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閉上眼,試鏡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心臟猛然一揪,幾乎讓人感覺到鉆心徹骨的疼意。她真的不想失去她,哪怕從來沒有擁有過。
太遙遠了,她要放棄嗎?以前,她以為她和她是在同一條路上,只是隔了一點距離,路再遠,她只要努力,一刻都不停,遲早會追上她。
可她沒想到,她們中間還有一道天塹,她能跑,卻沒有翅膀,不會飛。
取景器里,孤獨地蹲下身的夏以桐的背影顯得單薄、脆弱,好像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屏障,她的驕傲、她的偽裝、她的自欺欺人。
那是怎么樣的一種感覺?
她閉著眼睛,眼角沒有淚水,可在場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地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正緩緩地滲入骨髓。
玩世不恭的表情不知何時從陸飲冰臉上消失了,她放下撐著額角的手指,慢慢坐正了身子。
第09章
評委席的燈比方才明亮許多,夏以桐站起來,看到了他們的表情。
秦翰林沖她挑了挑眉,一臉的贊許,一個外形上非常他要求的演員,同時具有不俗的演技,應該算得上是理想的人選了。
夏以桐忐忑地看向陸飲冰。
陸飲冰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眼回視著她,甚至帶了一點調侃,好像在說“你出乎我的意料”。
陸飲冰在對她笑!
夏以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腰背一下子挺得跟標槍一樣直!
陸飲冰歪了歪頭,奇怪地心道:“她剛剛還萎萎靡靡地沒出戲,怎么忽然跟打了雞血一樣?”
打了雞血的夏以桐忘記了試鏡結束,在休息室站起了軍姿。
秦翰林:“……”
副導演、監(jiān)制、制片人:“……”
陸飲冰用手搭在額前,輕輕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掩蓋了那點忍俊不禁的笑意。
“那個……”秦翰林輕輕咳嗽了一下,翻著手里的資料,沒直白地叫她出去,只是笑說,“以桐,我這樣叫你不介意吧?你出去的時候麻煩幫我們叫一下下一位好吧?試鏡的結果我們還要討論一下,回頭通知你。”
“哦……哦!”夏以桐臉色爆紅。
評委們都是一臉失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夏以桐急忙倒退著往外走,快到門了便轉過身出去,秦翰林剛抬了半只手,急急提醒道:“小心身后——”
咚的一聲悶響。
夏以桐的腦門狠狠地吻上了門板。
評委哄然大笑。
陸飲冰:“撲哧。”
夏以桐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這道好聽的聲音,羞憤欲死地匆匆出去了。
她一出來,蘇寒便迎了上來,看她滿臉漲紅,渾身虛脫,怕是緊張過分了,蘇寒心里一沉,對試鏡結果猜了個七八分,打起笑容鼓勵道:“沒事,下次還有機會�!�
夏以桐腿肚子發(fā)軟,一把抓住蘇寒的手,虛弱地懇求她:“蘇寒姐,你扶把我,我我、我快站不住了�!�
蘇寒招來方茴,兩人一左一右扶住夏以桐:“走,我送你回賓館休息�!�
夏以桐立刻說:“我不回賓館,我要在這里待著�!�
蘇寒道:“等試鏡結果嗎?回去也是一樣的,要等電話通知�!�
夏以桐嘴唇動了動,不吭聲,步子也不邁了,鐵了心要坐在這里等。蘇寒拗不過她,把她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心里的疑惑卻越來越重。
為什么?
這個劇組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嗎?讓她這么一反常態(tài)?
夏以桐等渾身無力的感覺過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輕輕地道:“蘇寒姐,我覺得這次試鏡能過。”
蘇寒:“什么?”
四周還有人,夏以桐手指搓著自己的短褲,壓低聲音道:“秦導看上去對我挺滿意的,其他評委看著也還好,我感覺……能過。”
蘇寒詫異地望著她,最終只說了一個字:“好�!�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極其難熬,無論是作為經紀人的蘇寒——她要根據這次試鏡的結果幫她規(guī)劃之后的行程,如果過了自然是好,如果沒過,公司這邊不會輕易同意她僅僅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封閉拍戲三個月不接通告的,她要和劇組這邊協商,還是作為當事人的夏以桐,她現在已經是如坐針氈了,每一分鐘都掰開了揉碎了,一秒一秒地往后磨。
偏偏最后出來的幾個人也同樣是一臉喜色,活脫脫跟內定了一樣。
夏以桐:“……”
是她們演技太好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剩下幾個試完鏡的女藝人也離開了,休息室外只留下夏以桐一個人,房門依舊緊閉著,安靜著,藏著她的秘密和期待。
片場懶懶散散的氛圍影響到了每一個人,盛夏的天氣,強力電風扇也僅僅是讓瞌睡來得晚了那么一點點而已,離試鏡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將近三個小時了,夏以桐昨晚睡眠就不足,眼下撐著眼皮昏昏欲睡。
夏以桐堅持不走,蘇寒看了下手表,招呼方茴,耳語道:“去給夏老師買份盒飯來�!�
“您需要嗎?”
“我不餓,你也給自己買一份吧。”
“哎,知道了�!狈杰畛鋈チ�。
方茴剛走,遲遲沒有動靜的門口就響起開門聲,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出來,看樣子是試鏡結果討論完了,一起出去吃個飯。陸影后被一群人包圍在中間,戴著副足以遮擋住半張臉的大墨鏡,身邊跟著兩個助理,左手邊是秦翰林,兩人邊走邊說著什么,不時笑兩聲,笑聲特別清晰,分毫不差地傳進夏以桐的耳朵。
蘇寒剛想叫夏以桐,轉頭卻看到她立馬精神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那邊。
蘇寒皺眉,這樣的目光未免有些太直白太有欲望了,不像是夏以桐會做出來的事。她還沒來得及提醒,夏以桐已經有分寸地、飛快地垂下了眼。
身前逐漸傳來腳步聲。
難道是陸飲冰?
她不敢抬頭,用余光瞟一眼,緊接著死死地攥住了手機,好像溺水的人攥著一根救命稻草。這會兒沒個東西給她攥著的話,她可能已經不行了。
陸飲冰一步步走近她,把電風扇的風擋住了,夏以桐落在她覆蓋下來的陰影里。
夏以桐心臟狂跳,喉嚨干得能冒出火來,又不敢偷偷地咽口水被她發(fā)覺。
“噯。”陸飲冰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
夏以桐手腳發(fā)顫,哆哆嗦嗦地低著頭道:“陸、陸前輩�!�
怎么叫了陸前輩呢?明明叫陸老師更得體一點的!夏以桐心里后悔著。
“夏以桐……”陸飲冰用她那種獨有的懶洋洋的像是哼歌的語調吐出了她的名字,最后一個字在舌尖微妙地逗留了一下,像是情人間竊竊的耳語,纏綿繾綣。
于是夏以桐耳根可恥地羞紅了。
陸飲冰又說:“你長得這么好看,為什么要低著頭呢?”
夏以桐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誰有速效救心丸!
陸飲冰伸出兩根手指,略帶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視著自己,一笑:“這樣不就好多了?螓首蛾眉、唇紅齒白,真好看�!�
夏以桐的反應神經齊齊斷電,兩眼直愣愣地盯住她,只看見她像是用炭筆線條勾勒出來的、輪廓深邃的眉眼,比畫中仙子還要精致美麗,笑意將她的目光浸染得明亮又溫柔。
陸飲冰說:“你的鐵頭功練得更不錯,哪天給我表演一下?”
第10章
夏以桐能聽見自己胸腔里劇烈得快要爆炸的心跳聲,提前體會到了心臟超負荷運行是一種怎么樣的體驗。陸飲冰再不離她遠一點,她原地就能把自己變成一朵煙花飛上天。
好在陸飲冰不過一時起意,手下拿捏了分寸,皮膚細嫩的指尖在她下頷輕輕地刮蹭了一下,笑一笑,便放開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從她手指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
夏以桐忍不住輕輕地打了一個哆嗦。
“你的試鏡很好,不要放松�!标戯嫳掌疠p佻,眉目清明地望著她,叮囑道。
“好……好的�!毕囊酝┠郎难壑槲⑽恿藙�,下意識答道。
“那我先走了�!笨燹D過身了,夏以桐剛想松口氣,陸飲冰又回頭了,噗嗤笑了,手在她腦門上輕輕拍了拍,“是不是高興壞了?回去吃飯吧,怪熱的�!�
說完陸飲冰捋了一把腦后的長發(fā),走向在不遠處等著她的助理。
陸飲冰手離開很久,夏以桐還是下巴微微抬起,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蘇寒旁觀這么久,再看不出來她就是瞎,不由得暗暗心驚,難道夏以桐是對陸飲冰懷了那樣的心思才導致的處處反常?這情況簡直不是一般的糟。也不一定,蘇寒心存僥幸道:“萬一她只是單純的偶像崇拜呢?娛樂圈里崇拜陸影后成就的年輕人數不勝數,夏以桐現在正處于轉型的重要時期,崇拜她也是正常�!�
但是接下來夏以桐的反應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夏以桐呆了很久,手不斷撫摸著自己下頷,像個懷春少女一樣慢慢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露出來的兩只耳朵紅得跟要滴出血來似的。
蘇寒:“……”
不是緊張,不是激動,沒有跟她傾訴,而是單純的被心上人靠近的害羞。想想也是,只是單純有個偶像,為什么藏著掖著不告訴她。
蘇寒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五味雜陳。
買完盒飯跑回來的方茴一臉茫然地看著快在椅子上把自己害羞成一團的夏以桐:“……”
蘇寒嘆了口氣,把她手里的盒飯接過來,道:“方茴,你扶夏老師起來�!�
方茴把手軟腳軟的夏以桐從椅子上攙了起來,夏以桐沒走動,站了一會兒,放開她的手,得體道:“我可以自己走了。”
她這么讓人攙著出去,這里人多眼雜,不定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夏以桐今日達成的成就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可以說是“震古爍今”了,以至于中午小小地膨脹了一下,把整個盒飯都吃下去了,在屋子里溜溜達達地消食。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方茴還沒來得及給她拿手機,夏以桐已經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屏幕上是一個陌生號碼,她連忙接起來,站直,那邊一說話,她就聽出來了,恭恭敬敬地喊一聲:“秦導�!�
秦翰林喝了點酒,樂樂呵呵地說:“恭喜你啊小夏,通過一輪試鏡了,今晚上副導演會把二輪試鏡的劇本發(fā)給你�!�
“請問時間和地點?”
“這個……嘿嘿保密,另行再通知,你下午好好休息吧,睡好了才有精力拍戲啊�!�
“好的,謝謝秦導。”
“很少見有你這樣能演戲的年輕人了,”秦翰林老懷甚慰,用帶著一點港臺腔的普通話道,道,“我中意雷呀,要努力,莫浮躁�!�
“我會努力的�!�
掛了電話,夏以桐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懸在喉嚨口的心放回了一半到肚子里,另外一半仍然高高地吊著。她有幾斤幾兩心知肚明,這次算是走了狗屎運了,一路跌撞進了二輪試鏡。更讓她忐忑的是,秦翰林說的那句時間和地點另行通知,會不會要拍什么特定的場景。
來影“百忙”的度假中抽了個空接夏以桐電話,剛接通她就忍俊不禁道:“我結婚的消息就告訴了你和老陸,別人都找我不著,結果你們倆倒好,一天兩個電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多關心我呢。”
“老、老……”夏以桐舌頭打了個結,差點叫牙齒給咬了,“老陸?”
“陸飲冰啊,還能有誰,我不是給你走了個后門么?結果她昨天打電話給我興師問罪,說我選的這什么人啊,嘚嘚兒嘚嘚兒的,忒煩人。”來影道,“試鏡完了么?結果怎么樣?”
夏以桐說:“過了�!�
來影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怪不得老陸今天屁都沒給我放一個。怎么樣怎么樣,她的臉色是不是特別精彩,有沒有生氣��?”
夏以桐回憶了片刻,抿唇道:“沒有,好像……還挺開心的�!�
來影奇怪道:“不能夠啊,老陸這人可不好相處,要是被打臉了可得撒會兒氣了�!�
夏以桐眼睛眨了眨,心說:讓自己表演鐵頭功算是撒氣嗎?
來影感慨說:“噯,你不知道,老陸以前脾氣可暴躁了,經常和媒體互懟,現在老了老了,懟不動了,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哪兒老了?看起來還是二十出頭。夏以桐心里為陸飲冰小小地鳴了一下不平,然后滿懷悵惘的想:她怎么能不知道呢?陸飲冰剛出道那幾年,年輕氣盛,滿心都撲在拍戲上,平生最恨無良媒體瞎編排她,當年有個什么娛樂星周刊的記者在機場追著她問當時的一個緋聞,陸飲冰忍無可忍地站住腳,劈手就奪了她的相機,一腳踩碎了鏡頭,冷冷地說:“你是狗嗎?追著人咬?”
當時這事鬧得沸反盈天,有人指責陸影后缺乏教養(yǎng),生氣歸生氣,怎么能進行人身攻擊?然而事情傳出來沒過一天,當時娛樂圈被狗仔困擾的眾多明星紛紛站出來力挺,其中不少與這事毫無瓜葛的老戲骨,多年拍戲的交情下,全都站在陸飲冰這邊。粉絲們也怒了,齊齊將矛頭指向娛樂星周刊,說自己偶像平時怎么怎么脾氣好,怎么怎么一心拍戲,她是個認真負責的演員,根本不是那些需要炒作的辣雞明星,要不是你們這些無良記者欺人太甚,陸影后怎么會氣到這個田地?!
輿論一夜之間顛倒,緊接著有人在天涯列長文扒出了娛樂星周刊眾多瞎編亂造的歷史,還是逼得一個明星抑郁自殺的罪魁禍首,有理有據,不得不服,這家報刊不知是因為不堪眾怒還是什么,就此在娛樂圈消失了。
事情發(fā)展到最后,陸飲冰非但沒有掉粉,反而收獲了一個“真性情”的閃光點,粉絲更加死心塌地地愛著她了。除了一些正式場合,比如說片場的短暫采訪,娛記都不敢追著她問問題,這位主可是一言不合就要砸東西的,雖說這兩年脾氣收了點,誰知道什么時候又犯呢?
那時夏以桐還在念中學,作為老牌粉絲,有幸參與這場維護自己偶像的保衛(wèi)戰(zhàn),網吧包夜,在天涯跟黑子對罵了一宿,記憶不可謂不深。
夏以桐一筆帶過,說:“來影姐,我知道這事兒�!�
來影笑道:“你知道啊,我還以為過去了這么久,你們這些新人不知道。她是拍戲呢,懶得理會他們。你們倆搭戲的時候,有不懂的盡管問她,她就喜歡謙虛好學的。但是你要是太笨學不會,她就會罵人,她罵你你就忍著點,聽她的對你以后演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罵她她也開心啊。
“我會的�!毕囊酝⿷�,道,“來影姐,我有個事兒要問你。”
“說吧。”
“秦導說,第二次試鏡時間和地點另行通知,我總覺得有別的意思,你能不能給我參參?”
“……”
來影啞然了一會兒,用一副沉痛的語氣說:“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夏以桐心里咯噔一下。
這是怎么了?
“姐……你別嚇我……”
來影:“我沒嚇你,秦導喜歡拍女人戲你還不知道?第二輪試鏡多半在床上,而且一定會是和陸飲冰的對手戲�!�
夏以桐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直接背過去:“�。�!”
第11章
秦翰林喜歡拍女人戲,別說是身處娛樂圈的藝人了,但凡對國產電影圈有點了解的路人都知道,更確切地說,他喜歡拍美人,喜歡把美麗的女人展現到極致,尤其喜歡,把美人和美人放在一起,拍讓人看得欲罷不能的對手戲。
來影說,她之前參演過秦翰林的戲,不是主角,只是個配角,和當時的女主就有一段床戲,不一定非要是激情戲,但是一定會讓人遐想萬千,猶抱琵琶半遮面,才是秦翰林最喜歡玩的。
來影說,她那里有女主劇本,里面確切是有一段,不,是有好幾段和陸飲冰在床上的戲碼,每個時段的劇情進展不一樣,展現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秦翰林百分百會在這里面選一段最具有表現力和沖擊力的,來檢驗她和陸飲冰的cp感。甚至不需要她演技多么驚為天人,畢竟陸飲冰珠玉在前,她再用力表演也就是那樣,但也不能放松,態(tài)度不認真的話,陸飲冰第一個就會否了她,做到順其自然最好。
來影:“早在秦導找我演女主的時候,我就和陸飲冰試過戲了,可惜那段試鏡的視頻不在我這里,不然可以發(fā)給你參考一下�!�
“試過戲?”夏以桐忍不住心里冒了個酸泡泡,“也是床戲嗎?”
來影“哈”的一笑:“那可不?老陸在床上可是尤物,我這種筆筆直的都把持不住,恨不得撲上去當場吃了她�!�
夏以桐:“唔�!�
過一會兒來影才笑著澄清道:“騙你的�!�
夏以桐咧嘴笑了一下:“那是什么?”
來影收起玩笑的口氣,問:“小桐,你覺得我演技怎么樣?”
“很好啊,去年不還拿了影后嗎?”
“你比我怎么樣?”
“差得遠了�!�
“你和我搭過戲,感覺怎么樣?”
“很舒服�!�
“但和陸飲冰搭戲你會不舒服。”來影道。
“��?”夏以桐心下一緊。
來影嚴肅地說:“我老實告訴你,我和老陸多年的朋友,一起拍過三部電影,我這樣的演技,有時候都接不住她的戲。不是說我演得不好,而是說,老陸的氣場和代入感太強了,只要她一出現在鏡頭里,所有的焦點就全到了她身上,你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和緊張,從而影響你的發(fā)揮�!�
夏以桐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牙齒咬住了下唇。
“你還太嫩了,對上老陸只有乖乖被牽著鼻子走的份,我給你傳授點經驗,她氣場強這件事有利有弊,弊我剛才給你說了,利就是她可以以最快速度帶你入戲,你不是一向入戲困難嗎?和陸飲冰在一起幾乎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唯一要注意的是,保持清醒,千萬不要在不該看她的時候看她,該收回眼神的時候趕緊收回,竭盡全力在她的氣場中博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否則你會輸得很難看。”
“你之前不是把一輪試鏡名單告訴我了嗎?進入第二輪的三個人,除了你以外,應該還有金像獎影后岑斯穎,去年金馬獎最佳女配杜若涵,那兩個人都是實打實的演技派。話說你能和她們倆參加同一場試鏡,已經很不錯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然后盡人事聽天命�!�
夏以桐和來影通完電話,臉上的血色漸漸退了下去,來影的話無疑給她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第一次能憑運氣,第二次還能憑運氣嗎?她前半生所有的運氣都用來遇見陸飲冰了,實在不敢奢求上天能夠再多給她一點好運。
她的性格中大約是帶著那么一點悲觀的,凡事都想好最壞的結果,而在兩年前,每一次她也的確都得到了最壞的結果,比如片場受傷被替,她原本的那個角色大紅大紫;比如因為單純被某關系戶看不慣,戲份被一減再減,最終只露了個臉;比如為了生計必須接一些很爛的劇本進行夸張的表演。后來哪怕她紅了,也事事謹小慎微,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哪里不夠拼命,很快就撲了,永遠都不能翻身。加入《破雪》劇組是她這輩子除了放棄自己的音樂理想考入首都電影學院以外,最大膽的一次選擇。
夏以桐心想:萬一第二次試鏡沒過呢?她接下來要怎么辦?還去演那個小宮女,然后眼看著別人和她搭戲,撫摸她的肌膚,甚至親吻她的嘴唇?
光是想想,她都要嫉妒得發(fā)瘋了。如果真的在片場看到這一幕,她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她曾經這么接近過她,就差一點點了,再讓她退回到原位,她滿心滿腹的都是濃濃的不甘心,與其如此,不如從來都不要讓她看到希望。
夏以桐坐在床沿,眼眶泛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一頭作繭自縛的困獸,在自己的牢籠里發(fā)狂,所有的隱痛和難堪,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心態(tài)崩了。
夏以桐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件事,她用手蓋住自己的臉頰,狠狠地抹了一把,幾乎是有些踉蹌地跌到了桌邊,桌子的右上角放著一小罐五顏六色的星星,罐子是透明的玻璃瓶身,很小,十幾個星星就已經占據了一半。
夏以桐抽出來一張疊星星的細長彩紙,靜靜地伏在桌前,用圓珠筆在背面寫著一些什么,很快寫好了一張,靈巧的手指翻來折去,一個玫粉色的五角星便在指尖成了形。
她把五角星放進玻璃罐里,再抽一張,寫字,繼續(xù)疊。
一連疊進了七個星星,小小的許愿瓶頓時就有了將滿的趨勢,夏以桐看向那個瓶子,趴下來,將腦袋枕在手臂上,細長的手指在瓶身上下慢慢地劃著,心情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手里緊緊地攥著那個不過堪堪能躺在她手心的小許愿瓶,微風吹拂,瓶身上的藍絲帶被風吹了起來,又穩(wěn)穩(wěn)的落回到她掌心。
一如她隱忍多年的秘密。
秦導是下午五點給她打的電話,如來影所料,進入二輪試鏡的果然是岑斯穎、杜若涵和她三個人,但是秦導帶來了一個讓人更意外的重磅炸彈。
秦翰林說:“試鏡時間明天,地點就在賓館的4006號房。沒有劇本,不用準備,即興表演�!�
即興?
有多久沒聽到過這個詞了,印象中只有現在有些綜藝節(jié)目為了節(jié)目效果而讓上臺的演員甚至不是演員的歌手主持人即興表演,而大部分這類“即興”也都是有臺本的。
秦翰林手上的這部《破雪》耗資甚大,既定的演員陣容也是剛一公布就引起了火爆的話題度,然而在挑選最重要的演員之一——女主方面依舊延續(xù)了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原則,只憑感覺,他這么任性妄為,投資方愣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無他,因為投資人是他的戀人,由著他肆意施展自己的才華。
一聽說即興,夏以桐的心臟先是猛然跳了一下,而后居然奇異地釋然了,只有一天時間,來不及準備,而沒有劇本,更是讓她無從準備。
另外兩個人估計現在也和她一樣,一臉懵。
明天到底怎么樣,她不要再想了,想也沒用。
而一旦從公事中脫身出來,她心中對陸飲冰的思念便如破土而出的種子,頃刻間長成了參天大樹。她洗了個澡,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上樓去敲陸飲冰的房門。
小西開的門,一見她眼睛就亮了,不等夏以桐說話,便朝里喊道:“陸老師,夏以桐找�!�
接連兩次將夏以桐拒之門外的陸飲冰施施然出來了,她精神不錯,容光煥發(fā),估計睡醒挺久了。
沒打擾到她睡覺,夏以桐松了口氣。
她穿了件V領T恤和白短褲,露出來的皮膚新雪一樣白。
陸飲冰斜倚在門框上,目光有如實質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圈兒,沖她一笑,說:“秦導跟你說了吧,明兒試鏡。你是來找我提前對戲的嗎?我先說一聲啊,這事免談�!�
夏以桐立馬緊張道:“我、我不是。”
陸飲冰點了下頭:“不是就好,我這就是給你提個醒兒。說吧,找我什么事兒?”
夏以桐輕呼吸了一下,說:“我是想請您吃個晚飯�!�
這一下正捅到馬蜂窩。
一旁的小西臉色一僵,心里不住哀嚎:完了完了,今天中午秦導和制片人那頓飯她就沒去吃,人家大魚大肉,她吃得跟兔子似的。
陸飲冰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沒說話。
夏以桐提著口氣,才把接下來的話囫圇說出來,道:“我看您最近瘦得厲害,一定是工作太辛苦了,我知道這邊有家私房菜特別好吃,陸前輩,不知道您……”她不動聲色地咽了一下口水,接上,“肯不肯賞個臉?”
陸飲冰沉默了一會兒,才“嘖”了一聲,撐著門框的手放了下來,長腿一邁,和夏以桐的身體只隔著十公分的距離,饒有興致地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夏以桐……”
又是那種曖昧的語調,夏以桐臉瞬間紅了,理智強撐著自己沒有失態(tài)地去使勁聞她身上的香味。
陸飲冰:“你看著我的眼睛�!�
夏以桐依言抬起頭,看她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心如擂鼓。
陸飲冰說:“看出什么了沒有?”
看出什么?
青光眼?白內障?
什么都沒有。
夏以桐搖頭。
陸飲冰嘆了口氣:“它是綠的�!�
夏以桐:“啊?”
陸飲冰繼續(xù)柔聲問:“那你知道它為什么是綠的嗎?”
夏以桐被她的聲音蠱惑得快沉醉了,喃喃道:“不知道……”
陸飲冰臉倏地沉下來,冷冷道:“餓的�!�
夏以桐下意識一閉眼,就聽見嘭的一聲,房門從里面重重地摔上了。
第12章
夏以桐呆呆地站在門口。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敲開房門,開門的是小西,小西警惕地往外挪了兩步,才壓著聲音道:“夏小姐,陸老師現在節(jié)食減肥呢,不能出去吃東西。”
夏以桐問:“是因為角色嗎?”
小西也不知道能說還是不能說,便沒吭聲。
夏以桐有些語無倫次的說:“我剛才忘記說清楚了,這家飯館經常招待明星,有專門為節(jié)食的明星準備的菜譜的,不會長肉,我自己去過。”
小西:“啊……”
夏以桐軟聲道:“小西姐,你能不能再幫我問一下陸影后。”
近乎撒嬌的聲音差點讓迷妹小西無法自持,她穩(wěn)了穩(wěn)激動的情緒,說:“我進去幫你問一下,不過她現在正在氣頭上,百分之九十不會答應給你出來的,你做好心理準備�!�
夏以桐說好。
小西進去了,里面的談話聲變得非常輕且細碎,夏以桐豎著耳朵只能聽見一鱗半爪的“你”、“她”。
“陸老師說謝謝你的好意,她今天不想出去吃飯,還說讓你明天好好表現�!鼻鞍刖涫钦娴�,后半句是小西擅作主張加的,她不忍心看到自己家偶像失落的樣子,果不其然前一刻還萎靡的夏以桐聽到后一句話立馬精神滿滿。
夏以桐:“那我先回去啦,謝謝小西姐。”
“夏老師,你千萬別叫我姐了�!毙∥鞔竽X一陣暈眩,將房門往外帶了帶,確保里邊聽不見,才小聲道,“我是你真愛粉,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名字�!�
“好的小西�!毕囊酝┲鲃拥溃靶枰灻麊�?”
小西摸摸身上:“……”
失策了,沒帶紙筆。
夏以桐從口袋里抽出來手機,握在手里沖著小西晃了晃:“那我們就合個影吧?”
夏以桐一把摟過小西的肩膀,沖著鏡頭揚起一個足以迷倒眾生的笑容,溫柔地道:“來,一、二、三�!�
咔嚓——
夏以桐:“真好看。我們加個微信吧,我把照片傳給你�!�
小西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讓她掃。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夏以桐在手機屏幕上按了幾下,照片顯示發(fā)送成功:“收到了嗎?”
小西捧著合照受寵若驚:“收到了。”
夏以桐揮揮手:“那我先走啦,明天見�!�
小西愣愣道:“明天……見�!�
她在門外足足逗留了有好幾分鐘,加上猝不及防被寵幸了一把,進房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坐在沙發(fā)上的陸飲冰看完手上那頁劇本,掀了她一眼,淡道:“外邊干嗎呢?”
小西:“啊……沒什么,就回自己房里上了個洗手間�!�
“嗯�!标戯嫳�,“把我的白綾拿過來�!�
小西從行李箱里翻出來一條干凈的白綾,蒙在陸飲冰的眼睛上。陸飲冰把劇本遞到她手里,道:“關燈�!�
說完她從沙發(fā)上起身,在房間里邁開步子。她根據之前對屋內擺設的記憶,猶豫著踏出了第一步,緊接著第二步、第三步,就踏得熟稔,只是步履稍慢,與一般盲人幾乎無二了。白色的袖袍擺動行云流水,在黑暗中猶如一縷羽光。
陸飲冰飾演的荊秀在戲里有失明的戲份,而且不少,早在三月前,她接到劇本的時候,就曾經在一個密閉的黑暗房間中呆了十天,除了送飯,不準任何人跟她說話,像是坐牢一般,感同身受地體會了一個正常人突然失明的心境,而且應該怎么逐漸適應黑暗里的生活。
為什么是十天,不是半個月,一個月,因為荊秀從失明到重新振作起來,正好用了十天。
十天后,她從房間出來,已經不再需要盲杖。就算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只要多走幾遍,便能夠完全避開障礙物。
小西看著她繞著房間走了足足三遍,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膝蓋撞到茶幾,被床腳絆得一個趔趄摔在地上,爬起來繼續(xù)走,到后來終于一氣呵成。
陸飲冰背后一層細密的汗,停下來,喘著氣摘下眼睛上的白綾丟向沙發(fā)。她顧不上洗澡,而是走到窗邊,打了個電話給秦翰林,黃昏的夕陽給她的五官籠上了一層蒙眬的暖光:“秦導,你看是不是換成黑布比較好,白的雖然好看,但透光性太強了……”
小西走過去收好東西,望向正微微皺著眉和秦翰林打磨細節(jié)的陸飲冰。
祖師爺再賞飯吃,也要她本身有那只裝飯的碗。陸飲冰從入行開始便被稱為天才,沒人知道她的榮光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的汗水甚至眼淚,對于細節(jié)近乎苛刻的要求,對于表演全身心的投入,現在娛樂圈的人,能做到她一半的,都少了,她不成功,小西都不知道誰能成功。
話說回來,她偶像夏以桐也挺努力的啊,要是她們倆能一起拍戲就好了。小西一想到那個場景,渾身的血液頓時熱了起來,不過……以陸影后的苛刻,她偶像要是真的一起拍戲的話,大概會很慘吧……
她可不是什么飯圈毒唯,她粉夏以桐單純粉的顏值,對于一些粉閉眼吹夏以桐演技精湛也是尷尬得沒眼看,最多能拍拍偶像劇的“好演技”,放到陸飲冰面前……
明天還要試鏡呢,小西為偶像點了根蠟,不敢再想下去了。
翌日,上午八點四十。
岑斯穎、杜若涵、夏以桐三人在隔壁的4005狹路相逢。其中岑斯穎年齡最大,今年三十三歲,但是保養(yǎng)非常好,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非常具有女性魅力,很適合電影中后期的陳輕,也只有她才能游刃有余地駕馭��;杜若涵今年二十八歲,有一點北歐血統(tǒng),五官立體,從具體形象上來說更符合戲里陳輕的外形,演技尚可;夏以桐二十三歲,是三人中最小、資歷也是最輕的,演技稍弱,但秦翰林最中意她身上介乎于青澀和成熟、女孩和女人之間的氣質。
三人打了個照面,夏以桐主動上前問好:“岑前輩、杜若涵前輩,你們好。我姓夏,你們叫我小夏就好�!�
岑斯穎是電影咖,和夏以桐平素沒什么交集,握住她的手,笑容和煦地回應道:“小夏,久仰大名,我看過你演的電視劇,很不錯�!�
夏以桐將腰往下彎了些,誠懇道:“岑前輩過獎了。”
岑斯穎拍了拍她的手背,一笑。
杜若涵電影和電視劇都接,以前的“四小花旦”之一,這兩年被夏以桐搶了不少風頭,神色便有些冷淡,虛虛握了她一下:“你好�!�
夏以桐也犯不著去巴結她,坐在岑斯穎身邊。她算是知道岑斯穎為什么對她這么友善了,她們家有個小侄女喜歡她,每天扒著電視不放。
岑斯穎笑道:“我有時候會看兩眼電視,每回放的都是你,不認識也得認識了�!�
夏以桐有些羞赧,道:“也就討些孩子喜歡,不值一提的。岑前輩的那部經典的《群山之巔》,我每年都會重溫一遍,每次都有新的感觸�!�
岑斯穎表現出好奇,道:“哦?你說說?”
“秀滿這個人物其實很復雜,她并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村老太太,她丈夫死了,兒子殺了兒媳……”夏以桐是真看過好幾遍,說起來那部片子頭頭是道,對人物有自己的體會,眼睛也越來越亮。
岑斯穎聽著沒打斷她,笑意一點一點漫上她的眼角。等她說完了,岑斯穎便笑道:“別叫前輩了,都把我給叫老了,叫姐吧�!�
夏以桐抿了一下嘴,不好意思地叫道:“岑姐。”
岑斯穎這種戲骨,是很樂意帶新人的,趁著時間還沒到,教了夏以桐一點演戲的小技巧,夏以桐聽過了,再用備忘錄記下來,回去細細體味。
九點整,副導演親自過來叫人。這次沒有抽簽,秦翰林那邊有決定,第一個喊的岑斯穎。
岑斯穎信步出去了。
副導演再次過來,叫走了杜若涵。
杜若涵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看了正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夏以桐,臉上露出來一個輕蔑的笑容。
夏以桐回望過去,嘴角冷冷地一勾。
杜若涵眸子微動,似乎在驚訝她居然敢以眼還眼。
夏以桐心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打我我就打回去。我有什么不敢的?誰不是小花怎么的?姐粉絲現在比你還多呢!”
半小時后,終于輪到了夏以桐。
房門虛掩著,但是什么也看不清,副導演握住門把,朝里一推:“請進�!�
夏以桐深吸一口氣,邁了進去。
第13章
她進去會面對什么場面?
清場后的紅燭昏羅帳?帳內衣衫半解的美人?美人對她似笑非笑?
光是想象這些畫面,就足夠讓夏以桐血脈賁張,一旦真的見到,她的試鏡估計就提前夭折了。所以有那么一瞬間,她是沒有把眼睛和大腦聯系在一起的。
柔軟的酒店大床,左右各架了兩臺機位,秦翰林和兩位副導演、監(jiān)制、制片人一個不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陸飲冰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修長的脖子微微仰著,在整理著什么。
秦翰林笑說:“飲冰還沒準備好,你先等一會兒�!�
滴答——滴答——滋拉——
夏以桐腦海中彷如有實質的聲音,把她放空的思緒和眼前的場景搭建起來。她不動聲色環(huán)視了一圈屋內的布置:首先,床是位于機器拍攝范圍正中央的,周邊又沒有任何別的擺設,無疑這就是這場戲的主場,但是并沒有進行清場,是否意味著并不是簡單的床戲……又或者是僅僅露了一些不重要的部位,沒到需要清場的地步……
想到這些,夏以桐的心緩緩地平靜下來。來影說,和陸飲冰對戲最關鍵的訣竅就是在該收回眼神的時候立即收回,要真是在那種場面,她眼珠子怕是要粘在陸飲冰身上,哪顧得上來影的囑托。
她腦筋瘋轉,面上卻是帶著微微的笑容,不驕不躁地等著。
秦翰林看了她很一會兒,托著下巴思考,過后才上來跟她說戲:“這場戲是六殿下滅了姑臧,將你生擒囚在王宮之后,荊秀整日公務繁忙,一連一月把你晾在一邊,對你視如無物,一句話也沒跟你說過,今天才有空和你解決那些舊事。”
夏以桐點頭。
“你要記住兩個點:你背叛過荊秀,但是你不能告訴荊秀原因,荊秀想問清楚,你就是不能說�!鼻睾擦滞得戳艘谎墼∈业姆较�,眼底閃過一絲狡猾,壓低聲音道,“你愛荊秀,這是毋庸置疑的,一會兒你要讓鏡頭前的人感受到你的掙扎,像是那種陷入泥沼什么都抓不住眼睜睜看著自己往下沉的感覺,但是不能直白、赤裸,你是隱忍的、悲憤的和無能為力的。隱忍是對她,悲憤和無能為力是對自己,注意表演的層次感,感情的遞進。懂了嗎?”
夏以桐倍感壓力,輕呼吸了一下,說:“懂了。”
秦翰林看她神色頓時緊張起來,拍拍她的肩,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要求比較高,但要當一個出色的演員,必須要邁過這一步,我相信你�!彼N著夏以桐的耳朵說道,“其實今天來的三個人中,我最中意雷啦�!�
夏以桐看向秦翰林,秦翰林沖她真誠地笑了一下,道:“給你十五分鐘醞釀感情,在隔壁4007房間,可以嗎?”
“可以�!毕囊酝┮姥赃^去了。
陸飲冰從洗手間出來,脖子上還有水漬,她一邊擦著手一邊望向門口的方向,對秦翰林道:“我剛才都看見了,你是不是又說你最中意她?”
秦翰林夸張地“哎呀”一聲,然后哈哈大笑。
陸飲冰暗啐了他一口,這個老狐貍。
秦翰林招呼她坐下,提醒道:“人小姑娘還接不住你的戲,你一會記得收著點,別把人嚇壞了�!�
陸飲冰給了他半個白眼,擺手道:“知道了。”
她敢不收著點嗎?剛剛演著演著那個姓杜的入戲太深險些把她給啃了個正著,幸好她及時躲避,才沒親到嘴唇,只啃到了下巴,留她一鮮明的口紅印。
她試鏡歸試鏡,沒打算陪著賣身的好么?
秦翰林這個幸災樂禍啊,他們之前就合作過一次,交情挺好,還沒見過她被強吻的局面,杜若涵走后笑得直打跌,緩了好一會兒才把夏以桐叫過去。
趁著夏以桐醞釀感情,屋里的人放松地聊起了天,主要是秦翰林和陸飲冰在聊。
秦翰林感慨說:“要找個接得住你戲的人真不容易�!�
“是你死乞白賴非要我來演女主,不,男主,”陸飲冰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他的夸獎,問,“前兩個你滿意誰?”
“岑斯穎勉強還行,配合得基本上可以說天衣無縫了,但就是缺了點感覺。”秦翰林“嘖”了一聲,手舞足蹈地比劃道,“就是那種……噼里啪啦冒火花的感覺。岑斯穎表演技術性太強,觀眾看沒問題,我看么,就有點刻意了,永遠恰到好處、收放自如總給我一種在表演的感覺,我要的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到真實的地步�!�
表演有技術嗎?當然有。什么時間點做出什么樣的神態(tài),都有講究。觀眾是視覺動物,更是善于腦補的視覺動物,他們會根據你的面部神態(tài)結合上下文自動腦補出一出虐戀情深的大戲,然后把自己虐得眼淚汪汪。演藝圈里同樣有天才和凡人,有技術流和感情流,他們都在競相奔跑。
陸飲冰又問:“杜若涵呢?”
一提起杜若涵,秦翰林就想起方才的事,嘴角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陸飲冰橫他一眼,秦翰林收回已經咧到嘴根的笑容,道:“情不自禁的感覺是有了,就是……”
他悄悄乜了陸飲冰一眼,陸飲冰替他接上,涼涼道:“就是太情不自禁了一點,我和她搭戲還有失身的風險,到時候你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