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比如那支短了一截的掃帚，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季雨時點點頭：“同理，書店當(dāng)時也被黑墻吞沒了，按理說，這個上一次留下的藥盒也本來就不該存在�！�
宋晴嵐沉思著，不知不覺眉頭又成了一個輕微凸起的結(jié)，讓人想給他撫平。
“宋隊��！”
周明軒的聲音突然從二樓傳來。
聽到這一聲喊，宋晴嵐就太陽穴直跳。
這次來到這個PU-31，被迫接受了這個任務(wù)，每次周明軒這么喊的時候，一定就是黑墻來了。
不可否認(rèn)，宋晴嵐懷疑自己回去以后會對周明軒喊他的聲音產(chǎn)生應(yīng)激反應(yīng)。
周明軒從狙擊鏡前移開臉，看到樓下站得很近的兩人同時抬起了頭，一雙小眼睛里似笑非笑，不知道又腦補了什么。
好在他慣會裝正經(jīng)，在隊長懟人之前立刻說起正事：“書店外面有人求救，是平民�！�
樓下的眾人聽到后都有些驚訝，這種情況下真的還有平民？
宋晴嵐也覺得很奇怪。
不過這一次他們達(dá)到書店的時間比上次早太多，或許這個時間段本來就該發(fā)生這樣的事。他三兩步跨上樓梯，拿過望遠(yuǎn)鏡看了看。
周明軒問：“要不要讓他們進(jìn)來？”
望遠(yuǎn)鏡里，書店外二三十米的街角，有兩個包裹嚴(yán)實，穿得像阿拉伯人的平民站在一輛電車頂部對他們揮手，車下圍繞了滿滿一圈喪尸。
“讓他們進(jìn)來�！彼吻鐛拐f，“協(xié)助他們，速度要快�！�
“是�！�
守護(hù)者從來不是冷血動物，隊長的答復(fù)在周明軒意料中，他瞄準(zhǔn)那群喪尸，遠(yuǎn)距離狙擊。
“砰砰砰”連續(xù)開槍快準(zhǔn)狠，幾乎是第一聲槍響驚擾了街道的安靜后，就迅速干掉了電車前的那一圈。
那兩位平民顯然很激動，立即反應(yīng)很快地從車頂滑了下來一路狂奔。
周明軒游刃有余，周圍追逐的喪尸被他一槍一槍爆頭。
這些平民早練出了逃生本領(lǐng)，在喪尸追逐中聽到槍響竟一次都沒回頭，一股腦地往書店沖。
門口的湯其與湯樂上去接應(yīng)，兩人很快就沖了進(jìn)來。
“哐！”
書店門被李純關(guān)上。
不知道來者何人，隊員們剛拔出槍，就見左邊的人摘下長袍兜帽，是個國字臉男人，皮膚黝黑看起來很憨厚。
另一個人也取下了黑袍帽，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而長袍下竟然還躲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雙臂掛在她脖子上，是個很干凈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看著所有人。
這竟然是一家三口。
大家把槍收了起來。
兩個幸存者霎時放松，然后大口喘氣：“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們！”
讓他們把氣喘勻了，宋晴嵐毫不客氣地問：“你們怎么知道書店有人？”
黑臉男老實道：“我們本來躲在街那邊的小店里，看到了往這邊開的空間車。快沒吃的了，反正留下來也是餓死，出來也會被咬死，就想著不如出來碰碰運氣，萬一運氣好，換個地方待一待也是好的。”
這三人都是黑袍加身，并且看上去并不是整塊布料，而是由很多深色衣物拼接縫補起來的。
感覺到大家都打量著他們，女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能給點水喝嗎？那邊沒水，孩子渴了好幾天了�！�
“我去拿�！�
季雨時站在一旁。
很奇怪的是，先前人一多，他就沒有什么存在感，幸存者甚至沒有注意到那邊還有一個人。
可是他一出聲，就立即吸引了目光。
在這一群身高力壯的年輕人里，季雨時較為單薄，看上去很是文弱。
李純好奇：“你們怎么穿成這樣？天氣這么熱，你們不悶得慌？”
黑臉男表情有些古怪：“習(xí)慣了，這樣不容易被喪尸咬。”
李純又說：“喪尸出現(xiàn)多久了？這城里還有多少幸存者�。坑腥司饶銈儐幔俊�
李純這人一發(fā)問就連珠炮，正好也是大家想問的。
黑臉男說：“有快一個月了，別的幸存者我不知道，我們家一直躲著呢，聯(lián)系不到外面，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救我們……你們，這么好的裝備，是不是警察��？”
正說著，季雨時拿水過來了。
書店僅有一瓶水，再加上剛才宋晴嵐在管理處找到后給他喝剩下的半瓶。
女人接過水就給小女孩喝，季雨時再把水遞給黑臉男。
可剛遞過去，就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來，黑臉男忽然變了臉色，猛地把他一拉。
刷刷眾人舉槍，黑臉男手中的袖珍手槍已經(jīng)抵上了季雨時毫無防備的后腦勺：“把空間車鑰匙交出來�。〔蝗晃揖蜌⒘怂�！”
“操！”
“放開他��！”
宋晴嵐抬起神眠：“你覺得你有勝算？”
女人已經(jīng)帶著小女孩躲在黑臉男背后。
三個對一群，不知道這個黑臉男哪里來的勇氣。
黑臉男陰笑：“無所謂啊，這女的剛認(rèn)識，小的也不是我的種。你盡管試試，大不了我拉他陪葬，這世道沒什么好活�！�
“季顧問！”
季雨時被挾制著，一句話也沒有說，手中其實已悄無聲息摸到了鉆石鳥。
宋晴嵐臉色緊繃，想要提醒季雨時不要冒著危險隨意亂動，卻又怕反而壞事。
后腦勺又被頂了下，黑臉男粗聲粗氣威脅：“快點，交出空間車鑰匙，不然我就和他同歸于盡��！”
被一排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女人嚇得渾身發(fā)抖。
小女孩從她身上滑落，站在中央一臉懵懂，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自顧自拿出了一個洋娃娃。
洋娃娃穿著紅裙子，卷頭發(fā)，很漂亮。
季雨時放開了鉆石鳥，忽然說：“宋隊，給他們。”
黑臉男：“聽到?jīng)]有？！”
宋晴嵐沒有要與敵人談判的意思，看他那神情，眾人就知道他心里在計算好幾種突襲或者開槍的方式。
季雨時卻又說了一句：“還記不記得《活死人黎明》那部電影？”
季雨時被掐著脖子，臉不得不往后仰，白皙的皮膚上一絲瑕疵也無，神態(tài)自然，眼神里仔細(xì)看去，其實都沒有什么緊張。
又或者，不是第一次赴死了，習(xí)慣了而已。
隊友們驚了，季顧問這種時候講什么電影？
季雨時語氣平靜：“信我�！�
宋晴嵐慢慢地放下了槍，然后對段文說：“把鑰匙給他。”
“宋隊？！”
湯樂喊了一聲，不可置信。
但段文還是聽從安排，拿出了空間車鑰匙。
黑臉男把鑰匙抓在手里，槍卻沒移開，在季雨時耳邊說：“算你挺識相，不過，要麻煩你給陪我們走一趟了。你們這群人不好惹，只要車子開出去十公里，確定沒人來追我，我就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扔你下車�！�
一邊說，一邊挾持著季雨時往門口退，他還挺聰明的：“開門，保證我們安全到車上，不然我還是一槍崩了他！”
書店外的喪尸剛才死了一波，此時數(shù)量稀疏，聽到開門的聲音迅速跑了過來。
“嗬——”
喪尸們一個接一個倒下。
女人跟在黑臉男身后，抱著孩子回頭小聲對他們說了一句“對不起”，她也是身不由己，卻未出聲阻止或提醒過，令人感到末世里人性的悲哀。
黑臉男劫持者季雨時，槍頂在他腦袋上一秒都沒放松。
走到空間車前打開車門，見喪尸被消滅得差不多了，黑臉男吹了口哨。
不知道從哪里又冒出來五六個披著補丁袍，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個個都有槍。
這說明黑臉男剛進(jìn)書店，這些人就慢慢潛伏到了附近，他們本來的目的就是搶車，女人和小孩真的只是讓人放松警惕的誘餌。
雙方對峙，宋晴嵐忽然說：“等等。”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黑臉男咒罵了一句：“你想反悔？！”
季雨時看到宋晴嵐的眼神深沉，難以分辨其中情緒。
只見宋晴嵐忽地卻笑了：“不是反悔，只是他一個人被你們?nèi)釉诼飞�，我不放心，干脆你們多帶一個，到時候一起扔。要是答應(yīng)的話，這把槍送給你們了�！�
神眠通體漆黑冰冷，一看就是好貨。
還會有這種好事？
黑臉男遲疑。
“讓他一起吧。”季雨時說，“他是我男朋友�！�
宋晴嵐：“……”
眾人：“……”
季雨時垂著睫毛，無奈地說：“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是個GAY？”
“那可忒明顯！”黑臉男往地上啐了口，吩咐同伙撿槍，然后看著宋晴嵐對后面的人示意，“把這個基佬綁起來！”
第17章
兩人被押上車，第一件事就是先搜身。
手腕上的通訊器被摘下扔出車子，黑臉男又指使人把宋晴嵐身上的軍刀、拳鉤等物都搜了出來。
宋晴嵐活了26年，第一次這么沒有尊嚴(yán)地被人反綁雙手控制在角落里，用槍指著頭，要多窩囊有多窩囊，關(guān)鍵還是買一送一，自找的。
旁邊，季雨時也在被搜身。
他輕輕皺著眉毛，抬起雙臂，被一個男人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收掉了他的鉆石鳥、藥盒等，還搜出了一個半只手掌大的黑白屏機(jī)器。
黑臉男狐疑：“這是什么？”
季雨時：“游戲機(jī)�！�
“啪”一聲，這堆東西都被扔開。
季雨時看過去，小小的游戲機(jī)已經(jīng)被摔壞了，四分五裂，電池都滾了出來。他收回目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沒什么情緒，不知怎地黑臉男卻感到了一絲不舒服，這眼神怪瘆人的。
宋晴嵐都有點同情黑臉男了。
“看什么看？！誰知道里面有沒有追蹤器？”黑臉男的臉徹底黑了，將季雨時一推，“這一個也綁起來！扔到他男人旁邊！”
這下季雨時也被綁住手腕塞進(jìn)了角落里。
兩人落入這種境地，宋晴嵐側(cè)低著頭，在他耳旁放低了聲音：“季顧問，好玩？”
男聲低沉入耳，呼吸噴灑在耳廓。
季雨時猛地輕輕顫動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隔開點距離低聲道：“我一會兒會給你解釋�！�
宋晴嵐分明是咬著牙在說話：“我問的是這個？”
季雨時：“那是什么？”
宋晴嵐：“……”
季雨時形狀美好的唇輕輕動了動：“宋隊，恐同即深柜，我在幫你認(rèn)識自己�！�
這些人估計文化水平也不高，半天沒搞懂空間車的高速模式怎么設(shè)置，車子跑得不算快。
黑臉男的防備心很重，到了一處他突然喊了停車：“那群人肯定會來追，先把這里路封一下，然后走另外一條！”
三個人打開后車門跳了下去。
喪尸追了上來，只見他們兩人放哨，一人行動，按下路旁的道路封閉按鈕，有什么路障從地基中伸出，把路面徹底封死了。
那是一面鐵絲網(wǎng)墻。
就像他們上次開著車從書店逃出來時，撞上的那一面。
宋晴嵐回頭，誰知季雨時也正好在看他。
時間巨輪一遍遍碾過，死亡的記憶太深刻，車輛傾覆時的巨響、玻璃碎片上的鮮血，連帶著周明軒耷拉著腦袋的一幕都仿佛還在眼前。
這是意外的收獲。
“嘭！”
車門被重新關(guān)上，什么也看不見了。
*
車?yán)锉緛砭瓦�有一些小隊的裝備器械，加上收繳的鉆石鳥和神眠，收獲很是可觀。
這群人看起來不是同路人，正在為這一次的戰(zhàn)利品歸屬做劃分。
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沒有份，也沒有地位，大概只是棋子。
車上悶熱不堪，她把小女孩放在一旁，然后脫下長袍，露出來的皮膚十分蒼白，忽然聽到季雨時問：“你有多久沒曬太陽了？”
女人看了看那群男的，遲疑著要不要和季雨時說話。
季雨時又說：“應(yīng)該是從災(zāi)變前開始吧？”
宋晴嵐不明白季雨時為什么這么問，但他知道一定有他的原因。
女人終于點了點頭。
季雨時很自然地問：“從金烏二號上線開始嗎？”
“是。”女人小聲又急切地說，“你們是不是從PU-30來的警察？我聽說那里沒有變異，你們可不可以帶我和我女兒走？”
“不可以。”
季雨時被綁著雙手，卻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判決者。
“我會想辦法幫你們的！”女人立刻有些崩潰了，“求求你們了，就帶我女兒一個人走行不行？金烏二號一上線我女兒就沒曬過太陽，她不會變異的！”
宋晴嵐道：“你不走，黑墻也會吞沒你。”
女人一怔：“什么黑墻？”
“砰！”
車子里一聲槍響，有人被爆了頭，鮮血噴灑在車壁上。
面對裝備、空間車這么好的資源，男人們分贓不勻竟下了殺手，罵罵咧咧吵得翻天。
女人回頭一看嚇得尖叫起來。
小女孩玩著洋娃娃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恍若未聞。
季雨時對這一幕毫不意外，而是低聲道：“快了�！�
他如同置身事外，只對著情形靜觀其變。
開槍的那人被奪了槍，車?yán)锸w雙目圓睜，這些人卻視若無睹。
爭吵升級，他們開始動起了手，在車?yán)锘�。緊接著，空間車猛地一個轉(zhuǎn)彎，再歸于平穩(wěn)。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殺光他們，搶走空間車！”
所有人安靜一秒，同時撲向了車廂里的那一堆裝備！
槍聲響起。
車輛猛地傾斜，混戰(zhàn)中竟被子彈擊中了控制面板！
“�。。�！”女人在尖叫。
失控的空間車載著一班亡命之徒極速前進(jìn)，宋晴嵐就勢向前一滾，額頭已經(jīng)抵上了冰涼的的槍口。
他抬頭，黑臉男手兇相畢露地拿著他的神眠，對他扣動了扳機(jī)。
宋晴嵐勾了勾唇：“要指紋的，傻逼�！�
話音剛落，他反綁在身后的雙手驟然掙脫，方才往前一滾時竟不知道什么時候撿到了自己的軍刀，他的動作快得季雨時幾乎看不清，只見他就地傾斜，長腿橫掃，黑臉男剎那間被撂翻在地。
宋晴嵐扣身而上，抓住黑臉男的頭對著地面就是一撞！黑臉男慘叫一聲，鼻梁硬生生被撞斷，鮮血噴了一臉！
與此同時，宋晴嵐黑色短靴一踢，軍刀打著旋兒，向反方向的季雨時滑去。
“媽的殺了他！”
“快停車��！”
“砰砰！”
子彈擊中金屬車壁，火花四濺。
昏暗光線里宋晴嵐像個鬼魅般踩著車壁借力，甫一落地，宋晴嵐“咔嚓”一聲扭斷一人脖子！
“車子失控了！！”
季雨時大喊，只見搖晃中宋晴嵐抬起神眠干掉眼前兩個幸存者，聽到喊聲立刻去扳手動操控桿，身后卻撲來一人狠狠扼住他的喉嚨。
“嘭��！”
車輛發(fā)出巨響，天旋地轉(zhuǎn)間所有人在車廂里被劇烈甩動。
車外殼一路擦著墻壁前進(jìn)，轟隆隆撞破了幾道墻才堪堪停下。
“咳咳咳！！”季雨時被摔得喉頭一甜，咳嗽不止。
車窗破損，灰塵溢滿車廂，車子鋼板往內(nèi)凸起一個巨大的弧度，一切都安靜了。
女人頭部中彈，鮮血灑了一地，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尸體，小女孩面朝下，身下洇出血跡。
有人抓住他的腳踝。
季雨時低頭一看，黑臉男滿臉血，竟然還沒死，另一只手里抓著他的鉆石鳥緩緩抬起。
季雨時手里還握著軍刀。
“嗬嗬�！�
有死人站了起來。
再一聲響，小女孩也抱著洋娃娃站了起來。
季雨時漂亮的眼睛看著黑臉男，從他虛弱的手中拿走了自己的槍。
然后——
狠狠地用軍刀把他的手扎在了地板上！
“啊�。。 睔⒇i般的慘叫響起。
“快走！”宋晴嵐推開壓在身上的墻磚，身上墻灰、血污狼狽不堪，“季雨時！”
兩人跳下空間車。
四面八方的喪尸都正朝發(fā)出巨響的空間車沖來！
兩人像是尸潮中的一葉扁舟，狂涌的浪潮中難以自保。槍聲不停，震得虎口發(fā)麻，宋晴嵐的神眠狂掃也抵不住更多的喪尸追逐。
“嗬！”
“嗬——”
腐肉、熱浪，難以形容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通訊器被扔掉，皮下通訊器里的頻道還在公共狀態(tài)。
大約隊友追到了通信范圍，兩人耳旁都傳來隊友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宋隊？！喂？……宋隊？是不是你們？！我在附近聽到巨響！”
是湯其。
“是我們！”宋晴嵐一邊開槍一邊回答，“我們被尸潮包圍了！”
湯其：“……正在定位！……馬上就到��！”
通訊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