸,得了她的示意后方肯離開。

    “姜郎君說,殿下今日不曾派人過來傳話,我以為殿下不會過來了�!鄙蜚溟葼钏齐S口一提。

    陸鎮(zhèn)凝起鳳目,直勾勾地盯著沈沅槿看,繼而彎腰俯身,抬起右手捧住她的半邊臉頰,“那么娘子心里,是希望孤來,還是不來?”

    沈沅槿稍稍傾身,將左臉從他的掌心里移開,支起下巴對上他的深眸,面容平靜地道:“此廂事上,殿下沒有提前與我商量,便我行我素地讓姜郎君帶人請我搬到此間住下,難道殿下竟還覺得,我的心里會沒有半點怒火地盼望著殿下過來嗎?”

    陸鎮(zhèn)見她神情嚴(yán)整,不由輕折起一雙斜飛的劍眉,輕起薄唇:“娘子心里有氣,只管沖孤撒出來,萬不可因此與孤生分�!�

    “沖殿下撒氣?”沈沅槿輕笑一聲,眼波流轉(zhuǎn)間,用食指和中指指尖自他的下巴向下滑落,指尖擦過他的喉結(jié)時,明顯感覺到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彼時的陸鎮(zhèn)微仰著首,張唇吐著熱氣,似在克制隱忍著什么,沈沅槿知他為何會有這般模樣,指尖便又來到他的衣襟處,溫軟的手掌貼了進去,細細摩挲在他的胸膛正中的位置,“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身份貴重,我豈敢拿殿下撒氣?”

    熱意游走在四肢百骸間,陸鎮(zhèn)口舌生燥,忍得兩眼都要紅了,急急攥住沈沅槿作亂的那只手的手腕,小口喘著粗氣問她:“娘子這般,莫不是想要自行勾得孤毀約,還是說,娘子是想看孤壓抑難受的樣子?”

    女郎皮膚柔嫩,稍微用些力氣便能留下一道紅痕。陸鎮(zhèn)怕她吃痛,極力收著力道去攥她的手腕,不過堪堪收攏手指虛虛合攏,握住,移開。

    手腕被他制住也無妨,她還有旁的法子可以讓他難受。沈沅槿氣定神閑地看著他隱忍的模樣,抬起一條腿,用足尖繡鞋翹起的小角去蹭陸鎮(zhèn)微微彎曲的腿。

    他還不曾見過她露出這副單純無辜的表情,行那等勾人之事的模樣。她從前在閨房中,便是用的這等手段與陸昀調(diào).情的么?

    妒火頓時襲上心頭,很快便與渾身的欲.火交織在一處,陸鎮(zhèn)再難忍耐,松開對她手腕的鉗制,轉(zhuǎn)而去攥她的腰肢,捧她的脖子,整個人俯下身去。

    她以前對陸昀做過有又何妨,從今往后,她能勾纏的男郎,唯有他。

    陸鎮(zhèn)低下頭顱,輕嗅著沈沅槿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溫?zé)岬谋〈胶龅刭N上她的唇瓣,細細舔舐吮舀。

    頭一回,沈沅槿主動張開兩片溫軟的唇瓣,迎接陸鎮(zhèn)的侵占,與他唇齒相依,細軟的舌尖回應(yīng)他的吻。

    感受到她的回應(yīng),陸鎮(zhèn)訝然地睜大了眼,甚至有片刻的失神,回過神來的那一瞬間,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一個想法:他現(xiàn)在正親吻著的女郎,心里是否也已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為了印證這個猜想,陸鎮(zhèn)忽地抱起她,快步走向里間的拔步床,放她倒進錦被中后,再次欺身而上,發(fā)狠吻住她的丹唇。

    沈沅槿察覺到陸鎮(zhèn)的意圖,為著不能讓他瞧出自己的破綻,只能強迫自己放輕松,繼續(xù)迎合他的吻,再次松動牙關(guān),容許他施熱的大舌侵入她的口腔,勾纏她的舌尖。

    陸鎮(zhèn)顯然不滿于此,大掌去尋她的小手。

    從前他這樣做的時候,沈沅槿總是會本能地抗拒他,白皙的手指握成小小的拳,拒絕與他十指相扣。

    然而這一回,女郎像是轉(zhuǎn)了性,沒有過多的抵抗,任由他掰開她的手指,兩手交握。

    沈沅槿極力做出一副不厭惡他的親近和深吻的樣子,不知該安放在何處的長腿稍稍屈起,恰好落在他軀干的兩側(cè)。

    陸鎮(zhèn)嘗夠她的芳津和唇舌,薄唇吻過她的下巴,再是雪白的頸。

    僅僅只在數(shù)息過后,沈沅槿便輕寅出聲,仰起脖子,不自覺地扭了扭腰肢。

    陸鎮(zhèn)被她這樣一頰,脊背寸寸發(fā)麻,帳得他越發(fā)難受,偏他的唇也在這時候受阻。

    他要確認(rèn)的事已經(jīng)得到證實,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等著他的手去做。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自沈沅槿的指間徐徐撤出,目標(biāo)明確地奔著她的衣襟而去。

    女郎的外衫被他輕易解去,現(xiàn)出底下隱秘的訶子和雪膚。

    陸鎮(zhèn)很快尋到沈沅槿衣上系帶所在的位置,為避免扯壞了她的衣裳惹她不悅,只能耐心地收著力道將其輕輕扯開,凝眸細觀片刻后,便要埋頭。

    他曾親口說過,在大婚之前,他不會再動她。若只是交吻,她還可以忍,若再有旁的舉動,她不會容他胡來。

    “別。”沈沅槿幾乎是脫口而出,伸手推他粗壯的前臂,“殿下這般快就忘了前日在上房答應(yīng)過我的條件,欲要再次失信嗎?”

    陸鎮(zhèn)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問,心內(nèi)早已有了應(yīng)對的話語,隨即勾唇一笑,反問她道:“娘子可有規(guī)定何處能親,何處不能親?”

    那日夜里,她的確沒有對親吻的范圍做出規(guī)定。沈沅槿詞窮語塞,不免哽住,然后抵住的素手卻遲遲沒有收回,仍舊阻攔著他。

    “心肝肉。”陸鎮(zhèn)啞著嗓子低聲喚她,語調(diào)里似乎還帶了些討好和懇求的意味,“孤只親一親,不做別的。”

    陸鎮(zhèn)一面說,一面輕輕移開沈沅槿的手,強勢地壓在身下的被子上,沉下頭去。

    他的手上布滿常年握劍留下的繭子,委實有些粗糲磨人,沈沅槿被迫與他十指相扣,自然是感受到了。

    然而下一瞬,那些不適立時就被旁的感覺所取代,整個人都被脯上的酥麻感和癢意牽動。

    “殿下!”感覺到陸鎮(zhèn)的唇在下移,沈沅槿低呼一聲,急急去按他的膀子,這才驚覺他竟不知何時松開了她的手。

    陸鎮(zhèn)在覆上稍作停留,兩只大手觸上她的裙腰,不顧她的反抗輕松解了去,隨手扔至床尾,分開。

    沈沅槿扭著邀并攏,然而她煺上的力道豈能撼動陸鎮(zhèn)鐵鉗一樣的手,根本毫無作用。

    陸鎮(zhèn)讓她全然展現(xiàn)在他眼前,灼灼目光匯于一處,呼吸蹙重道:“沅娘乖,孤不會讓你難受�!�

    他的話音落下后,沈沅槿許久都沒能再道出一個字來。

    長久的沉寂中,屋內(nèi)獨有隱隱氺聲和女郎細碎的寅聲。

    沈沅槿的一雙清眸氤氳著,側(cè)過頭將半張臉埋在被子里,某些時刻,攥住被子的手指愈加收攏,牢牢攥緊,再之后,又是一陣放空,燦栗,大腦空白到無法思考。

    陸鎮(zhèn)忍至極限,胡亂剝?nèi)ド砩弦挛铮髮⑵潆S意丟至床帳外,抬手。

    饒是春末還算不得熱,沈沅槿仍是出了一身細汗,鬢邊的碎發(fā)混著汗珠貼在臉頰上,不大舒服。再次平復(fù)下來后,陸鎮(zhèn)離她遠了些,主導(dǎo)著她翻了個身。

    這一回,細密的吻落在了她的腰背上。沈沅槿依然無需做什么,只軟綿綿地伏在錦被上,仿若一朵蔫了的白花。

    陸鎮(zhèn)努力良久,奈何收效甚微,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于人。

    “沅娘發(fā)發(fā)善心,助助孤,也好早些安歇�!标戞�(zhèn)將人拽起,按在懷里,抓了她的一只小手過去,讓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處。

    手心發(fā)著燙,攏不住,沈沅槿不滿地瞪他一眼,卻只能看到他的側(cè)顏。身心都在熬油似的煎熬著,直至聽到他發(fā)出那道熟悉的聲音,忙不迭收回手。

    “娘子今夜可洗漱過了?”陸鎮(zhèn)不緊不慢地拿巾子擦拭臟污,再是穿衣。

    沈沅槿搖頭,“還未。”

    正中下懷,陸鎮(zhèn)面上笑意更深,“不曾洗過也無妨,孤讓人備了熱水,正好與娘子一道沐浴。”

    想起上回在浴房里發(fā)生的事,沈沅槿頓感一陣頭皮發(fā)麻。雖說他今夜的確沒有做到最后一步,可也把她折騰得夠嗆,細算起來,也是大差不差了。

    她實在有些累,眼皮都在打架,婉拒道:“我累了,想要早些睡,明日再行沐浴不遲�!�

    沈沅槿話畢,恰到好處地打了個呵欠,整個人往被子里鉆。

    陸鎮(zhèn)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霸道地將沈沅槿撈出來,見招拆招地道:“娘子想睡便睡,孤伺候你就是�!�

    身上不著寸縷,沈沅槿羞憤地捶打他的膀子,提醒他:“殿下作甚,我還沒穿衣……”

    一語未完,陸鎮(zhèn)就已順手扯了床褥裹住她,打橫抱在懷里,痞笑著問她:“這樣可擋嚴(yán)實了?”

    沈沅槿沒想到陸鎮(zhèn)竟會這么簡單粗暴地解決這個問題,當(dāng)下也懶得再去理會他,氣鼓鼓地閉上眼養(yǎng)神去了。

    陸鎮(zhèn)抱著她出了門,吩咐婢女鋪上新的被褥,徑直朝此間的浴房而去。

    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那浴桶的大小,因是給女郎用的,不比他院里的大,兩個人坐得很是勉強,只能同向而坐。

    陸鎮(zhèn)坐在沈沅槿身后,替她涂抹澡豆。

    水面的熱氣蒸騰而起,陸鎮(zhèn)身上的溫度亦有些燙人,沈沅槿幾乎如芒在背,哪里還能有半點睡意。

    豚被膈著,沈沅槿差點繃不住喊他滾出去,因他沒做什么出格的舉動,便也忍下了。

    陸鎮(zhèn)仔細洗去她身上的泡沫,用她洗過的水囫圇清洗一番,抱她出浴,擦身穿衣。

    單手托抱住她,另只手提著她的重臺履,穩(wěn)步返回屋里時,床上已鋪了一床新的褥子。陸鎮(zhèn)彎下腰,用另只手掀開被子,放她躺進去,在她眉心落下一個淺淺的吻,跟著鉆進被窩。

    “沅娘可消氣了?”陸鎮(zhèn)尋了個舒服的抱姿,很是自然地手?jǐn)R在沈沅槿的酥雪上。

    沈沅槿這會子背對著陸鎮(zhèn),看不見他,沒好氣地反問道:“殿下不信任我,只管由著你自己的心意讓姜郎君接我來了此處,還對我做了那樣的事,竟還覺得我會消氣嗎?”

    他讓姜川去接她過來這里,除卻想要讓她住得更舒適安全些,也的確有擔(dān)心她會離開,想要讓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會用“不信任”來形容他如此待她的心思,倒也不算是污蔑了他。

    陸鎮(zhèn)無從反駁,只能顧左右而言他,絕口不提信任的問題,“這座院落里的一應(yīng)物件都是頂好的,又有諸多婢女媼婦可供娘子驅(qū)使,孤的本意是想讓娘子住得更好些�!�

    沈沅槿卻不肯就此揭過這個話題,執(zhí)著地道:“我如今已經(jīng)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殿下的疑心也可消了。”

    來她屋里前,陸鎮(zhèn)曾向姜川問過沈沅槿來時的表現(xiàn),姜川道:沈娘子并未推拒,答應(yīng)得很是爽快,當(dāng)日收拾過細軟后,便帶著辭楹一道過來了。

    辭楹是隨她從汴州來到長安,陪她一塊兒長大的,她肯帶上辭楹,應(yīng)是卸下了心防的。陸鎮(zhèn)心中為之一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壓在胸口上,惹得他一陣呼吸不暢,懊悔自己不該那般疑心她的。

    陸鎮(zhèn)的額頭貼在沈沅槿的綢發(fā)上,愧疚道:“是孤不好,從今往后,孤再不會如此了。孤會全心全意地信任沅娘,疼愛沅娘,斷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等你進了東宮,便是太子妃亦不能給你氣受,孤會時時護著你�!�

    沈沅槿對他的誓言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可她好不容易才勾起他的這一絲愧疚和信任,豈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泄氣掉鏈子。

    “殿下說的可都是真心話?莫不是哄我的?”沈沅槿回過身來,借著月色憑感覺與陸鎮(zhèn)對視,雖看不清他的臉,但因知曉他的夜視能力過人,眸子里滿含期待之色和柔情蜜意。

    晚風(fēng)拂動輕薄的床帳,清泠的月光落在沈沅槿的面上,頗有幾分昏暗不明。

    陸鎮(zhèn)勉強看清了沈沅槿的臉,迎上她投過來的目光,只覺她的眼眸仿若夜幕中照亮前路的明星,引得他挪不開眼。

    四目相對間,陸鎮(zhèn)溫柔地?fù)嵘仙蜚溟鹊哪槪Z氣堅定地向她保證:“方才所言,一字一句,皆是出自孤的真情實感,絕無半分虛言,更不是哄騙娘子,孤會用行動證明給娘子看�!�

    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罷,沈沅槿從沒想過與他共度一生,自然不會在乎;她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是營造出郎情妾意的假象,讓他放下戒備,從而為自己贏得出逃的機會。

    逃離的決心絲毫沒有因為陸鎮(zhèn)那番“掏心窩子”的話而動搖,相反,她只要想到自己一旦進了東宮,就將成為他的籠中鳥雀,簡直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沈沅槿不敢再往下深想,手心覆在他捧自己臉那只手的手背上,用臉頰輕蹭他的手心,似為難又似憂愁,柔聲問他:“殿下這般霸道,事先不與我商量便將我接到別院住著。倒要我如何安置那兩位在我家?guī)凸さ呐珊涂撮T的郎陸鎮(zhèn)很快被她蹭得手心生熱,那道熱意直透著皮肉刺進皮肉里,好容易被他壓下的那團邪火重又襲來,滾動喉結(jié),輕呼一口濁氣后,眼里的欲便再難掩藏。

    想要讓她看見他這副身體對她的喜愛和渴望,又怕會嚇著她,討她嫌。幸而她這會子看不清他那落了俗套的目光,陸鎮(zhèn)無需刻意隱藏,就那般任由欲望在眼里肆意流轉(zhuǎn),壓抑住多余的聲調(diào),“這有何難,沅娘何須為這樣的小事犯愁。每人給一百兩銀子,再讓姜川為他們安排新的去處�!�

    這原是他惹出來的事,由他善后也是應(yīng)該的。莫說是一百錢,他就是愿意給一千兩,她也不會替趙伍三人嫌多。再者,他三人的去留是他安排的,總不會再懷疑至她頭上。

    陸鎮(zhèn)臉上的溫度仿佛升高了些,沈沅槿與他相處過多回,很快便已猜出這其中的緣由,不由暗暗笑他也就這點出息了。

    沈沅槿心內(nèi)鄙夷陸鎮(zhèn),面上卻無半分表現(xiàn),同他講道理:“縱有旁的去處,也該問問他們的意思,萬不可強人所難。此事不必操之過急,等過段日子,我還要回去一趟,同他們言明此事。”

    陸鎮(zhèn)心里存著歉意,此時此刻,自然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他該珍惜眼前人。陸鎮(zhèn)在心里默念一遍,“好,沅娘且先睡下,孤還有事,需得出去一趟,不必等孤回來�!�

    他要出去做何,沈沅槿焉能不知,讓他提燈出去,仔細看路,接著背過身,朝里睡了。

    她在關(guān)心他。陸鎮(zhèn)別提多開心,就連心里都是暖絲絲的,坐起身道了句“遵命”,吻了吻她的脖頸。

    ……

    陸鎮(zhèn)在浴房里紓解完,又拿冷水洗了洗,歸至里間。

    他的步子邁得很輕,近于無聲,被窩里的女郎睡得正香甜,沒有絲毫察覺。

    翌日天未明,陸鎮(zhèn)便已起身洗漱,用了兩張胡餅充饑,當(dāng)即騎馬進宮。

    沈沅槿一覺睡到辰時,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晨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盡是暖白的光線。

    辭楹昨夜睡得早,先她醒來。一刻鐘前,便有婢女詢問辭楹今日早膳備些什么。

    因沈沅槿早膳向來吃得清淡,辭楹只叫備下碗餛飩和水煮蛋就好。

    “娘子起得正是時候,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餛飩�!鞭o楹端水進屋,沈沅槿習(xí)慣性地道聲謝,自行穿衣凈面。

    沈沅槿拿干帕子擦過臉和手,坐在妝鏡前疏發(fā),問她吃過了沒。

    辭楹定定看她,不緊不慢道:“不曾用過,我叫了兩碗,待會兒陪娘子一塊吃�!�

    她二人說了會兒話,沈沅槿將頭發(fā)盤成單髻,未及簪上喜歡的發(fā)釵,就聽外面有人來扣門,道是早膳備好了。

    沈沅槿扯著嗓子讓人進來,定睛一瞧,竟是瓊芳,辭楹腳傷臥床那兩日,還是姜川帶她和嵐翠過來幫著照顧過辭楹。

    瓊芳恭敬地喚了沈沅槿一聲沈娘子,放下食盒開始布膳,桌案上不獨有兩碗餛飩和兩顆水煮蛋,另有一碟醬肉和畢羅。

    沈沅槿吃不了那么多,便叫明日起少送兩樣吃的東西來。

    辭楹夾了塊肉餡的畢羅泡在湯里吃,詢問沈沅槿今日可要外出,也好提前叫姜川尋人去套車。

    沈沅槿拿勺子舀一顆餛飩,低頭吹了吹,“去東市的鋪子里尋劉二娘和高三娘罷。”

    “夏日將至,娘子是想看看她們新制的夏衣如何了?”辭楹將畢羅按在湯面以下,問出心中所想。

    沈沅槿嗯一聲,讓辭楹先吃碗里的熱乎東西,不然待會兒畢羅該泡脹了。

    次日,沈沅槿攜辭楹往東市的鋪子走了一遭,直至臨睡前,陸鎮(zhèn)的身影都未出現(xiàn),然而她今日外出的行蹤,陸鎮(zhèn)早在傍晚時便已得知。

    此后數(shù)日,沈沅槿幾乎間隔一天便往名下的三間鋪子走上一遭,陸鎮(zhèn)那處每日都會收到她的消息。

    這期間逢清明那日,沈沅槿去橋山上的金仙觀為祭拜耶娘的牌位。

    四月初九,因明日休沐,陸鎮(zhèn)加緊處理完部分公務(wù),趕在宮門下鑰前奔出宮門。

    他來時,沈沅槿正在燈下畫花樣子。

    陸鎮(zhèn)并未出言打斷她,而是立在她身側(cè)靜靜看她畫完一朵芍藥,這才往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沈沅槿擱下筆,卻并未行禮,只給了他一句遲到的問候:“殿下來了。”

    陸鎮(zhèn)并不計較她的不守規(guī)矩,反是夸她畫的牡丹甚是好看,不比長安城中有名望的丹青手繪出來的差。

    沈沅槿大大方方地受下他的夸獎,體貼地詢問他可用過晚膳了。

    “孤急著來看沅娘這段日子過得如何,出了書房就往這處來,還不曾用過�!�

    “公務(wù)固然重要,殿下多少也該顧及著自己的身子一些才是。若是沒有康健的身體,倒要如何理事呢?殿下進屋前,可命人去廚房傳膳了?”沈沅槿說這話時,雙眸微沉,眸底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疼惜之意。

    難得一回聽她口中道出關(guān)心他的話語。陸鎮(zhèn)的整顆心都變得熨帖起來,“娘子這樣關(guān)切孤,孤很受用。娘子且安心,便是為著喂飽娘子,孤也會好生愛惜這副好身子�!�

    沈沅槿耳聽陸鎮(zhèn)越說越?jīng)]個正經(jīng),提筆蘸墨,繼續(xù)畫她的芍藥花去了。

    兩刻鐘后,仍是瓊芳送了飯食進來。

    陸鎮(zhèn)讓放到一邊的桌案上,離了羅漢床過去那邊用飯。

    夜色漸深,陸鎮(zhèn)漱過口,喚人進來撤去碗碟。因夜里動筆傷眼,拿走沈沅槿手里的兔毫,邀她去園子里走走。

    沈沅槿正好也有些眼酸,便隨他去了。

    陸鎮(zhèn)手里提著一盞明亮的羊角燈驅(qū)散黑暗,狀似不經(jīng)意提起她這些日子的行蹤:“孤聽姜川說,沅娘這幾日常往成衣鋪里去。”

    沈沅槿預(yù)感陸鎮(zhèn)應(yīng)已知曉了那三間鋪子都是她開的,并未出言欺瞞,反而表現(xiàn)出信任他,拿他當(dāng)親近之人看待的模樣,直言道:“良娣不可隨意出入宮門,將來我入了東宮,再想親自打理手底下的鋪子怕是很難了,少不得要提前妥善安排好一應(yīng)事務(wù),這才去得勤了些�!�

    說完,佯裝忽想起什么事來,撇了撇嘴,使小性似的拿話刺他,“殿下有此言,莫不是又在懷疑我別有用心了?”

    陸鎮(zhèn)唯恐她誤會他的心意,對他感到失望,傷了彼此的情分,急忙否認(rèn),“孤若懷疑沅娘別有用心,早該限制你的行動,而非容你自由出入府門�!�

    “原來竟是我自個兒多心,險些誤解了殿下待我的心意么?”沈沅槿莞爾輕笑,伸手去觸陸鎮(zhèn)的腰背,“那么,我該如何補償?shù)钕虏藕�?�?br />
    補償。結(jié)合她手上不規(guī)矩的動作,陸鎮(zhèn)很難不往男女之事上想,不一會就因她指尖畫圈的動作亂了呼吸。

    陸鎮(zhèn)捉住她作亂的那只手,輕輕握在手里,“沅娘這是從何處學(xué)來這些勾人的東西?”

    這些二字,不獨是指她今夜的舉動,還有上回他來別院時,她將手心按在他的胸膛上,細細摩挲……

    沈沅槿瞬間老實,沒再動一根手指,裝傻充愣,“我并沒有做什么,殿下何來此問?”

    小白兔越發(fā)會撩撥人了。陸鎮(zhèn)向來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主兒,她既勾出他一身火來,自當(dāng)為他善后。

    “沅娘不老實,孤今日要好好罰你�!痹挳�,停下腳步,在她還未及反應(yīng)過來時,改用左手提燈,稍稍俯身,右手使力,抱起她。

    視線陡然高出一大截,沈沅槿毫無防備,不免心顫,幾乎是本能地在陸鎮(zhèn)顛手讓她坐穩(wěn)些的時候,緊緊環(huán)住他的肩脖。

    他似乎很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手法抱她,甚至是她。沈沅槿將手環(huán)在他的脖頸處,居高臨下地看著陸鎮(zhèn),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陸鎮(zhèn)一路折返回去,進門的時候,悉心提醒沈沅槿小心碰到頭。

    門框近在眼前,不必他說,她也知道自己該低頭。沈沅槿將身子伏低一些,下巴貼在他的肩膀上。

    陸鎮(zhèn)嘴上說著要罰她,然而將人放下后,卻是先從剛才用飯的那張桌案上取了一方錦盒來,“這是孤讓司寶司制給你的金步搖,上頭的花是你喜歡的山茶,你瞧瞧可還合眼�!�

    他先前送過她不少東西,那支薔薇步搖這會子還在她的妝奩里吃灰呢。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未免他察覺出異樣,免不了是要做做樣子的。

    沈沅槿如是想著,無奈接過那方錦盒,信手啟開,立時便被吸引住目光,盯著那上頭的片片純金花瓣看了許久。

    如此精湛的手工藝,足可用巧奪來形容。沈沅槿心中的感嘆,眼里的那抹驚喜之色不全是演出來的。

    沈沅槿像是害怕自己會把那朵金花弄壞,小心翼翼地去觸碰那些花瓣,發(fā)現(xiàn)是穩(wěn)固的后,這才堪堪安下心來,將其取出,拿在手里仔細觀賞。

    從她的面部神情不難判斷出,她是喜歡這支步搖的。陸鎮(zhèn)取來妝臺處的螺鈿銀背銅鏡擱在小幾上,“孤來幫你簪上可好?”

    沈沅槿自那泛著金黃的步搖中回過神來,沖他微微一笑,柔聲道了個“好”字。

    陸鎮(zhèn)細心地先調(diào)整好銅鏡的位置,再將那步搖簪進她的發(fā)髻中,甚至動手理了理上頭墜著流蘇,與她一道看向鏡中的女郎。

    無需沈沅槿開口問他好不好看,陸鎮(zhèn)那廂便已藏不住話,托住她的腰豚,抱她到與自己持平的高度,認(rèn)真端詳著她,借物贊她:“這支步搖單看雖也不差,終究還是在沅娘的發(fā)上更顯華美貴氣,不似凡間俗物,倒像是天宮神妃所配之物�!�

    這番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沈沅槿聽著怪不習(xí)慣的,沒打算放在心上,嗔怪他道:“從前竟未發(fā)現(xiàn),殿下原來這般會哄女郎�!�

    她的話,既對,又不對。陸鎮(zhèn)蹙起眉頭,糾正她說錯的地方:“旁的女郎孤還不放在眼里,孤只哄你一人。”

    他那廂正含情脈脈地表白他的心意,沈沅槿想起的卻是另一樁并不適合在此時提起的事,直言不諱:“殿下選妃的日子定下了嗎?”

    陸鎮(zhèn)眸色微沉,深感方才暗嘆她會勾人的結(jié)論下早了,即便心里不滿于她對自己的忽視,還是乖乖回答,“擇了本月的廿四�!�

    沈沅槿聽了,面上沒有半分吃味的表情,不甚在意地話鋒一轉(zhuǎn),“婚姻大事,當(dāng)事先告知長輩知曉,如今我在這世上的親人只有姑母和永穆了,在殿下選妃前,我也該進宮提前知會她一聲;再有,殿下選妃的前,我想去金仙觀為已逝耶娘打醮三日,以資冥福,同時也為姑母,永穆和殿下祈求平安。”

    他雖排在了第三位,總算也有他的一席之地。陸鎮(zhèn)心里免不了有不甘和哀怨,但不多。

    “沅娘只想著為孤和麗妃母女祈福,就不考慮考慮自己?”陸鎮(zhèn)擰眉反問,無比認(rèn)真地添上一句:“孤的沅娘也要安康喜樂才是�!�

    他的眼神里沒有半分哄騙之色,約莫是真心實意地盼她能安康喜樂。沈沅槿提醒自己不能被他帶偏話題,一雙清眸直勾勾地注視著他,極盡溫柔,追問:“殿下應(yīng)是不應(yīng)?”

    陸鎮(zhèn)沉浸在她賜予的溫情里,根本沒有拒絕她的辦法,“這兩樁事,孤都應(yīng)了,姜川會安排好一切。這個答案,神妃娘娘可還滿意?”

    沈沅槿主動環(huán)上他的脖子,不吝表達她的謝意,“謝謝殿下�!�

    “既然要謝,光是嘴上說說可不行�!标戞�(zhèn)掂了掂手,將她托舉至更高的位置,深邃的星眸仰視著她,嗓音低沉:“今夜神妃娘娘可愿讓孤一親芳澤?”

    第54章

    殿下不信任我

    若要計劃能夠順利推行下去,

    是該給他一些甜頭繼續(xù)穩(wěn)住他。

    左右在陸鎮(zhèn)身邊的時間只剩這最后十幾日,暫且咬牙忍過這一回,就當(dāng)作是被狗咬了一口。

    沈沅槿將心一橫,

    伸出手去捧住陸鎮(zhèn)的臉,再用溫軟的唇瓣覆上他的薄唇,算是默認(rèn)他今晚可以親近她。

    女郎的丹唇香軟瑩潤,柔柔貼上來的那一瞬,

    陸鎮(zhèn)立時就亂了呼吸,胸膛起伏,就連耳根都開始發(fā)燙。

    沈沅槿向來不大會主動親吻人,

    便是從前在陳王府時,

    素來都是陸昀取悅于她,

    故而此刻她也只是蜻蜓點水般地在陸鎮(zhèn)的唇上停留片刻,很快離開他的唇,凝視他的眼眸。

    她的吻像是導(dǎo)火索,

    登時便燒得陸鎮(zhèn)渾身血液沸騰,三五個箭步跨到床邊,放她躺在鋪平的被子里,

    接著欺身而上,薄唇湊到她的耳垂邊,吐著熱氣啞聲道:“沈沅槿,

    今晚是你先勾的孤。”

    屋內(nèi)燭火未熄,橙黃的燭光映在陸鎮(zhèn)五官分明的臉龐上,四目相對間,沈沅槿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欲和隱忍。

    他雖不是什么好東西,

    卻生了一張極俊俏的臉。沈沅槿勉強說服自己放寬心態(tài),也好讓接下來的事能后進展地稍稍輕松一些。

    畢竟,

    若無潤澤,必定是艱難的,吃苦受罪的還是她。

    陸鎮(zhèn)觀她一副引頸待戮的凜然模樣,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縱然接下來的事是她自己默許了的,他卻覺得自己不該背棄與她之間的約定。

    當(dāng)初她提出成婚后才可以同房的條件時,是他自己點頭答應(yīng)了的,他已經(jīng)毀過一次約了,豈可再如此行事。

    “娘子還像上回那樣,只用手幫幫孤便可。”陸鎮(zhèn)一面說,一面抬手去解她的衣裙。

    在她身上予取予求過多回的一個人,竟會主動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沈沅槿疑心自己是不是在緊張的狀態(tài)下聽錯了,低頭看向他忙碌的雙手,輕輕問了一句:“殿下說什么?”

    陸鎮(zhèn)輕松解下僅剩的一根衣帶,雙耳結(jié)不復(fù)存在,齊胸裙的裙頭很快被他扯開,下墜,內(nèi)里掩藏的訶子一覽無余,直入眼簾。

    眼前的風(fēng)光令他愣了會兒神,緩緩啟唇答話:“孤說,娘子用手就好。”

    男郎說這話時,顯然有在克制著什么,就連英氣硬朗的面上染了些紅霞。

    他今夜的這般做派,倒真是有些出乎沈沅槿的意料之外。

    沈沅槿沉吟片刻,待思緒回籠后,身上那件僅存的素色訶子也已消失不見。

    初夏的晚風(fēng)貼在沈沅槿白皙細膩的皮膚上,帶著點點涼意,不禁令她微蹙起眉頭。

    陸鎮(zhèn)輕撫她的兩團酥雪,繼而深深埋首,微微的癢隨之而來,熱意漸漸取代涼意,直至整個人都輕輕顫栗。

    “陸鎮(zhèn)�!鄙蜚溟鹊拇竽X接近空白,僅存的那點神智尤在算計陸鎮(zhèn)的喜好,嘴里喚出了更為親密的稱呼,繼而扣住他的脖子和后腦勺,示意他的手凍得莫要太筷。

    陸鎮(zhèn)張唇銜了珠玉,沒有功夫回答她的話,只得佯裝聽從,容她緩上片刻,繼續(xù)施為,直至讓她徹底失了神燦了身,整個人癱軟在他的伸下。

    沈沅槿登臨仙境需要用到的時間遠不如他的,這才小半刻鐘,她便卸了一回。

    陸鎮(zhèn)隨即動作溫柔地?fù)破鹕蜚溟缺г趹牙�,大掌攥緊她的腰,另只手則是捧住她的脖頸,嗓音喑啞地提醒她道:“現(xiàn)下該到娘子的手辛苦了�!�

    斜坐在他的煺邊,他的覆離得很近,沈沅槿可以想象到只要她稍加低頭就能看見的場景,那樣的東西著實嚇人得緊。

    紅到發(fā)紫,沈沅槿愈發(fā)揚起下巴不去看他,趁勢將臉貼在陸鎮(zhèn)寬厚而溫暖的胸膛里,抬起于他而言小小的一只手,憑感覺摸索著去尋他的。

    還未靠近便已感受到濃烈的熱氣,沈沅槿霎時間臉紅到耳熱心跳,咬一咬牙,閉上眼將其攏住。

    她的手心是溫軟的。陸鎮(zhèn)的喉嚨里溢出一個低低的音調(diào),跟著微仰起頭,闔上雙目認(rèn)真地感受她。

    “沅娘,心肝肉,再些�!标戞�(zhèn)幾乎是顫著聲調(diào)懇求她。

    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樣,肯做到如此,已是很不容易了。沈沅槿扭捏著不肯依從陸鎮(zhèn),依舊照著她自己的感覺來。

    會打罵女人的男人向來都是他最看不起的。陸鎮(zhèn)這會子說不得她,更不舍得動她一根手指,偏她這樣慢悠悠的態(tài)度實在讓他煎熬,只得將原本放在她邀上的大手移到她的右手手背上,完全包裹住,助著她凍。

    在沈沅槿看來,這樣的事著實無甚意思,是以沒多大會兒,她就開始消極怠工,上身雖還伏在陸鎮(zhèn)懷里,麻木地由他掌控,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上頭,神游天外。

    不多時,陸鎮(zhèn)敏銳地察覺到懷中女郎的變化,直覺自己方才忽視了她,另只手支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仰起頭,迎接他送來的緋色雙唇。

    今夜的陸鎮(zhèn)很有耐心,待她格外溫柔,如同在慢慢地研一塊墨,引導(dǎo)她逐漸張開牙關(guān),主動與他唇齒相依,舌尖勾纏。

    陸鎮(zhèn)寬厚的舌掃過她口腔的每一處,不斷地往里探,似要將沈沅槿呼出的氣息都一并吞吃入腹,堵得她只能用鼻息勉強換氣。

    手腕逐漸酸麻,沈沅槿嘴里說不出話,無論怎么努力發(fā)出的也只是哼哼聲。

    陸鎮(zhèn)在這時忽然停下吻她,安慰她筷了。

    沈沅槿還未及搭話,雪白修長的脖頸便已被他吻住。

    他的吻在向下游移,鎖骨處亦不能幸免。

    對時間的感知不斷鈍化,沈沅槿不知自己被他親了多久,終歸是免不了留下紅痕的。

    許久后,沈沅槿耳畔響起野獸的一聲低吼,右手總算得到解脫。

    陸鎮(zhèn)在她耳邊吐氣如牛,待平復(fù)下來后,又在她的額頭上落了一吻。

    有一些濺到她的手和煺上,沈沅槿蹙起眉,催促陸鎮(zhèn)快些去取巾子沾了水來擦干凈。

    陸鎮(zhèn)動作麻利地照她的話做,先擦去她的,再是他自己。

    沈沅槿以為此廂事畢,總算可以消停休息了,然而她正要扯被子,陸鎮(zhèn)卻是一把摟住她的腰,讓她半跪著撐在褥子上,背對他。

    “還要再辛苦娘子一回�!标戞�(zhèn)呼吸沉沉,略帶愧疚和懇求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不是,這才多大會兒,這人怎的又……沈沅槿屬實無奈,由他按著邀,親吻她的背。

    這晚鬧到月上中天,夜色深沉,陸鎮(zhèn)方叫送水進來,伺候她洗漱過后,奔著浴房去了。

    生生用涼水壓下那股邪火。

    身上清清爽爽的,沈沅槿一夜好睡,至次日她起身時,陸鎮(zhèn)早在庭中練了好一陣子的拳腳功夫。

    嵐翠進來伺候她穿衣梳發(fā),問她要用什么早膳。

    沈沅槿這段日子吃多了湯湯水水,便叫了畢羅和包子。

    嵐翠那廂領(lǐng)命去了,不多時,瓊芳送了一壺放至溫?zé)岬臐L水進來。

    彼時房門大開著,沈沅槿執(zhí)起白瓷蓮瓣杯碗握在手里,徐徐吃著潤嗓,正巧可以看見陸鎮(zhèn)高大的身影揮動拳頭的英姿。

    臨用膳前,姜川眼尖地端了一盆溫水送進來,立在檐下告知陸鎮(zhèn)待會兒該用早膳了。

    陸鎮(zhèn)流暢地收住動作,大步流星地進到屋里,揚聲吩咐姜川關(guān)上門,在他主動開門前,不許任何人進來。

    里衣濕了大片,混著汗水半貼在布滿緊實肌肉的身軀上,山峰般起伏的飽滿線條若隱若現(xiàn)。

    他的那點小心思,沈沅槿焉能不知,就那般神情自若地看著他脫下外衣,毫不吝嗇地展現(xiàn)出里面充滿野性和力量感的胸肌和腹肌。

    如沈沅槿所料,下一瞬,陸鎮(zhèn)果真淺笑著好聲好氣地同她提出要求:“昨夜是孤伺候娘子睡下,今晨可否勞煩娘子為孤擦擦汗?”

    擦汗不是主要目的,要她近距離地看看和感受一下他的那副好身體才是最要緊的。沈沅槿沒有推辭,抬手接過他遞來的巾子,沾濕后擰至半干,動作輕緩地為他擦身。

    男人大多都是吃軟不吃硬的,陸鎮(zhèn)亦不能免俗。沈沅槿在他的兩塊胸肌間細細摩挲,時而用指尖輕觸,惹得陸鎮(zhèn)臉都快紅了。

    眼瞧著他自討苦吃的樣子,沈沅槿半點沒有手下留情,靠他更近,繼續(xù)用手指撩.撥他,近到丹唇幾乎要貼近他的胸膛,呼出的氣息絲絲縷縷地?fù)渲了钠と馍稀?br />
    陸鎮(zhèn)看出她的意圖,恨不能立時辦了她,偏生用膳的時間到了,不忍心餓著她。

    “夠了。”陸鎮(zhèn)及時按下沈沅槿那只作亂的小手,長腿一屈坐在圓凳上,語調(diào)克制:“前面孤自己來,沅娘替孤擦背就好�!�

    看他主動低頭認(rèn)栽,沈沅槿這才肯放他一馬,沒再捉弄他,老老實實地去擦他滿是刀劍傷痕的背部。

    那些傷痕或長或短,都算不得淺,幾乎每一道都看得人心驚肉顫,不敢想象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會是如何的痛楚。

    沈沅槿眉心輕折,佯裝關(guān)切地問他道:“陸鎮(zhèn),這些疤可還會痛嗎?”

    陸鎮(zhèn)沒想到她會有此問,心里暗爽,怕她難受,面上云淡風(fēng)輕,“有兩道最深的偶爾會在陰雨天痛,不過不打緊,孤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多了,那點痛不算什么�!�

    他在寬慰她,怕她傷心難受。沈沅槿捕捉到他語氣里的情緒,很快做出相應(yīng)的反應(yīng),湊近那道最深的刀疤,輕輕吹了吹,甚至恰到好處地紅了眼圈,“必定是痛的吧,怎會無知無覺呢�!�

    女郎的語調(diào)又輕又低,陸鎮(zhèn)疑心她是不是快哭了,忙不迭轉(zhuǎn)過身,擁她入懷,狹長的鳳目凝視著她的清眸,安慰她:“早就不痛了,孤是說著哄你玩的,萬不可當(dāng)真。心肝肉,快別胡思亂想了。”

    沈沅槿在他懷里緩緩點頭,嗔怪他一句:“往后不可再開這樣的玩笑,我是會當(dāng)真的�!�

    陸鎮(zhèn)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溫聲哄她:“是孤不好,大清晨惹得娘子難受,孤讓沅娘捶打出氣可好?”

    她還餓著肚子,誰有閑心打他。沈沅槿險些被他氣笑,精準(zhǔn)地踩住他的爽點,直呼他的名字:“陸鎮(zhèn),我餓了�!�

    “孤讓姜川再去廚房催催�!标戞�(zhèn)溫聲說完,輕撫一把沈沅槿快要餓癟的肚子,抱她坐回羅漢床上,取來一件干凈的里衣胡亂穿了,出門去喊姜川。

    姜川還未奔出院門,就見瓊芳領(lǐng)著兩個婢女提了食盒往這邊來。

    沈沅槿只要了兩樣

    吃食,然而呈上來的碗碟卻是將整張小幾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除正餐外,還有她愛吃的糖水和糕點。

    甜食吃多了于身體無益,沈沅槿只在飯后用了兩口杏仁酪和一塊玉露團,即便這樣,仍是撐得胃里不大舒坦。

    陸鎮(zhèn)看她用手心揉著肚子,不由想起事后,她也會有這樣的動作。她的胃口還是這般小,別處也是如此,每回都會撐到。

    看她這樣,陸鎮(zhèn)不免心疼,懊悔不該讓叫廚房做這么多東西,可事到如今,后悔也無用了,唯有吩咐姜川弄些消食的茶水送來。

    太子殿下跟眼珠子似的疼惜沈娘子,姜川哪敢有絲毫怠慢,忙去泡了山楂陳皮水奉至沈沅槿跟前,得了陸鎮(zhèn)示下后才敢退出去。

    陸鎮(zhèn)盯著沈沅槿飲下半盞,陪她說了會兒話,感覺約莫她克化了一些后,朗聲提議:“難得今日無事,日頭也不大,孤與娘子去別業(yè)騎馬賞景可好?”

    騎馬是一項實用的技能,何況她也有許久不曾騎過馬了,正好借此機會溫習(xí)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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