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可剛說完,下一秒,包廂的門再度被推開。
接待做紳士手:“到了,兩位女?士。”
兩個風(fēng)格截然不同的大美女?同時出現(xiàn),沒有什?么比這種畫面更吸睛。
包廂靜了一瞬,眾人不約而同投來?視線。
“呦,這不是沈經(jīng)理么,舍得從漠北回來?啦?”
許枝站在沈莜身后,清楚看見她從面前?這個似乎不同預(yù)料的場面中快速回神?,第一時間?狀態(tài)由閑適切換成嚴(yán)陣以待。
“劉總,好?久不見,您最近不是在忙您新開業(yè)的馬場嗎?”
沈莜勾起紅唇上前?,笑里帶點嬌嗔:“池董也真是的,說好?了只帶些小?朋友出來?放松一下,怎么還勞劉總大駕�!�
“陸總重?新上任,沈經(jīng)理結(jié)束外派,池董都親自從京市趕回來?,我們這些人,再忙都得抽空湊湊熱鬧不是?”
笑里藏刀,暗流涌動。
嘈雜中,數(shù)不清多少雙眼有意?無意?往這邊窺探。
沈莜扭過頭,和她咬耳朵:“抱歉啦,我要稍微忙一下,等應(yīng)付完這幾個老家伙,我們再單獨續(xù)第二攤。”
許枝連忙表示理解:“你快去吧�!�
環(huán)視一圈,她準(zhǔn)備找個角落位置安靜做路人甲。
可穿過重?疊人影,她看見陸放正?邁步走過來?。
光線靜靜剪出他的身影,也自他的眉弓投射而下,更顯他瞳孔漆黑,神?色淡漠。
周身氣場壓迫,他什?么都不用說,人群自發(fā)回避為他讓出一條路。
他們的視線交匯一瞬。
只須臾,許枝便毫不猶豫地閃躲開。
非常迅速,沒有人察覺。
陸放腳步微頓。
池聞先一步上前?,無視正?打量他的劉總,對她招呼道:“沒收到你消息,還以為你不來?了�!�
“今天第一天入職,感覺怎么樣?”
話?音剛落,許枝立即察覺幾道帶著審視的目光向她投來?。
她硬著頭皮,回得敷衍:“挺好?的�!�
“這位是?”被稱作劉總的中年男人發(fā)現(xiàn)她,問向池聞。
他剛要開口,一道低沉的嗓音先一步響起:“劉總,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機會光顧您的私人馬場�!�
劉總腦子半天沒轉(zhuǎn)過來?彎。
歸棹這個一把手向來?不喜形于?色,年紀(jì)輕輕卻叫人看不穿。
商場上手腕也有,可做起決策經(jīng)常不顧他們幾個老家伙的顏面。
礙于?他這幾年做出的成績確實斐然,盡管他頗有幾分目空一切姿態(tài),他們也敢怒不敢言,最多只能在背后做點小?動作。
沒見過他紆尊降貴過,現(xiàn)在提出要來?馬場,劉總受寵若驚,剛生出的那點好?奇完全被拋在腦后。
他立馬陪著笑,躬身探手,要引陸放重?新回座位。
許枝知道自己是被解圍了。
視線無意?向上,越過硬挺的喉骨,她看見陸放似不經(jīng)意?落在她身上的一瞥。
平靜、耐心,好?像在觀察。
她兀自挪開眼。
池聞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陸放的用意?,噤了聲,和許枝使了個眼色。
幾人重?新投進虛與委蛇的交際場。
周圍打量的視線驟減,許枝暗自松了口氣。
她找了個邊緣位置,拿出手機打發(fā)時間?。
周圍都是各個部門的職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玩,沒人留意?她。
許枝任由身體陷進沙發(fā)。
如果沈莜對她的邀請在和阿穎午飯之后,她一定不會多此一舉答應(yīng)來?這個聚會。
除了礙于?老同學(xué)情面,她當(dāng)?時沒能堅定拒絕的理由,沒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好?像只有撞到南墻,她才能完全自我說服。
可現(xiàn)在,一切都沒太大意?義了。
她的眉眼泄出疲憊。
許枝看著時間?,半個鐘頭剛過,她見縫插針準(zhǔn)備離開。
倏然,屏幕彈出新消息。
【陸放:如果無聊,就先回去】
【陸放:稍等,我給你叫輛車】
許枝眸色微凝。
這已經(jīng)是陸放今天給她發(fā)的第三回信息。第一回,關(guān)心她的傷口,她沒有回復(fù)問她下班有沒有時間?,她還是沒有回復(fù)。
這一回,仿佛猜到她要無視到底,于?是他用了更強硬的措辭。
許枝不得不點開鍵盤。
【許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發(fā)完這句,她起身要走。
遠處不知道誰扯著嗓音喊了聲:“這首歌誰的?”
“麻煩話?筒遞一下給我,謝啦�!笔巧蜉穆曇簟�
她的話?音剛落下,就有人奉承道:
“沈經(jīng)理要唱歌嗎,又要大飽耳福了�!�
“就說今天來?對了,差點就要錯過現(xiàn)場直播�!�
“那可不�!�
沈莜笑笑,在周圍的恭維里周旋自如:“一般場合我可是不輕易開腔的哦……”
許枝看著她自信、落落大方的姿態(tài),心里淌過艱澀。
這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氣質(zhì),她永遠學(xué)不來?。
伴奏響起,一旁傳來?小?聲議論:
“《你要的愛》,群里傳的年會視頻,陸總當(dāng)?時伴奏過的,是不是就是這首?”
“現(xiàn)在給陸總遞把貝斯還來?得及嗎?”
許枝愣了愣。
原來?是她沒敢外放音量的那個視頻里的曲目。
鬼使神?差,搞不清楚是哪根筋搭錯,她再度坐下來?。
“雖然經(jīng)常夢見你,還是毫無頭緒……”
沈莜低聲吟唱的第一句,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暗贊一聲。
“誰是你的那個唯一,原諒我懷疑自己�!�
“我明白,我要的愛,會把我寵壞……”
輕柔的唱腔,深情卻不甜膩。
直到最后一句詞唱完,也沒人急著跳過尾奏切下一首。
包廂響起齊刷刷的掌聲喝彩,幾個帶著女?伴的中年男人順勢起哄:“沈經(jīng)理情歌唱這么好?,感情經(jīng)歷什?么時候也豐富一下�!�
沈莜嫻熟地應(yīng)對這個話?題:“怎么,幾位老總,你們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嗎?”
“我是不婚主義,如果對方能接受的話?,我不介意?找點樂子哦。”
她的聲音清亮,在眾人拼命掩飾的八卦眼神?里,她淡定地擱下話?筒。
許枝身形一僵。
一個巨大的、近乎讓她恐懼的聯(lián)想迅速席卷她的大腦。
“我靠,真的是因為不婚主義,那條分析帖簡直神?了!”
“難怪這么多年他們沒走到一起,原來?是觀念有分歧……”
竊竊私語的八卦已經(jīng)道出了許枝不愿相信、血淋淋的真相。
阿穎給她講述的故事里唯一存疑的點,因為這個真相徹底明朗。
許枝的心臟像被鑿出一道豁口。
手機叮當(dāng)?又響起一道信息提示音,可她已經(jīng)不想再看了。
緩緩呵出一口氣,她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終于?邁動步伐,逃也似的出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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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所長廊迂回曲折,讓人摸不清方向。
接待見一道美麗又失魂落魄的身影已經(jīng)孤身晃了好?幾圈,確信地上前?關(guān)切:“女?士,你好?像不是很舒服,需要找地方透個氣嗎?”
還沒打到車,許枝勉強牽起笑,應(yīng):“是,麻煩帶路�!�
她不想一會這個樣子嚇到司機,她確實需要透透氣。
夜色漸深,露臺習(xí)習(xí)的風(fēng)裹挾寒涼。
許枝撫了撫手臂,目光發(fā)直地往天幕眺望。
她是在最盛夏的天和陸放重?逢。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快到秋天了。
明明才幾個月,她卻生出點已然走過人生大半程的錯覺。
沉浸在五味雜陳的恍惚中,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一道模糊又熟稔的嗓音響起打斷她。
“許小?姐,好?久不見�!�
許枝條件反射般回頭,迎面撞上了人。
男人手上還端著高腳杯,一個不穩(wěn),酒液悉數(shù)澆下。
棉質(zhì)長裙驟然被洇透,給純白添了幾筆妖冶的暗紅。
許枝無暇查看衣服的狀況,應(yīng)激抬眸,看見男人正?面含笑意?,直勾勾盯著她。
“是不是嚇到你了�!�
“啪嗒——”
許枝臉色一白,不可自遏地哆嗦了下,手機屏幕朝地摔了下去。
顧不上撿手機,她往后退了幾步,眸中全然地警覺和防備。
“看見我,這么意?外嗎?”
許枝調(diào)整好?呼吸,強迫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羅總,您怎么在這里?”
“許小?姐都能出現(xiàn)在這里,我為什?么不可以?”
羅齊生腳步向前?逼近幾步:“想不到,許小?姐從花漾離開,竟然乘上了歸棹這艘大船。”
他語氣透著輕蔑:“怪不得當(dāng)?時那么堅決就簽了解約合同,一百萬的解約費也絲毫沒放在眼里�!�
許枝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不接他的話?:“我還有事,羅總您自便�!�
說完,她提裙要走。
可男人自顧擋在她面前?,攔住她:“許小?姐,這么著急做什?么�!�
他刻意?壓低嗓音,言辭中夾雜挑逗般的暗示:“你的裙子弄臟了,要不要,跟我找個地方換一下?”
男人的目光不懷好?意?,完全是在透過布料打量她的身體。
這樣的眼神?模糊又清晰,令人作嘔的回憶頓時潮涌般侵占許枝的大腦。
“不需要�!�
她壓制因為沖擊造成的眩暈感,語氣全然冷下來?:“麻煩你讓開�!�
羅齊生紋絲未動,似乎對這種拒絕早已習(xí)慣。
他挑眉:“可是你弄臟的部位很顯眼哦,確定不換一身?”
許枝急急擋住胸口。
露臺離包廂不遠,她大聲呼救接待可以聽見,剛才過來?的路上也有注意?到不少監(jiān)控攝像頭,不用擔(dān)心他來?硬的。
她穩(wěn)住心神?,平靜在腦中計算各種可能。
突然,不遠處響起一陣鼓掌聲。
“我當(dāng)?是誰,中途離席放著好?酒不喝,原來?偷跑出來?為難人家小?姑娘了,羅少好?威風(fēng)。”話?里不加掩飾的譏誚。
羅齊生僵了僵,撤開身。
池聞看清他身后原先被遮擋住的人,錯愕道:“許枝?你不是回去了嗎?”
話?落,露臺有兩道身軀驀然一震。
許枝抬起頭,毫無防備跌進那雙深潭般漆黑的眸。
仿佛也沒料想到會在這里看見她,他夾著煙的手還抵在唇邊。
眸光自下而上,仿佛在無聲檢視,掃過她發(fā)白的嘴唇和微顫的肩膀,最終停在她白裙突兀的一塊酒漬上,眉骨緊蹙。
許枝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今晚逃過多少次陸放的眼神?了。
可這一次,他岑寂的眸光如有實質(zhì),盡管她最不希望自己現(xiàn)在這種狼狽的模樣被他看見,卻還是牢牢被他定在原地。
“池董也認(rèn)識許小?姐?”羅齊生的表情恢復(fù)了鎮(zhèn)定。
池聞頓了頓,視線找不到實處。
陸放叮囑他暫時不要透露許枝的身份,說是尊重?許枝的想法,不想給她帶去太多不必要的關(guān)注和輿論。
他摸不準(zhǔn)這對小?夫妻要整什?么關(guān)竅,可眼下這情況,都被欺負(fù)到頭上了,再不擺點譜陣陣場子也說不過去。
于?是他抬起下巴,嗤聲:
“關(guān)你屁事�!�
羅齊生臉色一黑。
都是生意?人,盡管你不對付我我不對付你,拐彎抹角也好?,綿里藏針也好?,場面上的面子里子該做還是要做足了。
但?眼前?這個顯然不是遵守游戲規(guī)則的那一掛,出拳也亂無章法。
旁邊都是一起出來?抽煙的,沒人吭聲,暗地都看熱鬧不嫌事大。
羅齊生干笑兩聲:“我不過出來?透個氣,是許小?姐撞的我、糟蹋了我杯子里的好?酒,我沒怪罪她,反而貼心想帶她找地方換衣服,怎么倒打一耙說我為難?”
“池董的手,未免伸太長了吧。”
見他裝傻充愣,池聞剛要開腔,身邊遲遲沒有發(fā)話?的陸放突然攔他。
他將煙摁滅在煙灰缸,脫下西?裝,視若無睹般從羅齊生身邊越過,將外套披在許枝的肩膀上。
隔絕所有驚詫的目光,陸放垂眸,幫她攏一攏外套,嗓音透著平靜的低醇:“他有碰到你嗎?”
許枝聞到西?服外套上沾染的涼潮潔凈的薄荷煙味。
像一個吻,鋪天蓋地?fù)錆M她,讓她心慌意?亂,又讓她無比安心。
幾乎是一瞬,她就模糊了雙眼。
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卻不敢向他邁進一步。
仿佛這一步,就是他們中間?最遙不可及的距離。
她甚至連回眸迎他目光的勇氣都沒有,窘迫著輕聲回:“沒有�!�
“我沒事�!�
許枝張了張唇,硬生生將眼前?的潮熱逼回去,疏離著開口:“謝謝,陸總�!�
陸放大掌扶著她的肩膀,不著痕跡施了點安撫似的力道。
他的口吻浸著溫潤,用只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稍等一會,我讓周岳送你回家好?么?”
許枝想推辭,但?礙于?周遭人多眼雜,她只能胡亂點點腦袋,從他的掌中掙脫,提著裙子往盥洗室走。
單純英雄救美還是另有千秋?
所有人都好?奇,但?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羅齊生也正?詫異,池聞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拍上陸放的肩膀,干笑兩聲提高音量:“你小?子,對女?員工很紳士嘛,不錯,得我?guī)追终鎮(zhèn)�!�?br />
陸放重?新摸出一支煙,沒說話?。
他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眾目睽睽下,在羅齊生面前?站定,嗓音難辨情緒:
“羅總,喜歡喝酒?”
羅齊生皺眉,不明所以:“怎么,陸總想和我碰一杯?”
陸放不可置否,淡聲:“康帝,還是慕西?尼�!�
談起酒,似乎少有男人能克制住用幾分見解標(biāo)榜自己的品味。
羅齊生短暫怔然,隨即挑挑眉,開始拿腔拿調(diào):“陸總好?手筆,竟然也在這存了慕西?尼?”
陸放垂眸越過他,朝身后的接待吩咐幾聲。
禮賓臺的人不久前?得知露臺的動靜立馬趕過來?,清楚這里的人都是不好?惹的主,正?愁怎么開口,現(xiàn)下一副如臨大赦的模樣。
很快,一支紅酒連同醒酒器和高腳杯一起被送過來?。
羅齊生佯裝不經(jīng)意?往瓶身瞥了眼。
看見年份的數(shù)字,他不禁愣了愣。
他自知和陸放交情甚淺,決計輪不到用這么貴的酒招呼他。
“�!币宦�,木質(zhì)瓶塞拔開。
接待準(zhǔn)備繼續(xù)醒酒,卻被一只骨感的手阻攔。
陸放徑直持過瓶身傾倒,酒液汩汩流淌,快要溢出杯口。
羅齊生眼皮狠狠跳了跳,忍不住肉痛:“陸總,你這種喝法,未免太暴殄天物�!�
“是嗎�!�
陸放面無波瀾,舉起一杯遞到他面前?,氣度絲毫未減。
羅齊生剛要伸出手去接。
“嘩啦——”
他著急往后一閃,可殷紅的液體還是沿著他的前?襟順流而下。
滿臺寂靜。
端著托盤的接待瞠目結(jié)舌,卻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你!”
羅齊生臉一沉,抬頭卻見面前?的男人姿態(tài)不緊不迫。
一支高腳杯被他捏在指節(jié)間?,賞心悅目的優(yōu)雅。
他咬牙:“你故意?的?”
陸放毫無遮掩,半掀起眼皮,嘴上卻漫不經(jīng)心道:“抱歉,手不太穩(wěn)�!�
都到這種地步,羅齊生怎么會反應(yīng)不過來?陸放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