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懷夢道:“回少夫人,已經(jīng)有五月足了。”
桑窈哦了一聲,心想怪不得這段時(shí)日看二嫂身子重了些。
她嘆了口氣,道:“我瞧二嫂孕時(shí)這個(gè)不能吃那個(gè)也不能吃,好辛苦�!�
懷夢笑道:“的確辛苦,但十月懷胎一過,小孩也很是惹人喜歡�!�
桑窈想起了她六歲多的小侄子,雪白柔軟,時(shí)常睜著雙大眼睛奶聲奶氣的叫她“小姑姑�!�
她笑了起來,道:“的確可愛�!�
懷夢適時(shí)打趣道:“少夫人,您可以和公子生一個(gè)呀?”
“小小姐或是小少爺一定很可愛�!�
桑窈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gè)問題,她聞言一驚,下意識有幾分害怕。
爹爹也說過,她還小呢,不能那么快生小孩。
她道:“……這還是日后再說吧�!�
懷夢將東西收拾完,道:“少夫人您隨自己心意就好了,公子那么喜歡您,也不會勉強(qiáng)您的。”
桑窈知道謝韞不會勉強(qiáng)她,可這句話好像還是掃了她心口一下,她不由坐直了身體,有些羞赧,低低道:“……他才沒有�!�
懷夢掩唇笑了笑,道:“公子可最喜歡您了,奴婢從沒瞧公子那么在意誰過�!�
謝韞生性就不是親人的性子,連夫人和謝閣老都拿他沒辦法。
結(jié)果少夫人才進(jìn)門半個(gè)月,謝韞就像是換了個(gè)人似的。
桑窈:“那你怎么瞧出的?”
這倒是有幾分問到懷夢了。
其實(shí)他們倆站一起時(shí),很容易便能瞧出了。
比如公子早上起的早,他為了讓桑窈好好休息,直接去偏房洗漱。
還有上一次府里一個(gè)新來的婢女惹了夫人不開心,從那以后,這府中的所有人便都被清查了一遍,一些心思不正的都被趕了出去。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公子竟然還把西行苑內(nèi),除了凈斂其余長相還算過的去的小廝都送走了。
再往前推,還有那繁復(fù)的婚禮流程。
這婚禮上幾乎每一個(gè)東西都由謝韞親自把關(guān),但凡出現(xiàn)過的器具,皆名貴無比,所以婚前的一兩月,原本就不閑的謝韞每日都是忙的腳底生風(fēng)。
還有新婚夜,原本是要于床榻正中間置一塊潔白的帕子的,但公子似乎覺得這樣多少有幾分不尊重,硬是叫人省去了這一規(guī)矩。
總之難以一一數(shù)請,可真要說,這些日�,嵤滤坪跻矝]什么好說的。
公子和少夫人之間并沒有那樣波瀾壯闊的愛恨,但他們站一起時(shí),會讓人覺得莫名和諧。
懷夢一時(shí)也不知說什么,便道:“反正奴婢覺得公子無時(shí)無刻都在愛您�!�
桑窈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她的唇角聞言不受控制的翹起,又迅速被自己壓了下去。
她低低道:“是嗎。”
她知道謝韞對她很好,那些所有他自以為隱蔽的善意,她都有所察覺。
她又想起了姐姐的話。
“每個(gè)人都可以說愛你,可真正愛你的人從來都不是靠嘴上說說的�!�
姐姐說的對,她也知道現(xiàn)在擰巴的自己很幼稚,想知道就直接問好了,不必那么麻煩的去試探。
可她不敢。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不是個(gè)被偏愛的孩子。
只有忙碌的父親,和早早進(jìn)宮的姐姐會偶爾哄哄她。
但除此之外,她一直都在被否定。
說她長的不好,太妖艷。說她腦袋蠢笨,是小呆子。說她一事無成,就算是能做正室,也難堪主母之任。
她沒法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去一直堅(jiān)信自己值得被愛。
沒人懂她。
若是與旁人說道,旁人只會覺得她麻煩,擰巴,幼稚。
就算幼稚,她也寧愿謹(jǐn)慎一些。
因?yàn)橹x韞對她來說很重要,所以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加確信。
就像是出遠(yuǎn)門前,要一次次反復(fù)檢查自己的門窗的一樣。
每當(dāng)?shù)玫搅舜_切又明顯的證明,她便想要更明顯,更確切的證明。
她知道,這樣其實(shí)是不對的。
她也很煩。
等她收拾完,謝韞正好從外面回來。
桑窈才推開門走出去,迎面就碰到了謝韞。
她隨口同他道:“我去找二嫂啦�!�
謝韞嗯了一聲,然后突然就這樣在門口拉住她的手腕。
桑窈疑惑抬頭,等著他說話。
她其實(shí)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謝韞靠這么近,因?yàn)樗砗筮有懷夢,謝韞身后也跟著凈斂。
“怎么了?”她柔聲詢問
謝韞也并不是個(gè)喜歡說花言巧語的人,這對他來說很困難。
他看著桑窈,然后回想著那本破爛手冊,還有寫在上面的膩歪東西。
對上少女明亮又帶著探尋的眼睛,他繃著唇角,遲疑片刻后,還是艱難的從中隨便抽了一句話,像在完成什么艱巨的任務(wù),一本正經(jīng)的道:
“早點(diǎn)回來,否則我會想你想到昏過去�!�
桑窈:“……”
周遭靜默。
桑窈被尷尬倒吸一口冷氣。
他在說什么東西,救命,到底有沒有誰把謝韞的嘴堵上……
第90章
喜歡
桑窈的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變紅,她尷尬的甚至想帶著謝韞一起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她無聲的看了眼周邊,凈斂正低著頭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怎么了,而懷夢低頭抿唇,很明顯是在憋笑,臺階下還有幾個(gè)粗使丫鬟正在掃院子。
他的聲音不算小,足以讓身邊人都能聽見。
桑窈從沒覺得空氣這樣窒息過。
謝韞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她收回目光,手腕掙扎了下,沒掙脫開:“你干嘛啊……”
謝韞看著桑窈紅潤的臉蛋,眉頭輕蹙。
果然,他猜對了。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會喜歡這種話,不就是隨便說一句,至于害羞成這樣嗎。
謝韞緊抿雙唇,覺得自己可能有必要跟桑窈談一談。
他方才說的那句,尚且還算是那冊子里中規(guī)中矩的一句,今天將之說出來純粹是試探之用,難道自己以后每天都這樣說,她才能開心起來嗎?
他松開手,還想再說什么,桑窈卻似乎聽不下去了,她看起來非常抗拒,連忙出聲打斷他:“我知道了!”
“我要先去找二嫂了,你忙著吧!”
這是害羞的都不好意思跟他說話了?
不會吧。
謝韞重新拉住她,試探著又說了一句:“寶寶,別讓我等太久�!�
桑窈:“……”
謝韞這張臉實(shí)在是不適合說這些,她羞恥更甚,紅潤也越發(fā)明顯,她第一次在謝韞身上感受到了丟人。
桑窈用力掙脫,然后道:“你別說了,你趕緊走吧�!�
她說完便轉(zhuǎn)了身,疾步離開。
謝韞站在原地,隨同凈斂一起看著長廊下少女的身影。
他單手負(fù)立,然后沉聲道:“她怎么會喜歡這些?”
凈斂一時(shí)沒吭聲。
……他剛才叫了什么?
叫了寶寶!
凈斂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聾掉了!
他神色因?yàn)樘珡?fù)雜而變的有幾分扭曲。
臉已經(jīng)笑的發(fā)僵,聞言卻還是要拼命擺出一副自然的樣子。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回答道:“屬下覺得……少夫人她可能也沒有特別喜歡。”
謝韞不滿道:“你這廢物能懂什么,她那不是喜歡是什么?”
凈斂心想,還能是什么,當(dāng)然是丟人啊。
可他不敢,小冊子敗露以后,這男人對他越發(fā)刻薄了。
他決定給他一點(diǎn)懲罰,他一本正經(jīng)出主意道:“……屬下覺得少夫人可能希望您再熱情一點(diǎn)�!�
“這還不熱情?我都說兩句了�!�
凈斂道:“您知道的,此事在精不在多。”
轉(zhuǎn)眼重陽將至,謝韞已有快十天未曾休沐了。
這幾日他總是格外的忙碌,以前未曾同桑窈熟悉時(shí),他也是這般,只是不同的是,那時(shí)他就算在忙,也是不緊不慢。
但現(xiàn)在卻有所不同,他做事會帶著幾分急切,好像是要把這幾天的事,堆到一起來解決。
夕陽遍布天際,陳坷看著面前筆下不停的謝韞,貼心道:“敘白,這兩天是出什么事了?”
謝韞合上邸報(bào),然后同下屬匆匆吩咐了幾句,才趕著空閑對陳坷道:“沒有�!�
陳坷道:“那你這是干什么?”
“我記得薹州這事不急這一時(shí)吧?我都在這坐半天了,你自己看看你搭理過我?guī)谆�?�?br />
謝韞道:“沒空理你�!�
陳坷一哽,道:“還沒空?你急什么,怎么,回去晚了家里不給你留飯?”
謝韞掃他一眼,然后面色自然的道:“那倒是不會,只是家里夫人太粘人,回去晚了會遭埋怨�!�
他頓了一頓,然后同陳坷道:“說了你也不懂,你這般獨(dú)守空房的,自是難以理解�!�
陳坷:“……”
他跟他的妻子當(dāng)初成婚并不處于自愿,這些年也算一對怨偶,兩人三天兩頭的吵架,一吵架他那夫人就會回娘家,他已經(jīng)獨(dú)守空房七八天了。
謝韞看了看天色,然后稍收拾了下桌面,繼而站起身來,對陳坷道:“我明日休沐。”
“你為什么天天休沐?”
謝韞道:“因?yàn)槲矣蟹蛉艘�。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去找右通正,別來找我�!�
他說完便出了門,徒留陳坷喪著臉站在原地。
右通正從內(nèi)間悠悠走出來,陳坷見著他,問年輕男人:“你跟你夫人新婚時(shí)也是如此急性子?”
“那倒沒有�!�
他慢悠悠道:“陳大人,你且體諒體諒,我聽聞是謝大人癡心等著謝夫人數(shù)年,經(jīng)年來不近女色皆是為此。”
“一朝得償所愿,難免沉迷,你且體諒體諒。”
謝韞回到家時(shí),桑窈還在埋頭刺繡。
自從她這幾日教過虞枝幾回后,虞枝便對她獨(dú)到的繡法和審美嘆為觀止,她甚至還同沈妙儀說道了一番。
謝家在京城有幾個(gè)繡坊,沈妙儀就同桑窈商議若是她得空,可以自己設(shè)計(jì)幾個(gè)繡樣,然后送去繡坊趕制,統(tǒng)一進(jìn)行售賣。
桑窈十分受寵若驚,她一直覺得就自己那水平,根本難登大雅之堂。
可除她自己以外,其他人好像都十分信任她。
她生平第一回
被這般信任,應(yīng)下后對此事十分重視。
原本她只是弄著玩,這會突然間有了壓力,這幾天晚上都在畫樣,畫完了還要自己趕出來看成樣。
稍有一點(diǎn)不滿就會重做,簡直比當(dāng)初給謝韞繡香囊還認(rèn)真。
就連勾引謝韞的計(jì)劃都被她暫時(shí)擱置了。
以至于這兩天謝韞回來的時(shí)候,她都沒有像往常一樣去跟他接吻。
比如此刻。
桑窈看起來還不知道他回來了。
房內(nèi)暖黃燭火悠悠,桑窈看在花幾旁盯著手里的繡線凝眉思考,雪白彈潤的臉頰輕輕鼓起,因?yàn)閹еc(diǎn)肉感,所以總誘人上去捏一捏。
盯了半天,謝韞覺得自己沒必要忍。
他走過去,大手捏住她的小臉,迫著桑窈仰起頭,在少女幾近于無的掙扎中,狠狠親了口那挺翹的紅唇。
桑窈蹙眉,推開他,然后擦了擦嘴道:“我忙著呢。”
謝韞看著她的動作,臉色黑了黑:“你這是在做甚?”
桑窈低著頭,覺得還是用黃色的這股線好一些,她低頭比了比,然后開始穿針。
謝韞:“……”
他心有不悅,原想冷她一會,結(jié)果一會后她還是在琢磨她的線。
謝韞只好主動道:“你沒發(fā)現(xiàn)我今天回來的比較晚嗎?”
桑窈嗯了一聲,
“窈窈�!�
不理他。
“那你想我了嗎?”
“不想�!�
他下午才走,至今還沒過三個(gè)時(shí)辰,有什么好想的。
“你為什么不想我?那你在想什么。”
“嗯,你先別說話�!�
……
很顯然,他被冷落了。
謝韞臉色極差。
現(xiàn)在才哪到哪,日后桑窈若是愿意,別說是小小的繡樣,她會去管更多的人和事,那到那時(shí),這女人眼里還能有他?
謝韞冷著臉,盯了她一會后自己出了門,去了書房。
她甚至都沒叫住他。
凈斂緊緊跟在謝韞身后。
謝韞腳步很快,一路沉默,啪的一下推開了書房的門。
凈斂懸著心,默默的替他燃燈,繼而一言不發(fā)的站在旁邊。
謝韞坐在圈椅上,黑著臉翻開一本卷宗。
看了一會后,啪的一下扔在了一旁。
重新拿起拿起一本,又是啪的一下。
作為一名合格的侍從,凈斂頂住壓力,問道:“……主子,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謝韞緩緩抬眼,看著一身亮麗的凈斂,就這一刻鐘的時(shí)辰,他居然還能換套衣服。
凈斂注意到謝韞的目光,他笑了起來,喜氣洋洋的解釋:“公子,這是夫人的繡樣第一批趕制的衣裳,夫人挑了一件送給了屬下�!�
“方才正好送到,屬下便想試試�!�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燭火晃動,凈斂看不清謝韞的神色,但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gè)男人,更不高興了。
他提了口氣,艱難道:“……夫人一定給您準(zhǔn)備了更好看的�!�
但是并沒有。
謝韞甚至根本不知道,這繡樣最后還會直接弄在成衣上。
他的下屬居然先他一步穿上了桑窈幾天前送去繡樣做成的第一批新衣。
而她今天根本沒理他。
“脫掉�!�
“現(xiàn)在就脫�!�
“……”
脫掉干什么,給你穿嗎?
凈斂穩(wěn)住心神,看著面前這個(gè)明顯煩躁的狗東西,他對癥下藥道:“公子,少夫人那么喜歡您,一定會給你準(zhǔn)備的。”
這話不知那兒戳中了謝韞,他沒再讓他脫。
凈斂見此事有緩和,便再接再厲道:“屬下曾聽燃冬說,少夫人當(dāng)初成婚時(shí)送您的香囊,來回繡了二十多遍呢�!�
“這才從中選出您的那個(gè)�!�
隔了一會,謝韞道:“真的?”
“千真萬確!”
謝韞緩緩靠在椅背上。
他向來不是個(gè)喜歡如此被動的人,也不會允許桑窈其他東西的喜愛要超過對他的喜愛。
如今他稍微冷靜了幾分,只覺必須得做些什么。
“明日你把你另外兩本也帶過來�!�
他本身經(jīng)驗(yàn)匱乏,所以必須勤加學(xué)習(xí)。
從這幾日看,那本破爛似乎還有點(diǎn)用。
凈斂最近因?yàn)檫@冊子已經(jīng)尷尬麻了,只好硬著頭皮應(yīng)下。
事態(tài)的發(fā)展也變的奇怪了一些。
凈斂站了好半天,他看著此刻正明明執(zhí)筆卻一字未寫的謝韞。興許是夜色使然,也興許是心情不好的謝韞看起來沒空處置他。
他膽大了不少,猶疑半天,他道:“公子,有一事困擾屬下許久了。”
大概是念著凈斂還有點(diǎn)用,謝韞道:“說�!�
凈斂道:“……您是什么時(shí)候喜歡少夫人的。”
他疑惑很久了,他明明日日寸步不離,結(jié)果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這兩人就看對眼,莫名其妙的這樣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