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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帶這么東西,也不嫌重�!膘`徽指了指他腰間,揶揄道,“玉佩倒罷了,還有荷包。好精致的繡工,想來是紅顏知己相贈咯?”

    謝衍順著她所指,低頭打量了一下,臉色紅成一片:“這哪里是給我的,今日入宮去,楚貴嬪和我阿姊聽說你時常胸悶,非要讓我?guī)Ыo你�!�

    說罷,接下來遞給了靈徽。

    淡淡的細辛香氣,嗅著的確舒服。

    靈徽卻起了狹促之心,抬眼望著謝衍,繼續(xù)笑道:“你不管怎么帶來都好,非要懸在腰間。謝侯側(cè)帽風流,明日怕是建康城人人效仿,又該是一道風景了�!�

    謝衍羞赧更甚,忍不住掩袖咳了咳:“怎么把孩子帶來院中了,她這么小,可不能受涼�!�

    “腓腓身體好,不妨事的�!膘`徽不以為然。

    謝衍卻不認同:“若是生病了,你又得擔心,還是謹慎些好。待天氣暖和了,她也大一些了,我?guī)銈內(nèi)で�,聽說那里風景極美,你應該會喜歡�!�

    靈徽卻沒回答,只看著他,看得謝衍有些疑惑。

    “怎么了?”他問。

    靈徽搖頭,沒有看他,只望著殘霞褪盡的灰藍天空:“天冷了,我們進屋吧�!�

    等到晚膳端來時,廊下已經(jīng)上了燈。腓腓吃飽后就睡著了,林娘帶著她去了別的屋子,眾婢也紛紛退下,只將此處留給了他們二人。

    謝衍摘了劍,換下了外袍,披了件家居的衣衫,坐在靈徽對面。燭火閃爍,和暖的光落在他的眉宇之間,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不知為什么,靈徽幾乎能想到他們婚后的生活。

    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溫暖,不相愛也沒關(guān)系,只要足夠相敬就好。謝衍是個溫和的君子,不管娶了誰,都會是個好夫君,可惜和她牽絆太深。

    “陛下今日問我,婚期定在何時?”半晌后,謝衍緩聲道。靈徽能聽出來,他的聲音里帶著忐忑。

    靈徽沒有回答,只是夾了一個炙肉到他盤中。

    “你若沒有想好,我可以先拖著……陛下日萬機,總不會天天盯著我的婚事。若你實在不愿,我去向陛下辭了這樁婚事也可以。你順著心意來,不要委屈自己才好�!敝x衍說完,抬眼看靈徽,一雙漂亮桃花眼中,寫滿愁緒。

    靈徽沒有躲避,與他對視,慢慢綻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我記得你以前很少有這種表情的,謝家七郎這樣意氣風發(fā)的人,何時有這么多憂愁�!�

    說完,也不等謝衍說話,自問自答:“從遇上我開始,你就生出許多愁緒,我有時候在想,我明明沒有做什么,為何總是虧欠你良多�?梢娪龅轿�,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會,”謝衍斷然否定,“遇上你是我不敢奢求的福分。如果沒有你,我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紈绔,不知世間疾苦,不懂家國責任。靈徽,我待你之心亦如當初,又遠非當初……”

    “只要你不后悔便好�!膘`徽低頭,又為他夾了一片藕。

    謝衍書中的箸停下了,怔怔地望著靈徽。

    “什么?”他問。

    “你定日子吧�!彼p聲道。

    一向端持著儀容的人,手中的箸忽然掉落。

    “當真……為何……你……”他問的語無倫次。

    靈徽笑著為他撿起,頰邊梨渦隱現(xiàn):“不為什么,我不想因為抗旨再被削去爵位,也不想給那個人太多念想……夜長夢多,不如早做決斷�!�

    “你知道他回來了……”是問,也是感慨。

    “楚王聲勢浩大,誰不知道。今非昔比了,怕是陛下都要忌憚三分”靈徽哂笑。

    何止忌憚啊!

    第185章

    一百一十八、造訪

    這孩子生得漂亮,倒……

    對于謝夫人的造訪,

    靈徽早有預料。畢竟要接受如此優(yōu)秀的兒子迎娶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著實需要胸懷和勇氣。何況這個女人還帶著一個剛滿百天的嬰孩。

    靈徽答應了婚事,并不代表就看好這樁婚事。更多的是一種妥協(xié),

    妥協(xié)于皇命,

    妥協(xié)于現(xiàn)實,懷揣著對謝衍滿滿的愧疚,滿心都是迷惘。

    可沒有別的選擇,

    既然如此,

    再去糾結(jié)也沒有什么意義。

    姑且自私一次吧,

    她答應過謝衍,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議論,

    只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她既然答應,

    就愿意盡力一試。

    婉兒卻有些忐忑,拿著首飾在她頭上比來比去,

    一會兒覺得這個太簡素,一會兒又覺得那個太繁復。

    “應該早早打聽一下,

    謝夫人究竟喜歡什么。是喜歡素雅一些,還是明艷一些的,

    愿意看人打扮的華麗,還是簡單……”婉兒一面念叨,

    一面尋求著玉笛的幫助。

    玉笛看了看,并不認為這有什么糾結(jié)的:“謝夫人又不是沒見過女君,

    這次來恐怕不是為了相看樣貌的�?赡苁怯惺裁丛捄团f罷,

    畢竟百姓家的姑氏都是這樣的,叫什么……對了,立規(guī)矩。”

    靈徽本在低頭想事情,聽了這句話不禁莞爾,

    道:“一個未出閣的女郎,還懂得挺多�!�

    “世家冢婦可比尋常人家的姑氏難對付多了,女君還是謹慎些,莫要成婚前得罪未來君姑,不然嫁過去后可是有苦吃咯�!绷帜锉韧駜哼憂慮。

    “林娘,你是嫁過人的,說說吧。你家姑氏為人如何,待你可好?”玉笛口快,心里想著就問出來了。

    林娘想起自己的遭遇,臉上憂色更甚。

    “我家姑氏磋磨人的手段可多了,每日天不亮就要去她屋外候著,侍候她梳洗穿衣用早膳,冬日里洗衣不讓用熱水,夏天里藏著西瓜悄悄和她兒子吃,偏不給我。更不要說每天洗衣做飯,織布縫衣這些瑣事。我記得很清楚,剛剛剩下冬兒還在月子里,她就讓我下地干活,我虛弱的厲害,還暈倒在廚下了�!�

    未出閣的女郎們聽得瞠目結(jié)舌,脊背發(fā)麻。

    “那你家郎君就沒意見么?”落梅捧著衣物進來時,正好聽到這幾句,忙問道。

    詭異的安靜,所有人的看著林娘,又狀若無意地看向了別處,卻沒有人回答她。反倒是林娘,愣了一下后,低聲嘆道:“我家夫主在孩子出生后沒多久,上山砍柴時,被大蟲吃掉了�!�

    靈徽只知道她是喪夫后被姑氏驅(qū)趕,這才來了此處做乳母,卻不想竟有這般可憐的遭遇。不由嘆息。

    “謝夫人的車馬快到了,我們還是將里外收拾一下,也是待客之道。至于妝容衣物……道袍也好,素衣也罷,原本沒什么干系的�!膘`徽轉(zhuǎn)移了話題,對眾人吩咐道。

    “那腓腓可要抱過來?”林娘問道。

    靈徽想了想,點頭:“也沒什么要隱瞞的,她見了也好有個準備�!�

    ……

    腓腓今日頗乖,靈徽抱著她同謝夫人行禮時,她嘬著手指頭,一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夫人,口中發(fā)出咕咕的可愛聲音。

    謝夫人亦如之前,容止溫柔端雅,連笑容都是矜持的。

    “讓我看看孩子,”她開口時,衣袂上的香氣徐徐飄了過來,不浮不郁,正是百金難求的龍涎香。

    身后的侍女頗有眼力,告了個失禮,便從靈徽手中接過了孩子,抱到了謝夫人面前。

    “我抱抱可好?”謝夫人忽然開口,問道。

    靈徽不好拒絕,道:“這是腓腓的福氣�!�

    “她叫腓腓么?這般刁鉆的名字,應該是阿彌取的吧?”謝夫人接過孩子,眼底一片溫柔,“這孩子生得漂亮,倒是和阿彌小時候很像。”

    她看了眼身邊的侍婢,眼眸里帶著問詢之意。此言一出,自然一片附和之聲。

    “果真和七郎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真好相貌�!蹦昙o稍大的仆婢笑著恭維。

    “眼睛生得尤其像,鼻子也像,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嬰兒�!庇忠粋人諂笑道。

    謝夫人眸光如水,沉靜又美麗,聽聞此言后望向靈徽,輕聲道:“這孩子我一看就喜歡,今日來也未帶什么禮物,不如就將這串珠子給她吧�!�

    說罷,將手臂上一串紫檀佛珠褪下,輕輕放到了襁褓中。

    “大名取了嗎?”她又問道,“總該有個正經(jīng)名字�!�

    “明河�!膘`徽如實回答。

    “明河……謝明河,素輝明河,是個好名字。這倒像是女君起的,阿彌是個木訥性子,并無這樣綺麗的心思�!�

    靈徽不知如何回答,訥訥地笑了笑。

    “都下去吧,我與女君有些話要說。”謝夫人擺擺手。婉兒奉上茶盞,不安地看了眼靈徽,跟著謝夫人的侍從退了出去。

    門扉輕闔,謝夫人淺淺飲了口茶,皺眉:“阿彌日日來此,也不知道帶些好茶來。”

    “觀中用度粗陋,夫人見諒�!膘`徽低聲道。

    謝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弘農(nóng)楊氏當年何等顯貴,你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之人,何須自謙�!�

    “多謝夫人。”靈徽回答。

    “謝我什么?”謝夫人挑眉,緩緩放下茶盞,神色平靜又溫和。

    “謝夫人給了腓腓一個名分�!膘`徽沒有兜圈子,據(jù)實而言。

    謝夫人彎了彎唇角,看向靈徽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贊賞,卻也多了幾分復雜。

    “阿彌雖一口咬定這是他的孩兒,但我知道,并非如此�!敝x夫人望了眼粉雕玉琢的嬰孩,徐徐道,“未婚而定情,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靈徽沒有接她的話,面上也無羞慚之色,只是道:“未婚生子,確實非光彩之事。”

    不知為什么,說這句話時,心絞疼不已,連嗓子都有些發(fā)緊。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偏她離經(jīng)叛道至此,連后路都沒有給自己留半分。

    謝夫人并沒有逼她承認的意思,了自己的衣袂,繼續(xù)道:“我今日來,并非與你為難。而是有些話必須要在成婚之前,同你說的清楚分明些。”

    “夫人但說無妨。”

    “阿彌未到弱冠之年,婚事又為家主所看重,原本我不打算讓他過早娶妻的。我原本想著他會如謝家的所有郎子一般,按照家族的安排,娶個門當戶對的貴女,做個清貴的文官,按部就班的生活,可這些都因為你盡數(shù)改變了�!敝x夫人的聲音沉沉的,聽不出情緒。

    無論如何,先低頭總是沒錯的。謝夫人說的也是事實,謝七在建康是何等風流出眾的人物,若沒有她,該會過得何等自在順遂。

    “夫人恕罪,這一切也非靈徽所愿�!彼怪粗謰扇�,但謝夫人知道,她骨子里是執(zhí)拗和剛強的,否則一個女子經(jīng)歷過那么多坎坷,卻依舊活得淡然從容,不卑不亢。

    “我并無那些迂腐之見,清不清白算不得什么。你或許不知,我在嫁給阿彌的阿父之前,還曾有過三載婚姻。我那前夫癆病而死后,我回母家寡居�?墒鞘雷逯幕槭履睦锬苡勺约鹤鲋鳎沒過一年,我阿父就將我嫁給了當時剛剛南渡,急需要在南地立穩(wěn)腳跟的陳郡謝氏�!敝x夫人說道。

    靈徽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

    “我原本不該說這些的,不過是要告訴你,女子命不由己,我不會因為那些舊事為難你。何況阿彌喜歡你,連皇后殿下都看重你,我這個做阿母的自然是相信自家孩兒的眼光�!�

    靈徽猜了許久,竟沒有猜到謝夫人是這般來意,一時也有些木然。

    “夫人仁厚,靈徽感激不盡�!膘`徽微微俯身,道。

    謝夫人扶了扶她的手臂,道:“你不必感激我,我還沒說我的條件。”

    “什么條件?”靈徽抬眼,問對面這個矜貴溫柔卻心思難測的世家貴婦。她早該猜到,一切善意都是有條件的。只要那是善意,也沒什么好計較的。

    “我知你與楚王的關(guān)系,也知你為何要嫁給阿彌。做阿母的沒有別的請求,只有一件,阿彌待你真心,還望你待他亦如此,莫要因為別人而傷害他�!敝x夫人的聲音微微發(fā)澀。

    靈徽忍住口中的苦澀,胸口的疼痛,回答的果斷:“我既然決定嫁給七郎,斷無糾纏過往的可能。夫人放心,我非忘恩負義之人,七郎曾救我性命,我不會恩將仇報�!�

    “可他是武將,刀劍無眼,若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又該如何自處?”謝夫人問。

    靈徽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的趙纓掌天下半數(shù)之兵,坐擁荊、湘、江、梁、司等數(shù)州。即使當年的王家,亦從未有過這樣的權(quán)勢,謝家已有衰退之兆,如何能與他抗衡。

    “夫人放心,有靈徽在一日,定竭力護衛(wèi)七郎,與他夫妻同心,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他�!彼允制鹗�,眸光灼灼。

    “當真?”

    “若違此誓,當墮阿鼻地獄,永不超生�!敝x夫人篤信佛法,靈徽以此起誓,果然看到謝夫人釋懷的笑意。

    “女君入府,我亦當疼愛守護。”她拍了拍靈徽的肩膀,承諾道。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談資

    難道她與這倆人都有……

    靈徽和謝衍的婚事,

    本不為人看好。建康城的女郎們聽說謝家七郎仍要迎娶那個當初棄他而去的宜城君,芳心碎了一地,紛紛為謝七抱不平。

    小國舅風儀出眾,

    容止皆美,

    家世顯赫,性情溫和……怎么看都是絕佳的良配,那女君經(jīng)歷復雜,

    還三心二意,

    憑什么能嫁入謝家。除了犯事的王家,

    桓家也好,沈家也行,

    陸氏也可以……建康那么多世家貴女,

    偏要是那個破落戶。

    不過比起謝七的婚事,如今建康城談論最多的卻是關(guān)于王家的事情。哪怕是女眷聚在一起時,

    也繞不開這個話題。

    步太妃的賞花宴設在城郊的清溪,特地給靈徽下了帖子,

    靈徽知道再也不像當初那般,可以隨意推脫,

    所以將腓腓安頓給了林娘和婉兒,自己帶了玉笛和落梅去參加。

    馬車到時,

    已然不早了,溪邊停了許多馬車,

    比當時她離開前看過的還要華麗。一場浩劫席卷了天下,

    偏像是遺忘了建康。城中奢靡之風愈盛,空氣里隨處都飄著柔軟旖旎的氣息,類似今日的宴飲之事日益頻繁,往往宴席之上又是競芳爭艷,

    逞豪斗奢的最佳時機。

    不用想都知道,今日又該是什么熱鬧景象。

    靈徽打扮的比日常要華貴一些,畢竟要見謝家人,太過于簡素也不合適。但她仍摒棄了招展的顏色,只選了一件藕荷色的上襦,系著丁香紫的綾姊這裙子好生漂亮�!膘`徽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聽到一個活潑的聲音向著她而來。仔細一看,正是許久未見的謝婉和。

    靈徽笑著握住了她的手臂,仔細打量了幾下,道:“長高了許多,也越發(fā)美貌了�!�

    婉和含羞,嗔道:“姊姊又打趣我了。”

    眼波一轉(zhuǎn)又道:“今后也不能叫姊姊了,該叫嫂嫂,是不是?”

    靈徽掩袖一笑,卻也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反而問道:“今日夫人來了嗎?”

    婉和下巴指了指不遠處那個低調(diào)卻華貴的車駕,說:“不是在那邊么?方才還提到你了。姊姊真厲害,我阿母何時對人這般看重過,偏對你惦念頗多�!�

    靈徽如實道:“夫人疼愛謝侯,所以愛屋及烏�!�

    “還叫謝侯,之前還七郎七郎的,現(xiàn)在倒避嫌了。我那個阿兄,恨不得走哪兒都將你掛在嘴邊,我在家中都聽得耳朵生繭子了�!蓖窈驼f得眉飛色舞,靈徽都不免羞紅了臉。

    誰知身后一個聲音響起,便讓她迅速噤了聲。

    “婉和,莫要失禮�!敝x夫人緩步而來,今日穿了一身深絳信期繡的曲裾,發(fā)髻上不過簪了一支赤金的雀鳥簪,卻顯得雍容萬方。

    說罷,她攜了靈徽,一同入了席間。

    江南春好,溪邊柳枝依依,因尚是嫩綠的顏色,所以看著分外嬌柔。桃李爭艷于綠柳之外,風一拂過,滿眼都是落花之雨。

    今日宴席設的規(guī)模頗大,蜿蜒地溪水旁陳設著幾案坐塌,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盡頭。只是落座后卻發(fā)覺一些不妥之處,原來今日嘉賓男女皆有,混雜而坐。想必這就是如今的建康風氣,放曠太過,反而標榜著所謂的自由無羈。

    靈徽方坐下,就見有幾道目光不懷好意地向她射來,她還未抬頭去看,就聽身旁與她同席的謝夫人對侍女道:“設圍屏。”

    紫檀圍屏遮擋住了過于放肆的目光,卻遮不住四面而來的聲音。

    “方才看到了么,那就是宜城君,謝侯即將迎娶的新婦子。”一個男子低低說道。

    另一個附和的極快:“果真么?的確美貌出眾……”

    “美貌是美貌,然而卻是個禍水……當年彭城王,不對,如今該叫哀王,不就是因她而死的么。陛下一時怒極,將她爵位削去,趕出了建康,不想又回來了�!边@是個尖細的女聲。

    “陛下竟然沒處死她,只是削了爵?”

    “她阿父為國戰(zhàn)死,陛下也不好處罰太重了吧�!边是方才第一個男子的聲音。

    “哪里是因為她的阿父,分明是那位……”這個聲音靈徽倒是聽過,想了想,該是桓家那個十三郎桓臨之。

    他所指的人靈徽沒聽明白,不過他的同席之人卻是聽明白了。先是發(fā)出一陣曖昧的笑聲,繼而道:“想起來了,這宜城君可真是不得了,聽說那一位也對她上心的緊。荊州回來的人說,他二人同行同止,親密如夫妻一般�!�

    聽到這里,再不知說得是誰,未免也太愚鈍了些。靈徽心里壓抑著委屈與酸楚,明知道這些風言風語不過是移花接木,捕風捉影的結(jié)果,并不完全是事實�?删褪悄且稽c真相,都足以讓自己難堪。

    明明不是自己的過錯,明明其中的復雜糾葛不可言說,但后果卻是要自己一一承擔的。

    她忐忑地望了一眼謝夫人,她便面輕搖,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仍帶著從容而優(yōu)雅的笑。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這些人說些什么。

    “靈徽,”她指了指幾案上的點心,聲音無波,“我今后就這樣叫你吧,既然出來游玩,就不要悶著。別人可以說笑,我們?yōu)楹尾豢梢��!?br />
    “諾!”靈徽應了一句,臉上勉強出一絲笑容。拿起一個山藥茯苓糕輕輕咬了一口,不由稱贊道:“好香甜的味道�!�

    謝夫人笑意溫柔:“謝家別的不敢說,庖廚的手藝卻是一等一的,皇后當初入宮的時候都帶了幾個進宮。飲食是極重要的事,吃得好,心情自然好。至于旁的,本就無關(guān)緊要,自然無需放在心上�!�

    靈徽點頭,心里覺得舒坦了許多。

    可旁邊的對話仍在繼續(xù),越說越是不堪。

    “謝七這般人物,非要趕著做剩王八,也是鬼迷心竅�!�

    “聽說孩子都有了,不會不是謝七的吧,這也能忍?”

    “難說,謝七雖然也在荊州待過,但楚王也在荊州……難道她與這倆人都有茍且?”

    靈徽的手微微顫抖,胸口的怒火堆積,縱使謝婉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她仍難以遏制憤然離席的沖動。

    正在此時,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雖然不大卻自帶威嚴:“可是本王來遲了?諸位在聊什么,說大聲些,也讓本王聽聽�!�

    靈徽渾身一震,循聲望去。

    一襲玄衣亦如過往,不過上面多了些金線繡的夔龍紋,讓他添了許多貴氣和威嚴。明明還是記憶里的樣子,偏又多了面目全非之感。

    她怔然望著對方,見趙纓緩緩靠近,帶著難以捉摸的情緒和壓抑低沉的氣度。

    他也沒有避諱,反而徑直向著她們這處而來,繞過屏扆,對謝夫人寒暄了幾句,又轉(zhuǎn)身座上了他的位置。

    不過咫尺,隔著一條溪水的距離,屏扆也阻擋不住視線范圍。

    侍從為他添了盞酒,他仰頭飲盡,一滴停在他利落的下頜上,仿佛一滴淚。記得他以前很少飲酒,他說自己行伍之人,飲酒多少誤事,尤其大宴之時,更是滴酒不沾。

    這個人對自己總是近乎苛刻,好像害怕自己的人生軌道有半分偏移般。

    大概是注意到靈徽的目光,他低了頭,彎起一個寂寥的笑。

    趙纓來后,那些污言穢語就盡數(shù)消失不見,轉(zhuǎn)而變成了其他談資。時不時有人上前敬酒,他坐得隨意又散漫,態(tài)度疏淡。

    不得不承認,權(quán)力是個神奇的東西,仿佛一具堅固的鎧甲,能將曾經(jīng)所有的恭敬、謹慎、謙卑和脆弱都盡數(shù)藏起,最終呈現(xiàn)給世人一個冰冷又無懈可擊的形象。慢慢地,人們會從畏懼一個人的權(quán)勢,發(fā)展到畏懼這個人。畏懼他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靈徽聽到幾聲壓抑地慨嘆:“聽說了么,陛下想要對王家從輕發(fā)落,只處置幾個賊首,但楚王的意思卻是盡數(shù)誅殺。”

    “包括王相?”

    “……”

    “叛亂的雖有王家人,但并非王相主使啊�!�

    “聽說楚王親審,此事與王相逃不了干系……”

    那個聲音完全不似剛才說起靈徽時那般放肆的毫無顧忌,反而壓抑著顫抖,遮掩著恐懼。靈徽幾乎能聽到細細的抽氣聲,還有猛擊在胸口的震顫。

    趙纓顯然也聽到了,頗不屑的又飲了口酒,輕輕挑了挑眉。

    “盡數(shù)誅殺……”

    靈徽不只一次期盼過王家的覆滅,期待著當年構(gòu)陷阿父和晉陽軍,讓他們無路可走的人可以付出代價。卻從沒想過是這樣血流成河,株連甚廣的結(jié)局。

    未免過于殘忍,冤冤相報何時了。

    她還在消化這個消息時,一個宮人款款而來,行禮后說道:“步太妃想見見女君,還請女君隨奴婢前去拜見�!�

    靈徽狐疑地看了眼宮人,又向謝夫人看去。謝夫人的目光在那宮人身上逡巡了片刻,緩緩對靈徽點了點頭。

    “我隨嫂嫂一同前往。”婉和挽了靈徽的手臂,笑道。

    宮人遲疑了一瞬,道:“太妃只說要見女君一人,恐怕……”

    靈徽反握了婉和的手,安慰道:“無妨,我?guī)涿匪齻內(nèi)ゾ秃茫窈湍獡�。�?dt class="g_ad_ph g_wr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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