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手被他搓洗地很痛,這應(yīng)該是懲罰。
于是我認真思索自己犯錯的幾個可能,再次向他道歉:“抱歉,我不該選最大的那條,是我不懂的謙讓,下次我一定選小的�!�
父親給了我一耳光。
“怪物!”
父母不讓我去上幼兒園也不準我和明儀玩,他們給我換了新的醫(yī)生,讓我和醫(yī)生待在一起。
他是一個年紀看起來很大的老人,須發(fā)皆白,我以為我們之間應(yīng)該沒什么好說的,但是卻不想他笑瞇瞇地很愛和我說話。
我最初不愛理他,但是日復一日我覺得他說話還是有趣的,而且他是家里唯一一個愿意給我讀童話書的。
其實之前是我母親會給我讀故事書的,但是我總是聽著聽著就問出一些讓她害怕的話,我不明白她為什么害怕,又為什么打我,總之后來她只給他我妹妹讀書,不愿意給我讀書了。
但是這個老人并不怕我,在我問出一些問題之后,他只是沉默一下,然后笑瞇瞇地給我解答。
他很有耐心,而且我覺得他的臉很圓,毛發(fā)又都是白色的,笑起來的樣子像一只雪白的兔子。
他每天給我讀故事,禮尚往來,我將魚的故事講給了他聽,并詢問他父母責怪我的原因。
他給我講解了一堂叫做生命的課。
我安靜聽完,有些半懂不懂,不過我也不在意,我還有我關(guān)注的問題,“媽媽說我是撒旦的兒子,你也覺得我是怪物嗎?”
“不,你不是,”他蹲下來跟我平視,表情看起來很堅定,“以后你都會明白的,你會明白生命的珍貴,會明白要敬畏生命,也會有憐憫之心,會懂得愛與保護,你只是對情感的理解更慢一點�!�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很信任我,是我沒見過的樣子。
那么我覺得我也應(yīng)該相信一下他。
我開始主動跟他學習,學習他講過的一些關(guān)于情感的名詞,當然,他講的最多的還是關(guān)于生命和愛。
我對任何東西的學習都是非�?斓�,文化課的家教教師經(jīng)常為我感到驚訝,但是我在他的心理課上卻總是成績不佳。
后來他死了。
年紀大了,摔了一跤就死了。
他躺在白百合里,周圍有很多人圍著他,我也走到他的棺材旁,在他的臉旁放上了一枝白菊花。
他面容很平靜,像睡著了一樣,但是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回家以后我也再也沒有等到他來給我上課,我在家里單獨給他設(shè)立的教室中等了他好多天,他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有一天母親意外發(fā)現(xiàn)我每天都呆在心理教室中,她看我的表情最初是疑惑,但是隨后變成了驚喜,她激動地跑過來問我為什么呆在這里,問我想不想老師?
我不太能夠真切的理解她的意思,我覺得只是在等他回來給我上課,所以我沒有回答她。
后來我又變成了自己一個人,因為無聊我再一次打起了魚缸的主意。
魚缸里還是那些魚,但是最大最紅被我撈出來的那一條消失了。
我盯上了黃色斗魚,它有美麗的魚尾和魚鰭,像穿著紗裙的仙女。
我將它撈出來用力抓在手中觀察,它無法掙脫我的力量,拼命地張合魚鰓想要呼吸。
我撫摸它美麗的魚鰭,感受它的身體在我掌心中掙扎,我很想用力掐下去,但是幾分鐘之后,它的掙扎變得無力,魚鰓的開合也變得微弱。
我將它扔回了魚缸。
它緩了好久,又慢慢恢復了活力,在魚缸中和別的魚一起緩慢地游動。
我將魚缸中的魚再次數(shù)了一遍,還是那幾條,黃斗魚仍然存在,消失的還是那條紅金魚。
我忽然明白了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很珍貴的東西,如果消失了,從此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老師和紅魚都失去了生命。
他們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心理老師給我講了很久關(guān)于愛和生命的課程。
我七歲的那年他用自己的死亡讓我理解了生命,我開始學著珍愛生命尊重生命,而另一個人讓我明白了愛。
“阿臻,這個是明承哥哥,這個是明儀妹妹,你以后和他們一起上學一起玩,來,叫叫他們。”
一個穿著旗袍面容溫婉的女人向一個男孩介紹我們。
男孩大概十歲出頭,他抬起頭來看我,一張臉雪白飄紅,眉毛細又淡,雙眼圓潤眼尾卻修長,長得像曬在陽光下的百合花。
他扭捏又不好意思地快速叫了我一聲:“明承哥哥。”
快到幾乎聽不清。
他年齡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概是因此不好意思叫我哥哥。
但我的注意都在他的眼睛上,他看我的目光很特別,是我從未在父親的圈子里見過的,像初春融化之后的雪,很清澈柔軟。
還像我在草原見過的羊羔和雀。
沒有防備和試探,沒有討好和殷勤,滿是孩子的溫柔和好奇。
據(jù)說他是書法家的愛子,我在他的指尖看到了干涸的墨跡。
我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你好,我叫溫明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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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走到收尾階段視角有所變化,未來幾章就是明承的視角,答案都會在明承的故事里呈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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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溫明承(2)
他聽了我的名字,也向我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魏自臻,臻臻至至的臻,我大哥叫魏自瑾,這是我媽媽,我媽媽叫蘇琳,我爸爸叫魏盛宗……”
他的聲音還是孩子的清脆,大概是剛剛跑過,黑鬒如鴉的鬢邊有幾縷濕漉漉的碎發(fā),發(fā)下的耳朵看起來又白又薄。
他邊說還邊撓了撓被頭發(fā)扎到的耳朵。
一個很純真的孩子。
并不過分活潑但是也不內(nèi)向,非常像溫柔靈動的幼鹿。
他父親是個身材高壯擁有深色皮膚的粗眉中年男人,強壯得看起來不太像個文人,聞言摟著柔美的妻子哈哈大笑,用大手去捏兒子細薄的小肩膀,心愛地捏著嗓子說:“小崽子�!�
父母恩愛,對他也非常寵愛。
大人們的目光都被他吸引,我父親更是從他出現(xiàn)就一直看著他,等他說完就笑著上前將他抱起來,用寬大的手掌很溫柔地撫摸他的后腦和耳垂,“真是好孩子,叫溫叔叔�!�
他被陌生叔叔抱起來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瑟縮,一只手被迫攀著我父親的肩膀,另一只手拘謹?shù)仳槠饋�,我看到他求助似的向自己父親看了一眼。
魏叔叔向他眼神示意并鼓勵,于是他很柔順地小聲叫了一聲:“溫叔叔�!�
我父親用額頭抵了抵他的額頭,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喜愛,他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把明儀也抱了起來,儼然一個抱著自己心愛兒女的慈父,“溫叔叔會把你當自己兒子的,以后和明儀一起玩�!�
大人們抱著孩子笑意滿滿地從我身邊走過,他們的話題圍繞著兒女,有說有笑地向一樓客廳走去。
魏家的叔叔阿姨當然更在意自己的孩子,而我父母也向來不是很愛見我。
所以仿佛沒有人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我被他們留在原地。
他們都被魏家的幼子吸引了注意力。
但其實我也是。
我站在原地轉(zhuǎn)過身來,一瞬不瞬地看著被我父親抱著的男孩,我母親說我直直地看著誰的目光很嚇人,不過我知道不會有人注意到我,所以我在他們的身后肆無忌憚。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那個趴在我父親的肩膀上的男孩居然也回過頭來看向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嚇到,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轉(zhuǎn)過頭去。
我怕他告狀,所以垂下眼睛遮掩目光,并快速在腦中想一些辯解的話,然而我聽到他對我父親說:“溫叔叔,明承哥哥還沒有跟過來,我們等等他吧……”
魏叔叔聞言也發(fā)現(xiàn)了我,“是啊,哈哈老溫怎么把親兒子落了?”
我父親但笑不語,母親尷尬地笑了笑,回過頭來說:“明承啊,你快點�!�
我又看了眼那個男孩,快步向前走去。
*
我對他非常感興趣。
以至于我對魚缸中那群美麗的魚都不再關(guān)注。
因為我也是男孩,他也是男孩,而且我們年齡相當,所以比起我的妹妹,他最初更喜歡靠近我。
可惜我們做朋友這件事并不被我的父母支持,只要他靠近我,我父母就會找理由將他叫走讓他和明儀玩。
而最主要的原因,實際上還是我。
他最開始總是笑容滿面地來找我,但是逐漸的他就不那么開心了,他開始害怕我。
他的眼睛澄明清澈,像琉璃冰珠,一眼就能看到底,所以即便他不說,我也能從他的眼中看到淡淡的畏懼和抵觸。
這其實不怪他,那時候我就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就像我父母說的,我連看人的目光都是很異樣的,家里的阿姨們和員工都很打怵我,而他作為一個智力正常的兒童會害怕我是很正常的。
所以他后來跑去和明儀玩,不愿意靠近我了。
他不是魚缸里的魚,不能任我隨意地捕撈抓在手中,而那個時候的我也已經(jīng)對人性有一定的認識,我知道強求只會讓他越發(fā)恐懼我,所以他離開時我并未阻攔。
他們每天開心地在院子或者家中玩耍,而我會站在不遠處偷偷看著他們。
時間久了就引起了我父親的注意。
他警告我收斂一點,如果敢弄傷孩子們,他不會放過我的。
我恭謙地答應(yīng)。
他們都知道我對他很感興趣,但實際上沒有人知道那時候我偷偷看的最多的是我的妹妹。
我在看她作為一個正常人是如何和魏自臻相處的,我在看她的表情,她的說話方式,以及她的行為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