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幾個繭被放在空沙地上，管理們一人一把匕首去剝那繭殼。褚涯小心地一點點割著沈蜷蜷身上的細(xì)絲，黑狼也在大力撕扯。
“那是什么玩意兒？我剛才瞧了一眼，渾身都麻了。”一名管理道。
“不知道，蜘蛛精吧�！�
“哪兒像蜘蛛哦，就是一只大肉蟲�！�
褚涯掰掉一塊繭殼，嘴里回道：“是沙轂蟲變異種，數(shù)量不多，只分布在這一帶，但它們攻擊力不強，很容易對付�！�
“那就行。想來也是，要換成攻擊力強的，這幾個小孩兒可就……”
“可就怎么了？”沈蜷蜷沒等到下文，連忙追問。
那名管理沒出聲，褚涯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可就真成大繭子了�！�
“攻擊力不強就就沒什么問題。”陳榕松了口氣。
褚涯將沈蜷蜷的整個腦袋剝了出來，道：“但是這變異種最愛在沙層下打洞，用挖出的陷阱捕食獵物。不知道前面還有沒有，但我們行進(jìn)時要小心，免得像他們剛才那樣掉下去�！�
幾個小孩們終于被剝了出來，沈蜷蜷靠在褚涯懷里，看著地上的那些白殼，神情還有些惋惜。
“我不能一直套在里面嗎？”
“為什么要套在里面？”褚涯問。
沈蜷蜷雙手絞在身前，有些忸怩地笑了一聲。
褚涯見他這幅模樣，心里頓時了然，伸手摸了下沈蜷蜷腦袋：“他們歡呼不是因為你套了這個繭殼，而是為你們的平安感到高興，也在稱贊你們的勇敢�！�
“我勇敢嗎？”沈蜷蜷眼睛亮了起來。
“你剛才給我說，你用木棍去捅那個變異種，還帶著其他小朋友一起捅�！瘪已那鹗种冈谏蝌轵轭~頭上輕輕彈了下，勾起唇角道：“這就是勇敢�！�
沈蜷蜷頓時激動起來：“那我很勇敢，我太勇敢了，我捅了它一百個對穿，我還說：你個厚臉皮來呀，你來呀，我要捅死你�！�
陳洪亮還坐在地上，管理在給他剝腳上的那一塊，也接嘴道：“我也很勇敢，我對著它大叫，啊啊啊——”
“行了，你不要學(xué)，我們都知道�！惫芾硖土颂妥约旱亩�。
第82章
你的量子獸是什么樣的？
因為無法判斷沙層下方有沒有空洞，
隊伍再次出發(fā)時，便按照爬雪山時的分隊，大班生、中班生和小班生三人一隊，
都牽著一根長繩，長繩的另一端系在最前方的推車上。
大家都很小心，
褚涯要檢測地面上的陷阱，不能帶著沈蜷蜷，
便將他交給了王成才和柳貞看著。
“我不嘛，我要跟著你一起走。”沈蜷蜷抱著褚涯的腰不松。
褚涯拿起他胸前的水壺，
擰開蓋子后給他喂了幾口，
再俯身在他耳邊道：“你那么勇敢，你得保護(hù)他們，
要是他們掉進(jìn)了洞里怎么辦？要靠你替他們撐著才行�！�
“那你呢？”
“我要去找那些陷阱，我要保護(hù)好你，
你才能保護(hù)好他們啊�！�
“我也要去，我也要保護(hù)你，我也要跟著你�！�
不管褚涯怎么說，沈蜷蜷都不聽，
墜著身體往沙地上溜，見褚涯四處看，還提醒他：“這里沒有衣架的，
鐵衣架沒有，塑料衣架也沒有�！�
褚涯將人拎著，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再跑就用鐵絲衣架打斷腿�！�
“沒有衣架，
都沒有衣架……”沈蜷蜷兩條腿蹬著沙子，
卻見褚涯只垂眸看著他，
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嘴里的話陡然頓住。
“記得吧？我只要說出這句，你就耐心等著，不哭不鬧�！�
沈蜷蜷依舊墜著身體看著褚涯，卻也沒有繼續(xù)鬧騰，褚涯便將他拎起來站直了身。
“那你要讓我看見你哦。”沈蜷蜷不情不愿地道。
“好的，我就走在前面，隨時都能讓你看見�！瘪已膶⑺乃畨厣w旋緊，“去吧，我們各守其職�！�
褚涯走在隊伍最前面，放出一小縷精神力，只要發(fā)現(xiàn)有可疑處，便用木棍去捅，很快就找到了七八個陷阱。他每發(fā)現(xiàn)一個，一名管理便站過去當(dāng)做路標(biāo)，守在陷阱旁等隊伍通行。
“這里的陷阱比較多，應(yīng)該有好幾只沙轂蟲變異種，大家都要小心一些�！瘪已膶χ愰诺�。
他說話時，很自然地看向隊伍中段。沈蜷蜷和柳四斤手拉手，走在柳貞同王成才兩人之間，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褚涯。
他接受到褚涯的目光，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就要離開隊伍朝著他走來。褚涯趕緊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又對他做口型：“你要保護(hù)他們�！�
沈蜷蜷看了眼周圍的人，便也慢慢退了回去。
褚涯又探到了一個陷阱，便站在旁邊等推車通行。車上塑料桶里水還剩下一大半，讓人看著就安心，也讓拉著推車的管理有了聊天的心情。
“如果湖水已經(jīng)消失了，我們調(diào)頭回轉(zhuǎn)，重新尋找新路線，那這些水也夠我們回返了�！�
“水倒不成問題，只是小孩走得累。”
“還行，我們走得慢，這些沙子不松不緊，腳感正好，他們走起來比在森林里還要輕松�！�
褚涯聽著他們的對話，等到后方一名管理跑過來代替他的位置，這才繼續(xù)往前走。
但這次他剛剛轉(zhuǎn)身，目光落到沙漠盡頭處，身形便突然頓住。
只見遠(yuǎn)處天際一片混濁，天空和沙地連成一片，像是被潑上了濃重的昏黃顏料，并正朝著這方迅速暈染。
褚涯瞳孔驟縮，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直到撞上身后推車，才轉(zhuǎn)身對著陳榕急促地道：“沙塵暴�！�
這片沙漠風(fēng)沙不大，遇見沙塵暴的概率不高，卻也偏偏被他們給撞上了。陳榕看向遠(yuǎn)方，臉色逐漸蒼白，其他幾名管理也呆呆站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快藏起來，快讓所有人去那些沙堆后藏起來�！瘪已囊宦晠柡龋瑢㈥愰藕凸芾眢@醒，他們立即吹響哨子，扯著嗓子讓學(xué)生們趕緊去找地方藏身。
褚涯沖到隊伍里，將沈蜷蜷一把抱起，再沖向離得最近的沙堆。王成才和柳貞也各自背著林多指和柳四斤，緊跟在他的身后。
褚涯一邊跑一邊看向四周，他看見那些學(xué)生也在奔跑，但這一帶并沒有什么大沙堆，有些竟就蹲在一座小沙包后，抱著膝蓋埋著頭，半個身體露在沙包外。
小班生就更是不知所措，被大班生牽著沒頭蒼蠅似地瞎轉(zhuǎn)，最后干脆就站在原地，緊張地攥著自己衣角。
褚涯停下腳步，柳貞和王成才也跟著剎住腳：“怎么了？”
“不行，這不行，這么多的人找不到地方藏身，肯定逃不過。”褚涯喃喃出聲。
天際那片昏黃已經(jīng)迅速卷到了近處，讓這片沙地上也刮起了大風(fēng)。管理們用盡全力吹著哨子，指揮著學(xué)生們趕緊躲藏，學(xué)生們被風(fēng)吹得踉踉蹌蹌，半瞇著眼四處尋找藏身點。
褚涯猛地大喝一聲：“銀狼！”
黑狼從風(fēng)沙中沖了過來，背上馱著三名小班生，嘴上還叼著一個。
“先把人放下，去扒掉我們開始找到的陷阱！快，把洞口扒開！”
黑狼毫不遲疑地執(zhí)行他的命令，丟掉身上的小班生，沖向了左邊找到的某個陷阱。褚涯也調(diào)出精神力，緩緩抬起雙手，讓精神力在空中迅速凝成柱狀，再朝著沙地轟然砸落。
沙地嘩啦下陷，露出下方一道蜿蜒的地道，那精神力又順著地道迅速往前，將幾只正四處躲藏的沙轂蟲擊殺。
“所有人進(jìn)入地道，快點跳下去，進(jìn)入地道�！瘪已霓D(zhuǎn)頭大喝。
四處全是風(fēng)沙，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呼嘯風(fēng)聲里，王成才和柳貞也跟著大喊：“快！往地下跳，往地下跳！”
沈蜷蜷三個小孩被風(fēng)吹得睜不開眼，也閉著眼跟著放聲大喊。
正在四處亂藏的學(xué)生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地道，都奔向最近的入口。黑狼連接不斷地砸開那些陷阱，學(xué)生們便一個個往里跳。但現(xiàn)在風(fēng)沙越來越大，遠(yuǎn)處的小孩往這邊走上兩步，便被吹得踉蹌倒退，摔在沙地上翻滾。
褚涯將沈蜷蜷塞進(jìn)王成才懷里，只簡短地命令：“你們快躲進(jìn)去�！苯又蜎_向了那一堆被吹得站不起身的小班生。
王成才也跟著沖前兩步，但懷里突然又被塞進(jìn)了一個小孩，柳貞從他身旁迅速竄了出去，聲音也被風(fēng)吹得斷斷續(xù)續(xù)：“你帶著他們?nèi)齻�……躲……我去幫忙……”
王成才看著褚涯兩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翻卷而來的沙塵暴，目光最后落在懷里兩個瞇著眼的小孩臉上，終于還是轉(zhuǎn)過身，抱著兩個再背著一個，跑向了最近的陷阱口。
褚涯一路奔跑，一路將那些小孩拎起來往后拋，黑狼便凌空叼住，再飛速沖向陷阱口，一甩腦袋將人給丟進(jìn)去。
柳貞也從沙堆里扒拉出兩個中班生，拉起他們便沖向陷阱口，也顧不上去管下方情況，將人往里一推，又掉頭去找另外的人。
大家行動迅速，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見不到學(xué)生，管理們也跌跌撞撞地走向陷阱口，一路將那些離得最近的推車拖走，直接推進(jìn)了地道。柳貞還在四處找人，被黑狼叼住后背，拖到陷阱口扔了下去。
沙塵暴就要來臨，沙粒紛紛卷向了天空，此時可見度驟然變低，光線也隨之變暗。褚涯用衣服掩住口鼻，一邊在風(fēng)沙里艱難地走向地道，一邊放出精神力做最后的搜尋。
結(jié)果竟然讓他發(fā)現(xiàn)左邊沙堆后還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體。
“銀狼！”
黑狼出現(xiàn)在風(fēng)沙里，褚涯待它奔至身旁，便翻身爬上了它的背，用手指出了一個方向。
黑狼沖向了左邊沙堆，褚涯在經(jīng)過時彎腰探身，將那名快要被沙粒掩埋的小班生一把拽起，再抱在懷里，黑狼腳步不停地繼續(xù)往前沖，在風(fēng)暴徹底到來的前一秒，載著背上兩人躍進(jìn)了前方地道。
地道里一片昏暗，學(xué)生們都擠在一塊兒大聲嗆咳，陳榕不斷在某個地方嘶聲高喊：“往這邊走，那邊沒有頂，這邊有頂，往這邊走�！�
褚涯從黑狼背上下來，抱著那小班生進(jìn)入地道深處，再靠著洞壁慢慢坐下。
他口鼻里全是沙，喉嚨干得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想到這小班生從頭到尾沒吭過聲，連忙將人放在膝蓋上，又取下掛在脖子上的水壺，清洗他的口鼻。
“咳咳，咳咳咳。”澆了半壺水后，小班生終于發(fā)出了嗆咳聲，褚涯這才松了口氣。
“嗚嗚……”
“別哭別哭，沒事了。”褚涯輕輕地拍著他后背。
沙粒在空中相撞，發(fā)出尖銳的聲響，猶如萬千妖魔過境，連整個地道都在跟著震顫。但好在沙塵暴來勢洶洶，去得也迅速，很快聲音變小，風(fēng)也漸漸停了下來。
沙漠里又恢復(fù)了平靜，但學(xué)生們受到了驚嚇，或擠在一起害怕地哭，或驚魂未定地喊管理。
蓄能燈亮了起來，管理們開始清點人數(shù)，褚涯便將那名小班生交給了管理。
“中一班的來這邊，由吳管理清點人數(shù)。”
“小二班的出來，別在里面了，來來來，我們都出來，來陳管理長這兒，讓我數(shù)一數(shù)�！�
……
“沈喵喵�！�
“我在這兒�！�
“沈汪汪。”
“我們都在�！�
褚涯將找過來的沈蜷蜷抱住，問道：“剛才怕不怕？”
“不怕。”沈蜷蜷伸手去摸了下褚涯的臉，將那些沙粒塵土仔細(xì)撥去，“那些小班生嚇得哭，我讓他們別怕，往里走，別在外面，去里面。有兩個摔在地上爬不起來，我就去拉他們，把他們拖進(jìn)去了�！�
褚涯用下巴在他頭頂碰了碰：“真勇敢�！�
沈蜷蜷環(huán)住他的脖子，側(cè)頭看著趴在一旁的黑狼。
黑狼注意到他的視線，也微微側(cè)頭，斜著眼睛瞥他。
沈蜷蜷收回目光，只看著前方空氣：“我看到你的，你把幾個人丟進(jìn)來了�！�
黑狼動了動，依舊斜著眼睛，耳朵卻高高豎起。
沈蜷蜷又含混不清地了說了句：“……你也好勇敢�！�
黑狼滿臉寫滿就這？又不屑地轉(zhuǎn)回頭，卻在沈蜷蜷看不見的角度咧開了嘴。
管理們將所有學(xué)生清點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少人，這才讓人順著通道一頭的斜坡爬上地面。
斜坡旁邊躺著一具沙轂蟲變異種尸體，小孩們路過時都能瞧見。有些怕蟲子的嚇得直往旁邊縮，陳榕和兩名管理便站在那里擋住蟲尸。
兩名已經(jīng)進(jìn)入分化期的學(xué)生經(jīng)過時，也探著頭好奇地去看，陳榕心頭一凜，突然想起他們這時段正在形成量子獸，頓時如臨大敵，厲聲喝道：“不準(zhǔn)看！誰都不準(zhǔn)看！”
“我不怕這個。”學(xué)生嘟囔著。
陳榕擋得更加嚴(yán)實：“看點好看的不行嗎？想想那些小貓小狗，想想那些小猴——”
“小猴？我們昨晚打的那種變異種猴？”
“不是那個！那是丑猴！那個也不準(zhǔn)想！”陳榕抬手不停往外揮，“快走快走，不準(zhǔn)在這兒停留。”
褚涯抱著沈蜷蜷經(jīng)過時，陳榕郁悶地嘆了口氣：“福利院里都沒有動物，小孩們也沒見過其他什么，天曉得到時候會出來個什么量子獸。”
“福利院里的動物？”沈蜷蜷倏地支起腦袋，“我們福利院有好多呀，大蟑螂小蟑螂，大老鼠小老鼠。”
陳榕聽得更是氣悶，褚涯卻解下沈蜷蜷的背包，從里面取出那本畫冊：“陳叔，您把這個給他們看，里面是我畫的各種動物�！�
陳榕接過后翻看，臉上露出喜色：“這畫得好，這些模樣多俊，這些做量子獸多好，我這就拿去給他們看�！�
“還要描摹形體，今晚我再詳細(xì)地講給他們聽。”
大家離開地道上了地面，發(fā)現(xiàn)眼前沙漠和之前變了個樣，原本的幾座沙丘已不翼而飛，原本是平地的地方則隆起了幾座沙山。
管理們在地道里扒拉被沙土掩埋了一半的推車，有人發(fā)出驚呼：“糟糕，我們的水沒了。”
沙塵暴來襲時，推車直接被拋下地道，其他物品還好，那幾個水桶的桶蓋已經(jīng)被顛得不再閉合，桶里的水也都流光。
學(xué)生們不知道失去備用水的嚴(yán)重性，只嘰嘰喳喳地互相講述方才的經(jīng)歷，管理們卻都變了臉色，連同陳榕都已經(jīng)六神無主，齊齊看向了褚涯。
褚涯將沈蜷蜷放在沙地上：“你先去找林多指他們，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受傷�！�
沈蜷蜷應(yīng)了一聲后，迅速跑向后方。
褚涯將目光投向遠(yuǎn)方，管理們也不打擾他，只忐忑而緊張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大家都沒有意識到，現(xiàn)在不管出現(xiàn)怎么狀況，他們首先便是等著褚涯拿主意，仿佛這名十二歲的少年才是他們的主心骨，一切只需要聽從他的指揮就行。
褚涯皺眉思索，片刻后道：“既然備用水沒了，那現(xiàn)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一直往前。照我們的行進(jìn)速度，再過兩個小時應(yīng)該就能到達(dá)那個淡水湖�！�
“要是湖沒了呢？”一名管理問。
褚涯毫不遲疑地回道：“我肯定會給你們找到水的�！�
他語氣篤定，目光沉穩(wěn)而平靜，莫名就讓人信服和安心。陳榕咬了咬牙：“那走吧，那就繼續(xù)走。”
褚涯道：“我記得教官曾經(jīng)說過，一片沙地里不會有十只以上的沙轂蟲，剛才搗掉的應(yīng)該就是它們的巢穴。前面的路可以放心走，不怕再掉到地下了�！�
走出一段后，褚涯確定前方再沒有陷阱，便去牽著沈蜷蜷。他聽著沈蜷蜷嘰嘰咕咕的聲音，卻又想起了陳榕剛才的話。
這段時間一直在趕路，他沒有讓沈蜷蜷描摹浣熊，不知道會不會影響量子獸的外形成長。
哨兵向?qū)нM(jìn)入分化期，什么時候能成功突破，其中一個重要因素便是量子獸的形成。如果量子獸遲遲沒有凝聚成型，那么突破的時間也會延緩，所以也有進(jìn)入分化期后花上幾年才突破成功的。
他自己的突破時間不長不短，剛好五個月，沈蜷蜷從進(jìn)入分化到現(xiàn)在也就兩個月出頭，想來量子獸應(yīng)該處于凝結(jié)階段吧。
褚涯想到這里，便問沈蜷蜷：你知道你的量子獸是什么樣的嗎？”
沈蜷蜷立即舉起雙手豎在頭側(cè)：“它有兩只圓圓的小耳朵�！苯又钟檬种缚蜃⊙劬Γ骸八�有兩個又黑又亮的眼睛，皮毛又光又滑……”
褚涯不滿意他這背書似的流程回答，便試探地問道：“你每晚睡著了后到處亂竄，沒有進(jìn)入過自己的精神域嗎？”
他以前沒有詢問過沈蜷蜷的精神域情況，怕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精神域，反而搞得意識混亂，干擾量子獸的形成。
沈蜷蜷果然一臉茫然：“自己的精神域……”
“那地方你第一眼看見，就覺得特別好，特別順眼，不用誰告訴你，你也知道那地方是屬于你的，和其他人都無關(guān)�！�
沈蜷蜷眼睛一亮：“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兒了，那里好多好多的草，好多好多，全是你喜歡的。”
“我喜歡的？好多好多的草？”
“是呀，你送我去福利院的時候，我們在路上，你總是會說，這里要是長滿草多好看啊。”沈蜷蜷語調(diào)一變，神情也滿滿都是好奇：“什么樣的草呀？”接著又轉(zhuǎn)頭換了個方向，語氣和神情再次切換：“就是綠色的草，鋪滿這一片，一直長到天邊……”
沈蜷蜷說最后這句話時，雙手抬高伸向前方，眼睛眺望著遠(yuǎn)處，神情似回憶似憧憬。
褚涯看出他是在學(xué)自己說話，但也清楚自己不會這樣神情夸張，眼見沈蜷蜷又滿臉陶醉地閉上眼，還發(fā)出長長的一聲喟嘆，他嘴角不由抽了抽。
“好漂亮的草，怎么就有這么漂亮的草……”
褚涯打斷他：“所以你見到那片草地了？”
沈蜷蜷睜開眼，斂起神情重重點頭：“嗯，我每天晚上去你那兒玩，再回我的草地里玩�！�
褚涯已經(jīng)確定這片草地就是沈蜷蜷的精神域，心里不由浮起種微妙的感覺。他想不到自己無意中說過的話，竟然成為了沈蜷蜷的精神域背景。
他接著問：“那你發(fā)現(xiàn)那草地上有什么了嗎？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褚涯低聲道：“比如一個大繭？”
“大……”
“圓的，兩頭有點尖，就像你們今天被那細(xì)絲纏住，你想想唐圓圓的模樣，那就是個繭。”
但沈蜷蜷的注意力卻落在了另一件事上，開始吃吃地笑：“唐圓圓那樣子，哈哈哈，他只有兩只眼睛了，哈哈哈……”
褚涯只得停下詢問，等他笑個夠后才繼續(xù)：“你看到過那繭嗎？你看到的應(yīng)該是一團(tuán)白色的光影，可以看見大概形狀�！�
他自己在分化后一個月左右時能看見繭殼的雛形，像是一團(tuán)凝聚的光影。但母親說他的量子獸形成速度比其他人要快一些，沈蜷蜷此時大概還不能看見。
沈蜷蜷已經(jīng)在埋著頭玩一小捧細(xì)沙，兩只手撮著互相倒來倒去。聽見褚涯的詢問，注意力不是太集中地回道：“看見了啊，一個大繭�！�
“你看見了？”褚涯心頭一跳。
“嗯，一個大繭，里面住著我的浣熊，最愛把我扯進(jìn)去刷啊刷啊洗啊洗啊……”沈蜷蜷將手捧到他面前：“你看我抓這么多沙，我一使勁，就從我手指縫里逃走了。”
褚涯聽他說繭里已經(jīng)住著浣熊，還將他洗洗刷刷，便已經(jīng)覺得這是在滿口胡言。他原本還想再問，可沈蜷蜷已經(jīng)在玩那捧細(xì)沙，想來問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了，便只得作罷。
“那你給我說說浣熊是什么樣子的。”
沈蜷蜷舉起兩只手，攥著沙舉在頭側(cè)：“它有兩只圓圓的小耳朵�！�
褚涯知道他的回答是毫不走心地背書式，但也只能這樣一遍遍機械重復(fù)。
“還有呢？”
“它還有兩只又圓又黑的眼睛。”
……
第83章
走出一段后，
沈蜷蜷又嚷嚷著鞋里進(jìn)了沙，褚涯便蹲下給他脫鞋倒沙。王成才從后面走了上來，站在旁邊不吭聲，
褚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xù)低頭給沈蜷蜷穿鞋。
“我不穿鞋好不好呀？反正一會兒又要脫一會兒又要脫。”
“不好。”褚涯回道。
沈蜷蜷還要說什么，
就見王成才突然蹲到了自己面前，翕動著嘴唇，
臉色也漲得有些發(fā)紅。
他這樣子搞得沈蜷蜷有些緊張，立即握住褚涯的胳膊，
目光也變得警惕起來。
王成才看了眼褚涯，
又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林多指，終于艱難開口：“沈蜷蜷，
對不起�！�
“��？”沈蜷蜷一臉茫然。
“對不起�！蓖醭刹怕曇舸罅它c。
褚涯像是沒聽見似的，只垂著頭給沈蜷蜷系鞋帶。
沈蜷蜷張了張嘴：“是這沙子自己跑到我鞋里來的——”
“不是，
我，我是為以前的事情道歉�！蓖醭刹沤Y(jié)結(jié)巴巴地道：“我以前不該嚇唬你，不該搶你的東西，不該欺負(fù)你。對，
對不起，我做錯了，我，
我對不起�！�
他說完這句便匆匆站起身，走向一旁抱起林多指，頭也不回地跟著隊伍繼續(xù)往前。沈蜷蜷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片刻后才愕然地對褚涯道：“他，
他好奇怪呀�！�
“怎么奇怪了？”褚涯問。
“他說對不起，
他好奇怪哦，
他好好笑哦，他怎么那么好笑？”沈蜷蜷一臉驚訝地笑了兩聲，“哈哈，他怎么那么奇怪的？”
褚涯抬頭看向他：“你不希望他給你道歉嗎？”
沈蜷蜷沒有做聲，又看向王成才的背影，褚涯便將他抱了起來：“走吧，咱們別落在最后了。”
繼續(xù)往前走時，沈蜷蜷像是沒有發(fā)生過這件事似的，只嘰嘰咕咕說著話。從背包里拿出之前在森林里采的一束蘆草，讓褚涯給他編小兔。
褚涯給他編了三只小兔，因為蘆草不夠，所以第三只小兔還差兩個耳朵。沈蜷蜷拿著三只小兔歡喜地看，又跑去前方叫林多指，將一只完好的草編小兔遞給他：“給你�！�
“呀，好好看�！绷侄嘀附舆^來，用手指撥撥小兔的長耳朵。
沈蜷蜷驕傲地道：“這是我哥哥給我編的�！�
“褚涯哥哥編的小兔真好看�！�
沈蜷蜷瞥了眼走在林多指身旁的王成才，將那只缺了耳朵的小兔遞給他：“喏�！�
王成才一怔，下意識就接到手里，又立即轉(zhuǎn)頭去看褚涯。
他看見褚涯神情平靜地走著，微垂著眸，不知道有沒有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林多指扯了扯王成才的衣袖，王成才收回視線，囁嚅著對沈蜷蜷道：“謝謝。”
“哼�！鄙蝌轵榘浩鹣掳停娏侄嘀竷裳哿辆ЬУ乜粗约�，便湊近他道：“你哥還說謝謝�！�
林多指也小聲回道：“他好好笑哦。”
兩個小孩對視著傻笑一陣，沈蜷蜷便回到褚涯身旁，牽住了他的手。
“這個小兔和那個鐵絲小兔長得一樣，但是那個小兔還留在家里的�！鄙蝌轵檩p輕撥弄著掌心的小兔，又道：“我把那個最丑的送給林多指他哥了�！�
“嗯，我看見了。”褚涯微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沈蜷蜷不滿地去摸自己頭：“你早上才給我扎的頭發(fā)，別揉亂了�！�
行進(jìn)一個小時后，原本還嘰嘰喳喳的隊伍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大家都沉默地走在這片荒漠里。
“褚涯，我剛看了下坐標(biāo)，但是有些搞不明白，你來看下，我們距離那個湖還有多遠(yuǎn)。”
陳榕拿著一個礦場用來勘測的定位儀，走到褚涯身旁。
褚涯接過儀器，用手指撥開上面的沙粒，舔了舔干澀的唇：“約莫還要走上一個小時�！�
“還要一個小時，那得加把勁兒�！�
褚涯看了眼那些走得歪歪倒倒的小孩：“讓大家休息會兒吧，不著急�！�
隊伍原地休息，小孩們立即躺倒在沙地上，或者打開水壺使勁灌水。
“我沒有水了，管理，我沒有水了�！�
“我也沒有了�！�
“我想喝水，我好渴啊，這里有沒有河水呀？”
“這兒全是沙，哪來的水？”
管理們都取下自己的水壺，倒上一壺蓋，輪流喂給那些已經(jīng)喝光了水的小孩。
“一壺蓋不夠，我還要喝�！�
“忍一忍，還要給其他人喝，我們等會兒就能到湖邊了�！�
“管理，再給我喝點，我還要喝……”
“其他人還要喝，你不能喝多了�！�
“管理，我還要喝�！�
“說了一人一壺蓋，再忍忍，誰再鬧著要多喝，就給他兩尺子�！�
褚涯坐在地上，也在給懷里的沈蜷蜷喂水。
沈蜷蜷一連喝了兩壺蓋，看著褚涯將水壺旋緊，放回他背上的小背包，問道：“你不喝嗎？”
“我不渴�！瘪已牡�。
沈蜷蜷疑惑地看著他，伸出手指去碰他的唇，被褚涯將那只小手給抓住。
“你嘴皮都有殼了，你要喝水的，不喝水就會發(fā)燒了。”沈蜷蜷道。
他記得自己剛將褚涯撿著時，褚涯躺在推車上發(fā)燒，嘴唇就是這樣起著干裂的殼。
褚涯：“我不會發(fā)燒的，我現(xiàn)在不想喝水�！�
“不行，你要喝，不然就會發(fā)燒。”沈蜷蜷伸手去拿褚涯掛在胸前的水壺，驚訝地咦了一聲，又拿著左右晃了晃，“是空的�！�
沙塵暴來時，褚涯用水給那名小班生清洗口鼻，原本壺里就沒剩下多少，后面喝了幾口就沒了。
“空壺沒事，我現(xiàn)在又不渴�！瘪已牡�。
沈蜷蜷皺起眉，抿著唇不說話，卻開始笨拙地扭動肩膀，要將自己的背包取下來。
“怎么了？要拿什么出來？”褚涯問。
“你喝我的水呀�！鄙蝌轵槔^續(xù)扭著。
“我不渴——”
“你喝我的水呀！”沈蜷蜷突然怒氣騰騰地大吼一聲，兩手還憤憤地拍了下沙地：“你干嘛不喝水呢？�。课覇柲惆�，你干嘛不喝水呢？你怎么就這么不聽話？是不是非要發(fā)燒，是不是非要我打你兩尺子？”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唐圓圓幾個小孩就坐在旁邊，立即勸道：“別打褚涯哥哥呀，他不聽話，你罵罵就好了呀，不要打他�！�
“關(guān)懲罰室吧，這里沒有懲罰室，就關(guān)到地道里去，關(guān)進(jìn)沙蟲地道里�！标惡榱脸鲋饕�。
王小細(xì)：“為什么要打他呢？他怎么不聽話了？”
“很不聽話�！鄙蝌轵橹钢已膶π『兊溃骸八麑W(xué)那些厚臉皮，他就想氣死我�！�
褚涯無奈地嘆了口氣，從沈蜷蜷背包里取出水壺，在他的怒視中給自己倒了一壺蓋，仰脖喝了下去。
“還要喝！”沈蜷蜷繼續(xù)大吼。
褚涯便再喝下了一壺蓋。
“好了，我已經(jīng)喝飽了�！瘪已膶⒖諌厣w展示給他看。
沈蜷蜷這才勉強點了點頭：“你要記得，以后不要再這樣了，我不想你再這樣惹我生氣�！�
“知道了�！�
休息片刻后，管理催著人出發(fā)，學(xué)生們都躺在沙地上不動，直到管理發(fā)出戒尺威脅，這才慢吞吞地爬起身。
陳榕走在前面，邊走邊拿著喇叭喊：“你們不是想吃魚嗎？再往前走一段，前面就有個大湖�！�
“我現(xiàn)在不想吃魚，我想喝水�！币幻麑W(xué)生搖晃著自己的空水壺。
“我也想喝水�！�
陳榕繼續(xù)啞著嗓子喊：“想喝水？簡單，跟著陳管理長走。那個大湖里全是水，喝著都是甜滋滋的，像是放了糖，哎呀，那個好喝喲，你們每個人都能喝掉一壺�！�
“我要喝兩壺！”
“我要喝三壺�！�
沈蜷蜷趴在褚涯背上喊：“我要喝一百壺！一百個大壺！”
陳榕道：“好好好，咱們把那個湖都喝光。走起來走起來，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褚涯邊走邊看著遠(yuǎn)方，王成才背著林多指追了上來：“褚涯哥。”
沈蜷蜷轉(zhuǎn)頭看見林多指，立即笑嘻嘻地對他做了個開槍的手勢。
林多指捂住胸口，啊一聲倒在了王成才肩上。
王成才跟在褚涯身側(cè)，低聲問道：“那個湖會不會消失的？我聽柳貞剛才和我嘀咕，說聽見管理在說指不準(zhǔn)湖會沒了�！�
“砰！”
“�。 �
沈蜷蜷又倒在了褚涯肩上，兩手軟軟地垂著。
褚涯拿著定位儀看了眼，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什么？！”王成才在原地頓了下，趕緊又跟了上來。
“精神力攻擊，假裝攻擊，假裝攻擊林多指�！�
“精神力防御，第一波防御，第二波防御……”
褚涯在兩個小孩的對招聲中道：“我覺得那湖不會消失，但萬事不能太絕對。不過就算消失了也沒關(guān)系，你們可以在原地等待，我和銀狼繼續(xù)往前，可以找到水后給你們弄回來�！�
王成才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水�！�
“不用，真到了那一步，我一個人就行，騎著銀狼來回很快的�！�
柳貞也背著柳四斤趕了上來，三人一邊小聲商量一邊前行，各自都背著一個小孩。走出一段后，他們又將沈蜷蜷三人放下，讓小孩牽住陳榕腰上的繩子跟著走，再去后面背一個快走不動的小班生。
林多指和柳四斤都很聽話，只頻頻轉(zhuǎn)頭去看王成才和柳貞，沈蜷蜷卻溜到了隊伍中間，牽著褚涯的衣擺走在他身旁。
“我沒有不準(zhǔn)你背其他小班生的，我只是想挨著你走�！彼鲋^看了眼褚涯背上的小班生，又和氣地對他說道。
當(dāng)所有人的水壺都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時，勘察儀顯示他們終于到達(dá)了湖泊的位置。陳榕看著前方那座高高的沙丘，舔了下干裂的唇，對著其他人道：“你們等著，我先爬上去看看�！�
陳榕手足并用地往沙丘上爬，小孩們就仰頭看著他，沒有一個人說話。這些小孩都渴得快瘋了，沈蜷蜷也倒在褚涯腳邊的沙地上不停哼哼。褚涯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獨自去找水的準(zhǔn)備，但那只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很不愿意再讓他們等上幾個小時才能喝到水。
陳榕爬上丘頂?shù)囊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沈蜷蜷抬起了頭，褚涯心臟也砰砰直跳。
陳榕站直了身體，卻一動不動地瞧著前方，褚涯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那湖應(yīng)該是沒了，一顆心直往下沉。他正要將沈蜷蜷放下去喚黑狼，就見陳榕突地轉(zhuǎn)過身，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吼叫：“快上來……喝水……”
“哇�。。�！”
“喝水�。。�！”
所有小孩都爆出狂喜的大叫，都齊齊沖向沙丘。小的爬幾步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溜，大的就在后面撐住。
“快上去，快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