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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桑窈想起這事就覺得自己很委屈,因為她覺得她根本沒做錯什么,不過就是躲了場雨,就平白遭了場無妄之災。

    她小聲道:“嗚嗚嗚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還是戎晏他們,我覺得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昨天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他都敢這樣子,那現(xiàn)在回了上京城,他肯定更看不慣我了�!�

    “我既然知道了他跟明融的事,他肯定會想辦法讓我閉嘴的,我總不能去跟他保證保證吧,他肯定不會相信的……”

    說了半天,桑窈偷偷抬眼看了眼謝韞的神色。

    看不出來什么。

    “……我應該怎么辦呢?”

    謝韞直白道:“你若是不出府,他能有什么機會�!�

    事實上,桑窈完全可以不用擔心這個問題,那天晚上他既然出手救了她,就是在警告戎晏,桑窈是他身邊的人,想要對她動手,多少得掂量一番。

    只要戎晏腦子沒抽,就不會在這個關頭跟他作對。

    可這話暗示性太強,容易惹人誤會,他不可能直接同桑窈說出來。

    而這邊,桑窈卻在想,她總不能一輩子不出府吧。

    她道:“……可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有沒有可以一勞永逸的法子?”

    謝韞點了點頭,道:“有。”

    桑窈期待道:“什么?”

    謝韞面色不改道:“你讓他消失就好了。”

    “……”她小臉一皺,道:“謝韞,我跟你說真的呢。”

    她又來了,那種拖長的婉轉尾調,每一次求人的時候她都這樣。

    雖然聽起來很奇怪,

    但確實有點好聽。

    謝韞沉默片刻,遂而道:“你就是這樣求人的?”

    桑窈愣了片刻,繼而立馬意會。

    一回生二回熟,她像昨晚一樣,開始實行她的夸夸戰(zhàn)略,“謝韞,其實你真的很好,你是我在上京見過的最善良的男人,我都可憐死了,求求你幫幫我吧。”

    謝韞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桑窈默認還要再接把力,她繼續(xù)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因為我覺得你肯定比我爹聰明�!�

    謝韞贊同道:“很顯然�!�

    桑窈見他仍未說幫不幫,就站在他面前,硬是把人從地上夸到了天上,一刻不停的夸了大半刻鐘,桑窈嗓子都干了,謝韞才勉強道:“罷了,就這吧�!�

    桑窈咽了口口水,睜著雙大眼睛,期待的看著他。

    謝韞道:“別出門就好了�!�

    桑窈:“……”

    “這個我是知道的,我是說萬一我出去了,戎晏他故技重施,那我豈不是完蛋了�!�

    謝韞大發(fā)慈悲的保證道:“出門的話,你也不會完蛋。”

    說到這里,對于謝韞來說已經(jīng)十分不容易了,繼而他還又加了一句道:“放心�!�

    桑窈沒法放心,他的話對她來說多少有點蒼白,她道:“那我什么都不用做嗎?”

    謝韞嗯了一聲。

    這種感覺很怪異。

    若是旁人,她會堅定不移的認為對方是在耍她,可換成謝韞,就有些不一樣了。

    她本身對謝韞就莫名有點信任,雖然謝韞并未講出個所以然來,但她還是信了三分。

    “你說真的?”

    謝韞又嗯了一聲。

    “為什么呀?”

    “沒有為什么�!�

    他不解釋,桑窈就總有種踏在虛空的感覺,好似隨時都可能摔下來。

    她半信半疑的站直身子,總覺得有點不對。就在這種好像被耍了,又好像沒有的狀態(tài)里反復掙扎。

    可話已至此,她又不好繼續(xù)求著謝韞說別的辦法。

    她低著腦袋,道:“……哦�!�

    其實了解謝韞的人都知道,他作風一貫如此,很少會去解釋緣由,能得到他的保證就已經(jīng)十分難得了。

    可桑窈不知道,她仍然焉頭焉腦的。

    “那……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她覺得自己或許還應該想想什么別的辦法,她的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說話間,桑窈轉過身去,抬步欲走。

    這就回去了?

    謝韞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輕易就讓她調轉了方向,讓她面對著自己。

    桑窈因為心里藏著事,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她道:“……你還有什么事嗎?”

    謝韞不高興起來。

    怎么聽她的話音,這會還有些不耐煩,所以她就這樣過河拆橋了。

    謝韞道:“你不滿意?”

    桑窈搖了搖頭,道:“沒有�!�

    原本就是求人幫忙,沒什么滿意或是不滿意的,她只是還有點操心而已。

    她一開始還想問問謝韞親沒親她,但這會有了這件事,她也沒心思開口去問了。

    謝韞凝眸盯著她,道:“你不信我的話信誰的話,楊溫川?”

    “……”桑窈不知道他為什么又莫名其妙提起了楊溫川。

    她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不信啊�!�

    只是有一點點懷疑而已。

    雖然謝韞很靠譜,可他就模棱兩可的說了兩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逗她玩。

    更沒有怨他,只是這事涉及她的小命,她多少得嚴肅認真一些。

    “而且你怎么又說起楊大哥了?”

    “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她明明就是不信,都寫臉上了還騙他,謝韞懶得跟她計較。

    相比于嘴上解釋,他更想讓她自己發(fā)現(xiàn)。

    故而他只道:“不是你總愛天天跟他說話的嗎?”

    “今天,還有昨天�!�

    “……我哪有天天跟他說話。”

    “你別老跟我說他了,我現(xiàn)在有點煩�!�

    她跟楊溫川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偶然碰見了才會說兩句,說話時基本都在眾人目光所及之處,干凈的不能再干凈了。

    這已經(jīng)不是謝韞第一回

    提楊溫川了,桑窈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謝韞冷下目光:“你說我什么?”

    桑窈累了,她說的是她自己有點煩,又沒說他有點煩。

    她這會心里還忐忑著,實在是笑不出來,她也不想把自己負面情緒帶給謝韞,遂而道:“你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謝謝你幫我�!�

    她客客氣氣的朝謝韞鞠了個躬,然后直接轉身走了。

    謝韞:“……”

    直到謝韞回到府中時,他臉上的神色尤未緩和。

    她確實很膽大,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說煩。

    凈斂在后面大氣不敢出,跟著謝韞一路腳步生風直接到了書房。

    然而才推開門,就見書房內赫然多出了一個人。

    謝環(huán)之此刻正坐在漆木椅子上,緩緩抬起眼眸對著謝韞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才回來�!�

    謝韞道:“想必跟您沒什么關系�!�

    謝環(huán)之拍了下桌子,道:“誰準你這樣同我說話的�!�

    謝韞面無表情的越過他,坐在了書案前,大有不打算理他的意思。

    謝環(huán)之神色緩了緩,道:“你可知道自己今年年歲幾何了?”

    其實謝韞的年齡算不上多大,在他這個年齡無妻妾無通房的人雖然少,但也有,楊溫川就是如此。謝韞真正令人操心的地方在于,他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娶妻的欲望。

    大有此后幾十年都這樣湊合的打算。

    謝韞仍不理他。

    謝環(huán)之動之以情道:“我同你母親這兩年為了你的婚事沒少操心,我們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你若是喜歡誰,直言就好。”

    謝韞將邸報翻過一頁。

    謝環(huán)之繼續(xù)道:“……你可知你大嫂她又有身孕了�!�

    謝韞終于道:“煩請代我說一句恭喜�!�

    謝環(huán)之不搭理他,他嘆了口氣,轉而道:“你娘親身子本就不好,你別總是氣她�!�

    “雖然前段日子,擅自讓你跟李家小女兒見面,是我們做的不妥當,但你也該諒解我們�!�

    謝韞道:“說完了嗎?”

    “父親,您今日是又閑下來了?”

    又是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謝環(huán)之抿住唇,多少覺得這兒子已經(jīng)沒救了。

    正是此時,沈妙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在夏夜里顯得格外脆弱,她輕咳了兩聲道:

    “環(huán)之,怎么還沒回來?”

    “阿韞他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你我興許是這輩子沒什么子孫緣,不能強求的�!�

    謝韞不為所動。

    外面沈妙儀的聲音顯得格外寂寥:“沒關系,等小庾誕下孩子后,我們多去看看吧�!�

    謝環(huán)之嘆了口氣,繼而站起身來,他行至門邊,一言不發(fā)的走了出去。

    房內重歸寂靜。

    凈斂大氣不敢出一口。

    其實這樣的事很常見,每個月謝閣老和夫人都會變著法催一下,他家主子大多都是不予理睬,到如今也都習慣了這些說辭,

    他偷偷瞥了眼謝韞,男人靜靜垂眸,眉眼之間滿是倦怠。

    他默默的想。

    習慣歸習慣,總是這樣,也多少是會累的。

    片刻后,狼毫筆被擱在一旁,謝韞抬手擰了擰眉心。

    凈斂適時遞了茶過去,房間寂靜,他猶疑了片刻,還是在謝韞接過茶盞時試探著開口:“公子,屬下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韞道:“閉嘴,謝謝�!�

    凈斂:“……”

    他站在謝韞身后,一番猶豫后,還是斗膽道:“桑姑娘……”

    他特地將話音頓了一下,見謝韞沒有出聲阻止,他才繼續(xù)帶著私心,試探著道:“屬下覺得您若是成親……或許可以考慮一番桑姑娘�!�

    凈斂對謝韞的了解遠超旁人,他能夠猜出謝韞一直不愿成親的緣由。

    除卻謝韞秉性冷清,喜獨處,對女人沒什么興趣這幾點,其余無非就是不愿把婚姻同利益掛鉤,以及不喜內宅中的勾引算計這些事。

    反正他總是被罵,也不差這一會了。

    他偷偷瞅了一眼謝韞,繼續(xù)道:“桑姑娘家世清白,不屬士族,沒有錯綜復雜的背景�!�

    “包括桑印在內,族中眾人同謝氏都無甚利益牽扯,您也不必擔心會有人利用這份婚約做什么小動作�!�

    “而桑姑娘本身又心思單純,內宅之事,更不會有什么心眼�!�

    桑窈看著就一副宅斗笨蛋的樣子,就算是有什么心眼,估計也能被他主子輕易察覺,更別提算計了。

    他頓了頓,輕聲道:“最重要的是,您也落得清凈�!�

    凈斂說出這段話時其實并未抱什么希望,可在他停住話音后,男人卻久久未曾回答。

    房內寂靜無比。

    他甚至沒罵他。

    咦?

    不對勁。

    又隔了一會,男人靠在椅背上,眼眸微垂,若有所思道:“你說的有道理�!�

    第57章

    嫁娶

    夜色昏暗,此刻時辰已至亥時初,距離方才桑窈同謝韞分別,才將將過去一柱香。

    凈斂疾步走在長廊上,清冷的月光為此朱門深院蓋上層清輝,碧瓦朱檐下,他的身影格外的匆忙。

    難以想象。

    就在方才,他的主子給他下了個怎樣匪夷所思的命令。

    去把桑窈給追回來。

    從清風弄至桑府所在的街巷坐馬車需要約大半個時辰,撇去方才進府的腳程,以及同謝閣老的談話,他如今再出府,就算命人即刻啟程,追上的可能也不大。

    但命令已下,他不能不去。

    為顯重視,他還不能隨便派個暗衛(wèi)或是仆役,他得親自去。

    這一晚上簡直如夢似幻,他不過是隨口勸了一嘴,結果半刻鐘后,這事在他主子那似乎就已經(jīng)稱得上鐵板釘釘了。

    他到現(xiàn)在都沒反應過來。

    他本來以為,就算是他撞了大運,真給勸成了,此事至少也得個半個月才能定下來。

    畢竟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他主子怎么著也得考慮個好幾天,然后再同謝夫人與謝閣老商議,繼而調查一番桑窈的背景,如此才能真正將之提上日程。

    沒想到,也就幾個呼吸間,此事就這樣被匆匆定了下來。

    這也就罷了。

    定就定了,怎么也該明日再去找桑姑娘,然后私下同其商議�?伤髯悠�,他就得今天晚上跟桑窈商議完畢,最好明日就帶著謝閣老前往桑府行納采禮,然后爭取一個月走完六禮流程,等到下個月的現(xiàn)在,桑姑娘就成了謝家新婦。

    謝家的少夫人。

    雖然凈斂很想告訴自己,做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是謝韞一貫作風,他這樣也沒什么稀奇的。

    可這……未免也太著急了!

    他先是匆匆吩咐底下人備了馬車,前往桑府。

    而他又因擔心與桑窈錯過,自己未曾乘坐馬車,而是直接牽了匹馬出來,飛身躍上,一路疾馳從蕩隅街跑到了桑府。

    他趕到時,桑府門口正停著桑窈歸來時坐的馬車,而桑窈才進門。

    他一路緊趕慢趕,結果就差了這一會,他停在桑府門前,同牽馬小廝道:“桑姑娘可是才回來?”

    小廝嗯了一聲,目露警惕道:“你找我家小姐是有何事。”

    凈斂頷首道:“煩請通報一聲,就說是謝大人派我前來,與姑娘有要事相商�!�

    小廝從上到下掃量了他,大概是瞧他還算正經(jīng),便道:“還請稍等片刻。”

    凈斂頷首,站在門邊。

    夜晚的風拂動他的發(fā),于此刻,他終于冷靜了些。

    老天開眼。

    他的夢想實現(xiàn)了。

    一想到待會就要接少夫人回府,他就控制不住的想把臉笑爛。

    過了一會,謝家方才派過來的馬車也抵達桑家門口,凈斂揮了揮手道:“靠在那吧,待會少夫人……桑姑娘出來都給我識趣點兒�!�

    不過須臾,方才那位小廝便走出門來,臉色不悅道:“我家小姐不見!讓你們趕緊走!”

    凈斂:“……”

    “你可說我是奉誰之命?”

    小廝瞅一眼他,不耐煩道:“說了說了,趕緊走!要關門了�!�

    小廝不知道什么謝大人,只知道不管是誰的命令,大半夜的要來求見他家未出閣的小姐,這不是腦子有病嗎。

    他家小姐能見才怪了。

    他伸手,當著凈斂的面,闔上了大門。

    桑窈確實不會見。

    她今天晚上心情本就不太好,回來的時候一路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會不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把馬車攔下來。

    原本以為這一路不會有什么了,沒想到都回府了,居然還有人膽敢假借謝韞的名義見她。

    若不是她對謝韞有幾分了解,可差點都要信了。

    還好她警惕,立馬叫人把人攆走了。

    桑窈進了自己的小院后就啪的一下緊緊的關上了門,還特地囑咐燃冬,日后若是出府或是什么一定要留心,千萬不可同不認識的人多周旋。

    她近來也不打算出府了,雖然謝韞沒把話說清楚,但他讓她別出府這點準是沒錯,那戎晏雖然是小侯爺,但也不至于厲害到能橫行到她家里來。

    凈斂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卡在這一步。

    都怪他主子,好好的囑咐什么別出府,這下好了吧,桑姑娘不主動出來,他身為謝家長子,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親自求見吧。

    翌日,清晨。

    近來朝中無事,下朝也早。

    桑印滿面愁容的坐在回府的馬車上。

    他當初的那件事被不了了之,陸廷的事如今還在清查,尚無定論,自他復職以后,雖面上表露無虞,心中卻總不免惶惶。

    因為他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被再讓人拿來做把柄。

    桑窈的婚事目前也無定論,桑姝也仍與子嗣,上回答應桑棘的去找謝韞,也一再拖延。

    近來煩心事確實不少。

    他當時不過是過個嘴癮,可沒想到這桑晏和竟還真中了探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這好事怎么沒落得他頭上。

    況且他跟謝韞都沒說過幾句話,那定然是不可能真的去找他自取其辱的。

    馬車停下,他扶著小廝跳下來,剛要邁上臺階,身后忽而傳來一道聲音:“桑大人且慢——”

    桑印回頭,看見一個面色溫和的年輕男人,有點眼熟,但不認識。

    他目光挪了挪,看見了今天清晨才同他在朝堂上見面的謝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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