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在填鴨過程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在畢敬的胃部鼓脹起來之后,他就被放開了,巨牛拎起了下一個瘦削的人,把細(xì)管插進了他的胃。
柯尋沒有再望下去,轉(zhuǎn)而看向遠(yuǎn)處的牧懌然。
見他似乎在對著身邊的畫內(nèi)人們說些什么,那些人顯然對首領(lǐng)有著較高的服從度,畏懼又恭敬地分成了兩批,忽然間一批開始向著遠(yuǎn)端跑去,另一批拔足猛追,追上后便是一番混打混戰(zhàn),整個草坪上頓時亂成了一片,而牧懌然則趁亂跑向朱浩文所在的食品加工室的門口。
草坪上的混亂引起了幾頭巨牛的注意,它們暫時放開了還在被填鴨式催肥的幾個瘦人,起身去追趕四處亂躥亂打的人類,畫外人們循機立刻進入了各自要進的屋中,留下一個站在門口放風(fēng)。
柯尋慶幸衛(wèi)東沒有跟進來。
眼前的情形他永生——不,也許甚至到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忘掉。
屠宰室,讓他認(rèn)識到了,什么是人間煉獄。
墻,地板,巨大的長條桌面,各種機器的縫隙間,新新舊舊的血漬深淺不一地殘留在上。
如果仔細(xì)看,還能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纏繞著肉絲,有些地方夾嵌著骨渣,有些地方遺落著指甲。
但這些,遠(yuǎn)遠(yuǎn)不及角落的大桶里血水泡著的那些內(nèi)臟與管腸,遠(yuǎn)不及巨大的案板上擺著的那副血跡尚新的人骨,更遠(yuǎn)不及,墻上一排排的鐵鉤上串著的,或扒去皮,或砍去四肢,或挖空腹腔,或斬去頭顱,或肢解成塊的,人類的軀體。
在那下面,是一口又一口巨大的食盆,分門別類地盛放著人心,人肝,人腸,或滿滿一盆的四肢,或堆積如山的人頭,他們被剃去了毛發(fā),或閉或睜著雙眼,或張或咬著唇舌,有的面如沉睡,有的痛苦猙獰。
他的這些同胞,像是待加工的生肉食材一樣,被如此整齊,冰冷,毫無尊嚴(yán)地陳列在這里。
當(dāng)然。
低端的食物鏈物種,哪里會有尊嚴(yán)。
盛有人頭的盆子里,柯尋看到了袁源。在他的上面,是顆更新鮮的,四十歲女人的頭顱。
外面的騷亂花了很久才平息,所有的人類都被趕回了農(nóng)舍的隔間。
“管理員室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秦賜搖頭。
“食品加工室也沒有�!蹦翍簧裆g也并沒有什么失望之色。
眾人望向柯尋。
“沒有�!笨聦ふf。
牧懌然在他臉上看了一陣。
“這大概是我進過的所有畫里,最沒有頭緒的一回。”秦賜沉著眸,“這個畫作者,僅僅是為了要人們更直觀更深切地領(lǐng)會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么?”
“也許他是個極端的素食主義者�!敝旌莆牡�,“我去國外旅游的時候,遇到過素食主義者的游行活動,很多人舉著動物吃人的牌子進行示威抗議�!�
“所以簽名說不定會簽在蔬菜上?”衛(wèi)東說。
“也說不定會極具諷刺意味地簽在刀斧上。”秦賜說。
“或者簽在牛角上?”董棟說。
“柯尋,”牧懌然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只是走到柯尋的面前,沉眸盯住他,“你怎么了?”
“沒事�!笨聦ふf。
牧懌然看著他,好半天,見他垂著眼皮不說話,就不再追問,轉(zhuǎn)過身去看向眾人,壓低聲音:“下午我們?nèi)セh笆邊。我和柯尋推測,在這里,即便是晚上,也是可以離開室內(nèi)去外邊的,所以我們不能再束手等死,起碼嘗試一下逃脫�!�
“怎么逃?”董棟和衛(wèi)東異口同聲地低聲問。
第73章
動物世界11┃茫然的忠犬和溫柔的男神。
“我今天看了一下,草坪上的土質(zhì)還算松軟,”牧懌然道,“我們試著在籬笆邊緣挖一條壕溝,從溝里逃到外面�!�
這一提議讓眾人頓時激動起來,眼里閃爍起希望之光。
牧懌然回頭看了眼柯尋,見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垂著眼皮,一動不動。
巨牛開始分發(fā)午飯,所有的堅果都被畫內(nèi)人讓了出來——因為首領(lǐng)要,所以沒人敢搶。
眾人為了下午有力氣挖土,都多吃了些堅果,飲用的是巨牛沖刷隔間時管子里噴出的水,昨天大家用空的飲料瓶子存下來的。
柯尋卻沒有吃,只是坐著,曲起一條腿,胳膊搭在膝蓋上,半張臉埋在臂彎里。
旁邊的衛(wèi)東吃了一陣才發(fā)覺他的異樣,正要開口問,卻見牧懌然走了過來,就給他讓開了位置。
牧懌然坐到柯尋旁邊,沉著聲開口:“柯尋,看著我�!�
柯尋偏了偏頭,腦袋枕在胳膊上,烏黑的眼珠望向他的臉。
牧懌然覺得,這一瞬間的他,像是一個剛剛能夠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嬰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對這個巨大世界的不解和茫然。
面對著這樣一張臉,和這樣一雙眼睛,牧懌然沒有察覺自己面孔的線條在不經(jīng)意地變得柔和,他只是對上這雙眼睛,低聲和他說話:“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去。”
“沒事�!笨聦ふf。聲音從臂彎里發(fā)出來,像是個稚嫩脆弱的幼童。
牧懌然抿了抿唇,聲音更加地輕沉:“忘記那些,柯尋。把這里當(dāng)成畫,當(dāng)成,恐怖血腥的R級電影,你要知道……死在畫里的人,在現(xiàn)實世界并非死于同樣的死法。
“從第一幅畫回去現(xiàn)實世界后,我曾去找過那些死在畫里的人,雖然他們那時的確已不在世,但他們身邊的親友都還記得他們,并且,也證實了他們在現(xiàn)實中并沒有經(jīng)歷過可怕的死亡過程。
“你可以把這畫里的死亡方式,當(dāng)成是一種夸張的意象,它只是經(jīng)過了血腥和恐怖的渲染,沒有必要代入現(xiàn)實,更沒有必要受此影響。聽明白了么,柯尋?”
“明白�!笨聦ふf。
牧懌然看著他。
他只是口頭明白。他烏黑茫然的眼珠,毫無波動的面孔,仍然清楚地顯示著,他還深陷在剛才那場人間煉獄里。
牧懌然終于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抬手,落在柯尋的頸后,“休息一會兒。”手掌握在他發(fā)尾天生的V字尖兒上,被毛茸茸地舔著掌心,搭在頸前大動脈上的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不過兩秒,柯尋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身上。
柯尋醒過來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地聽見畢敬的慘叫。爬起身沖到柵欄門邊向外看,見一頭穿著裙子的巨牛正把他高高地拎在半空。
“什么事?”柯尋問旁邊一臉驚懼的衛(wèi)東。
“不知道,”衛(wèi)東搖頭,“那女�!悄概J潜还芾韱T領(lǐng)進來的,好像在挑人,挑了一會兒就把畢敬給挑中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這還是白天呢,該不會又要被吃了吧……”
柯尋沉默,看了兩眼就離開了柵欄門邊。
回身的時候看見牧懌然正看著他,頓了頓步,笑了一笑:“我沒事了。多謝�!�
牧懌然沒有說話,但不意味著他沒有看到他剛才聽到衛(wèi)東說“吃”字時,手上輕微的抖顫。
畢敬被母牛帶走了,慘叫聲只引起了人類短暫的騷亂,很快就又平復(fù)下去,仍然麻木地繼續(xù)吃喝玩樂。
送走了母牛的管理員牛重新回來,把所有的人類放出了農(nóng)舍。
畫外人們不動聲色地挪到了遠(yuǎn)遠(yuǎn)的籬笆邊,輪流由一個人放風(fēng),其余人動手挖溝。
這里的草坪的確塇軟,五個人同時動手,速度竟也不慢,半下午的時間已經(jīng)挖出一個足夠一人俯身爬出去的淺溝。
但此時并不是絕佳的逃跑時機,很快就要到晚飯時候,每次管理員牛把人類趕回農(nóng)舍時,都要清點數(shù)目,如果一下子少了六個人,肯定會四處檢查并立即追上。
只有入夜后,等管理員清掃完農(nóng)舍并離開,才有充足的時間逃跑并盡量跑遠(yuǎn)。
“萬一今晚會從我們這邊挑人呢?”董棟不放心地問。
“畢敬不是被抓走了嗎,也許今晚是他……”衛(wèi)東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些不夠仁義,雖然事實是明擺著的,但還是閉住了嘴。
“就算是從我們這些人里挑,”朱浩文顯然沒有什么“仁義”和“道德”方面的心理負(fù)擔(dān),直截了當(dāng)?shù)氐�,“犧牲一個,保障其他人,也值�!�
眾人都沉默下來。
雖然誰都不想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話說的有理。
晚飯后,畫外人們就進入了情緒緊繃的狀態(tài),如果要挑人,那么也就在這之后的一至兩個小時內(nèi)了。
正各自在墻邊一隅沉默又緊張地等待,忽覺窗外刷地打進來一道雪亮的白光,轉(zhuǎn)頭望去,卻見外面草坪上方的大燈被點亮,燈光把農(nóng)舍前的大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晝,幾頭巨牛正帶著又幾頭從未露過面的巨牛向著這邊走來,沒露過面的巨牛們,蹄子上都提著一只籠子,每只籠子里,都關(guān)著一個人類。
“這是要干什么?”衛(wèi)東惶惑地問。
沒人能回答他,大家只是默然又警惕地盯著外面。
農(nóng)舍的門被嘩啦一聲打開,兩頭管理員牛走進來,直奔著畫外人所在的隔間而來。
“不……”衛(wèi)東眼底浮現(xiàn)出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要選人了……”
強烈鮮明的體型、身高和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讓人連逃跑的念頭都悲哀得無法生出,所有人只能絕望無助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等待著死亡降臨。
巨牛們走到門前,低頭看向眾人,一只蹄子伸下來,挨個兒將隔間里的人拎起來翻看挑揀,兩頭牛之間不時地低聲交流。
最終,它們一共選中了四個人。
董棟,莫鍪,柯尋,和,牧懌然。
“柯兒——”衛(wèi)東震驚又心神俱裂,“為什么——為什么會三個人——”
嘶喊到這里又戛然而止。
為什么不能是三個人?“畫”從來沒有規(guī)定過,一晚上不會同時死掉三個人。
“秦醫(yī)生,砍暈他!”柯尋沖著秦賜吼。
然而直到柯尋幾人被拎出了農(nóng)舍大門,秦賜也沒能下得去手。
四人被拎到了農(nóng)舍外的空地上,這里沒有擺上桌椅火鍋,也沒有拿出尖刀木桶,只有空蕩蕩的地面,十幾頭巨牛,和它們蹄子上拎著的籠中人。
牛們在進行交流,有牛拿來了簽筒一樣的東西,每頭牛都從里面抽了一只簽。
亮過簽面之后,其中兩頭站出來,其余牛退后,圍成了一圈,空出中間的場地。
這兩頭牛分別放下手里的籠子,將籠中的人放了出來,而后拎著籠子退開,也站到了場外。
兩個籠子中的人,都是極為健壯高大的男人,相貌兇惡,一身的血腥戾氣。
兩個人互相瞪著,惡狠狠地呲著牙,面對面轉(zhuǎn)著圈地游走試探,而后突然身形同時暴起,迅猛無比地?fù)湎蛄藢Ψ�,拳打腳踢身纏,竟是惡戰(zhàn)成了一團。
“草你媽……這是斗雞呢?!”董棟終于看明白了。
他在網(wǎng)上看過斗雞的視頻,絕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充滿樂趣和觀賞性。
那是一種異常殘忍的,血腥的,讓人產(chǎn)生強烈不適的,變態(tài)行為。
幾年前的視頻,他至今都對那只戰(zhàn)敗的雄雞血跡斑斑肢體殘缺的慘死之狀記憶猶新。
他不明白是什么人想出的這種娛樂方式,他們的心理快感來自哪里。
當(dāng)然,這念頭也只不過在他腦中一閃而沒,對于那段視頻,他留下的也僅僅是“臥槽”兩個字,而那段視頻所獲得的最多的評論,也不過是“菜雞互啄”之類的調(diào)侃。
他沒有那么多善感的情懷去同情一只雞,去思考它們的想法和情緒,它們只不過是雞,是禽類,是低等動物而已。
它們也不會知道,驕傲有尊嚴(yán)地戰(zhàn)死的雄雞,在人類的眼里,都不過是“菜雞”。
圈子里打斗的兩名人類,實力高低明顯。其中一名已被打得滿臉鮮血,牙都掉了三四顆。
然而他還在拼力支撐,拼力地打,好像生命里只有打架這件事,打架,要么死,要么活。
于是,他死了,被實力更強的人,一拳一拳,活活地打死了。
巨牛們鼓掌吹口哨,一陣喧囂。
死了的人被拎下去,扔進了屠宰室,活下來的人重新關(guān)進籠子里,他的主“人”從籠縫里向他投喂食物做為犒賞。
一部分巨牛們紛紛掏出似乎錢物的東西,交給了打贏的人類的主人,結(jié)束了一輪斗雞式的賭博。
第二輪很快開始,被放入場中的是一名比剛才的人類更強壯的人,和來自牛家農(nóng)場的莫鍪。
莫鍪像是習(xí)慣了這樣的場合,興奮且毫不遲疑地沖向了他的對手:“男人,惹火我的后果很嚴(yán)重,你承受不起,我會讓你好好兒嘗嘗我的大家伙兒,你會哭著求我的!”
莫鍪,他是上一任牛家農(nóng)場人類的首領(lǐng),盡管敗在了牧懌然的手下,實力也足夠強勁。他高大,強壯,英俊,充滿著斗志和野心、威懾與驕傲,就連柯尋也不敢輕視。
然而強壯的莫鍪,在對手的重拳下,被一招KO。
對手只出了一拳,這重重的一擊正中他的頭部,然后他就倒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后只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圍觀的巨牛們響起了一片轟笑,牛家農(nóng)場的管理員們似乎有些羞惱,它們掂量著手里剩下的三個人,似乎在挑選足以與對手一戰(zhàn)的那一個,而后目光落在了它們所豢養(yǎng)的人類的新任首領(lǐng),牧懌然的身上。
第74章
動物世界12┃珍重你,保護你,喜歡你。
“我!我!喂,看這里!”另一只蹄上拎著的柯尋,忽然百般掙動,高叫著,狠狠地,有力地舞動著四肢,看上去格外地興奮和好斗。
巨牛似乎笑了,彎下腰,把柯尋放到了場中。
“柯尋!”牧懌然的聲音帶著怒火,柯尋轉(zhuǎn)頭看他,看到的是從來沒有在牧懌然臉上見過的神情。
“你不是他對手,退下來!”牧懌然見他無動于衷,冷怒飛上眉目,狠狠地一拳擊在巨牛鉗制著他的蹄子上。
他當(dāng)然傷害不了巨牛,但也足以讓它吃痛,巨牛蹄子微松,牧懌然迅速地掙脫了鉗制。
“你不要……”牧懌然大步向他邁過去,眼眸里是從未有過的深凝與無奈,“總是這么任性�!�
柯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笑了一笑:“我這輩子,只對三個人任性。我爸,我媽,你。誰讓你們都是我,最珍重的人�!�
“既然珍重,就更不該任性�!蹦翍灰咽亲叩矫媲埃Ⅴ局嫉统�,“退一邊去�!�
“不退�!笨聦ふ局粍�,“是不是對手,要打了才知道。牧懌然,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打不過你吧?看得出來你正經(jīng)學(xué)過,搏擊,擒拿,可能還有拳擊,如果說你是學(xué)院派的話,那我就是野路子,學(xué)院派對上野路子,誰更勝一籌還不一定,而這個大塊頭,看出手肯定是野路子,由我來對付更合適�!�
“他的體型和力量都在你之上,”牧懌然皺眉看著他,“硬碰硬的話你占下風(fēng)的可能性更多,只能四兩撥千金,以巧取勝�?聦�,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也不需要你為我付出什么,如果你把我看成這樣的人,那是對我的羞辱。明白么�!�
柯尋低下頭,一手撫在額頭上搓了一把,然后抬起眸子有些無奈地笑:“我討厭和你們文化人斗嘴,好的壞的都能被你們曲解引申成別的意思。行,保護和付出就是羞辱你,那牧先生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這又是在干什么?被選中和大塊頭對陣的人是我,你跑下來干什么?勸阻我,說我不是對手,這算不算是羞辱我?”
牧懌然被噎了一下,正要再開口,卻見柯尋忽然向前邁了一步,帶著笑地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不過我喜歡。請盡情羞辱我。但我想做什么,還是會去做什么。保重�!�
就在話音落時,他忽然偏了頭向前一探,輕輕并迅速地,在牧懌然的頰邊吻了一下,轉(zhuǎn)而回身,向著場中那個正蓄勢待發(fā)的大塊頭走了過去。
牧懌然愣了愣,沒有再阻止柯尋,因為知道這個任性又恣意的家伙拿定了主意就不會改變。牧懌然目光掃向周圍,疑心他和柯尋說了這么半天的話,巨牛們?yōu)槭裁礇]有反應(yīng)。
卻見巨牛們似乎也一直在交流商量著什么,就在柯尋剛剛走到那大塊頭的面前時,見又有一頭巨牛拎著籠子放在了場中,打開籠門,里面沖出一個看上非常強悍精壯又不失靈活的男人。
牧懌然覺得身后被一只巨大牛蹄推了一下,把他也推向場中,周圍的群牛發(fā)出了興奮的叫聲。
物懌然恍然了悟:這些牛剛才看到他和柯尋爭著要上場的樣子,索性臨時改變賭彩的方式,變成了二對二,更或者,他們可能更希望看到的是四人亂斗的場面,因為看上去,那名剛被放上場的精壯男人似乎和大塊頭不是一伙。
牧懌然幾步追上柯尋,拉住他的胳膊:“先別急著出手,現(xiàn)在是二對二�!�
柯尋也已看明白了,沒有冒進,一邊盯著對面兩個虎視眈眈的人,一邊壓低聲音和牧懌然說話:“先坐看這兩個龍虎斗,然后咱們再出手。”
牧懌然“嗯”了一聲。
前方,大塊頭和精壯漢子并沒有立刻打起來,而是一邊彼此警惕,一邊試探著向著柯尋和牧懌然逼近。
“喂,大塊頭,”柯尋忽然出聲,“你剛才太厲害了,你是不是當(dāng)世最偉大的首領(lǐng)��?不過你這首領(lǐng)當(dāng)?shù)每珊孟駴]有什么威懾力啊,對面這小子應(yīng)該不是你對手吧?連這種貨色都敢在你面前張牙舞爪,你是不是該反思一下什么了?有些人啊,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就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強者,你說是不是?”
大塊頭聽了這話面色未動,對面的精壯漢子卻是氣大了,怒喝一聲:“閉嘴,男人!你想死我成全你!”
“怎么,你看不起大塊頭首領(lǐng)嗎?”柯尋語氣調(diào)笑,“你這樣的人真是太可惡了,但凡有血性的男人都不會忍受你這樣的態(tài)度,不讓你知道知道厲害,你還真不把別人放在眼里�!�
“我殺了你——”精壯漢子沖著柯尋這邊撲過來,半途卻被大塊頭攔下,重重地一拳照胸砸去,被精壯漢子堪堪躲過,兩人瞬間打作了一團。
“這小子也不是大塊頭的對手�!笨聦ぶ豢戳藘苫睾暇偷贸隽私Y(jié)論。
“嗯。”牧懌然緊盯著場上。
“我看咱們不要等到他們兩個徹底結(jié)束,”柯尋道,“如果等大塊頭把這小子徹底干掉,說不定巨牛又會放出一個來和咱們繼續(xù)二對二,激將法不見得次次管用,萬一來個聰明的和大塊頭聯(lián)手,咱們恐怕要吃虧。”
“嗯。”牧懌然認(rèn)同。
“最惡心的是重新回到一對一,不管咱們兩個誰對上大塊頭,勝率恐怕都難說�!笨聦ぷ旖俏⑽⒙N著,帶上了幾分壞,像個邪惡的小鉤子。
牧懌然的目光被這小鉤子牽去了一瞬間的注意力,隨即面無表情地挪開。
“所以我的意思是,抓住時機,除掉后患�!笨聦ぶ噶酥敢呀�(jīng)占據(jù)上風(fēng)的大塊頭,“趁他做出最后一擊,我繞正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從后面直接襲擊他�!�
說到這兒,轉(zhuǎn)頭繼續(xù)勾著唇角看向牧懌然:“能做到一擊KO嗎?你不能的話就換我來,你去正面,我去背后�!�
“顧好你自己�!蹦翍焕淅淇此谎�,轉(zhuǎn)而邁步向著場中走去。
柯尋和他兵分兩路,繞了半圈,走到大塊頭的正面方向,并隨著大塊頭在場上的動作跟著不斷地變換方向。
精壯漢子已經(jīng)漸漸招架不住大塊頭的重拳,但仍然在拼盡全力地進攻,就像是斗紅了眼的雞,滿身是血,皮開肉綻,仍然瘋狂地想要殺死對方。
終于,大塊頭的一記重拳當(dāng)胸砸到,就聽得“砰咔”一聲響,似是胸骨斷裂的聲音,精壯漢子一聲慘叫被揍得向后飛了出去。
大塊頭并不停歇,又追了幾步上去再次揮起重拳,想要將之徹底打得斷氣兒,忽覺眼前一花,緊接著臉上一陣巨痛,又是“砰”地一聲,整個人被什么硬物撞得猛然后仰,踉蹌著退了好幾步。
沒等看清面前的人,又覺從身后突地伸過來一根人類的手指,重重地摁在了頸前,正要橫肘后擊以圖擺脫,卻是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暈倒在地。
柯尋一手揉著膝蓋一手沖牧懌然豎了豎拇指:“這小子真是硬朗,臉都硬得跟塊石頭似的,這一下子磕得我,膝蓋骨差點碎了�!�
場上的這一番突變只發(fā)生在一瞬間,大塊頭的倒下讓圍觀的巨牛們猝不及防,場外靜了片刻,緊接著牛們發(fā)出了一片驚呼,似乎還夾著喝彩。
柯尋和牧懌然的配合相當(dāng)漂亮利落,這似乎為巨牛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它們并不急于進行下一場,而是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很久,最終由牛家農(nóng)場的管理員把柯尋和牧懌然重新弄回場下,并丟回了農(nóng)舍中。
衛(wèi)東秦賜和朱浩文走過來,三人剛才從窗前看到了場上發(fā)生的一切。
“差點被你們嚇?biāo)�!”衛(wèi)東后怕不已地拍著胸口,“這他媽是把你們當(dāng)斗狗了!不死不休��!”
“不過牛們?yōu)槭裁磿拍銈儍蓚回來,董棟呢?”朱浩文回頭看了眼窗外,見此刻被放上場去的,正是董棟。
“我還以為,它們會留你們兩個一直戰(zhàn)斗�!鼻刭n也有所疑慮。
“我想,它們可能有了什么新的想法。”牧懌然冷冷地望向窗外,“剛才它們似乎討論過�!�
窗外的董棟已經(jīng)被迫走向了場中,和他對戰(zhàn)的,也是一名強壯的男子。兩個人很快打成了一團,你來我往,一時間不分高低,董棟挨了幾拳,他的對手也沒有被他放過,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赤手肉搏,直白,血腥,殘酷,獸性。
由于兩個人幾乎不分伯仲,這一架打了有十幾分鐘,最終董棟以微弱的優(yōu)勢勝出,他的對手,被他用胳膊勒住頸子,活活勒死在當(dāng)場。
農(nóng)舍的每一個隔間里都在喧鬧,所有的人類都在隔窗望著外面的同類相殘,有驚呼的,有叫好的,有怒罵的,也有笑鬧的。
董棟被暫時拎下了場,接下來上場的是另外兩個人類。
就這么一輪又一輪地比斗下去,所有被拎來的人類兩兩捉對廝殺,每輪剩下一個,而后所有剩下的人再次進行第二輪捉對廝殺,如此這般,直至到了后半夜,所有的廝殺完畢,最終只有一個人類,傷痕累累地活了下來。
活下來的,不是董棟。
在董棟的尸體被拋入屠宰室之前,畫外人們就已經(jīng)不再向著窗外看,今夜噩夢一樣的所見,讓每個人都不想再說話,只各居一隅,閉目靜坐。
巨牛們收了場子,并沒有就此散去,而是擺下桌椅碗碟,喝酒吃夜宵。
朱浩文睜開眼向著窗外看了看,然后看到了桌面上清燉的大塊頭,和紅燒的董棟。
第75章
動物世界13┃Lex。
巨牛們吃喝到了天色微明才各自散去,管理員進了農(nóng)舍給眾人喂食。
“一會兒去草坪,我們不動聲色悄悄向著昨天挖溝的地方靠近,”牧懌然低聲和幾人道,“巨牛們一夜沒睡,上午肯定會在管理室里休息,這是我們絕佳的機會。我們只有一上午的時間用來逃跑,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會被它們發(fā)現(xiàn),所以我們一刻不能停,能跑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F(xiàn)在我們都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如果中途跑散,不要管別人,先保住自己,盡快找到簽名離開�!�
眾人點頭,秦賜說道:“雖說聽起來無情,但這種情況下,保住自己的確才是首要的,但我們也要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互相幫上一把。我看這樣吧,咱們約定一個記號,在逃跑的過程中走散的話,如果還有余力,就沿途留下指明方向的記號,方便大家匯合,說不定誰先找到了簽名,就算自己率先離開這畫了,別人也能按照記號找過來�!�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秦賜就在地上畫了幾個能指明方向,并表達簡單意思的記號,讓大家熟記在心中。
吃過早飯,巨牛們像平常一樣放人類去草坪放風(fēng),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巨牛單把牧懌然和柯尋挑了出來,關(guān)進了籠子里。
“別管我們,東子,你們還按原計劃行事!”柯尋沖著又紅了眼的衛(wèi)東喊,“能跑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一定要找著簽名出去!”
沒來得及等衛(wèi)東說什么,巨牛已是拎著籠子離開了農(nóng)舍。
柯尋和牧懌然從籠門處緊緊盯著外面,只覺被兩頭牛帶著走了一陣,進了一間巨大的房間,房間里停著一輛巨大的車,兩個人被帶上車,扔在后座上,巨牛一個開車,一個坐上了副駕,片刻后,車子駛出了農(nóng)場。
“你覺得會帶咱們?nèi)ツ膬�,”柯尋問牧懌然,“市里的大酒店?還是菜市場?”
“也許是地下賭場�!蹦翍灰兄\壁坐下,閉目養(yǎng)神。
柯尋想了想就明白了:“你是說通過昨晚,這幾頭�?闯隽嗽蹅z的潛力,決定帶到地下賭場專門賭這個的地方,然后靠咱們和其他人類相斗,好賺巨額賭資?”
“八九不離十�!蹦翍婚]著眼。
“可以,人類有的劣習(xí)性,這兒的牛們都有�!笨聦ぷ哌^來,坐到他的旁邊,“我感覺咱們這一去很可能有死無生,得想個法子逃掉。對于簽名你有什么想法了沒有?”
“毫無頭緒。”牧懌然睜開眼睛,眉頭微蹙,少見地陷入迷茫。
“別急,”柯尋抬手,想摁平他的眉頭,抬到一半又收回來,“慢慢想,難不住你的,很可能答案就在眼前了,只不過就差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有了�!�
牧懌然沒有搭言,只是定定地望著某一處虛空,陷入深思。
柯尋并不打擾他,悄悄站起身走到籠邊,抻著脖子努力地向外看,勉強能看到一點車窗外的景象,大片的樹木正從眼前掠過,偶爾有成片的麻雀吵鬧著飛過去。
“咦,”柯尋轉(zhuǎn)過頭來看向牧懌然,“你說奇不奇怪,既然在這幅畫里人類變小了,牛變大了,并且二者地位互換,人類成了低等動物,牛成了高等動物,那你說,鳥在這個世界里,充當(dāng)了什么樣的角色?”
牧懌然聞言倏地抬起眼來,對上柯尋的目光。
“我剛才看到一群麻雀,大小和現(xiàn)實世界的差不多,”柯尋繼續(xù)說,“但人類和牛之間的比例卻有點兒奇怪,即便是在現(xiàn)實世界里,家養(yǎng)牛和人的體型也相差不了太大,但在這兒,牛和咱們的比例就像人和貓狗的比例一樣,麻雀反而沒什么變化,這個畫家是按什么比例尺來構(gòu)思這幅畫的?”
“只有一種可能,”牧懌然也站起身,“這幅畫的名字和畫的本身并不相配,《動物世界》這個畫名有點兒太大了,而這幅畫本身卻并沒有畫出一個宏大的世界觀。
“畫家想以點蓋面,只突出地表現(xiàn)一兩個重點,來渲染他想塑造的一個世界,但遺憾的是,他畢竟只是一位新銳畫家,年輕氣盛有余,成熟縝密不足。
“在畫的過程中,他忽略了一些小的細(xì)節(jié),又或者是他想用這些小的細(xì)節(jié),來烘托出他想表達的重點,可惜構(gòu)思欠妥,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反而不倫不類�!�
柯尋做了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看來咱們是犯了個先入為主的錯誤,以為但凡咱們進入的畫作都是那種無可挑剔的名畫,所以根本不會往畫的紕漏處去想,結(jié)果這次展出的畫全都是新銳畫家的作品,剛剛出道,不見得就十全十美,咱們只往他想表達的中心意思上去想了,反而忽略了這畫美中不足甚至說是有BUG的地方�!�
牧懌然微微點頭:“想通了這一點,這幅畫我們就可以重新來定義了。通過這幾天我們所經(jīng)歷的種種遭遇,再通過牛、人、鳥之間的比例失調(diào),可以推知,這位畫者實際重點想要表現(xiàn)的不是整個的動物世界,而就僅僅只是其中的一種或是幾種動物,與人之間顛覆的關(guān)系�!�
“顯然這種動物就是牛了,”柯尋說,“他想畫的其實就是牛與人。”
“但通過我們這幾天的遭遇,他所畫的牛,又不僅僅是牛,”牧懌然道,“比如畢敬,填鴨式催肥,填的是鴨,所以牛的身上又有鴨的影子。
“再比如昨天你我和董棟的經(jīng)歷,又是像斗雞或是斗狗,于是牛的身上還有了雞和狗的影子。
“再加上管理和喂食的方式,可能還像豬羊或是禽類。
“所以這位畫者,是把他所見到過的一些人類對待動物的現(xiàn)象,集中并夸張地體現(xiàn)在了牛的身上。”
“這么看來,我感覺……這個畫者是不是帶著一種對動物的同情心呢?”柯尋摸著下巴。
“是的,”牧懌然點頭,“所以朱浩文的說法險些押中題,畫者也許不是什么極端的素食主義者,但他很可能是一位動物保護主義者,不過,我懷疑,說他是動物保護者也有點夸張,他的思想可能還上升不到這樣的高度,從他逼仄的構(gòu)思來看,他的世界觀太狹隘,他顧不上所有的動物,他在乎的很可能只有某幾種動物,所以,說他是動物愛好者還差不多�!�
柯尋挑了挑眉:“一般家里養(yǎng)有寵物的人都可以稱為動物愛好者吧,養(yǎng)狗的就愛好狗,養(yǎng)貓的就愛好貓,養(yǎng)鸚鵡的就愛好鸚鵡,這類人對于其他種類的動物也都具有一定的善念,但又不足以達到為其他種類的動物奔走呼吁,甚至?xí)r時關(guān)注的地步。只能說是愛屋及烏,推此及彼�!�
“可以這么說,”牧懌然道,“那么既然畫者畫這幅畫的出發(fā)點視角窄小,就可以推知,畫者應(yīng)該不是純粹或極端的動物保護主義者。
“這也不是一幅上升到更宏觀、更深入的人文思考和人道批判的畫,他的思想性只拘于小范圍的現(xiàn)象。
“但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這種小范圍的問題,不具有探討意義和更深入思考的價值,它只是在表達的方式和構(gòu)思上,顯得更情緒化一點。
“說白了,這幅畫更像是一種借畫發(fā)泄的私人手作�!�
“這種情緒倒是可以理解,”柯尋說,“上學(xué)的時候我想發(fā)泄的話除了擼一管就是破紀(jì)錄,這也算是一種創(chuàng)造或是創(chuàng)作吧�!�
牧懌然冷冷瞥了他一眼:“既然是發(fā)泄,那么顯然他在相關(guān)的事件上產(chǎn)生過憤怒,一名動物愛好者,因動物而產(chǎn)生憤怒,并在畫里顛倒了人和動物之間的地位,那么這憤怒產(chǎn)生的原因,應(yīng)該不難猜�!�
柯尋目光一沉,吐出了兩個更沉的字眼:“虐殺�!�
“虐殺動物,是每一個動物愛好者都無法接受和原諒的事,”牧懌然的聲音也很沉,“我懷疑,畫者本身曾養(yǎng)過動物,而這動物則經(jīng)歷過被人虐殺事件�!�
“牛?”柯尋雙手揣胸,“一般城市里少見牛,畫者是農(nóng)村或山里出來的?”
“不大可能是牛,”牧懌然搖頭,“牛在鄉(xiāng)村也算得是勞動力了,不大可能會遭到虐殺,除非有人和牛的主人有過節(jié),但不至于被畫者上升到整個人類。我更傾向于,畫者養(yǎng)的動物很普遍,并且在現(xiàn)實社會中,對這種動物的虐殺事件十分常見�!�
柯尋眉尖微皺:“狗,或者貓。”
“我想應(yīng)該是狗。”牧懌然說,“在進畫的時候,雖然時間短暫,我還是看到了畫中的一部分圖案,除了牛,還有貓,但貓的位置偏離主畫面,屬于背景部分,所以貓只是順帶的,狗更有可能。
“記得我們在通風(fēng)口俯視整片農(nóng)場時曾經(jīng)說過,整片農(nóng)場的形狀,看上去像是一條蹲伏的大狗,當(dāng)時沒有在意,但現(xiàn)在想來,這幾乎就相當(dāng)于畫者在畫中留下的暗線和隱喻。
“以及還有一個更有力的佐證,就是畫者的筆名。”
“Lex?”柯尋挑眉。
“Lex是個很常見的英文名,任誰看了也不會起疑。”牧懌然道,“但現(xiàn)在想來,顯然意義非同一般。
“美國有一條被授予過高等榮譽獎的狗,就叫Lex。
“在美伊戰(zhàn)爭的時候,它的主人不幸身亡,而Lex自己也受了重傷,它的體內(nèi)足足有五十多顆子彈,但就是這樣,Lex也硬是一直用嘴把主人拖拽到了醫(yī)生的面前。
“所以,畫者起了這樣一個筆名,很可能是由此而來。”
第76章
動物世界14┃溫暖的柯基。
“那么畫者為什么不直接畫狗,要畫牛?”柯尋問。
“狗是人類的朋友,而畫者愛狗,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這幅尖銳激進的畫,讓別人對狗產(chǎn)生反感,或者,他認(rèn)為以狗對人類的忠誠和友好,就算人類傷害和虐殺過狗,狗也不會對人類做同樣的事�!�
牧懌然道,“所以他在畫中為狗找了個替身,既有忠誠的面相,又有溫和善良的屬性,這樣的話,和人類置換了位置后,才顯得更具沖擊力和殘酷感�!�
柯尋恍然:“而貓,他既然不養(yǎng)貓,就無所謂替貓保護形象,再加上虐貓事件非常多,貓又生著一副冰冷的樣子,所以就在畫中以原型出鏡,增加一些陰森殘忍的色彩�!�
牧懌然頷首:“這就是為什么,這幅畫展現(xiàn)出的空間比我們之前進過的畫要更廣大,整座城市我們都可以去到。他想要表達的是,人類的這種‘罪惡’,城市里到處都有,虐狗虐貓,暴力打殺,偷捕食肉,他想要痛斥每一個角落可能正在發(fā)生著的類似的事件�!�
“那么你覺得,這樣的一個畫者,會把簽名放在什么地方?”柯尋問。
“也許,這一次的簽名并不在某個地方。”牧懌然抬眸,眼底有光微閃,“這幅畫是動物的世界,畫者主要想體現(xiàn)的是動物——包括人,之間的反差和沖突,所以‘動物’是重點。我們推測畫者畫這幅的初衷,是為了申斥現(xiàn)實中,發(fā)生在他所喜愛的動物身上的一些不良行為,而這個動物……”
“重點是狗!”柯尋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牧懌然點頭,看著眼前的這只亂毛大狗:“畫者喜歡狗,他不忍心狗以傷害者的形象,出現(xiàn)在這幅取意激烈極端的畫里,但既然他是在為狗發(fā)聲,那么很可能也會在畫中讓狗有一席之地。為了讓觀畫者更重視狗是人類忠誠的朋友這一說法,畫中的狗——極可能會以人類救世主的形象出現(xiàn)�!�
“有道理!”柯尋眼睛閃亮起來,讓牧懌然莫名地想起了puppy
eyes這個詞。
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牧懌然淡淡地繼續(xù)說道:“所以,做為畫者本人在畫中具象體現(xiàn)的鈐印和簽名,在這個顛覆了的世界中,不會以人類形態(tài)存在,他既恥于做那些殘忍陰暗的人,也不會去做在這里取代人類,而實施虐殺行為的其他動物。他喜歡狗,他為狗代言,他要讓人類在狗的幫助下得到救贖,所以,代表他本人的簽名,極可能,是一只狗�!�
“那咱們?nèi)ツ膬耗苷业竭@只狗?城市里到處都有養(yǎng)狗,咱們就順勢而為,跟著這兩頭牛去城市里?”柯尋問。
“救世主向來只有一個�!蹦翍淮鬼尖�,而后抬眼,“按照以往入畫的經(jīng)驗來看,簽名不會是離我們太遠(yuǎn)、并讓我們難以搜尋到的地方,而你我之所以會被帶去城市,并不單只是因為劇情使然,而更重要的是,你和我,是下一對被死亡選中的人。如果沒有意外,我們這一去有死無生,就算打斗實力略優(yōu),也會有法子讓你我耗到筋疲力盡而死,所以我認(rèn)為,城市不是正確的離開路線�!�
“如果簽名不會離得太遠(yuǎn)的話,那就只有可能出現(xiàn)在農(nóng)場附近了,”柯尋摸著下巴想了想,眼睛又是一亮,“沒錯了,農(nóng)場一般不都養(yǎng)狗嗎,咱們得回去!”
牧懌然頷首:“想個法子�!�
“你裝暈,我來吵鬧,讓它們注意這里,”柯尋的怪點子一眨巴眼就一個,“他們不可能帶著個暈了的人類去角斗賭彩,肯定得回轉(zhuǎn)。”
牧懌然勉強同意了這個法子,躺倒在籠子里閉上了眼。
柯尋的目光在身前這位睡美男的臉上身上不舍地轉(zhuǎn)了兩圈,這才一腳踹向籠門,然后大喊大叫了起來。
前排副駕上的巨牛聞聲轉(zhuǎn)回頭來,就見籠子里的兩名人類正纏作一團,確切地說,其中一名人類正騎坐在另一名人類的身上,雙手掐著另一名的脖子,表情兇狠,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另一名人類在他身下一動不動,看著不知死活。
巨�!斑琛绷艘宦暎_車的巨牛將車停下,兩牛下車開了后排車門,把籠子拎出去,仔細(xì)觀察了一番,又做了一陣交流,還把牧懌然從籠子里拎出去抖了抖,最終重新上車,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
柯尋俯身側(cè)躺到仍只能繼續(xù)裝死的牧懌然身邊,在他耳畔壓低聲音:“成了,大佬你演技這么牛逼不當(dāng)影帝可惜了�!闭f著伸手,在牧懌然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
牧懌然閉著眼,額邊的小青筋陰森森地跳了跳。
巨牛把車開回了農(nóng)場,將牧懌然從籠中拎出來,看樣子就要扔去屠宰室,這時牧懌然適時地動了動身體,巨牛發(fā)覺,將他抖了一抖,牧懌然就“活”了過來。
看著牧懌然狀態(tài)不佳,巨牛將他扔上了草坪,此刻仍處于上午的放風(fēng)時間,所有的人類都在草坪上曬著太陽。
柯尋在牧懌然被拎出去的時候就借機逃出了籠子,好在巨牛也沒當(dāng)回事,似乎打消了今天再去城市的念頭,由著他躥上了草坪。
柯尋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見已經(jīng)沒了衛(wèi)東秦賜幾人的身影,等巨牛們回去管理室后,就和牧懌然一先一后,溜溜達達地去了昨天挖溝的地方。
從溝里爬出去,就是籬笆外面,籬笆外是高大茂密的樹林。
“你說狗會在什么地方?”柯尋和牧懌然商討。
“按理說平時就會養(yǎng)在農(nóng)場里,但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過�!蹦翍灰矝]有什么頭緒。
柯尋想了想,看向他:“那幾個女人怎么辦?”
這是個很難答的問題。
牧懌然垂了垂眸,而后看向他:“量力而行。”
“那這樣,”這人的puppy
eyes黑亮并閃著光,“你沿著記號去找東子他們,既然簽名很可能就在附近,咱們也沒必要逃得太遠(yuǎn),這附近都是樹,我看不如就都上樹躲著,�?墒遣粫罉涞摹N胰ヅ宿r(nóng)場那邊,在籬笆外給她們也挖個溝出來,能不能順利逃掉就看她們的運氣了,然后我再回來和你們匯合。”
牧懌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盯著他,似乎在掂度可行性。
柯尋卻是一笑:“沒時間考慮了,就這么定了,別忘了,我跑得快,順便自吹一下,我在校時的記錄到現(xiàn)在都沒人能破,放心�!闭f著轉(zhuǎn)身就跑。
牧懌然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
真是任性。
但……
不得不說,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總會時不時的讓你……心生溫暖。
牧懌然的速度也并不慢。
沿著途中眾人留下的記號,牧懌然用了半個多小時終于追上了還在奔逃中的衛(wèi)東秦賜和朱浩文。
“咦?你們回來啦?!”衛(wèi)東驚奇,“柯兒呢?他呢?”隨即驚慌地望著牧懌然。
“他隨后會來和我們匯合�!蹦翍唤又炎约汉涂聦りP(guān)于簽名的推想對眾人說了一遍。
“如果簽名是狗的話,我倒有個想法,”秦賜沉思著開口,“不管狗在什么地方,有一個方法可以把它引出來,就是……危險性太高。”
牧懌然似乎想到了他要說什么,臉色有些凝重。
“如果農(nóng)場有養(yǎng)狗,那么這只狗起到的作用大概相當(dāng)于牧羊犬或是獵犬,”秦賜說,“而一旦農(nóng)場發(fā)現(xiàn)人類走失的話,很可能會放出狗來幫助搜尋,這樣的話……”
“我們就不用主動去找狗,而是坐等狗來找我們就行�!敝旌莆拿鏌o表情地接口,“但這么做很可能面臨一個惡果,就是狗還沒到,牛到了�!�
這話說得幾人身上齊齊一凜,沉默了片刻,秦賜才又說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機會與危險并存。我甚至懷疑,想要離開這幅畫,只有這一個辦法,畢竟‘畫’是不可能讓我們輕松地離開的,這是一個必經(jīng)的步驟,非生即死,很可能,如果我們被牛捉到,回去就直接被扔進屠宰室了�!�
“這很自然,”朱浩文依舊毫無波動,“想要得到什么,就得押上相應(yīng)份量的籌碼。我同意這個方法。”
秦賜看了看牧懌然和衛(wèi)東:“我也同意�!�
衛(wèi)東看著他們?nèi)齻:“我要等柯兒回來。”
“上樹去等,”牧懌然說,“他會回來的�!�
按照柯尋的判斷,那幾位畫外人姑娘,仍然會像上次他見到時那樣,抱團躲在遠(yuǎn)離畫內(nèi)人的地方,所以用粗壯的樹枝飛快地挖好溝之后,柯尋鉆進了籬笆,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找了找。
那幾位姑娘大概是幸運的。
柯尋就在附近的草丘后面找到了她們,正蹲在那兒抱團低泣。
柯尋把懷里抱著的一大團樹葉丟給她們:“圍好了就趕緊跟我來�!�
這樹葉是他來時路上揀了編成的蔽體物,上大學(xué)軍訓(xùn)的時候在野外一趴一天,頭上還要戴個草或樹葉編的草環(huán)做偽裝,這一手就是那時候?qū)W的。
先給自己編了一個圍在腰上,遮住隱私部位,又給那幾位姑娘編了幾個好方便行動。
姑娘們哆嗦著跟著他依次鉆出了土溝,剛要往樹林里跑,就聽得農(nóng)場里響起了一聲尖銳悠長的哨響。
“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姑娘驚惶失措地驚叫。
時間已到了中午,柯尋挖溝就花費了不少功夫,之前幾個男人一起挖還用了半下午的時間,何況他只有一人,饒是用了樹枝做工具,兩只手上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被磨破了幾個血泡。
“上樹!”柯尋當(dāng)機立斷。
可女人們哪里會上樹,這樹又比現(xiàn)實世界中的要高大粗壯得多,幾個姑娘在樹根處爬了半天也沒能爬上去半米。
“怎么辦——怎么辦——”幾個人崩潰大哭,軟成一團泥。
第77章
動物世界15┃僅以此畫,獻給人類最忠誠的朋友。
“哭有屁用!”柯尋也很崩潰,大喝一聲上前拎人,可女人們腿已經(jīng)嚇軟了,被他拎著三步一磕五步一癱,半天功夫也沒能跑出多遠(yuǎn)。
“我的媽——”柯尋揪頭發(fā),“我彎了是對的,彎了是對的——姐妹們,不跑就是個死,別哭了,跑起來,跑起來就能活,簽名就在前面,我都看見了,趕緊跑,跑到前面就能活。”
這話給了姑娘們希望,掙扎著跌撞著,跟在他身后拼命向前跑。
然而一陣巨蹄踏地的聲音卻從后方滾滾而來,這其中夾雜著一兩聲狗吠。
“聽著!如果狗追上來,你們不要躲,直接撲上去!”柯尋大聲囑咐幾人,“狗就是簽名,撲上去就能離開畫,聽到?jīng)]有?”
沒人顧得上答他,幾個姑娘跑得氣喘吁吁。
蹄聲和犬吠聲越來越近,柯尋不能確定先到的會是牛還是狗,是狗則生,是牛則死,他不敢拿這幾個姑娘的性命去賭。
可惜的是這幾人實在沒法爬樹,否則來者是狗是牛一眼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