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確定無規(guī)則后沒了危險，這種枯燥無聊的鉆房間游戲，讓他們有點掉以輕心了。
季雨時腳剛一落地，只聽上方段文大喊一聲：“季顧問��！”
這三個字甚至都沒來得及說完，“嘀——”聲就同時響起，圓洞口竟然就在他們頭頂關(guān)閉了！
林新闌與季雨時皆是一驚，梯子消失不見，說明上方的房間已經(jīng)在他們離開移動移動。季雨時飛快地抓到懸浮在空中的綠色圓球，打開門重新爬上梯子。
原本的房間被取代，房間里果然空無一人。
“他們呢？！”林新闌抬頭望著季雨時，“還在不在？”
季雨時從梯子上下來：“房間移動了，他們?nèi)チ藙e的房間�！�
季雨時的語氣不算焦急，看上去也還算冷靜，這點遠出乎林新闌的意料。他以為季雨時離開隊友會慌亂，畢竟誰也不想獨自行動。
四個人的隊伍一下子變成了兩個人，還是最不熟悉的兩個。
林新闌作為九隊隊長，雖然在異時空的經(jīng)驗不足，但好歹也是天穹守護者中的佼佼者。他想到了是怎么回事：“這說明有人正好在我們附近移動，他們的移動帶動了我們原本的房間，對不對？”
“對。”
季雨時回答道。
林新闌身材修長，面容昳麗，之前沾染到黑色作戰(zhàn)服上的血漬已經(jīng)干了，只脖子上還有一抹，更顯得氣質(zhì)惑人。
兩人面對面站著，氣氛有些怪異。
季雨時話少，但還是主動對他說：“沒關(guān)系，我們都知道房間的移動規(guī)律，應(yīng)該能馬上匯合。”
林新闌也并不著急，問：“我們找他們，還是他們找我們？”
如果兩邊一起行動，那么走散的幾率就又增加了。
“他們會來找我們�！奔居陼r說，“我們在這里等著就好�！�
這句話說得簡單，卻不難讓人聽出七隊隊員只見的默契與信任度。
或者說，是季雨時與宋晴嵐的默契和信任度。
見林新闌微微彎了下唇角，季雨時補充了一句：“我們下來之前，他們看見了這個新房間的顏色，只要我們不亂走，他們找到我們的可能性比較大�！�
兩人在原地站了十幾秒，然后各自找了塊地方坐下。
這種情況下要是不聊天，就真的很讓人窒息了，季雨時本想拿出游戲機開始玩俄羅斯方塊，林新闌卻打開了話匣子。
“季顧問，聽說你的記憶力特別好�！绷中玛@說，“你會那么多種語言，是因為這個？”
季雨時答：“不全是，有一部分是我在大學(xué)里和國外的同學(xué)學(xué)的。”
林新闌恍然大悟：“男朋友？”
季雨時還沒說話，他便繼續(xù)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談?wù)撔匀∠颉！?br />
“不介意�！奔居陼r說，“但不是男朋友�！�
有人說，學(xué)一門語言最快的方法便是談一段戀愛。
對季雨時來說卻不是這樣。
林新闌的問話并不叫人覺得不舒服，也沒有別的含義，聽起來就只是無所事事下的閑聊而已。他從口袋里掏出那顆骰子，一邊拋著玩一邊說：“那就是單身了？你這么優(yōu)秀怎么還是單身？要不是型號撞了我都想追求你�！�
大概被追求得太多了，季雨時說得很直接：“我有喜歡的人了�！�
林新闌問：“怎么不追？”
口中仿佛殘留中巧克力的滋味。
苦澀的，微甜。
季雨時平淡地說：“是個直男�！�
第70章
“直男？”林新闌有些意外，隨即了然道，“那確實很棘手，我也絕對不碰直男�！�
季雨時：“……”
看來林隊對他自己有很深的誤解。
林新闌結(jié)束了性向的話題，聊起別的事：“你在七隊和大家相處得不錯，尤其是你和宋隊，讓我想起來我以前和他一起出任務(wù)的時候�！�
在林新闌的印象中，七隊的觀察員應(yīng)該是老于才對。
一年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老于換成了季雨時，宋晴嵐也對他態(tài)度大變，讓林新闌十分好奇，卻沒有糾結(jié)于這個話題。
“那時候我們都還在學(xué)員訓(xùn)練營，配合很默契，我想到的他也總是能想到，一起完成了不少任務(wù)�！绷中玛@說，“在學(xué)員積分排行榜上，我們總是并列的那兩個，有人叫我們雙n組合�！�
這些季雨時都聽李純說過。
林新闌和他聊這些，看來是真的有點憋屈。
“老宋人不錯，比我有能力。我原以為從學(xué)員訓(xùn)練營出來以后和他分到一隊，想給他做左右翼來著，誰知道……天穹成立這么多年，逐漸壯大，人手嚴重不足。連我都被趕鴨子上架，做了個新人小隊隊長，就這樣雙n組合分開了。”林新闌的重點卻不是這個，他很快直奔話題中心，“季顧問，你說，為什么天穹發(fā)展得這么強大，我們還會被卷進這種被迫進行的任務(wù)里？”
季雨時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
那個狡猾的“所有時代意義上的天穹”，說什么他們是勝率最高的小隊，所以需要他們協(xié)助完成任務(wù)�？墒沁@些任務(wù)為什么要由一個有自我意識的系統(tǒng)指派，中間是哪里出了問題，都有待查證。
林新闌告訴他：“有陰謀論說時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漏洞，因為天穹對時空進行了人為干預(yù)。前不久，暗網(wǎng)上成立了反時間管理聯(lián)盟，很多人認為我們的工作沒有意義，因為時間是連續(xù)性的，就算天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能出現(xiàn)的漏洞從而去進行修補，也必然會有另一個漏洞取代它�！�
季雨時記起了他在氣泡世界看過的那場游行。
“天穹滅世！！”
“穿越非法！！”
“停止觸摸時空！！關(guān)閉天穹系統(tǒng)！！”
“打倒時間管理聯(lián)盟！”
那種大規(guī)模的抗議會發(fā)生在氣泡世界，是因為它建立在原世界的基礎(chǔ)上，林新闌所說的這種情況遲早會變得和氣泡世界里的情況一模一樣。
“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林新闌說到這里，環(huán)顧這個房間一圈，“可能正在說明這一點。”
季雨時沒有說話。
林新闌轉(zhuǎn)頭說出結(jié)論：“或許時空穿越不該被發(fā)明�！�
作為一個職業(yè)穿越者，竟然產(chǎn)生了對工作的自我否定，還敢堂而皇之地說出來，林新闌真的很大膽。
季雨時沒有接上他的話。
是因為季雨時本就不是一個有雄心壯志、想要做出一番事業(yè)的守護者，所以他沒有辦法抒發(fā)同感。
“放心，我只是說一說。”林新闌笑道，“從你們見到我的反應(yīng)來看，一年后的我肯定沒有辭職�！�
季雨時說：“是的�！�
林新闌把手中玩弄著的那枚骰子收了起來，意味不明地說：“況且……我是這么喜歡在積分上追逐宋隊的快感。”
季雨時：“……”
*
兩人在房間里待了好一會兒，卻沒等到宋晴嵐他們。
季雨時看了看通訊器：“已經(jīng)過去二十分鐘了�！�
難道真如林新闌所擔(dān)心的那樣，他們又走散了？他不覺得宋晴嵐會花這么長的時間都找不到他。
林新闌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手中拿著藍色圓球，想要再次查看周圍的房間顏色是否有變化。
在林新闌查看周圍房間的同時，“嘀——”聲響起，后方的圓形洞口被打開。
冤家路窄，門洞后方出現(xiàn)的是先前在慢速房間時嘲笑他們的那隊人。
還是個黑皮膚的穿越者，還是那個角度，雙方一打照面彼此都愣了一下，對方說：“你們出來了？！怎么少了兩個？”
季雨時面無表情。
對方又說：“喂！快幫我們看看，你們待的這個房間里有沒有記號？”
季雨時用法語問：“多少號？”
對方：“32！”
季雨時說：“沒有�！�
對方懊惱地一拍手，對下方的隊員說：“這些穿越者說那邊沒有記號！可是我們?yōu)槭裁丛诶@圈？為什么？！”
“嘀——”
這只隊伍真的很隨性且沒禮貌，竟然說完就關(guān)閉了圓洞口，再次消失了。
林新闌聽不懂他們說了什么，便問季雨時。
季雨時簡短地告訴林新闌：“他們在繞圈�！�
林新闌記起季雨時寫下的“29”，不由得失笑，緊接著，上房的圓洞門也開啟了。
“嘀——”
兩人迅速抬頭。
出現(xiàn)在上房的人卻也不是宋晴嵐與段文，而是新的陌生面孔。
一名紅發(fā)的女性穿越者趴在洞口，朝下方看了看，然后用英語說了句：“安全！”
林新闌與季雨時退開兩步。
那位紅發(fā)女與四名隊友從上方的房間里爬下梯子。
這群人似乎剛來不久，一個個臉上都帶著點解謎般的興奮，紅發(fā)女還對房間里的季雨時與林新闌打了招呼：“嗨�！�
二十幾平米的房間里一下子多出五個人，同時存在七名穿越者，好像馬上變得擁擠了不少。
有一位穿越者對林新闌說：“介意我使用一下鑰匙嗎？”
林新闌：“鑰匙？”
那五人都看著林新闌手中的藍色圓球。
他們想要打開周圍的門，觀察后從這里出去——他們只是經(jīng)過而已。
林新闌欣然應(yīng)允，把圓球給了他們，順便問道：“請問，你們有沒有在路上遇到過我們的隊友？”
季雨時與林新闌都穿著屬于他們那個時代的黑色作戰(zhàn)服，雖然胸口的隊號標識不同，但還是一眼就能分辨其統(tǒng)一性。
那些人紛紛表示沒有，然后選擇了一個新的房間。
“再見，不同時代的朋友們！”
“或許我們能在時空的某處再次相見！”
伴隨著樂觀主義的告別語，這群穿越者戲劇性地離開了。
看來他們來自一個很美滿的時代。
接連兩批穿越者經(jīng)過，季雨時說：“林隊，我們走吧�！�
林新闌：“不等他們了？”
“不能等了�！奔居陼r無奈地接受了即使弄懂規(guī)則，也無法在原本的房間等待隊友的事實，“大家和我們一樣，肯定已經(jīng)弄明白了相同顏色、相鄰顏色、隊里顏色之間的安全條件，越來越多的人摸清了規(guī)律，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嘗試不斷地走下去。你有沒有注意到附近的人在變多？”
林新闌說：“是，這點有點奇怪，難道他們都往中心塊走？”
季雨時接著道：“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們不動，也會在別人的移動中被迫移動。所以，我們按之前商量好的走，說不定在那里可以匯合。�！�
說走就走。
季雨時語氣算不上失望，短時間內(nèi)就做好了第二次決定。
他的冷靜果敢，讓林新闌覺得佩服。
中心塊是一個謎。
為什么這里的房間沒有像想象中的立方體一樣，在兩個面相鄰的角形成同時擁有兩種顏色的房間？
那里是空的，還是有別的什么？
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有目標的前進，中心塊成了支撐他們在這里繼續(xù)穿行的動力。
他們又穿行了兩個房間，季雨時走前面，不斷做下標記。
黃色、藍色、紫色、紅色、綠色、綠色，又是五種顏色齊聚，這讓人逐漸變得煩躁。
到了一個新的房間，季雨時疑惑地停下了做標記的手：“……怎么會？”
林新闌走過來：“發(fā)現(xiàn)什么了？”
待林新闌看清季雨時面前情形，也變了語氣：“我們來過這里了？！”
地板上刻著只有季雨時才看得懂的符號。
還是兩個。
而季雨時根本還沒還是做標記。
林新闌問：“是不是那些人發(fā)現(xiàn)我們整蠱他們，故意留下來標記來誤導(dǎo)我們？”
除了這個，林新闌想不到其它可能。
如果他們之前已經(jīng)來過這個房間，地板上怎么可能有兩個相同的標記？
“不是�！奔居陼r摩挲著地板上的刻痕，然后說，“這是我刻的，我不會認錯。”
林新闌：“你這么肯定嗎？或許他們模仿你的筆跡�！�
季雨時又說了一次，語氣篤定：“我不會認錯�！�
詭異的一幕讓兩人都背后發(fā)涼。
這要怎么解釋？
“這是我們?nèi)ミ^的第九個和第十個房間�！奔居陼r指著兩個符號分別說，“這是藍色的慢速房間，這是和它緊鄰的那個藍色房間，也就是我們擲骰子后進入的那個。”
林新闌：“那兩個藍色？你是說這兩個藍色的房間重疊了？”
“我不知道�！奔居陼r垂著睫毛，一邊說一邊在兩個符號中間做了新的標記。
如果是因為周圍的穿越者變多，原先經(jīng)過的房間被移動到了現(xiàn)在的房間附近，那么也解釋不了它們?yōu)槭裁磿丿B。
*
再次進入一個新的房間，身后沒了林新闌的聲音。
季雨時轉(zhuǎn)過頭，看到林新闌保持著趴在圓洞口的姿勢，整個人一動不動，形成了靜止的虛影。
“林隊？！”
還以為又到了慢速房間，季雨時下意識喊出聲，繼而反應(yīng)過來——時間差！
雖然圓球的顏色不同，但這個房間的時間與他們來時的時間不在一條線上，就像宋晴嵐與他匯合前覺得他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個星期一樣，時間的不同讓兩個房間的人錯開了。
“嘀——”
房間的圓洞口關(guān)閉。
當(dāng)前的房間里只剩下季雨時一人。
季雨時取到懸浮在空中的紫色圓球，果然已經(jīng)看不見林新闌的身影了。
林新闌所在的房間被移動到了別的方向。
季雨時默然不語。
這一切都遠超他的意料，完全不在掌控中。
季雨時一個人查看周圍房間的顏色，在檢查到前方的圓洞口時，他怔住了。
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房間。
它從來沒在任何地方出現(xiàn)過。
潔白的墻壁，明亮的光線。
和他們所有的想象中都不一樣，這里不是空的，也不是五顏六色的。
房間中央靜靜懸浮著一顆黑色圓球。
季雨時到達了中心塊。
他拿出自己口袋里的拉鏈頭，將它扔了進去。
清脆的一聲響，小小的拉鏈頭幾乎難以用視線跟蹤，可是季雨時視力極好，精神高度集中，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它。它躺在中心塊里，完好無損。
季雨時踩在梯子上，又朝上方爬了一梯。
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要進去。
那是他的理智與懦弱在發(fā)聲。
如果做錯了，那么他在這個任務(wù)里就將徹底失敗，他會面臨死亡淘汰，無法再繼續(xù)下去。
如果他在中心塊死掉，那么隊友將失去他的協(xié)助，或許還會失去他的蹤跡，宋晴嵐會不會繼續(xù)找他？
但季雨時還是爬進了圓洞口。
他調(diào)轉(zhuǎn)身體，伸出一條腿，踩到了中心塊梯子上的第一條桿。
*
“嘀——”
進入中心塊的一剎那，手中的紫色圓球彈了回去，圓洞門關(guān)上了。
季雨時眼前忽然變得黑暗一片，耳邊也安靜極了，不知身在何方。
無光、無聲、一片死寂。
季雨時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聲。
我死了嗎？
——心念一動，黑暗中亮起了絲絲光線。
驟然，四周迸出絢爛光彩。
季雨時仿佛置身于廣袤宇宙，天無邊，地?zé)o際，而他就在一片璀璨的星河中央。
他看清了，那些星光，其實是無數(shù)顏色不同的立方體。
它們發(fā)著六種顏色的光芒，好似六條彼此縱橫的光線。
遙遠的一幕在季雨時腦中回籠。
天穹學(xué)員訓(xùn)練營中，臺上的講解員溫和地做著演示。
她在空中劃出一條閃爍流動的光線：“我國科學(xué)團隊發(fā)明了天穹。是他們發(fā)現(xiàn)了，時間不僅僅是只有一條線�！�
然后，它迸發(fā)成了無數(shù)條細線。
漸漸與眼前這一幕融合了。
季雨時在那些交錯的光線中行走，一邁開步子，周圍的景象便隨著他的步伐翻轉(zhuǎn)，不分上下，不分先后。
這些光線似乎被截斷，藍色中嵌入了紅色，抑或紫色中嵌入了黃色……無數(shù)個不同顏色的立方體是光線中的突兀的存在，它們存在于不該存在的光線上，交錯著打斷了這些光線的連續(xù)性。
季雨時停住腳步。
那些立方體閃爍著，不斷打開不同面的圓洞口。
他看見不同膚色、不同時代的穿越者穿行其中。
他看見有人死亡、有人絕望、有人周而復(fù)始盤旋其中，有人從膠囊艙里出來，進入了新的房間。
他看見立方體移動位置，不斷變換著組成的方式。
季雨時就像小時候看的那本《時空旅者》圖畫中的穿越者一樣，在蟲洞里看見了無數(shù)個時代。
隨著穿越者的穿行，光線里有的顏色擠入了新的顏色，而有的顏色在逐漸減少，用一種季雨時沒見過的方式不斷變換著。穿越者們在這些時空的碎片中行走，試圖按照天穹的提示將它們拼接串聯(lián)。
任務(wù)模式：魔方。
任務(wù)目標：拼接。
有人對他說：“會不會像在‘卡俄斯’一樣，所謂的任務(wù)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實沒有什么特殊含義，你們知道的，畢竟它只是個人工智障，沒有什么高深含義。”
有人對他說：“復(fù)原不了就拆掉？”
他驀地明白了什么。
肩膀上重重一沉，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季雨時�！�
季雨時一個激靈回頭，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冒著青色胡茬的下巴，然后稍微抬頭，視線撞進了一雙沉著的黑眸中。
身后宋晴嵐、段文，甚至還有一身是血的周明軒，三人也來到了中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