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敖丙倒不懼什么輪回，只是此事看似非短時可成，便問道：“須我親身輪回嗎？”

    鬼判聽他有意，神色便輕松了些，笑道：“這倒不用。殿下說了，星君乃仙界之人，捏個分身投入輪回道便好，待修得余下二魂七魄，再召回原身，也是一樣的�！�

    這便與星君之職無礙了，敖丙想了一想，便拱手道謝：“既然此法可行，在下便回去準(zhǔn)備，到時還需麻煩冥府行個方便�！�

    鬼判哪能受他之禮，忙側(cè)身避過，又滿面笑容將二人送出界。

    知曉魂魄之事確有重鑄之法，于敖丙倒是意外之喜，回去時見哪吒一路沉默，便溫聲道：“此事既成，可解道友修行之坎？”

    哪吒抿唇道：“哪有這么簡單，怕是要等你真正三魂七魄歸全了，我才算功德圓滿。再說那鬼判說的輕易，輪回之事充滿變數(shù)，天界恁多下凡歷劫的神仙，卻也有不少沒得好結(jié)果�！�

    “一旦投入凡間，便是神仙也難插手，免得沾惹因緣，”說道此處，他忽地扯了敖丙衣袖，“我知道了！到時候我去凡間給你護(hù)法，免得出了意外。”

    敖丙道：“你不怕沾惹因緣？”

    哪吒笑道：“難道只有你會化分身？我本就是蓮花化身，無魂無魄，與你們不同，化出的分身便如同我本人�！�

    他這是執(zhí)意要插手了，敖丙無意與他爭辯，終也無奈同意了。

    第2章

    三日之后，敖丙交代了仙宮之事，便打算開始鑄魂。

    哪吒之前已和他相約好，兩人立于一處云頭，各自掐了法訣化出分身，向下投入幽冥的輪回道去。

    敖丙在原地等了半晌，忽地想起一事：“這分身去了凡間，卻不知如何相尋？”

    哪吒聞言一笑，伸手一抹，兩人面前現(xiàn)出一面云鏡：“我早去地府借了往生鏡投影，可觀輪回之身在凡間情景。”

    敖丙見他得意，不知怎的，對他道謝的話便不怎么樂意說出口。不過他慣于守禮，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裝作無事撇過視線，轉(zhuǎn)過頭去看那云鏡。

    鏡面由隱約漸至清晰，只見其中所呈之景似乎是某處山林，敖丙認(rèn)真盯了半晌，不見景物變化，不由得納悶道：“難道我那分身還未輪回到陽間？”

    哪吒就等他此問，指著境中的樹林道：“那不就是你�！�

    敖丙忙忙看去，過了會才反應(yīng)過來：“莫不是托生成了草木精靈？”

    哪吒說道：“你主魂尚在，那分身不過是個無魂無魄的空殼，也只能先做這草木了�！�

    正說著，境中終于起了點變化，一只白色的兔子靠近了其中一棵樹，趴在那里，嘴一動一動，似乎在吃草。

    敖丙微一挑眉：“那這兔子便是你？”

    哪吒抿唇不語，也伸過臉來，仔細(xì)看了看，悶聲道：“是�！�

    敖丙動了動嘴角，忍下一個笑。

    境中很快換了日夜，除了那只白兔時不時出現(xiàn)，再無其他變化。

    兩人看得無聊，卻也不能輕易放著不管，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說不得一個錯眼，敖丙托生的那棵樹便被凡人砍了去，斷了輪回。若是更倒霉些，天降雷電劈倒了樹身，也是有的。

    敖丙對此說法頗不認(rèn)同：“此樹在林中毫不起眼，便是有雷降，也劈不到它身上�！�

    哪吒說道：“你氣運(yùn)差了些，不然當(dāng)初怎地一出海便撞我手上？”

    敖丙便有些氣悶，前塵往事雖是毫無記憶，但此事當(dāng)初讀來便覺得心驚，虧得哪吒能這樣無事一般隨口提及。

    他不欲多說，便看向鏡中白兔：“這兔子整日都來樹下啃草，難免惹眼，可別被人獵了去�！�

    哪吒便瞇起眼睛笑：“當(dāng)初說好了在凡間為你護(hù)法，只好輕易不離你左右。”

    他笑起來眉眼便稍顯柔和，看起來沒那么可惡了。

    敖丙道：“你那分身便是再不一樣，也是走過了一次輪回道，托生成了凡兔，既不能為我澆水，也不能為我捉蟲。就是日日在我左右吃草，又能有什么用�！�

    哪吒道：“你再仔細(xì)瞧瞧。”

    他指尖于鏡面輕輕一點，漣漪蕩開，隱約聲響傳來，敖丙不由得凝神去聽，只聽見空山鳥鳴，卻偏偏夾雜了童稚聲音。

    敖丙吃了一驚，那兔子并不是在吃草，竟是口吐人言，在同那棵樹說話。

    這一驚之下，敖丙望著那樹，一時茫茫然，仿佛神魂皆入了鏡中，他成了那棵無知無覺的樹，模糊聽著一道聲音同他說話，卻只是蒙昧不解。

    哪吒在一旁看著，知他已與分身心神牽引，開始鑄魂，便未出聲打擾。

    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后，凡間也過去了整整四十九年，這最后一日，哪吒見時機(jī)成熟，拍手道：“好了！只差一口氣，我來助你！”

    敖丙一縷神思只覺渺渺茫茫，一時仿佛林中孤樹，一時又好似在九天之上，俯瞰凡塵，如此反復(fù)沉浮，猛地聽見耳邊一聲清脆掌音，宛如醍醐灌頂，瞬間清醒過來。

    回過神來，還未反應(yīng)，便見鏡中白兔倏然躥出，直直撞上堅硬樹根，隨后滑落在地上，撲騰兩下后便不動了。那一抹血色染上樹根，敖丙見了，只覺刺目，同時心口如遭重?fù)�，他不愿失態(tài)，便悄然握緊了拳，艱難地喘了口氣。

    哪吒好似未注意他不適情態(tài)，望著云鏡嘻嘻笑道：“成了，一魂已得�！�

    敖丙忙抬頭看去，便見鏡中樹木誕靈，一縷淡薄的紅影脫離樹身，觀其面貌，正是和敖丙一般無二。

    那樹靈只懵懂飄著，望著樹下死去的兔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此時，樹后忽然走出一人，彎腰拾起兔子，一副詫異又驚喜的模樣。那樹靈見了人，并未遠(yuǎn)離，只高高飄至樹枝上，好奇地看著地上那人。

    那原是個農(nóng)人，此次偶然進(jìn)山，竟然看見一只兔子自己撞死在樹根上，若非親眼所見，哪會相信世上還有這等好事發(fā)生。那農(nóng)人就地生火，將兔子剖肚剝皮，烤了吃了。

    敖丙二人見了那兔子下場，皆想起了當(dāng)初敖丙的下場，一時都默然不語。

    哪知農(nóng)人就此起了偷懶取巧的心思，日日守著那樹根，如此，家里農(nóng)田日漸荒廢，又趕上災(zāi)荒，沒有糧食，只好吃野菜啃樹皮，到了這種地步，原先的僥幸希求成了唯一可能的救命稻草，農(nóng)人更不愿離開那樹根，最后竟是活活餓死在樹根旁。

    敖丙皺眉看了，半晌開口道：“果然你不該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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