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因為C區(qū)實驗形式的關系,每次必定都會有四個人。眼下A和B試驗室一共只有三個人,十個人里除了這三個和C試驗室的四個人,剩下的三人都將在D試驗室,那么就意味著,抽到倒數(shù)第三號簽的朱浩文,也會在D試驗室。
不同于C試驗室的50%死亡率,D試驗室的實驗性質(zhì)尚無法確定會有多少人死亡,或是像張晗睿一樣成為半死不活的植物人,越是未知,越是讓人心生恐懼。
不過,這次被分到D區(qū)的三個人,臉上似乎都看不出半點恐懼的意思,坦然平靜地率先踏上了通往地下實驗區(qū)的樓梯。
落在最后的祁強陰沉地盯著柯尋和他背上的張晗睿,忽然目光一閃,彎腰撿起自己的號卡跟了上去。
距天黑還早,所有人就都聚集在D試驗室里,有負責翻找文件的,有負責搜索每一個角落每一塊磚的。
柯尋盤膝坐到墻角,舉著手電翻看手里的那摞照片。
照片是第一次進D試驗室看到的那一摞,上面拍的都是各類各色英俊帥氣的裸男,甚至還有很多男男啪啪圖,沒有任何馬賽克護體,非常直白,非常坦露,非常能讓基佬血脈賁張。
“看什么呢這么認真……”衛(wèi)東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做孫悟空被黃風怪吹瞎狀,“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滾一邊去�!笨聦ゎ^也不抬地說。
“臥槽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這個?!”衛(wèi)東終于對自己鐵子的粗神經(jīng)感到了發(fā)指。
“想什么呢,”柯尋麻木臉抬起來看他一眼,“我是覺得這摞東西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和場合很古怪,說不定上面會有線索,只不過因為它的內(nèi)容很容易讓人忽略。”
“不是說了可能是工作人員閑暇時自己消遣用的嗎?”衛(wèi)東說。
“真想有這種消遣,拿本黃書來就是了,”柯尋說,“照片又顯眼又直觀,這個人難道就不怕被同事發(fā)現(xiàn)?而且咱們都忽略了一點,這個研究所是以前那個時代的產(chǎn)物,哪怕是開放如現(xiàn)在,真正的同性戀也不會這么明目張膽的把這種東西拿到辦公室去看,更別說那個保守的時代,這么做簡直就等于主動讓其他人視為不可接觸的異類而排擠疏遠一樣。”
“咦?!有道理!”衛(wèi)東驚訝,“之前咱們怎么沒想到!”
“你們直男想不到不奇怪,畢竟沒有身處在這個位置,體會不到我們這類人的心理�!笨聦づe起手中一張照片,用手電的光照著,企圖能透視出什么東西。
這一舉,被旁邊的李雅晴看到,不由“啊”了一聲。
柯尋連忙放下手,轉(zhuǎn)頭看她:“對不住啊,辣你眼睛了,妹子你去那邊,離遠點兒,這邊少兒不宜�!�
“不是……”李雅晴啞著嗓子,有些猶豫有些為難地咬著嘴唇。
“有什么話要說嗎?”柯尋把手里那摞照片面朝下地扣過去,望住李雅晴。
也許是因為柯尋這雙明亮的眼睛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又許是這位基佬的屬性更容易被異性當成是藍顏閨蜜,李雅晴終于抿了抿唇,壓低了聲音告訴他:“剛才那張照片,我看見過……”
這回換作柯尋驚訝了:“真的假的?你怎么會看到過這種照片?”
說著翻開剛才那張照片,先看了看李雅晴:“介意再看一回確認一下嗎?”
“沒事,我看看。”李雅晴接過來,仔細在照片上看了幾眼,遞回給柯尋,“沒錯的,就是這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肚臍上方有個心形的胎記,這個應該不會有雷同的情況。”
“我能問下你是在哪兒見過這個人的嗎?”柯尋問。
“我沒有見過真人,我見的也是照片,和這張一模一樣,”李雅晴忽然有點尷尬,“你知道……我們幾個都是腐女……有時候會上一些那種網(wǎng)站……你知道,就是那種……”
“gay站,了解�!笨聦c頭。
“嗯……然后站子里會有很多這種圖片……”李雅晴盡力讓自己看著自然些,“這張照片就是其中的一張,我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就是因為他肚臍上方的這塊心形胎記,當時晗睿還開了句玩笑,說……說小攻看見這胎記恐怕就先……先有反應了……”
“咳,”柯尋把照片扣好,“所以你記得很清楚,就是這個人了對吧�!�
“嗯,就是他。”李雅晴點頭。
柯尋摸著下巴思索:“gay站上的圖片有很多都是從各個網(wǎng)站上篩選過去的,凡是看著長得帥、身材好又性感的,或是穿著暴露有挑逗意味的,都往站子上放,當然,也有很多是用戶上傳的。但這張照片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樣的研究所里,也會出現(xiàn)在gay站上呢?二者之間有關聯(lián)?”
李雅晴也不知道,只好保持沉默。
朱浩文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旁邊,突然開口,問向李雅晴:“你是在哪個網(wǎng)站上看到這張照片的?網(wǎng)址告訴我。”
李雅晴愣了一下,連忙答他:“網(wǎng)址很好記,XXX.GAYJJ……”
柯尋:“……”
衛(wèi)東:“……”
朱浩文面無表情:“知道了。這個網(wǎng)站是維護得最好、管理最規(guī)范的同志網(wǎng)站之一,但同時它也避免不了侵權(quán)和低限等問題,網(wǎng)站上的很多圖片是由經(jīng)營它的團隊從各種渠道或媒介上搜集來的,包括舊時代的報紙、雜志、明星海報,他們會掃描上去,供人欣賞。”
柯尋目光古怪地看著他。
衛(wèi)東在旁邊恍然:“所以,這幾個妹子在網(wǎng)站上看到的這張圖片,其實是被人掃上去的,這一張才是原版。但,這跟眼下的情況又有什么關系呢?”
柯尋收回目光,接著衛(wèi)東的話說道:“有關系,這至少證明這摞照片不是這兒的人拍的真人,看這照片的畫質(zhì),很有可能他們也是翻拍的�!�
“我看看!”衛(wèi)東連忙伸手,也顧不得畫面是否辣眼睛,就著手電的光,仔細地觀察照片上的每一個像素,“沒錯!就是翻拍的!靠,早知這樣我早就來檢查一下這些照片了——看到?jīng)]有,左上角這里,明顯有一道陰影,這是因為照片是翻拍自色情雜志或是什么不良彩刊的,而紙質(zhì)的東西時間稍長,就會因發(fā)潮或是折疊等原因產(chǎn)生起伏或褶皺,所以拍出來后這種地方就會有陰影,而且從畫面像素來看,這絕對就是翻拍,不可能是現(xiàn)拍�!�
“所以,這不是很奇怪嗎,”柯尋說,“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為什么要翻拍這種照片,并且把它放在試驗室里?這絕不可能是為了個人喜好的消遣,它明目張膽地放在這里,顯然是刻意的,有一定目的的行為�!�
“會是什么目的呢?”衛(wèi)東思索。
“我覺得,”柯尋拿起一支從抽屜里翻出的油性筆,“這摞照片,很可能會跟研究日志上所說的ET實驗有關。不管怎么著,先防患于未然。”
說著,幾筆下去,照片上的裸男就穿上了黑色健美褲。
第118章
人學17┃無畏的異端。
“如果我們把這些機器破壞掉,你說會有什么后果?”衛(wèi)東說。
“估計會遭到反噬吧�!笨聦ふf。
“那修改照片算不算是一種破壞?”衛(wèi)東擔心地指指柯尋手里被改的面目全非的照片。
“應該不算吧,”柯尋說,“我又沒有改變它的性狀,充其量只是在上面蒙上了一層東西,一擦就能擦掉,瞧�!�
“好吧,”衛(wèi)東嘆了口氣,“我就是擔心你,其他三個試驗室都有應對的辦法,只有這間試驗室……”
“聽著東子,我要是也變成了植物人,你千萬別猶豫,直接把我弄死,千萬別讓我活著受罪�!笨聦ふf。
衛(wèi)東聽著心酸,胡亂點了個頭。
柯尋也不想看著衛(wèi)東替自己難過,起身過去把照片放回了原處,然后站到牧懌然旁邊,看著他檢查手里的文件。
牧懌然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好像有所發(fā)現(xiàn)?”
柯尋就把剛才的分析說了一遍,然后問他:“你覺得這些從別處翻拍來的照片,是要用來做什么的?”
牧懌然放下手中文件,垂眸想了一陣,淡淡開口:“如果不去揣測實驗內(nèi)容,單從照片本身出發(fā)的話,當你看到這些照片時,會有什么反應?”
柯尋偏頭看著他:“你真讓我說?”
牧懌然不答話,也不看他,只是垂著眼皮。
“我不說你也能猜得到,”柯尋說,“但問題是,我是這樣的反應,別人可不是,我是說那些正常取向的人,嗯……還有可能不包括腐女�!�
牧懌然忽然抬眸看向他:“第一晚,正常向的蔡曉燕毫發(fā)無損;第二晚,正常向的秦賜毫發(fā)無損,但是身為腐女的張晗睿卻成為了試驗品�!�
柯尋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這個試驗室的實驗,針對的是同性戀者和腐女?”
“或者可以把腐女解釋為贊同或支持同性戀的群體,”牧懌然補充,“進一步概括就是,這個試驗室的實驗,針對的是在性取向上有異端傾向的群體,這里的‘異端’,是指當時那個年代背景下的范疇�!�
“那如果入畫者都是堅定的異性戀者呢?這個試驗室不就相當于廢了?”柯尋說。
“事實上,B試驗室現(xiàn)在不也相當于廢了么?”牧懌然說,“‘畫’的設置永遠不是甩給我們一條絕路,也不見得每一個難關都是為我們這些入畫人量身定制,運氣好的話,可能一人不損就能過關,運氣不好的話,可能所有人連第一天都熬不過。記得你進第一幅畫時我告訴過你的么?即便是‘畫’,也會有BUG,這說明什么呢?”
“說明‘畫’不是為我們量身定制,它是事先就設定好的,不因入畫者本身的屬性而改變,”柯尋答,“所以每一個難關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是死局還是活局,全憑運氣,當然,大部分難關都是九死一生的局�!�
牧懌然點頭。
柯尋嘆了口氣,嘆完又笑了:“那咱們豈不是非常不幸,怎么就讓你和我碰巧輪到了這個D試驗室呢,簡直正中‘畫’的下懷。”
牧懌然面色微僵,重新拿起手中文件翻看起來。
柯尋看了看他,湊近了低聲說話:“懌然,你有沒有話想要和我說?”
牧懌然眼皮都不抬,淡淡地道:“你認為我該和你說什么�!�
柯尋忽然抬手拿過牧懌然手里的手電,關掉燈光,兩人所在之處頓時陷入朦朧的黑暗。
牧懌然覺得耳際忽然一片溫熱,柯尋暖質(zhì)感的聲音低低地送進耳孔:“如果今晚我們被施行了額葉切除手術(shù),也許明天一早,我們就再也認不出對方了。懌然,我覺得吧,人生苦短,尤其像咱們這些入畫者,有今日沒明天的,就更應該想說就說、想做就做,活的時候隨心所欲,死的時候了無遺憾。懌然,錯過了彼此還在的好時候,真的會后悔終生�!�
牧懌然在黑暗里沉默,柯尋耐心地等著他,等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等到柯尋都開始心疼他了,暗暗嘆了口氣,想著還是不要為難他,正要開口找個話題把這件事岔過去,就聽見牧懌然的聲音簡短地,沉靜地響起:“柯尋。”
“嗯。”柯尋忽然有些緊張,剛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就覺牧懌然的一只手從身后圈上來,然后……落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像撫狗頭似的揉了揉他的一頭亂毛,語氣溫和地說了一句:“你話太多了,抓緊時間。”
柯尋:“……”
把手電筒還給牧懌然,柯尋在四周走了一圈,瞥見衛(wèi)東一臉郁悶地在那里盯著自己黑屏著的手機:“電用完了……下回進畫我得帶個充電寶。”
柯尋伸手進兜,摸了摸自己也已經(jīng)沒了電的手機,忽然想起什么,走回牧懌然身邊,說道:“有件事我覺得挺奇怪,昨晚我以口頭方式來統(tǒng)一咱們四個人松開電線頭的動作,沒過多久就被堵上了嘴,之后咱們依靠的是我手機上的秒表,手機屏那么亮的一個東西,就豎在咱們的面前,你說那些‘東西’為什么不像堵住我的嘴一樣把它弄滅了呢?就這么放任手機一直亮到電用光,萬一我手機上插個充電寶,那豈不是一口氣能用到天亮,這么明顯的作弊器,為什么沒有被禁止?”
牧懌然抬眼看向他,微微頷首:“這一點是有些奇怪�!�
“莫非這些‘東西’看不到光?”柯尋說。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牧懌然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另一張辦公桌上擺著的投影儀,“如果看不到光,就不會用這種設備。”
“難道因為這幅畫的背景是很早以前,那個時候還沒有出現(xiàn)手機,所以這些‘東西’也不認識手機?”柯尋說。
牧懌然略作思索:“這也許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我對此還有一個推測�!�
柯尋:“說說看�!�
牧懌然:“這個研究所,研究的所有項目都和人有關,用一個不恰當?shù)脑~來概括,就是以人為本,他們研究的是人最原始、最本真、最自然的東西,而不是由人創(chuàng)造、改造出來的工業(yè)制品、科技制品及等等。因此我們是否可以推斷,這些‘東西’只對人敏感,而對除試驗室自帶設備之外的其他非人物質(zhì)不感興趣?”
“如果是這樣,”柯尋眼睛一亮,牧懌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他,“我突然有了個想法。秦醫(yī)生,你來一下!”
秦賜走過來:“有發(fā)現(xiàn)了?”
柯尋一搭秦賜肩,把他拉近了壓低聲音:“今晚你在A試驗室要遭受噪音攻擊,我和懌然剛才推測,這些東西對科技產(chǎn)品可能不敏感,所以我想了個也許能幫你抵擋抵擋噪音的法子,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副耳機來,塞進秦賜的手里:“我這副耳機隔音效果非常屌,到時候你帶上,你手機里有音樂嗎?”
秦賜嘆服地看著他:“小柯你這腦子是越轉(zhuǎn)越快了。我手機里倒是有幾首曲子,都是節(jié)奏舒緩的音樂�!�
“那正好,”柯尋說,“能不能擋住噪音不知道,不過就算擋不住,中間只要有音樂就能緩沖刺耳單調(diào)的聲音,如果那些東西對科技產(chǎn)品不敏感的話,應該不會阻止你開音樂。你手機電還多嗎?”
秦賜掏出來看了一眼:“還剩70%,只聽音樂的話,耗電應該不會太快�!�
“實在不行,借鄧光他們的用一用。”柯尋說。
秦賜點頭:“安全起見,我還是準備上吧,還有那位姓李的小姑娘,她可能也需要多準備一個。”
秦賜離開去弄手機,柯尋重新望向牧懌然:“我還有個想法。既然那些東西對科技產(chǎn)品不敏感,那咱們晚上就用手機攝像頭照一照,說不定能照出什么東西來,你說呢?”
牧懌然點頭。
柯尋伸手到他面前:“手機借我一下�!�
牧懌然掏出來解鎖后遞給他,柯尋調(diào)出攝像頭,先照了照試驗室內(nèi)的情形,見一如第一天時見到的那樣,房間里有好幾條灰白的人影,整張臉也是枯白干癟,呆滯的眼睛沒有任何的情緒,卻張著一張黑洞似的嘴,兩臂伸張,五指鉤屈,像是想要掙脫什么,又像是在努力地逃離什么。
“你說這些‘人’,會不會就是實驗日志上提到的那些實驗失敗的犧牲品?”柯尋說。
“是的�!蹦翍坏�,“我把他們衣服上的編號和日志上提過的試驗品編號對照了一遍,有些對的上,有些是日志上沒有的,但我想這些人應該都是�!�
柯尋照了一陣,忽然說了一聲:“我去廁所�!本痛蟛匠隽嗽囼炇�。
牧懌然放下手中的文件,望著黑暗中虛無的某處沉思,忽聽朱浩文的聲音響在旁邊:“同性戀在過去,被認為是一種精神疾病�!�
“所以被采取切除前額葉手術(shù),企圖治愈這些‘精神病患者’�!蹦翍徽Z氣冷淡地接道。
“畫這幅畫的人,會不會是個反同性戀者。”朱浩文說,“所以才把D試驗室畫得最為詳細,來表達內(nèi)心對同性戀者的厭惡�!�
“也可能是同性戀者�!蹦翍坏�,“以畫揭露和批判�!�
“但我認為,這幅畫的背景在那個時代,不可能有同性戀者敢為同類明目張膽地發(fā)聲,只有可能是反同者才敢這樣畫�!敝旌莆恼f。
“任何時代,都不缺無畏的異端�!蹦翍煌蛘邕M門的柯尋,黑暗里微微動了動唇角。
第119章
人學18┃不畏生死,不屈命運。
“拍回來了?”牧懌然接過柯尋遞回來的手機,調(diào)出相冊。
“你去拍廁所里那半張一寸照了?”朱浩文看向柯尋。
“不知道你有沒有玩兒過密室逃生類的游戲,”柯尋拍了拍朱浩文的肩,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手上一頓,然后十分自然地放下,“這類游戲的一大規(guī)則,就是所有看上去似乎毫無用處的,或是微小不起眼的東西,都有可能是通關的關鍵,所以我覺得,就算是被扔在廁所坑里的半張照片,最好也不要放過�!�
朱浩文垂眸看了看他的手,轉(zhuǎn)而將目光投放在牧懌然的手機屏上。
屏幕上正顯示著的就是柯尋拍的照片,還很貼心地把那半張照片旁邊污濁的地方用馬賽克處理過了。
照片上是半個長相平凡的男人,由于時間太久,又是影印的,看不出他的年紀,但不會很老,因為頭發(fā)茂密蓬松,眉目端正,半邊唇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浩文兒,手機�!笨聦ふf。
朱浩文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攝像頭,然后三個人就比照著兩個手機,在這些灰白的人影里尋找和這半張照片相似的臉。
每一張臉都仔細看過——這實在是一個讓人不怎么舒服的過程,這些灰白人影的臉看久了更為恐怖,因為你在看著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在看著你,就用那雙死寂呆滯的,失去一切人類應有的感情和生動的眼睛看著你。
“這些人大概都是被實施過前額葉切除術(shù)并失敗了的試驗品�!敝旌莆睦淅涞卣f。
“但記得嗎,有一個試驗品成功了,并且進入了第二階段試驗。”柯尋看向牧懌然。
牧懌然點頭:“282號試驗品�!�
柯尋:“這些人影里沒有他,他們衣服上的編號都不是282。”
朱浩文:“會不會在外面,比如其他試驗室,或是走廊里,甚至,會不會在上面?”
柯尋:“有一絲可能就別放過,讓其他人幫忙一起找�!�
柯尋讓所有人用手機翻拍了那半張照片,然后在整個研究所的范圍內(nèi)展開了查找。
時間卻不等人,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來。
眾人晚飯都沒有顧得上吃,仍沒能在晚上十一點之前找遍全部的灰白人影。
牧懌然和柯尋去了B試驗室,把衛(wèi)東弄暈后才回到D試驗室。
三個人并排坐在角落里,一如畫中的每一夜,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這大概是咱們最沒把握的一次吧?”柯尋打破了難熬的沉寂,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甚至輕松,“好像完全沒有能避免的方法哈?”
牧懌然沒有說話,只在黑暗里感受著身旁這個人身上散發(fā)出的熱量。
這個人為他所有的朋友想出了避免死亡的方法,唯獨沒有能為他自己想出一個。
“你們有沒有覺得,黃皮和祁強有點怪。”朱浩文忽然開口。
“祁強雖然兇,但充其量是個混子,”柯尋說,“真正難搞的是那個黃皮,他是道上的,實打?qū)嵉暮萁莾��!?br />
“這兩個人為什么也會去美術(shù)館那樣的地方?”朱浩文質(zhì)疑。
“我推測啊,祁強是進去偷東西的,”柯尋說,“不過肯定不是偷畫什么的,估計是瞄準看客的手機或是包。但黃皮為什么會在那兒,這就不知道了�!�
朱浩文沒有再問,而是接著自己剛才的話頭往下說:“我覺得他們兩個怪的地方,首先是黃皮今天突然主動提出抽簽取號,其次,兩個人取到了C試驗室的號卡后居然沒有任何不滿,這不大符合這兩個人的風格,我以為他們至少會強行換到前面的順序去取號,畢竟B試驗室是目前看來最為安全的�!�
“你這么說,確實這兩人有點怪,”柯尋說,“祁強那會兒抽到C號卡的時候我記得還發(fā)飚來著,把號卡扔地上踩,后來不知為什么又不吭聲了,剛才更是老老實實地去了C試驗室,難道是像上幅畫一樣被什么東西給蠱惑了?”
“沒有�!苯釉挼氖悄翍�,語聲冷淡,“我想,黃皮的首選號卡,本來就不是B試驗室。他這樣的人,警惕性和防備心都十分地高,絕對不可能信任任何人把自己弄暈過去,所以B試驗室一直就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而C試驗室,才是他的最終目的,尤其在他看到已變成植物人的張晗睿也分到了C號卡的時候,這就更中了他的下懷�!�
柯尋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在C試驗室的實驗過程里,黃皮是想和張晗睿一組,張晗睿已經(jīng)不能動了,通電的話,先松手的肯定是他黃皮,這樣就有百分之百的存活可能�!�
“顯然這就是他的目的。”牧懌然冷然,“這次抽簽抽到的順序,應該正好符合他的本意,所以之后他沒有再主動說什么,如果他抽到了靠前的簽或是最后一簽,我想他很可能會露出強勢的本來面目,強制要求和別人調(diào)換順序�!�
柯尋低聲罵了一句。
“至于祁強,”牧懌然繼續(xù)道,“做為和黃皮差不多同類的人,比我們更早一步猜到了黃皮的意圖,而在看到同抽到C試驗室的徐貞之后,他也就有了信心。
“一來,女性的生理反應速度本來就比男人要慢一點——當然,張晗睿和鄧光那一組是個例外;
“二來,祁強以偷盜為生,扒手的手速是他們賴以立足的本事,就算徐貞身體機能處于巔峰狀態(tài),恐怕也快不過祁強的手速。
“想通這一點后,祁強才痛快接受了C號卡�!�
柯尋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這么說來,明天C試驗室會活下來的是黃皮和祁強�!�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如此�!蹦翍坏�。
柯尋不說話,黑暗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兒,忽地摁亮了手電,照向右邊的墻壁:“我在那面墻上看到有人用血寫著一句話,你猜是什么?”
牧懌然就坐在他的右手邊,聞言轉(zhuǎn)頭看過去,柯尋卻突地揚手,迅速地劈在了牧懌然的后頸處,牧懌然頓時歪身倒了下去,被柯尋及時伸臂接在懷里。
用手輕輕揉了揉牧懌然頸后被劈到的地方,然后讓他靠在墻上。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身后傳來朱浩文的聲音。
柯尋回過頭來看他:“記得么,秦醫(yī)生說過,做前額葉切除手術(shù)的時候,會讓病人保持清醒,因為醫(yī)生會告知病人接下來手術(shù)的操作步驟�!�
“所以你打暈了牧懌然,這樣一會兒那些‘東西’做實驗的時候,首選的試驗品就不會是他了。”朱浩文目光有些復雜地看著柯尋。
“Bingo。你要不要也來一下,”柯尋給他個人畜無害的笑,“不用客氣,叫我紅領巾就可以�!�
“但秦醫(yī)生也說過,如果病人沒反應,醫(yī)生還會用電擊讓人醒過來�!敝旌莆恼f。
“前提是,他們用一個清醒的病人做手術(shù),手術(shù)導致病人昏迷后,才會使用電擊,而不是一開始就選擇一個昏迷的病人來做手術(shù)。張晗睿是例外,她是自己半途醒過來的。”柯尋說,“你看那些用動物來做實驗的,不都挑活蹦亂跳,起碼能動的動物嗎?什么時候見過用暈得跟死了似的動物來做實驗的?”
“但如果我們?nèi)齻都暈過去,”朱浩文說,“萬一他們總要挑一個人來做實驗呢�!�
“浩文兒,你和東子在B試驗室的時候都暈過去了,也沒見被那些‘研究人員’弄醒了再做實驗,”柯尋的眼睛在手電微弱的光映下像是兩顆夏夜的星,“我寧可賭一把,這個D試驗室,說不定也有相同的規(guī)則,你信不信我?”
朱浩文看著他的眼睛,過了好半晌,低沉著聲音開口:“我信你。但你自己怎么辦,你不可能劈暈自己。”
“我當然不能,”柯尋沖他一擠眼睛,“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啊,牧大佬那招掐脖子致人昏厥的手法,我已經(jīng)私下問過秦醫(yī)生原理,并且學會了�!�
說著用手在脖子上的某處摁了摁:“只要摁住這兒,不出一會兒人就能暈過去。我找個東西抵住自己這兒,把自己摁暈不就好了�!�
“你先把合適的東西找著�!敝旌莆拿鏌o表情地看著他。
柯尋起身,搬了把椅子過來,又去拿了門后的拖把,踩掉拖把頭,只拎了棍柄,把柄插進椅背縫隙中用以支撐和固定,最后脫下T恤裹住棍柄的頭部,把自己的脖頸抵上去,感受了一下,沖著朱浩文比了個OK的手勢。
朱浩文有些無語:“你確定這棍子不會把你直接頂斷了氣?”
柯尋笑起來:“做機關坑人是我打小的拿手活,放心,我拿捏著身體的角度和受力的力度呢,一旦我失去意識,身子肯定會向著旁邊歪倒,不會傷到脖子�!�
朱浩文看著他的笑容再次沉默,又過了很久,才平靜地開口:“別砍我后頸,用捏的吧。”
柯尋搓了搓拇指:“正好讓你見識見識我新學的手法,保險起見,先交待個遺言吧,最好附上某寶的支付密碼什么的�!�
朱浩文:“……”
“來吧,一覺到天明�!笨聦ど熘赴瓷狭怂牟鳖i,“�!�
朱浩文在這句平靜溫暖的尋常問候中,陷入了無知覺的黑暗。
柯尋把他擺放在牧懌然旁邊,也讓他靠著墻,然后自己站起身,在屋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暈厥大法能否成功逃開D試驗室的死亡挑選,他也不能確定,如果不能,無論明天他們?nèi)四芑钕聛韼讉,還是一個都不能活,他都不想讓自己這么白白送了命。
對于死亡,他已從初入畫時的驚懼,歷練出了如今的泰然,從最初只能完全依賴牧懌然,到現(xiàn)在可以同他攜手抗爭,甚至獨當一面。
他早已不畏生死,但也不想順從命運。
就算他今晚會死,他也不能空著手。也許牧懌然、朱浩文能活下來,就算不能,還有衛(wèi)東。所以,他不能白死。
柯尋立在屋子中央,垂眸思索。
忽地腦中靈光一閃,忙去了辦公桌邊,從抽屜里翻出一大卷透明膠帶,又找出了尺子筆和塑料文件夾等物,用剪子割割剪剪,再用膠帶纏纏系系,做成了一個簡單粗糙的手機支架。
最后從牧懌然和朱浩文兜里掏出兩人的手機,兩人的屏幕解鎖密碼,柯尋事先都已經(jīng)問過了,先劃亮了朱浩文的屏幕,調(diào)出攝像頭,點亮照明功能,試著四下看了看。
照明的光太昏暗,只能看到身前一兩米的范圍,柯尋把所有的手電都打開,全部照在辦公桌和實驗器械上。
這樣再看,光線勉強合適,可見范圍也稍大了些�?聦ぞ桶咽謾C支架固定在了能夠拍到辦公桌和實驗器械范圍內(nèi)的地方。
第120章
人學19┃282號試驗品。
松了口氣,看了看表,距午夜十二點整還有幾分鐘的時間,柯尋就走到了牧懌然的身邊,靠著他的肩坐下。
“大佬啊,”柯尋說,“你真是太傲嬌了。給你個機會說心里話都不肯說……別像我一樣,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去告訴他們自己最想說的話……算啦,留給你一個笑,你自己體會�!�
說著把牧懌然的手機劃到自拍功能,偏頭和他的頭碰在一起,柯尋對著鏡頭大大地揚起一個笑容,兩根手指在兩人的臉頰之間捏出一個心。
手機的時間,跳到了24點整。
屋外的走廊里,傳來了紛沓的腳步聲。
柯尋迅速把朱浩文的手機調(diào)到了攝像功能,并點亮了照明,而后幾步走到手機支架邊,把他的手機架上去,調(diào)整好角度,再走回自己的位置,把脖子抵到拖把柄處,手里抓著牧懌然的手機,并調(diào)出了攝像頭。
他并沒有急于弄暈自己,他想先從攝像鏡頭里看一看,那些從門外進來的都是些什么“人”,也許能發(fā)現(xiàn)關于簽名的重要線索也說不定。
腳步聲到了門外,劃卡聲響起,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
手機鏡頭里,幾個灰色的人影走進來,發(fā)出了似乎有些驚訝的聲音,緊接著,有兩個人影走到手電筒的位置,關掉了開關。
手電筒是研究所里的東西,所以能夠被這些人影識別,而手機則證實了柯尋和牧懌然的猜測——它是現(xiàn)代的科技產(chǎn)品,無法被這里的“人”識別,于是它仍舊亮著,被放任不管。
失去了手電照明的房間,幾乎一片漆黑,柯尋無法再從自己手上的手機鏡頭里看到任何東西。
手機的光太弱了,只能照到身前。
好在被固定在辦公桌附近的朱浩文的手機,應該能拍錄到一些東西。
柯尋關掉了牧懌然的手機,用拖把柄找準了頸部的穴位。
也許正如秦賜所說,他天生有著對力道的敏感和精準的把控能力,頸部感受到的壓力恰到好處,幾乎沒用多長時間,眩暈感襲上頭來,柯尋身子一偏,向著旁邊的地面歪倒了下去。
入畫幾天以來,柯尋還從來沒有“睡”過這么飽滿的覺。
直到感覺有人在叫自己,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你成功了�!敝旌莆恼驹谂赃叄痈吲R下地看著他,“然而我手機的電也已經(jīng)用完,無法調(diào)出你昨晚拍的錄像。”
柯尋躺在地上伸了個懶腰才坐起身,仰臉沖他笑著擠眼睛:“叫聲哥,我告訴你解決妙計�!�
朱浩文覺得這人就像條蹲在面前的歡脫二哈,忽然讓他有種想要擼一把他那狗頭的沖動。
“你最好立刻解決�!蹦翍坏穆曇艉鰪呐赃吚淅鋫鬟^來,“否則被解決的可能會是你�!�
柯尋覺得大佬可能想報昨晚被他砍暈之仇,忙起身接過朱浩文手里已經(jīng)缺電關機的手機,從里面取出了SD卡:“我更改了存儲路徑�!�
朱浩文:“……”這個人為什么總有很多……實際很正常但別人往往想不到的點子。
把SD卡遞給了牧懌然,牧懌然換到了自己的手機里,調(diào)出手機相冊,先入眼的是自己手機里的照片,柯尋和自己的兩張大臉占據(jù)了文件夾的整個封面。
牧懌然:“……”
湊在旁邊觀看的朱浩文:“……”
柯尋:“……不要在意那些細節(jié),趕緊點開昨晚的視頻看一看�!�
點開視頻,鏡頭一陣搖晃,那是柯尋拿著手機奔到辦公桌邊的過程,隨即畫面穩(wěn)定下來,幾秒之后,聽見不遠處“嗵”地一聲悶響。
“是我暈地上了�!笨聦そ庹f。
接著,畫面始終定格在一片漆黑的背景前,微弱光線下的辦公桌和實驗器械上,鏡頭的近景是混亂飛舞的微小粉塵,揚聲器里,有腳步聲不緊不慢地來回走著,伴著混沌不清的說話聲,衣料摩擦的輕微響聲,和偶爾翻動紙質(zhì)文件的聲音,就像是剛剛開始上班時,正在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過程。
突然一張灰白的人臉乍現(xiàn)在屏幕里,雙眼因距離手機燈光太近而反射著熒亮的光,一張嘴干癟而枯灰,僵硬地張開著,露出黑洞般的口腔。
柯尋和朱浩文猝不及防,下意識地猛然往后仰了下身體,一直拿著手機的牧懌然卻淡定如常,并且伸指點了暫停。
仔細看過這張臉后,調(diào)出昨天柯尋拍的那半張臉的影印照片做了下對比,發(fā)現(xiàn)并無相似之處,便繼續(xù)播放視頻。
這張臉只在鏡頭前晃了幾秒鐘就閃去了一邊,畫面重新回到最初的靜態(tài)場景,過了幾分鐘,微塵亂舞的視野里,陸續(xù)出現(xiàn)了六七個灰白的人影。
他們不斷地徘徊在辦公桌和實驗器械旁,卻始終沒有做出實質(zhì)性的行動,似乎缺失了試驗品令他們無所事事,只能漫無目的地在試驗室內(nèi)來回游蕩。
牧懌然不斷地點擊屏幕以暫停畫面,在這些游魂般的人影的臉上仔細觀察,并對照那張影印的照片,然而效果并不理想,由于光線過暗,除非貼近鏡頭,否則很難看清。
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復播放重要片斷,就聽得衛(wèi)東在試驗室外叫門:“柯兒!柯兒!你怎么樣?開門!開門!”
柯尋過去打開門,衛(wèi)東一見他還“健在”,不由松了口氣,然后又是一嘆:“就算僥幸不死,天天這么擔驚受怕也特么折壽不少——哎你干嘛?”
柯尋一把薅住衛(wèi)東后脖頸把他拎進了門,扔到牧懌然身邊:“懌然,讓東子看看,他們美工眼毒�!�
衛(wèi)東正不明所以,就見牧懌然把手機屏幕伸到了眼前,屏幕上正有一張灰白大臉,一雙黑眼珠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眼眶的眼睛,死寂冰冷地盯著鏡頭。
“——臥槽!”衛(wèi)東猝不及防嚇得向后一蹦,捂著心口看向面無表情的牧懌然,“……大佬你提前支會我一聲啊,不帶這么調(diào)皮的啊……”
“看看有沒有和照片上相似的臉�!蹦链罄胁]有要和他調(diào)皮的心情,淡淡地說道。
衛(wèi)東顫巍巍接過手機,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才敢下眼看。
屋里的其他三人都沒有出聲打擾他,只站在他的旁邊靜等。
衛(wèi)東看得很仔細,雖然開始還在心里發(fā)瘆,但看得久了也就免疫了,身為美工的職業(yè)習慣慢慢冒出來,神色也更加地專注。
直到一次暫停畫面后觀察良久,衛(wèi)東猛地抬起頭來:“是這個人!茅坑里那半張臉的照片是他的!”
柯尋牧懌然和朱浩文圍上來看向手機,見畫面上的這張臉仍然模糊不清,很難辨別是否真的和那半張照片是同一個人。
朱浩文審慎地看向衛(wèi)東:“你確定是這個人?”
“確定,沒錯,相信我!”衛(wèi)東十分肯定地用手在屏幕上的這張臉上比劃了一下,“這個人的臉廓線條和耳鬢這里,和照片上的人至少有95%以上的相似度�!�
柯尋拿過手機,點了下播放鍵,視頻繼續(xù)進行,屏幕上的臉緩慢地從鏡頭前滑過去,過了片刻,又出現(xiàn)在稍遠些的地方,漫無目的地晃蕩著,從這一端的辦公桌慢慢地晃到另一端的實驗器械旁,而后停留在了那里。
“他是282號試驗品�!笨聦ず鋈徽f。
牧懌然聞言目光一凝,看向柯尋手指點向的地方,那是這個人胸口的位置,灰白的衣衫上隱約有著三個數(shù)字,但這數(shù)字太小太模糊,像三顆細小的馬賽克,很難辨認是哪三個數(shù)。
“你又是怎么確定的?”朱浩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第一,”柯尋指著那三個小到只有幾個像素的數(shù)字,“兩端的數(shù)字形狀相似,第二,中間的8的形狀我非常熟悉,我有一張比賽的照片,當時我背的號碼就是384號,那是一張遠景照片,隊里一手殘給我照的,特別模糊,上面的8形狀就跟這個差不多。不過,以上都是我的主觀判斷,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就是282號�!�
朱浩文:“……”
衛(wèi)東:“……你特么的直覺才是最主觀的好么�!�
柯尋手指輕輕抹過屏幕上推測為282號試驗品的面孔:“我覺得,他站在這些器械旁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
衛(wèi)東使勁在屏幕上盯了幾眼:“……敢問你從哪兒看出他有眼神的?”
“不管你信不信,”柯尋抬起眼,卻望向牧懌然,“反正我就是這么覺得�!�
牧懌然看了看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282號似乎是實驗日志記錄里,唯一一個成功進行過前額葉切除手術(shù),并正常存活下來的人,”朱浩文說,“他還經(jīng)受了那項不知內(nèi)容的ET實驗,只是不知道結(jié)果�!�
“尋找簽名的關鍵,也許就在他的身上�!蹦翍坏穆曇粲行┑�,“今晚我要留在D試驗室,并且保持清醒�!�
說到最后四個字的時候,冷冷盯了眼柯尋。
柯尋兩只前爪抱在一起做拜年狀,向牧懌然發(fā)射puppy
eyes:“大佬我錯了,今晚求帶。”
“我們最好先點一下今天存活下來的人數(shù),”朱浩文在旁邊淡聲說道,“如果只有六個人活下來的話,說不定D試驗室將會就此關閉,從而絕了我們能夠找到簽名的路�!�
衛(wèi)東一驚,掰著手指頭數(shù):“C試驗室至少需要四人,那么AB試驗室各一人……咱們就拿不到D試驗室的進門卡了!我去看看秦醫(yī)生怎么樣了!”
說著跑出了D試驗室。
柯尋望著衛(wèi)東的背影搖了搖頭,轉(zhuǎn)回身揣起懷,看向朱浩文:“浩文兒,我是不是昨晚不小心把你捏出什么后遺癥了?要想如愿繼續(xù)在今晚進入D試驗室,有一個相當簡單的法子啊�!�
朱浩文:“……什么法子?”
柯尋一挑眉毛:“咱們今天一整個白天,不離開地下實驗區(qū),不就好了?”
第121章
人學20┃冷跩冷跩的沈大佬。
朱浩文又有點無語,不是對柯尋,而是對自己。
這也許就是太過注重規(guī)則的“后遺癥”,連續(xù)幾天的抽簽選擇實驗區(qū),讓人產(chǎn)生了思維慣性,再加上前幾次需要離開地下實驗區(qū)去上面,是為了尋找簽名的線索,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有七八成的把握簽名在地下實驗區(qū),就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回到上面去。
只要不離開地下,大家的號卡就不會刷新,不需要重新取號。
不得不說,思維跳脫的人,你給他一個白眼,他往往能還你一個驚喜。
衛(wèi)東帶著秦賜和李雅晴回來,兩個人的面色雖然不太好,但起碼人還活著。
“小柯的方法很有用,”秦賜把耳機還給柯尋,“很高興看到你們都安然無恙。昨晚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朱浩文簡單地說了幾句,然后道:“所以我們決定從現(xiàn)在起一直待在這兒�!�
秦賜目光微動,聲音放輕:“我想,黃皮和祁強不會同意。而且C試驗室也湊不夠四個人,不知道這種不符合規(guī)則的狀況會不會引起反噬�!�
“秦醫(yī)生,”柯尋用看“后遺癥”患者的目光看著他,“C試驗室的兩臺機器,做的都是同樣的實驗,少兩個人也沒有關系,還有一臺機器可以用,這并不算違反規(guī)則。
“而且,就算C試驗室一個人也沒有,我覺得這也同樣不算違反規(guī)則,如果我們幾天內(nèi)都無法離開這幅畫,那么人會越死越少,當只剩下四個人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試驗室內(nèi)的實驗無法進行。
“再說,我們用暈厥大法躲過BD兩個試驗室的實驗,本來就相當于‘缺少試驗品而無法進行實驗’,也沒見有什么反噬,所以不用擔心人數(shù)的問題。”
“說得對�!鼻刭n微微點頭。
忽聽見祁強的聲音響在門口:“你們在干什么?還不趕緊上去?!”
柯尋抬眼,見站在門外的是他和黃皮,果然昨晚在C試驗室死去的,是張晗睿和徐貞。
柯尋偏臉看向牧懌然和其他幾人:“你們說,如果這兩人離開了地下再回來,拿到的會是哪個試驗室的號卡?”
“可能還是C試驗室的號卡,”秦賜思索著說,“畢竟其他試驗室的人都沒有離開,手上的號卡還是昨天抽到的,他們兩人再抽的話,也只能填補進C試驗室的空缺里�!�
“也有可能是A試驗室和B試驗室的號卡,”朱浩文說,“雖然我們手里的號卡沒有刷新,但取號機的系統(tǒng)可能會刷新重來,從A實驗區(qū)的號開始發(fā)放�!�
“最差的結(jié)果是,一旦有人離開地下,所有人手上的號卡就全部作廢,強制重新取號�!蹦翍坏�。
“你們在說什么?!”祁強警惕地看著眾人。
“我們不打算上去,就留在這兒�!笨聦]和他繞彎子,直截了當?shù)卮鹚�,反正他總歸會知道。
祁強結(jié)合剛才幾人說的話,隱約猜到了什么,臉上陰晴不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一把扯住離門最近的李雅晴的頭發(fā),箍到了自己的身前,瞪著眾人怒罵道:“都他媽的給老子上去重新取號!敢耍心眼老子就先殺了她,再宰了你們!”
柯尋猜祁強是怕自己上去重新取號的話,還會取到C試驗室的號,到時候就是他和黃皮兩人的生死PK,而如果不去取號的話,他們兩個同樣還是會留在C試驗室。
李雅晴被祁強扯得頭皮都快要揭起來,疼得直哆嗦,淚眼婆娑地望著柯尋:“小柯哥……救我……救我……”
“祁強,你自個兒幾斤幾兩重,心里沒個數(shù)?”柯尋面無表情地看著祁強,“別說你一人對我們幾人,就是一對一,你也不是我對手。先放開她,大家一起想辦法,如果我們都死了,你一個人也逃不出去,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祁強神經(jīng)緊繃地僵持了一陣,終于慢慢地放開了李雅晴,李雅晴踉蹌著逃到柯尋面前,一頭撲進了懷里。
柯尋正一邊扶著李雅晴,一邊防備著祁強出妖蛾子,就覺一件衣服從后頭扔在了自己的肩上,聽見牧懌然淡淡的聲音傳過來:“穿上�!�
見是自個兒昨天用來裹拖把頭的上衣,再看眼自己赤著的上身,胸口上一片水光,是李雅晴剛才蹭在上面的眼淚。
柯尋往頭上套衣服的時候,聽見牧懌然對祁強和黃皮說道:“你們有兩個選擇,一,上去重新取號卡,那么有可能你們會被安排在A實驗和B試驗室;二,留在地下,今晚將繼續(xù)在C試驗室。你們在AB試驗室的存活機率有幾分,心里應該清楚,而如果你們選擇留在C試驗室,我有辦法讓你們兩個都活下來。你們可以考慮后再決定�!�
“什么辦法?”祁強警惕地問。
“如果我們?nèi)藶榈仄茐倪@里的實驗機器,會遭到反噬,”牧懌然淡淡地道,“但如果,我們用這個世界無法識別的東西來破壞機器的話,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好辦法!”柯尋瞬間get到了牧懌然的想法,“用手機造成機器連電短路,說不定還能爆炸,這樣機器肯定就廢了�!�
祁強臉色變幻了片刻,咬著牙說了一句:“行,我可以留在C試驗室,不過你們得負責弄廢機器!”
柯尋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家伙心里是怎么掂量的——就算手機連電的方法失敗,想必他也認為憑自己的手速能夠快黃皮一步保住性命。
一直沒說話的黃皮卻轉(zhuǎn)身離開了,看樣子卻是要往上面去的。
衛(wèi)東不由吃了一驚,連忙轉(zhuǎn)頭向大佬告狀:“他一定是要上去重新取號的!”
牧懌然面色未變,邁步往外走,柯尋不放心他,正要跟上,被他回頭甩過來一句:“留在這兒,兩個人去會讓他更戒備。”
柯尋停下腳,囑咐了一句:“當心著點,那家伙不是善茬�!�
牧懌然嗯了一聲,邁出了門去。
“如果簽名真的在D試驗室,那么其他試驗室的人怎么辦?”朱浩文的思路已經(jīng)放在了更重要的事上。
“半道兒從試驗室跑出來的話,會有什么事兒?”祁強陰郁著臉,問秦賜。
“通常會遭到反噬,但這也只是之前某些畫里的規(guī)則,”秦賜答,“這幅畫我們沒有試過,所以也不能完全肯定離開規(guī)定的空間會不會有事�!�
“我認為有事,”朱浩文指著墻上的計時器,“在差一分鐘十一點的時候,這個東西既然會倒計時,顯然就是為了提示我們回到各自的試驗室去,這是一個相當明顯的約束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