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雖已仲春,但風(fēng)仍寒涼,他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披風(fēng),捂著帕子咳了幾聲。
侍從心疼,勸道:“先生每日太過辛勞,連藥都不按時吃,這可如何使得。還是要遵醫(yī)士的話,好好休息,莫要操心太過啊�!�
令狐望苦笑:“我這身體的確太不爭氣了……”
他望著漫天星斗,幽幽嘆息:“我不怕死,就怕自己死之前,看不到一個太平的天下�!�
這話說得傷感,仆從不禁暗暗搖頭,陪著他嘆氣。
“環(huán)奴,我讓你安排的事,你可安排周全了?”令狐望抬步離開楚王府,一面走,一面問道。
環(huán)奴說都安排好了,卻還是忍不住抱怨:“女君如今嫁給了謝七郎,身邊定然少不了人保護,殿下都沒有交代,先生何必多此一舉�!�
“殿下久在軍中,對建康城里的陰私齷齪毫無所知。如今桓謝二族劍拔弩張,我怕有人起了歪心思,所以才必須要派人多護著她。她安然無恙,我才放心得下�!�
最后這句話,說得很輕很輕。
環(huán)奴不知舊事,只是感覺先生的神色無比落寞,卻也滿含深情。
明月不知心底事,千星難解曲中愁。
令狐望的手又觸到了腰間的玉佩,心仿佛至于江河中,隨著波濤起起伏伏,卻怎么都找不到岸。
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定計
我家七郎白璧無瑕……
馬車出城,
沿著官道直向南去。但靈徽卻想不到,不過走了幾個時辰后,車夫又掉頭,
從另一條道回返,
最后停在了丹陽郡城的一座宅院中。
“不是要去會稽召部曲么,為何來了這里?”靈徽不解道。
丹陽郡城就在建康東南處,有拱衛(wèi)京師之責(zé),
丹陽尹為京畿長官,
掌軍權(quán),
參朝政,實乃皇帝心腹重臣。
謝衍笑得矜持,
開口解釋:“如此關(guān)鍵之時,
哪敢離開京中半步,況且部曲再多如何能插手到內(nèi)宮之事?我提到回會稽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連我都騙,
七郎當真謹慎�!膘`徽揶揄,卻并沒有為此多心。
如今的局勢,
千鈞一發(fā),不由得他不謹慎。
原本他提議要去會稽時,
自己也是心存猶疑的,可她對建康之勢并不了解,
想著謝衍所做必有緣由,也愿意相隨以掩人耳目。
謝衍握了握靈徽的手,
聲音里帶著歉意:“府中人多眼雜,
實在不得不謹慎。圓月,是我不好�!�
“你是不好,害得我今天流了許多眼淚�!膘`徽說得是今日將腓腓托付給謝夫人的事。小小的人兒像是預(yù)感到了離別,抱著她的脖子不撒手,
口中哼哼著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調(diào)子。靈徽親了親她的小臉,將她交給謝夫人時,忍不住淚流滿面。
謝衍撫了撫她的肩膀,安慰道:“腓腓留在阿母身邊才是最安全的,你莫要擔(dān)心,過幾日我們就回去�!�
能有什么辦法呢,她絕不會在這樣危機的時刻,糾結(jié)于自己的情緒中,讓他為難和分心。她要做的是與他一起面對一切,保護他,保護他們的親人。
黃昏時,丹陽尹騎馬匆匆而來,未帶仆從。繼而又來了幾位武將,也是如此行狀。再晚些又有兩個宦者登門……靈徽為防萬一,遣散所有仆從,親自為他們掌燈奉茶。
窗上人影綽綽,門外人語細細。靈徽安排好事情后,坐在院中的一株花樹下,替他們留意周遭。百無聊賴時,也將此事自己仔細了一番。
如今看來,皇帝的身體已經(jīng)不是對外輕描淡寫的“不豫”,而是出了大的岔子�?善谶@時候,他身邊侍疾的卻只有桓貴嬪,連皇后和太子都無法面圣。這自然是無比糟糕的事情,一旦圣駕有失,桓家趁機奪權(quán),那皇后和太子將會成為別人的俎上魚肉,甚至整個謝家都會被動而危險。
謝后早就感覺到了危險,所以她才會趁皇帝不清醒時,讓韓昭領(lǐng)了領(lǐng)軍將軍的位置。只要內(nèi)外禁軍在手,倒也不怕桓家生亂。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韓昭掌中領(lǐng)軍位置日淺,禁軍尚不一定完全服從,何況各門都尉,城門守衛(wèi),各營統(tǒng)帥。
這些人,多是趙纓的擁躉啊……
靈徽不知道趙纓布置了多久,只知道他的權(quán)勢絕不是楚王那個尊貴卻空洞的封號,建康內(nèi)外,大魏諸州已有七八分在他手中。在這亂世中,他的軍權(quán)足夠讓他呼風(fēng)喚雨,睥睨天下。
無論是智還是情感,她都不想和他為敵,可是這一次,如何能繞開他呢。只要他偏向桓氏一點點,他們所做的努力都會盡數(shù)被碾為齏粉。
靈徽望著陰云密布的天空,幽幽嘆了口氣。
皇帝或許也沒想到,自己玩弄權(quán)術(shù),逼反南陽王,除掉掣肘皇權(quán)的王氏,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如今他身在病榻,天下大勢卻已經(jīng)不由他控制了。
這些人離開時,已經(jīng)過了子時。謝衍負手立于庭中,沉默地看著遠處昏暗壓下的云翳,身影有些孤清寂寥。
靈徽沉默地將一件衣衫披到他身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輕聲道:“起風(fēng)了,回屋吧�!�
謝衍側(cè)首,扯了扯唇,勉強出一絲笑容:“不急,一會兒還有人來。圓月,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靈徽搖頭:“我怎么可能睡得著呢?我陪著你好不好……”
謝衍回身,將她輕輕攬在了懷中,埋首在她孱弱的肩膀上,聲音疲憊:“圓月,內(nèi)外禁軍多掌握在你阿兄手中,如今無論我們布局地再周密,他都會是一個極大的變數(shù)。只要他選了桓氏,我們的勝算都不會太大�!�
靈徽伸出手,摸了摸謝衍的側(cè)臉,鼓勵般地對他笑了笑。
曾經(jīng)那個漂亮精致的有些過分的世家子,如今隨著歲月和閱歷的積淀,平添了許多棱角,樣貌看著凌厲堅毅了許多。經(jīng)歷的太多,他的意氣也逐漸被消磨,取而代之的是重擔(dān)壓身而造就的沉穩(wěn)和持重。
但即使如此,他的眼眸都是清亮干凈的,永遠溫柔入骨,和善悲憫。
“我有個主意,只怕你不聽。”靈徽輕輕道。
“什么主意?”謝衍追問,眼睛驟然亮了幾分。
“自然是讓我阿兄和桓家決裂的主意啊�!膘`徽踮起腳尖,附耳對謝衍低語了幾句。
誰知謝衍聽完,眼眸里的光卻黯了下來,拒絕的干脆又果斷:“不可以,我絕不能以你為餌,將你置于任何險地�!�
說完,他握住了靈徽的肩膀,語氣急迫:“圓月,我會想到更周全的法子,你不要擅動。”
“七郎如何也有這般庸人之見,難道我就該躲在你身后,什么都靠著你嗎?還是你覺得我不該與他再有任何牽連?”
“我既然出了這個主意,就不會讓自己落入險地,而且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與你刀劍相向,你死我活。七郎,唯有此計,才能讓他與桓氏決裂。哪怕他不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只要他袖手旁觀,我們的勝算都會更大一些”
“時事迫人,七郎,我們斷不能如此兒女情長。他是我阿兄,無論我們發(fā)生過什么,我都相信他不會棄我不顧。”
靈徽此時的眼眸如三春星子,晴空皎月,她就這樣灼灼地看著謝衍,向他傳遞出自己的決心。
謝衍閉上眼睛,竭力藏起那一瞬間的惆悵與失落。
他那樣羨慕趙纓,羨慕他有足夠的實力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他也那樣怨恨他,這樣好的靈徽,他為什么要舍了她,讓她痛苦為難,無路可走?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過于幸運,以至于常常有恍惚之感,他舍不得讓她離開自己一步,否則若發(fā)現(xiàn)不過是黃粱一夢時,該何以為繼?
謝衍緊緊抱住靈徽,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真實一些,踏實一些。
“七郎,我永遠都會陪著你。我對你的許諾,絕不會食言�!膘`徽像是能窺到謝衍的心事,拍著他的背溫聲道,“你不用憂慮,更不用妄自菲薄。此次行事雖然冒險,但你計劃的如此周密,一定能夠成功。七郎是征戰(zhàn)過沙場的英雄,收拾那些酒囊飯袋易如反掌,我相信你�!�
謝衍再抬頭時,那雙漂亮的狐貍眼中滿是感激:“圓月,此事功成,我不會貪慕朝中權(quán)勢。我會帶著你去江北,到時我們一起安置流民,開墾荒地,勤加練兵……總有一日我們會打回洛陽,為你阿父報仇,也給百姓一個安定�!�
“你早就這樣想了對不對?”靈徽用手圈住他的腰,依依靠在他懷中,“你這個人啊,志向高遠,心懷慈悲,就是有一個缺點……”
“什么?”謝衍問。
“你總是思慮太多,不夠自信。別人如果有你一般家世和能力,早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赡愕购�,成日里只知道妄自菲薄,看別人總看優(yōu)點,看自己卻只看缺點�!�
“我家七郎白璧無瑕,誰都不許指摘�!膘`徽捧著謝衍的臉,輕輕將唇壓了下來。
她若是愿意,定能將人哄得很開心很開心,就是為她粉身碎骨,也是甘愿的。謝衍默默的想,扣緊了她的脖頸,選擇反客為主。
……
一個華麗的馬車徑直沿官道往南駛?cè)�,車上刻著徽標,正是陳郡謝氏的馬車。
到了驛站時,車上走下一個衣著華美的少婦,頭上的花樹冠金燦燦的招搖。
“我隨夫主前往會稽,還請足下妥善安排間屋子,我們叨擾一晚,明日一早就離開�!蹦菋D人的樣貌,是讓人看一眼就神魂顛倒的美麗。驛館的小吏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瑟瑟地接過了婦人遞上來的黃金,歡喜地去安排。
第二日一早,他們果然離開了,臨走前又留了許多錢帛,還有一封書信。
“煩請用快馬將這封信送至京中烏衣巷謝府,交給家中主母手中�!蹦桥勇暤溃缓笥謱⒁诲V金交給了小吏。
那人自然答應(yīng)的干脆,匆忙表示一定不辱使命。
車馬迤邐,又向南去。
“張序那邊可吩咐下去了?”衣著招搖的人正是靈徽,她對車邊的侍從低聲道。
侍從說是:“桓家那幾個郎君日日都在裕景樓,張管事那邊知道該怎么做。”
隨侍而來的婉兒不解道:“女君若要送信給夫人,讓咱們的人去不是更穩(wěn)妥,為何要用驛卒?更何況夫人不是帶了小女君他們?nèi)ニ轮卸Y佛,怕要住些時日呢。如今府中管事的是五夫人,若讓她拿到,偷看了怎么辦?”
怕的就是她不偷看呢……
靈徽自詡自己并不是算無遺策之人,恐有變數(shù),干脆多準備幾條路。算算日子,過不了多久桓氏之人就會有動作了吧……
“這封信若是落到自己人手中,最多也就看到了我對腓腓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心。若是落到其他人手中,能看到的信息就太多了……”靈徽低頭,笑容淺淡而幽魅。
第139章
一百三十九、中計
事情顯然偏離了她的……
夜半,
趙纓剛看完豫州前線的奏報,準備起身去歇息時,忽見純鈞匆匆入內(nèi)。
“殿下,
謝府方才來人稟報,
說……女君不見了。”純鈞不敢直視趙纓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晰卻又不那么突兀。
男子倏然起身,帶著案上的書卷落了一地。
“什么?”趙纓的聲音沉沉壓過來,
純鈞的心也慌亂難安。
“說是從會稽回來的路上遭人劫持,
已經(jīng)找了一日一夜,
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謝夫人知道不敢再瞞下去了,只好派人來告知殿下,
想問殿下討個辦法�!�
趙纓的臉色瞬間就蒼白一片,
怒氣和恐懼交織,行動時都有些踉蹌:“謝衍呢?他是死了嗎?為什么沒有護得住圓月!”
話音未落,
人已匆匆走出。純鈞急忙拿起披風(fēng),想都不想就趕緊追了上去。
一路策馬到謝府,
趙纓不顧門口家仆阻攔,強行闖了進去。
謝家仆婢甚是機警,
連滾帶爬地跑進內(nèi)宅,將此事通報給了謝夫人。謝夫人讓一眾女眷回避,
自己攜了幾個仆婢在堂室迎候。
“人是在何處丟的?可有其他線索?”趙纓并無寒暄之意,直接開門見山。
謝夫人亦滿面愁容,
手中的佛珠捻得飛快:“原本是這兩日就能回來的,
可是路過烏程時,卻忽然遇到一伙賊人。聽逃回的仆從說,那些賊人非為圖財,也無傷人之心,
而是直接沖著靈徽。將她劫走后,徑直往北而去�!�
“謝七呢?出事的時候他在哪里?”趙纓雙拳緊握,勉力抑制著自己的緊張和憤怒。
“七郎當時不在車中,回來時匆忙去追趕,至今沒有半分消息。”謝夫人嘆了口氣。
“烏程往北……桓氏的塢堡是不是在那里?”趙纓雖氣惱焦急,但仔細了謝夫人的話,還是找到了一絲頭緒。
謝夫人想了想,篤定道:“那處有四處塢堡,皆為桓氏所有�!�
說罷,又忖了一下,話說得含蓄:“老身近些時日雖在佛寺,卻也聽到了一些京中傳聞,原本想著殿下事務(wù)繁忙,不該擾了你的清靜。可今日出了這樣的事,老身卻覺得事有蹊蹺�!�
眼前的婦人端莊睿智,絕非尋常閨閣女子,趙纓敬重她,也斂了怒氣,不復(fù)方才那般失禮。
“夫人有話,但說無妨�!壁w纓說。
“那老身就直言了。”謝夫人斟酌著用詞,緩聲道,“京中盛傳,殿下想要與桓氏結(jié)親,卻礙于對靈徽舊情難忘,遲遲未答應(yīng)�!�
趙纓看了一眼謝夫人,眼中并無驚訝之色,顯然他也聽到過這個傳聞。
“殿下與靈徽舊事又被翻出,這原本是謝家和殿下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原本老身想著流言畢竟也只是流言,時間久了自然就淡了�?烧l想竟有越演越烈的趨勢,這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殿下可細想,此流言針對之人會是誰?”謝夫人將問題拋給了若有所思的趙纓。
趙纓此時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梳了這些日子京中發(fā)生的一切,開口道:“想必是為了離間,或者是離間孤與桓氏,也或者是離間桓氏與謝氏,爪牙未出,未可知也�!�
“當真爪牙未出么?”謝夫人手上的佛珠頓了頓,“靈徽遇險,當真與此事無關(guān)么?”
趙纓怔住,看著謝夫人,猛然站起,仗劍向外而去。
……
楚王沖冠一怒,親自帶了一千人馬,夤夜直沖烏程而去,大有踏平烏程的氣勢。
天色將明時,桓敬府邸的門扉被焦急叩響�;妇瓷形磸囊屑t偎翠的綺夢中醒轉(zhuǎn),就被這個消息嚇了個激靈,翻身而起時慌亂地連中衣都找不到,只能怒氣洶涌地大罵:“蠢材!還不快服侍更衣,是準備掉腦袋么!”
侍妾見狀,再不敢恃寵而驕,忙爬了起來與侍女一道替桓敬著衣梳洗。
“這時候還梳洗什么!”桓敬一腳踢開了銅盆,胡亂帶了個冠就急匆匆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對侍從嚷道,“快去備馬,帶些人隨我去烏程�!�
走了幾步又道:“趕緊去查,到底是誰自作主張,去招惹那個女人。自己不想活也就罷了,想連累整個家族嗎?”
他一向在意儀容,此番衣衫潦草就出了門,驚得家中上下皆惶惶不安起來。
誰知人還未出建康,又被幾個宮中宦者裝束的人所阻,領(lǐng)頭那個看著眼生,自稱是太初宮常侍。
“陛下病情危重,命小臣請將軍入宮,恐有要事交代�!蹦腔抡哌B馬都未下,便匆匆而去,應(yīng)是還有其他任務(wù)。
桓敬又是一驚,聯(lián)系到皇帝這幾日的情況,不敢再耽誤,只能折馬返回。
若皇帝果真彌留,想必楚王也會得到消息,那……烏程之事尚有余地,待見到楚王再說也不遲。
桓敬進宮時,多留了個心眼,吩咐親信先去打聽謝家人的情況。不多時,便有人來回復(fù),皇帝下令將皇后幽禁在了顯陽殿,謝家人并未得到消息,尚蒙在鼓里。
桓敬不由松了口氣。
如今謝衍不在京中,去向不明,想來是去尋找宜城君了。
當真上蒼相助,皇帝已有廢立之心,在此關(guān)鍵之時獨召自己入宮,托孤之意分明。方才還憂心楚王因為那女人和桓家起了齟齬,不肯相助�,F(xiàn)在看來,這些擔(dān)憂純屬多此一舉,他此時不在京中,反而更好。
等他和謝家反應(yīng)過來……大局已定,自己手里握有遺詔,且以宿衛(wèi)羽林控制了內(nèi)宮,到時編個由誅滅謝家,楚王就算不悅也無可奈何。
桓敬越想越興奮,忍不住對親信道:“召集咱們?nèi)笋R,待我進宮后,封閉各門,莫讓任何人出入�!�
又低聲囑咐:“你親自帶人去韓昭處……”
他比了個殺的手勢,眼里泛著奇異又明亮的光:“悄悄動手,莫要驚動任何人。待他死后,將他手中的隊伍都接手過來,就說是韓昭謀逆,受皇命誅之。”
“莫動左右衛(wèi),那是楚王的人!”
親信有些猶疑,還想說什么,卻被桓敬擺手阻止:“吞吞吐吐做什么,還不依言行事。若是錯過了時機,被皇后的人察覺,那就功虧一簣了�!�
親信領(lǐng)命而去,桓敬整了整衣冠,往深宮而去。
隨行的宦者恭維道:“桓將軍今日側(cè)帽風(fēng)流,滿面皆是紅光,想來是有大喜事。奴在這里先恭賀了�!�
桓敬摸了摸發(fā)冠,發(fā)現(xiàn)確實有些歪斜。不過他并不介懷,只是用手正了正,腳步因為興奮而迅疾了不少。
“皇后因為何事觸怒了陛下?”桓敬問道,并不掩藏自己對于內(nèi)宮之事的了如指掌。
宦者尷尬地笑了笑,不知該不該說,只是隱晦道:“奴品級太低,只做迎候之事,哪里知道這些。不過聽太初宮的人說,皇后殿下對陛下服食丹藥,親近玄正道人頗為不滿,時常直言勸諫,說得多了陛下也覺得不耐煩,便對皇后疏遠了許多。”
說完,他又笑著補了句:“那玄正道人也是大膽,多次對陛下說,太子面相不好,非有福之人,反而是六皇子最肖陛下,周身紫氣環(huán)繞,貴不可言呢�!�
桓敬不由莞爾。
自然是大膽,不過那也是自己費心打點結(jié)交的結(jié)果。陛下既然癡迷于修道,那道人的話當然比后宮的話要有用的多了。
說起來皇帝也是薄情人,說著對早逝的先皇后情意綿長,但皇長子都這么大了,他卻從未看重過,早早就封了王,趕去了封地。說是對謝后十分寵愛,卻半點面子都不給,僅僅因為幾句話就疏遠了。還有那個楚貴嬪,一個醫(yī)女得蒙寵幸,生子后更是風(fēng)光,可僅僅是和謝后走得近了些,直接被冷落,如進了冷宮般。
一面想著,一面已走到太初宮前。
今日宮中似乎很安靜,詭異的安靜,尤其是太初宮。往日太醫(yī)出入頻頻,侍從來來往往,守衛(wèi)金甲執(zhí)戟……今日都沒看到。
桓敬晃了晃腦袋,暗笑自己多思多慮了。若真是陛下病重,準備安排些什么,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再無猶疑,提步入殿……
……
靈徽想不到桓家人這么容易就上了鉤,恍恍惚惚地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時,她并無驚慌,心中平靜計算著自己會在這里待多久。
七郎就在附近,他斷然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地太久。
恍恍惚惚地聽到有人細語交談,聲音仿佛就在門外。
“這人是誰?五郎將她帶來此處做什么?”一人問。
“這就不知道了,這女子生的美貌,莫不是五郎準備納了……?”另一人道。
“應(yīng)該不是,聽意思是先關(guān)幾天,等風(fēng)聲下去了賣到北漢或者南夏,神不知鬼不覺�!�
“那還不如一刀殺了�!�
“看她的打扮,應(yīng)該是富貴人家的人,想來也有些身份。若是就這么殺了,被人知道,那才是自找麻煩。不如賣了,到時候甩給附近的山匪,倒也說得過去�!�
“五郎做事情,誰敢多言,乖乖聽命就是,不然一通鞭子賞下來,誰能吃得消�!�
……
靈徽被困了幾日,沒有等來謝衍,也沒有等來趙纓,卻是等來了一個讓她震驚的消息,還有被趕入窮巷的桓家人。
事情顯然偏離了她的設(shè)想。
第140章
一百四十、堅定
此生不疑不易……
靈徽睡得迷迷糊糊時,
聽到屋外人聲嘈雜,尚不知發(fā)生何事,就見有人破門而入。幾團黑影靠近,
不由分說地拽起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驚懼之下,
靈徽奮力掙扎,那人卻越發(fā)用力,揚聲威脅:“再敢亂動,
老子一刀砍了你�!�
外面有火光閃爍,
照在他粗獷的五官上,
顯出幾分猙獰可怖出來。
靈徽勉力穩(wěn)著自己的心神,任他拉拽,
不敢再多掙扎。
門外的世界混亂又嘈雜,
靈徽聽到一堵墻外有馬車聲、呼喊聲、搬運聲交織在一起,燃起的火把幾乎照亮了半面天色。
“這位兄弟,
我們受五郎君所托看管此女,不知諸位前來……”靈徽見這兩日看押自己的那兩個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