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云簡舟眼神閃躲,不敢去追李映池的身影,多看一眼都怕是冒犯了他。
卻不想下一秒身旁站著的相景明就已經(jīng)跟了出去,他忙道不好,咬著牙超過對方。
李映池故意逗他們,他們也甘愿被青年這樣戲耍,著迷于在縫隙之間去找尋青年衣擺翩躚的身影。
直到李映池不小心撞進(jìn)了一個溫?zé)岬膽驯Ю铮@一場追逐才落下帷幕。
云簡舟扶著青年不盈一握的腰肢確保他能夠站穩(wěn)后,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繡著花紋的荷包,“師尊�!�
他眸光爍爍,帶著點搖尾乞憐的祈求,“師尊會喜歡這樣的荷包嗎?我第一次繡,可能不太好看。”
“但是我還可以練,師尊,我會練得越來越好的�!�
“你會喜歡嗎?”
“抱歉,我不喜歡�!崩钣吵赝崎_了云簡舟的手,語氣柔和,像是在問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為什么我對你這么過分,你卻還是要對我示好?”
不知是明亮的月色還是灼人的火光之下,云簡舟扯住了他的袖邊,“師尊怎么會這樣想?”
云簡舟從未覺得李映池對自己過分。
這分明是天道的恩賜,讓天邊的清風(fēng)明月墜落,落到了他觸手可及之處,這才讓他有了靠近的機會。
“師尊是嫌我煩嗎?”
“有點。”
“只要不趕我走,師尊對我再怎么過分都沒關(guān)系�!�
一片桃花掉落在云簡舟肩頭,李映池抬頭,看見了他背后花朵所剩無幾的桃樹,“為什么要說那種話?”
說那種莫名其妙,像是任打任罵的受氣包一樣的話。
“這樣的話師尊會覺得奇怪嗎?”
“對不起師尊,我只是太……”云簡舟的手臂動了動,大概是想要擁抱他,卻又克制地重新放下。
“因為我想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語氣認(rèn)真,視線也毫不閃躲,甚至是緊追著青年的眼神,好似想要通過眼眸來傳遞,來佐證自己真摯的情感。
隨著遠(yuǎn)處人們的吶喊尖叫聲響起,河邊再次燃起煙火,火樹銀花,水天一色。
可此時,連星光都不比人意璀璨。
帶著泥土濕潤氣息的風(fēng)吹過,桃花瓣簌簌掉落,唯余幼嫩的新葉搖曳。
春季走到末微的時刻,花瓣墜落。
少年人的愛意卻生枝發(fā)芽,將在夏季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世界數(shù)據(jù)收集成功,本世界即將關(guān)閉,倒計時3、2、1——】
第115章
病弱小先生(一)
秋風(fēng)瑟瑟,
梧桐落葉。
泛黃的窗欞紙在一陣陣呼嘯聲中搖搖欲墜。
天將蒙蒙亮的時刻,裝潢簡陋的屋內(nèi)光線昏暗。
灶邊燒著火,模樣清麗的青年坐在小板凳上,
捧著一杯熱水小口啄飲。
窗外有趕集的人聲傳來。
時間接近辰時,到了該上工的時候。
“先生大病未愈,
何不多休息幾天?”
蘇言澈在灶臺旁熬著粥,木勺攪動,
半袖的粗布衣裳抬起,
遮不住男人常年勞作而線條明顯的肌肉。
空氣中有微微的甜意擴散,
是雜糧粥的香氣。
幾日的照顧下來,蘇言澈觀察到李映池偏好甜些的東西,這次特意多放了紅薯。
李映池垂下眼睫,只道:“我這次已經(jīng)休息得夠久了,一直麻煩你也不好……孩子們還等著我。”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聽見這個回答,
蘇言澈皺了皺眉,不太贊同。
粥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香氣四溢。
一想到喝完這碗粥李映池就要去私塾,蘇言澈還是沒忍住回頭,
想要繼續(xù)勸李映池好好休息,“可是……”
木凳子就那么小一個,
小先生坐在那,
雙腿自然地合并著,看上去沒比那個凳子大多少。
那杯熱水被他捧在身前,
雙手握著杯壁,眼睫纖長,
上升的水霧沒有盡頭,細(xì)密縹緲,
像是在青年白皙的臉蒙上了層絨。
他穿著身墨藍(lán)長衫,是秋季常見的那種款式。
因為受不住涼,被自己叮囑過后,單薄的肩頭上還多披了件外套。
原本蒼白的臉頰被燃燒的火光暈了層薄紅,喝過了熱水,整個人總算看起來有了些血色。
想起前些天對方被高燒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模樣,蘇言澈噤了聲。
粥盛了大半碗,放至溫?zé)岷筮f給李映池,他說話很輕,“先生出門時再多加件衣裳吧,莫要被冷到了�!�
“多謝你�!�
見小先生眉眼彎彎地朝他道謝,蘇言澈又開始慶幸自己剛剛沒說不好的話。
他是個粗人,沒讀過什么書,大字不識兩個,但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的。
小先生在鎮(zhèn)上的私塾里幫忙,性格溫柔和氣,一心投身在教育事業(yè)之中。
私塾的那些事和鎮(zhèn)上村里的孩童有關(guān),在先生心中的意義肯定非同尋常。
自己只是一個鄰居,終究是不該多嘴的。
他能夠離對方這么近,能夠以朋友和對方相處,就已經(jīng)足夠好了。
別人說李映池是個教書先生,窮酸秀才,他卻總覺得對方是個小神仙。
是那種漂亮得不行,話本里,因為犯錯被罰下凡間的神仙,他要是說話大聲一點,驚擾到對方,對方就會飛走。
于是從第一次見到這位瞧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鄰居起,蘇言澈就傻乎乎地放輕了聲音。
覺得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留下對方。
-
“現(xiàn)在不比夏天舒服,入夜就降溫很快,先生只穿這一點衣服,一定要早些回來。”
“熬好的藥要記得吃,我做完活就會回來,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
連續(xù)不斷的叮囑令青年心虛無比,快速地點點頭,匆忙就離開了家中。
李映池不敢說自己其實一口藥都沒喝。
他高燒一場,在蘇言澈的照顧下,能夠治好的病都已經(jīng)好了。
至于其他治不好的病,那就是他這個世界根本無法治好的。
明知如此,他何必再喝那些苦苦的藥來折磨自己。
微涼的風(fēng)穿過頸間,李映池瑟縮了一下,喉間突然傳來一陣無法抑制的癢意。
“咳、咳咳……”
胸口悶疼,捂住口鼻間的白色手帕挪開時,上面已然暈開了一處觸目驚心的紅色。
臉色好像又白了些,唯余唇瓣嫣紅似血。
他動作熟練地將那塊手帕塞進(jìn)口袋里,假裝無事發(fā)生,心頭開始復(fù)盤起了這個世界的劇情線。
這個世界的主角名為華亮如,是鎮(zhèn)上第一富商華家的小兒子。
他順風(fēng)順?biāo)囊簧H為不思進(jìn)取,但在失憶后突然變了一個性子,開始瘋狂學(xué)習(xí)經(jīng)營之道,后來又前去京城發(fā)展,最后帶領(lǐng)家鄉(xiāng)發(fā)家致富的故事。
在主角的視角里,作為炮灰的原主只是一個來過府里的私塾先生。
他甚至連原主的長相都沒有看清過。
后來再得知關(guān)于原主的消息,便是原主在背地里抹黑自己的事情敗露,彼時,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一方名商。
最后,原主丟掉了私塾老師的工作,名聲掃地,凄慘一生。
劇情原本是該這樣展開的。
但因為世界錯亂,角色缺失,導(dǎo)致劇情徹底卡在了開頭。
李映池這次的任務(wù)就是要扮演這個角色,將世界線補充完整。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劇情線中沒有說明的部分會是這樣奇怪的展開。
比如說他要去抹黑主角的原因——
居然是因為對方辜負(fù)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崩潰之下,才開始偷偷說主角壞話……
李映池在上個月時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正好是原主剛在鎮(zhèn)上住下,開始在私塾工作的時間點。
系統(tǒng)說讓他先好好熟悉一下這個世界的職業(yè),任務(wù)的事無需太過著急。
只是話雖如此,李映池還是無法不擔(dān)心。
在私塾講課的事情他都快得心應(yīng)手了,所謂的辜負(fù)感情還沒看見個人影,這情況好像不太妙。
可作為被辜負(fù)的一方,他能自己主動去找主角,然后被辜負(fù)嗎?
要是自己真去找主角,可能華亮如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到時候他的滿腔熱情白費,就只算是他單方面付出,連辜負(fù)的條件都無法達(dá)成。
李映池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不過后來,在一次意外和華亮如遇見后,原本一籌莫展的劇情線突然開始推動了。
華亮如好像很欣賞自己,每天都會來私塾找他。
李映池猜對方可能因為一開始的不學(xué)無術(shù),所以對教書先生這一類職業(yè)特別崇拜。
按照人設(shè),成長環(huán)境缺少關(guān)愛的李映池在面對新出現(xiàn)的朋友時,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
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就好像已經(jīng)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朋友之間會做的一些事情,例如交換愛好,一同出游,牽手擁抱,他們都有做過。延閃艇
在上上周的時候,華亮如突然提出想在某晚見面,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李映池答應(yīng)了。
自然而然的,在那天晚上,劇情終于再一次推進(jìn)。
華亮如沒有按照約定前去赴約,以為能夠擁有朋友的小先生就這樣被辜負(fù)了。
秋夜寒涼,風(fēng)卷落葉
知道他不會來,李映池等了一會后便回家了。
本來是不會發(fā)生什么事的,但第二天時,每個世界都會出現(xiàn)的病弱特征忽然出現(xiàn),他還是著了涼。
風(fēng)寒引起了高燒不退,咳嗽不止。
演變到最后,體弱的小先生竟然咳出了血。
其實是不痛的,和普通咳嗽時的感受一樣,但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李映池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嚇到了。
蘇言澈就是在那時出現(xiàn)的。
半夜的墻頭冒出個頭,看不清面容,健壯身材在黑夜里顯得格外可怕。
“小先生?”
這場面太詭異了,李映池包著眼淚,連哭都忘了哭。
但總之,蘇言澈是個特別熱心的好鄰居。
替他找了大夫,貼心照顧了他一整晚,直到后來都還一直在幫助他。
李映池不明白華亮如為什么會那樣做。
明明是約定好了的事,卻還是突然毀約了,甚至在生病的這幾天也沒有找他解釋。
他們不是朋友嗎?
過于平和的日子,讓李映池一時忘了任務(wù)的存在。
起初堅硬的態(tài)度,也在這溫水煮青蛙的環(huán)境下漸漸緩和,開始想要和主角成為朋友。
誰曾想,劇情線就在這里等著他呢!
太討厭了,他決定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就和原主那樣!
-
私塾內(nèi)只有兩位教書先生。
一位是李映池,另外一位便是褚文清。告假幾日,私塾內(nèi)便全權(quán)由褚文清負(fù)責(zé)。
褚家世代從文,這私塾便是褚文清的父親創(chuàng)立的。
從祖上三代數(shù)起,他家中全是學(xué)者,甚至還教出過某代的狀元,在整個鎮(zhèn)子上名氣響亮。
李映池初來乍到便能來到這,還多虧褚文清父親珍惜好苗子。
他一開始不太熟練時,大多事情都交由褚文清來做。
二人的關(guān)系之前不算太差。
褚文清說他雖然笨,但是肯學(xué)就還不算無可救藥,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友善。
但后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變差了。
好像是從李映池開始和華亮如見面的時候開始變差的。
因為華亮如總喜歡站在私塾的院子外等他,李映池覺得這樣有些耽擱對方時間,每次下學(xué)都會急急忙忙地去見他,不想讓對方等太久。
褚文清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直到李映池請假要離開的那天,他沒忍住開了口。
“李映池,你就這樣上趕著要去見他?”
“這么喜歡他?他是什么樣的人你清楚嗎?”
李映池當(dāng)時沒有聽清,他著急去赴約,沒空回答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匆匆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當(dāng)時褚文清好像真的生氣了。
“隨便你,反正我也不會永遠(yuǎn)待在這,管不了你�!�
褚文清確實算得上是李映池的上級,他也知道褚文清明年會上任地方官員,如今也只是臨時來幫忙,遲早要走。
可這又怎樣,明明跟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為什么要跟他說這些。
再后來,假期被拉長了三天。
生病的消息傳到了私塾內(nèi),不少學(xué)生寫了書信希望他們的李小先生早日康復(fù)。
李映池還收到了他很想吃的桂花糕。
他曾經(jīng)在私塾內(nèi)看著開滿了桂花的院子,小聲好奇過桂花糕的味道。
不知道是哪個學(xué)生記了下來。
在家中休息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
一來到私塾,一種曠工的愧疚感就莫名出現(xiàn)了。
學(xué)生還沒有來,今日也不是李映池教課的日子。
沒有走正門,直接從側(cè)門繞去了后院,他有東西落在那里,今日要帶去華府用來給小小少爺授課。
其實也有想要避開褚文清的念頭。
李映池反思了自己,他之前可能因為和主角交朋友,教學(xué)質(zhì)量被影響了不少。
在對誰都非常嚴(yán)格的褚文清看來,自己這樣肯定很差勁吧。
而且后來他又請假了那么多天……算了,還是不要正面遇上吧。
步入后院時,木門打開,刮落了墻邊開得正盛的桂花。
柔軟淡黃的小巧花瓣一團團地往地上散,馥郁至極的香氣傳入鼻尖。
有人放下了茶杯,“終于知道回來了?”
褚文清好似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肩頭不知何時落了一兩點桂花。
“說你笨,在私塾里也就罷了,怎的連感情都這樣愚鈍�!�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華亮如那樣的人不值得你托付終身,他追求你未必會是真心�!�
站在樹下的青年咬唇囁喏片刻,輕聲道:“……你說得對�!�
“我不會再信那些話了�!�
從前每一次談到華亮如,他說一句,對方都恨不得要頂嘴十句,這還是頭一次,李映池沒有反駁。
褚文清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突然僵在了嘴邊。
最后化成一句,“知道就好,你最好說到做到�!�
“剛生完病就穿這么少的衣服,你是覺得發(fā)燒不夠難受嗎?”
一件長衫又披在了李映池的身上,他沒忍住輕咳了咳,被人扶到了屋內(nèi)坐下。
“是不是還在發(fā)燒,頭暈嗎?”褚文清清雋的面容沉著,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
他又伸手探了下李映池額前的溫度,“這種時候你又知道要來。都請了四天假了,也不差再多幾天�!�
李映池只是搖搖頭,捂著嘴輕咳,說不出話。
一開始語氣沖極的男人在李映池幾個動作之間就方寸大亂,著急得差點自成了醫(yī)師,最后還是李映池自己緩了過來,要了杯熱水慢慢地喝。
他輕聲細(xì)語地解釋,唇瓣軟軟抿了抿,“沒有要來,是有東西落在這了�!�
沾了些水漬,淡粉的唇瓣瞧上去分外軟嫩,隨著青年的動作,不太明顯的唇珠被抿得微微鼓起,誘人采擷。
“是,你就是不想跟我待著,我也沒求著你來�!�
褚文清挪開視線,語氣冷硬,“有東西落叫個人傳話就好了,我又不是不能拿給你,知道自己身體沒恢復(fù)好就在家里待著�!�
“要是又病出個好歹,私塾也不用開課了,整日曠工,你等著喝西北風(fēng)吧�!�
“沒有,我恢復(fù)好了的�!崩钣吵赜行┬呃⒌氐拖骂^,“請假是我的不對,這個月的月錢……就扣掉吧�!�
這番話還是李映池鼓起勇氣說出來的。
他家里窮,孤身一人來到這里,衣食住行樣樣要重新買,身上也沒什么錢。
一個月的月錢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筆巨款。
是真的覺得自己這樣做得不對了,才會提出這樣彌補的條件。
褚文清沒接話,轉(zhuǎn)而提起別的事情,“知道我不在私塾的時候要去哪找我嗎?”
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其實李映池隱隱約約記得褚文清曾經(jīng)跟他說過,只是他忘了。
粉白的手指藏在衣袖間微微絞起,李映池蒙了一個地點,下一秒,手就被人拽出來拍了一下。
是那種教訓(xùn)學(xué)生的手法。
李映池難為情地扭開了頭,“我只是忘記了,你怎么能打我�!�
“我再和你說一次,這次能不能記住了?”
“……能的�!�
直到褚文清前去上課,李映池拿到了他去華府給小小少爺授課要用的東西,走出私塾門外,他才慢一拍地想起一件事。
“啊?我以為他是想跟我做朋友的。”
李映池還是不清楚主角的心思,友情本就是讓他琢磨不透的東西了,對于其上的愛情,他更是難以理解。
系統(tǒng)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主角從最初見到宿主起,好感度就已經(jīng)超過了普通朋友之上,后續(xù)的一切行為都可以歸為是為了追求伴侶�!�
“追求……?他是想和我做夫妻的那種嗎?兩個男人之間的夫妻?”
“是的宿主,其實按照設(shè)定,您應(yīng)該是打算在那天晚上答應(yīng)主角的追求,不過因為主角的失約,您黑化了,決定再也不相信男人所說的話,還要報復(fù)主角�!�
李映池心情有些糟糕了,“‘我’也喜歡他嗎?我被甩了?”
“……沒有,您沒有喜歡他,也沒有被甩�!�
系統(tǒng)嘆了口氣,又和李映池細(xì)細(xì)解釋,“您只是被主角放了次鴿子。不論是原劇情,還是現(xiàn)在,自始至終都是主角在單方面的追求您而已�!�
“原來是這樣�!�
李映池抱著書本冒著風(fēng)走在路上,風(fēng)把他額前的發(fā)絲吹得凌亂,他抽不出手去整理,還在和系統(tǒng)說話,“還以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我一次戀愛都沒談就要被人甩了�!�
“那樣對我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小先生的脾氣很好,很少生氣,唯獨不喜歡被欺騙。
如果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希望對方能夠直接跟他說清楚,莫名其妙的事,會讓他感到難過。
“怎么會�!毕到y(tǒng)給他遮住吹向臉部的風(fēng),實話實說道:“沒有人會舍得那樣對您�!�
第116章
病弱小先生(二)
空氣中彌漫著秋季特有的寒冷。
街邊鋪子剛度過最為忙碌的清晨,
仍在加熱的蒸籠涌起白霧。
風(fēng)一吹,香味和蒸汽就隨著風(fēng)流淌在街道上,像是一條帶著包子鋪味道的河流。
路邊的樹光禿禿的蕭瑟,
地上一片接一片地落滿了枯葉。
人來人往,樹葉躲避不及,
輕輕一踩就脆響不斷,和季節(jié)倒是有著相反的熱鬧。
逆著人群,
青年捧著書本路過街道。
一身墨藍(lán)長衫襯得他長身玉立,
邁出的步子很慢,
再加上儒雅溫和的氣質(zhì),令他在一群腳步匆匆的粗布麻衣之間格外顯眼。
很快,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
“這不是小先生嗎?”
“嗯?”
李映池天生膚色就白,如今生了場大病,更是有種不見天日的透明感,
秀氣眉眼因為生病疲憊地垂著。
聽見有人叫他,他便緩下了腳步,眨著眼側(cè)頭去看。
暖融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白皙的側(cè)臉唯余唇角處一點嫣紅,
轉(zhuǎn)過臉時,像是驟然暈開了顏料的美人水墨畫。
下一秒,
畫中的美人活了。
青年嘴角噙著一抹笑,
將書本抱在身前,溫聲道:“是林大哥啊�!�
眾人早在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
連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在快要走出街道時,
目光依然流連忘返。
街邊的開鋪子的百姓家中,有不少孩童都在私塾上課。
家中貧困些的,
湊不出上學(xué)的錢,便趁著褚文清偶爾在休沐日開的免費識字課去學(xué)上一二。
李映池來了之后,也會在休沐日前去幫忙。
一來二去,鎮(zhèn)上的百姓也漸漸知道了,私塾里來了個小先生。
小先生比褚先生溫柔,又很好說話,家長們雖然沒怎么和他接觸,但總聽小孩們夸他,對他也頗為有好感。
“先生,您今日這么早��!”
“先生您吃早飯嗎?要不要來試試我家的面,味道保準(zhǔn)鮮!”
“哎,面有什么好吃的,還是我家的包子香,先生來我家吃!”
李映池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因此更為無措,太過熱情,他一直不擅長應(yīng)付這樣的場面,不知道該要如何回報。
搖了搖頭,李映池剛抿著唇斟酌著想說什么,喉間又傳來些癢意。
用衣袖遮住唇瓣輕咳了幾聲,他細(xì)秀的眉難耐地皺起,蒼白的臉頰浮起點點病態(tài)的紅暈,叫人不忍再多驚擾,“多謝大家的好意……”
回絕了眾人后,繞過這條街,再穿過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巷子,李映池便來到了華府。
華家不愧是鎮(zhèn)上最有名的富商。
府邸雕梁畫棟,規(guī)模宏大。
院墻沿繞,四周全是屬于他們的地盤,放眼看去,兩旁再也沒有其他人家。
這樣的深宅大院總是墻高樹密,像是藏住了什么秘密一樣。
一走進(jìn)去,耳邊源于街道的所有噪音都消失不見。
高墻隔絕了所有的喧嘩,安靜得有些壓抑,領(lǐng)著李映池進(jìn)門的仆人也始終保持緘默。
沉悶的環(huán)境,室內(nèi)各樣的名貴擺件,院內(nèi)仆人統(tǒng)一低頭行禮的動作,詮釋了華府冰冷的繁華。
時間尚早,備受寵愛的小小少爺還未完全清醒。
侍衛(wèi)讓李映池在走廊處稍作等候。
四周沒有遮擋,狹窄的通道陣陣晨風(fēng)吹來,含了冰刃似的割人。
明明剛剛從街道走來時還有太陽,進(jìn)了華家,陽光被隔絕在高墻之外,溫度就又降了回去。
怕冷的體質(zhì)好像在這個世界生病后變得更嚴(yán)重了。
背靠在走廊處的柱子處,李映池止不住地搓手,捂住臉呼了呼氣,試圖以此來得到些溫度。
衣服好像還是太薄了……出門的時候,他該聽蘇言澈的話再多穿些的。
小小少爺名為白致知。
其實并不是華家的嫡少爺,是老爺遠(yuǎn)嫁的嫡親妹妹所出,因為一些事情,被暫時托付給了華家老爺。
更多的事情李映池也不太清楚,他第一次見小小少爺,還是在遇見華亮如的第一天。
對方帶著同樣是剛到鎮(zhèn)子上的小小少爺來私塾報名。
但后來,小小少爺因為水土不服休了幾天學(xué),這也是他如今會出現(xiàn)在這,給小小少爺補課的原因。
想到華亮如,李映池停下了呼氣的動作,沉默地抱住了書本。
不想看見華亮如。
華亮如是個很討厭的家伙。
-
“嗯,就按之前我說的做�!�
秋季之后緊接著便是寒冷的冬日。
取暖所需的炭火和布料是時下最為緊俏的商品。
華家最近和隔壁鎮(zhèn)子的布行有合作,身為即將成為下一任家主的長子,華銜青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奔波。
跟隨的侍衛(wèi)快速記下他的吩咐。
越聽,心中便越是驚嘆長公子這可怕的經(jīng)商能力和敏銳的判斷力。
“是,屬下遵命。”止步于庭前,為首的侍衛(wèi)瞧見華銜青眉目中的疲憊,道:“長公子舟車勞頓,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退下吧。”
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合過眼,緊繃的神經(jīng)傳來微弱的疼痛感。
揮退眾人,華銜青揉了揉太陽穴,準(zhǔn)備繼續(xù)回書房處理堆積的信件,最近想要和華家合作的名單再次增長了。
想起臨走前父親嚴(yán)厲訓(xùn)斥時的冰冷口吻,華銜青面無表情地踏上臺階。
一直都是這樣。
他是父親迫不得已選出的繼承人,被所有人崇敬的大少爺,未來的華家家主,但他不會是任何一個人心中特殊的存在。
他隨時可以被替代。
就像他父親說的那樣,他并不看好自己,只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