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已經(jīng)快揮發(fā)殆盡的愛馬仕大地散發(fā)出最后的余香,夏以桐為她陡然貼近的香味,險些直接沖昏了頭腦,呼吸都忘了。她后背撞到鏡子上,后怕地回頭看看,還好沒撞碎。
陸飲冰不解道:“我有那么可怕嗎?你退那么遠(yuǎn)?”
“您……你過來得急,我一時沒注意�!�
“你不是一直透過鏡子看我嗎?”陸飲冰懶懶道,“怎么樣?你愛豆是不是很好看?”
夏以桐耳朵瞬間紅了。
怎么就忘了……這個鏡子是三面的,她能看到陸飲冰,陸飲冰自然也能看到她在看她。
“我我我……”
“別我了,在這里邊快一個小時了,給我扶著點(diǎn)發(fā)冠,我要套個衣服,剛才進(jìn)來得急,忘了讓化妝師先幫我解頭發(fā)了�!�
“我?guī)湍憬�?�?br />
“你會么?”陸飲冰一副不信任她的樣子。
“我以前在片場做過梳妝師�!毕囊酝┖茏匀坏卮�,同時踮腳抬手去夠陸飲冰的發(fā)頂,陸飲冰沒再質(zhì)疑她,配合地坐在凳子上,閉眼道:“我聽來影說,你以前經(jīng)常在片場打雜?”
“嗯,窮,掙點(diǎn)錢貼補(bǔ),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機(jī)會�!�
“當(dāng)群演么?”
“不全是。”
“還有什么?”
夏以桐很長時間沒說話,陸飲冰奇怪地睜開眼,正好與夏以桐直直投向鏡中的目光撞上,不知怎么,陸飲冰的心忽然慌了一下。
她眉頭一皺,那個答案不會是……
然而夏以桐沒再開口,陸飲冰也沒追問,冰山的一角方浮出水面,便再次沉入海底。
夏以桐手指細(xì)長,極靈巧地把發(fā)簪連帶發(fā)冠一起拆了下來,再稍一撥弄,陸飲冰的長發(fā)便如云般披散下來。陸飲冰習(xí)慣性甩了一下,卻感覺頭皮一陣麻癢,被束發(fā)的那塊頭皮經(jīng)過了一天的綁縛,先是稍稍一疼,接下來便是難以言喻的舒適。
陸飲冰享受了不到三秒鐘,反應(yīng)過來,躲開那雙在她發(fā)間自如穿梭的手,連帶著心也顫抖了一下:“你不用做這個。”
“順手了,”夏以桐笑笑,沒再堅持,收回了手,然后開玩笑道,“陸老師,我的手藝怎么樣?”
陸飲冰努力忽視周圍變得越來越奇怪的氣氛,道:“挺好�!�
夏以桐看著她:“那我拍完戲后,去應(yīng)聘當(dāng)你的貼身助理,你要不要?”
陸飲冰回望她,也笑道:“那我可付不起你的酬勞。”
兩人一來一回,目光流轉(zhuǎn)中仿佛有無數(shù)個不能說的秘密沉浮下去。
良久,夏以桐“哈”地笑了一聲:“就算我想當(dāng),公司也不會放我走的�!�
“你自己也知道啊�!�
陸飲冰站起來,她已經(jīng)換裝完畢,長款T恤,短褲,一雙長腿暴露無遺,催促夏以桐:“凈顧著說話,你還換不換衣服了?”
“換換換�!�
夏以桐背對著她,彎腰三下五除二地把長裙脫了,換了褲子,用手臂半擋著胸把內(nèi)衣也給換上了。陸飲冰望著她背上那些依稀還留著淡痕的傷疤,眸色漸暗。
——背部曾經(jīng)因?yàn)橥闲幸馔獯竺娣e擦傷,整個背都快爛了。
都這么久了,應(yīng)該不疼了吧?
長發(fā)倏地滿背,如同綢云,夏以桐套上外套,手伸到頸后,將長發(fā)撥了出來,仰著脖頸甩甩頭。
微涼的發(fā)絲掃到指尖,陸飲冰悚然一驚,愣愣地望著自己不知何時抬起來的右手。
她方才是想做什么?
……
“謝謝陸老師。”賓館房間門口,夏以桐對送她到房間的陸飲冰表示感謝。
“不客氣�!标戯嫳樕瓷先ゲ皇呛芎�,方才來的一路也沒怎么說話,她禮貌地接受了夏以桐的謝意,點(diǎn)頭道:“那我先上去了�!�
“�!毕囊酝┠抗饬髀冻雒黠@的擔(dān)憂,“陸老師?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可能是晚上累到了吧,年紀(jì)大了,熬不了夜。”
小西面不改色,心中震驚道:“怎么可能?陸影后可是自詡年年十八歲的小姐姐�!�
“那……陸老師�!�
陸飲冰道:“好,,你早點(diǎn)睡吧,明天還要拍戲�!�
她說完便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在夏以桐看不見的角度,雙目現(xiàn)出罕見的迷茫來。
“等下,陸老師�!毕囊酝┠克椭谋秤埃鋈唤辛艘宦�,急急地追上來。
陸飲冰展展眉,恢復(fù)到正常的神色,轉(zhuǎn)頭,溫和道:“什么?”
“你看我這張臉,有沒有熟悉感?你之前見過我嗎?”夏以桐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心里七上八下。她在沒有入演藝圈之前以及在演藝圈糊到三十八線的時候,凡是有機(jī)會追的路演、見面會、首映會她都去了,和陸飲冰說過話,合過影,她一直想知道陸飲冰還記不記得她。
陸飲冰看了她很久,搖搖頭,熟悉的迷茫泛上眼底:“見過?我不記得了。”
“沒見過�!毕囊酝┝⒖谭裾J(rèn),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
“哦,”陸飲冰呆了一下,說,“。”
“�!毕囊酝┮恢彼退M(jìn)了電梯,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地又說了一次,“。”
陸飲冰的臉在合攏的門縫中漸漸消失。
也是一個潮熱的夏天,閃耀的燈光,擁擠的人群,行將摔倒的女生,一只單薄卻有力的手臂把她扶了起來。
——謝謝,啊啊啊�。∧闶顷�、陸、陸……我我我、我很喜歡您,這是我給您做的禮物,沒壞,送給您。
——也謝謝你,我很喜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桐,夏天的夏,桐樹的桐。
——好,我記住了,期待下次和你見面。
——我會的,我一定會去見你的!
夏以桐緩緩地眨動了一下眼睫,好長時間在原地站著沒動。她想起今晚陳輕那句未出口的臺詞。
——后來呢?
后來,我見到她了,她卻沒認(rèn)出我。
第47章
“夏老師?”
“夏老師?”
“�。俊�
“該回去了�!�
“好。”夏以桐走了兩步,回頭又看了一眼電梯,好像陸飲冰還在那里一樣。
她不記得自己了,沒關(guān)系,以后會記住的。
夏以桐振奮精神,快步回房沖澡。
她臉上的表情所代表的情緒很快就彰顯出來,方茴覺得進(jìn)入《破雪》劇組以來,夏以桐一天比一天奮進(jìn)、一天比一天開朗,也一天比一天樂觀。
她去年初跟的夏以桐,之前的助理和她交接的時候說:“夏老師在外面看著很好相處,但是內(nèi)心有一點(diǎn)……怎么說,和玻璃心差不多,但又不是玻璃心。她經(jīng)常會莫名其妙的失落,悲觀,私底下你多顧著她的情緒點(diǎn),有時候會又很拼命,完全不顧及身體,注意讓她適時的休息一下�!�
而長時間的接觸下來,也的確是這樣。夏以桐外表開朗,內(nèi)心卻悲觀,一子錯、滿盤輸?shù)膲毫κ冀K籠罩在她的頭頂,還有她對于事業(yè)完全不同于常人的拼命,像機(jī)械一樣運(yùn)轉(zhuǎn)不停,但畢竟人的身體不是機(jī)械做的,所以有時候會讓方茴覺得可怕。
她像是一個在無盡長夜里拼命奔跑的人,只余那么一點(diǎn)幽微的光吊著她,遠(yuǎn)遠(yuǎn)的,又忽左忽右沒有方向。她只有一刻不停地奔跑,哪怕摔倒了也不能停下,才能有靠近光的可能。
而現(xiàn)在的夏以桐,更像是一個真實(shí)的人,因?yàn)楣饩驮谒徊街b的地方,她可以停下來,好好看清光的樣子,再學(xué)會怎么會擁抱她。
這是一個心酸又甜蜜的漫長的過程。
暗戀是一種苦澀的情緒,但暗戀同樣也是一件偉大的事。沒有暗戀過一個人,你就不知道你能夠?yàn)榱肆硪粋人變得多優(yōu)秀。
昏黃的護(hù)眼床頭燈下,夏以桐看了看已經(jīng)床頭柜上指向三點(diǎn)半的鬧鐘,放下短短半月就已經(jīng)翻得卷起了邊的劇本,打了個哈欠,敷著睡眠面膜閉上了眼睛,她對自己說:
“,夏桐�!�
夜風(fēng)卷起陸飲冰耳邊的長發(fā),陸飲冰把窗戶關(guān)上,從窗邊走到了床沿,小西已經(jīng)給她把床和枕頭擺到了她習(xí)慣的角度,說:“小姐姐,室內(nèi)溫度降到24度了,你現(xiàn)在要洗澡嗎?”
“洗�!�
“我去給你拿身新睡衣,要裙子還是褲子�!�
“褲子的吧�!�
“好的。”
“衣服拿完你就先回去睡覺吧,不早了�!�
“好�!毙∥饕苫蟮貞�(yīng)下,往日里陸飲冰都會洗完澡之后再叫她離開的,有時候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活兒需要她去做。
小西把溫度上調(diào)到26,關(guān)上門離開。
陸飲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反手撈過已經(jīng)整理好的床鋪把自己的臉蒙上了,不到一秒鐘,她就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出來了,從床上跳開,亂七八糟的事還是洗澡之后再想。
——窮,掙點(diǎn)錢貼補(bǔ),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機(jī)會。
——當(dāng)群演么?
——不全是。
——還有什么?
陸飲冰緊閉著眼睛,熱水順著臉流下,淌過修長的身體輪廓,她猛然睜開眼,驚覺自己問的這句話是有歧義的。我問的是除了尋找機(jī)會當(dāng)演員外還有沒有別的目的,但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為除了當(dāng)群演外還做過什么,“不全是”可以理解為不全是為了當(dāng)群演,也可以理解不止當(dāng)過群演,夏以桐推過機(jī)器她知道,還有今天剛聽她說的當(dāng)過梳妝師。
她回答的到底是哪一層意思?
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如果是第一種意思,那么她頻頻混跡片場所要尋找的機(jī)會是什么呢?
……會是她嗎?
陸飲冰冷靜地自己否定了這個答案,同時卻忍不住因?yàn)檫@個猜測而慢慢飛揚(yáng)起來的心情。
陸飲冰洗完澡出來,給自己抹上身體乳,又想:但她為什么不說話呢?為了自己又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理由,粉絲為了idol做什么都不奇怪,說不定自己一感動還能給她簽個名什么的。對了,她認(rèn)識自己這么久怎么都沒有問自己要個簽名什么的。
還是說,其實(shí)是第二層意思,她不止當(dāng)過群演,還有一些不能放到明面上說的職業(yè),比如說“裸替”……之類。陸飲冰對所有電影從業(yè)人員都一視同仁,包括替身,替身有文替、武替、光替等,他們無處不在,卻又常常隱沒在明星之后,籍籍無名。其中最特殊的要算是裸替了,尤其是知名明星,都有專屬替身。陸飲冰自己就有專屬的裸替,幫她拍攝過于暴露的鏡頭,她自己也很尊敬對方。但是一想到夏以桐有可能做過裸替,陸飲冰就莫名的不舒服。
甩了甩腦袋,去除了腦中莫名其妙的猜測,陸飲冰蓋上身體乳的蓋子,穿著長袖長褲睡衣從浴室出去,甫一接觸到開久了空調(diào)的房間,凍得一個激靈,趕緊鉆進(jìn)了被子。被子里也是涼的,陸飲冰搓著自己的手臂,眼睛望著天花板。
早知道剛才就問清楚了,她剛才是為什么沒有問下去呢?奇怪。
陸飲冰怎么也記不起來當(dāng)時的心境,腦子好像忽然短路了一下,直覺告訴她別再問下去,她就真的沒再問下去了,該死的直覺。
床頭柜上的鬧鐘顯示兩點(diǎn)四十,鬧鐘旁邊放著個透明的系著藍(lán)絲帶的玻璃瓶子,陸飲冰手剛捂暖和,掙扎了一下,把手伸向了那個瓶子,舉到眼前仔細(xì)看,看著看著,她視線就越來越模糊,瓶子變成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曲著的手臂漸漸平展,垂落在床沿,攥著的手指漸漸松開,瓶子滾落在離地不遠(yuǎn)的木板上,發(fā)出一聲極輕的悶響,它飛快地滾動著,滾進(jìn)了墻角的柜子底下,輕輕磕碰到墻壁,不動了。
干凈的藍(lán)絲帶上沾染了灰塵。
陸飲冰呼吸平穩(wěn),已然睡著了,長久暴露在空氣中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仿佛想抓緊什么,最終什么也沒抓住,收進(jìn)了溫暖的被窩里,緊接著長手長腳的女人把自己蜷縮起來,整個人埋進(jìn)被窩里,滿足地嗯了一聲。
夏以桐背上的疤真好看……
陸飲冰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被鬧鐘叫起來了,她仰躺在床上,閉著眼把手底下的床單扭成了麻花,發(fā)出暴躁的哼聲,因?yàn)樘昧差點(diǎn)把剛長出來的一點(diǎn)指甲給劈了。
三分鐘后,她給小西打電話,在門口等候已久的小西刷開房卡進(jìn)來,第一件事把晚上被調(diào)高到28度的空調(diào)關(guān)了,然后給陸飲冰準(zhǔn)備今天的衣服,刷牙洗臉換衣服,天還沒亮,陸飲冰昏昏沉沉地坐進(jìn)了化妝間。
幾個化妝師和化妝助理攤放出各種工具,對著她臉上那一畝三分地展開了辛勤細(xì)致的耕耘,在十幾年的高強(qiáng)度工作里,陸飲冰早就修煉出一身邊化妝邊睡覺的功夫,不單可以坐著睡,還能站著睡,眉毛動都不帶動一下。
她從睡夢中驚醒,化妝師和小西都嚇了一跳。
小西:“怎么了?”
陸飲冰皺皺眉頭,道:“我好像忘記了什么東西�!�
“是忘記帶什么了嗎?我去包里翻翻�!�
“不知道,你找找吧�!�
小西翻了一遍,說:“該帶的都帶了,什么都沒缺。”
“哦,可能是我記錯了�!标戯嫳鶈�,“幾點(diǎn)了?”
“剛到六點(diǎn)。某夏姓藝人還沒到�!�
“我問你了嗎?就你嘴快�!�
小西吐了吐舌頭,反正遲早要問的。
十分鐘后,陸飲冰開始頻頻用眼角余光掃著化妝間門的方向。
小西說:“我出去看看夏老師來了沒有?”
陸飲冰幽幽道:“讀過小學(xué)課本《楊修之死》嗎?你知道的太多了�!�
小西留下一句“您又不是曹操”,走到門口又說:“不對啊,那明明是九年級的課文,根本不是小學(xué)課本�!�
陸飲冰看不見她,隨手抓了個小玩意朝后扔了過去。
一個一個的都要上天了。
小西開門進(jìn)來,說:“片場都找遍了,夏老師還沒來�!�
“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陸飲冰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來。
“六點(diǎn)半�!�
“化好了嗎?”
“還沒有。”
陸飲冰問:“我手機(jī)呢?”
小西恭恭敬敬給她遞上:“殿下。”然后立馬退下,消失在她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
陸飲冰打開微信,退出登錄,切換賬號,登錄,添加新朋友,憑著記憶輸入了一個微信號,熟悉的許愿瓶頭像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驗(yàn)證信息:我是《娛樂周播報》記者,倪思定。
陸飲冰:“小西,用你的微信給夏以桐發(fā)個消息,問她怎么還不來,她要是問我在干嗎,就說我在化妝間睡覺。”
第48章
小西:【夏老師你到片場了嗎?】
兩分鐘后,夏以桐回復(fù)了:【還沒有�!�
小西立馬提醒陸飲冰,說:“回了回了�!�
陸飲冰看微信申請,在小西說完這句話后,通過了申請:
你已添加了陸地與星,現(xiàn)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陸飲冰打字:【以桐,在嗎?】
夏以桐接過方茴遞過來的杯子,喝了一口溫水,設(shè)置不讓那個娛記看自己的朋友圈,然后再給小西發(fā)微信:【陸老師到很久了嗎?手機(jī)晚上開了飛行模式,剛打開。】
【你剛醒?】
【嗯。有點(diǎn)不舒服,起晚了。】
小西匯報:“報告,夏老師說她身體不舒服�!�
陸飲冰剛才還要炸上天,一下就跌落了下來,她抿一下唇,道:“問她哪里不舒服?”
【陸老師讓我問你……】小西打到這里,手指一頓,抬頭問:“用您的名義問還是用我的名義?”
陸飲冰很奇怪,理所當(dāng)然說:“當(dāng)然是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陸飲冰的錯覺,在她說完這句話后,小西好像有點(diǎn)失望。
【哪里不舒服�。课椰F(xiàn)在挺閑的,給你買個藥送去。】
【可能是涼水泡了太久,晚上空調(diào)溫度又開太低了,著涼。藥不用買了,我這里備著藥呢,謝謝啊�!�
“夏老師著涼了,估計感冒發(fā)燒呢�!毙∥魈碛图哟椎�。
陸飲冰淡淡地“嗯”了一聲,慢慢握緊椅子扶手的手指卻暴露了她真實(shí)的情緒。這個禍害,又是低血糖又是感冒的,腰上的腹肌跟白練的似的,人豆腐一樣脆弱。
“我一會幫她跟秦翰林請個假吧,讓她好好休息。”
小西:“這句話用您的名義發(fā)還是我的名義?”
陸飲冰斜她一眼,良久,道:“我的。”
“得嘞�!�
小西那句還沒打完,夏以桐的消息就進(jìn)來了:
【陸老師問起我了嗎?】
小西把打好了一半的句子刪了,回:【沒有問�!�
夏以桐發(fā)了一個[難過]的表情,小西偷偷瞥一眼陸飲冰:【這是她讓我跟你說的,一早上問好幾回了,她不讓我說。所以這條消息我得撤回了,你下一條回“這個表情好好笑我要盜圖了”�!�
然后小西立馬撤回了消息,夏以桐配合地回:【這個表情好好笑我要盜圖了】
小西:【盜圖可恥�!�
夏以桐:【啊啊啊撤回得太快都沒來得及存�!�
小西:【陸老師讓我跟你說她會幫你跟秦導(dǎo)請假,讓你在賓館好好休息】
夏以桐:【謝謝�!�
這個“謝謝”謝得小西一臉莫名,這有什么好謝的。
陸飲冰翻完聊天記錄,對于小西那條撤回的消息沒有多想,也問:“這有什么好謝的?”
小西攤手。
賓館。
夏以桐掀開腦袋上的冰毛巾,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方茴嚇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我要去片場見陸飲冰!”夏以桐臉紅紅的,激動和發(fā)燒共同作用。
方茴看她發(fā)光的眼睛就知道自己攔不了她,于是任勞任怨地給她備好溫水、備好藥和喉寶,遮陽傘和防曬,戴好口罩和墨鏡,夏以桐生龍活虎得不像個病人一樣地出門了。
陸飲冰有點(diǎn)后悔自己用個微信小號加夏以桐了,她又不做賊心虛用什么小號,本來打算把手機(jī)里存的小西拍的合照發(fā)給她嚇唬嚇唬她,現(xiàn)在人都生病了,再做這種事就天理難容了。
算了。
心頭的大石落下,隱約又有一點(diǎn)其他陌生的情緒冒了出來。心里的那片泥里,似乎長出了別的根芽。
陸飲冰睡不著,仿佛是隨口問了一句小西:“夏以桐是說她那兒有藥嗎?”
“是的。”
“都有些什么藥?”
“我沒問,要現(xiàn)在問嗎?”
“問吧,以我的名義�!�
小西眼睛一亮,連忙發(fā)微信:【陸老師讓我問你,你那都有些什么藥?她看看是不是夠?】
一分鐘后,陸飲冰問:“她回了嗎?”
“還沒有�!�
“估計在睡吧,你還是別發(fā)消息了,免得打擾到她�!�
“好�!�
話音剛落,化妝間的門就被敲響了,小西:“請進(jìn)。”
夏以桐戴著口罩進(jìn)來了,口罩后面?zhèn)鱽淼穆曇魫瀽灥模瑓s帶著她獨(dú)有的朝氣和魅力,聽著就讓人心情上揚(yáng),甜甜軟軟地喊:“陸老師!”
陸飲冰心都快給她喊化了,嘴角往上翹,緊接著往下一沉,冷聲道:“你不是生病了嗎?還來干嗎?”
還不在賓館好好休息?裝什么敬業(yè)呢,這倒霉玩意兒!
夏以桐滿心歡喜地跑來找她,沒防備熱臉貼上冷屁股,或許生病中的人都格外脆弱,夏以桐一被兇,頓時就委屈得想哭,眼睛里的水汽瞬間就漫了上來。
不想在她面前落淚,所以夏以桐轉(zhuǎn)頭出去了,她的腳甚至還在門口,就撤了回去。
方茴跟在她后邊,聽見夏以桐很著急地喊了一聲:“墨鏡�!�
夏以桐戴上墨鏡,飛快地低下頭。
“夏——”方茴第一次見她哭,慌得差點(diǎn)給她跪下,又驚覺可能會有心人看到,把后面的兩個字吞了下去,裝作在她耳邊說著什么,當(dāng)然,她沒發(fā)出聲音。
夏以桐在墨鏡底下無聲地淚流滿面。
方茴也再次體會到了當(dāng)明星的艱難,笑不是自己,哭也不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有那么一點(diǎn)情緒,還不能在人前表露出來。如果再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人生就是修羅模式。
陸飲冰在夏以桐退出去的那一刻下意識想去追,卻被梳子絆住了頭發(fā),她心里打著鼓,似明白又不明白地問小西:“她為什么走?”
小西罕見地陰著臉,沖冠一怒為愛豆,義憤填膺道:“你怎么能說那種話?”
“我說什么了?”
“夏老師那么高興地來見你,你就不能好聲好氣對她說句話嗎?非要兇她嗎?”
“我兇她了嗎?”
“兇了!”小西情緒激動。
“我兇她了嗎?”陸飲冰茫然地看向化妝師們,化妝師們默默地啄了一下腦袋。
陸飲冰:“……”
她剛才難道不是特別“友好”地表達(dá)出她應(yīng)該回賓館好好休息的意思嗎?她不是嗎???
對她的辯駁,忠心護(hù)愛豆的小西又大逆不道地冷言表示:“對不起,我沒看出來。我只看出來她開開心心地跑過來,你冷言冷語地把人兇跑了�!�
“我有嗎?”
“有!說不定現(xiàn)在正在外面哭呢。”
正在外面哭的夏以桐忽然輕輕地打了個噴嚏。方茴歇了口氣,心道:“夏老師總算是哭好了。”
陸飲冰在小西控訴的目光下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友好”的態(tài)度約莫是沒有完全表達(dá)出來。她默然,又坐了一會兒,終于坐不住了,屁股下釘子扎似的,撥開化妝師的手走了出去。
小西一陣后怕,趕緊跟上去。
膽敢數(shù)次頂撞老板,啊啊啊她還不想被炒魷魚啊。
陸飲冰環(huán)視了片場一圈,在化妝間不遠(yuǎn)的角落看到了夏以桐和方茴兩個人,她轉(zhuǎn)頭望了一眼小西,小西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
陸飲冰收到鼓勵,捋了捋頭發(fā),一往無前地過去了。
方茴以為的結(jié)束并沒有結(jié)束,她一口氣沒歇足,繼續(xù)了她的默劇。還要完成笑容、嚴(yán)肅等等表情的切換,以表示她們正在認(rèn)真交談,方茴邊演邊心累地想道:“這樣的日子再過一陣她估計可以正式出道了,演個女配沒問題,比電視劇上只知道翻白眼的惡毒女配強(qiáng)多了�!�
再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這里,方茴眼睛定格在了自己的正前方,一臉驚悚。她趕緊拍拍夏以桐的肩膀,夏以桐帶著哭腔低聲道:“一會兒就好�!�
“來不及了!陸老師來了!�。 �
夏以桐:“�。�!”
陸飲冰:“……”
為什么她一走過去夏以桐就立刻改成背對著她。
夏以桐不哭了,匆匆用兩只手胡亂抹著臉上的眼淚,然而眼角的紅一時半刻肯定消不了,于是她拿出手機(jī),戴著墨鏡看屏幕。
陸飲冰:“你干嗎呢?”
夏以桐怕出聲會暴露哭腔,朝她晃了一下屏幕,是在刷
陸飲冰主動走到她面前,夏以桐下巴都快戳進(jìn)胸里了,心跳卻仍然不爭氣地快了起來。
陸飲冰比她高出半頭,你這么低著頭反而將自己哭得紅紅的眼睛暴露在陸飲冰的視線中,陸飲冰左手托起她的下巴,夏以桐掙扎了一下,沒掙扎開。右手食指則勾住她鼻梁上的墨鏡,輕輕往外一抽……
一張布滿淚痕的臉便出現(xiàn)在陸飲冰面前,陸飲冰在戲里見過很多人哭,她自己也哭過,她的哭戲還被媒體譽(yù)為“最美的哭戲之一”。
夏以桐的臉很美,哭起來也很美,可陸飲冰覺得自己欣賞不來。
可以確信的是,她并不想在她的臉上見到這種表情。
她的眼睛里盈滿了她自己也沒發(fā)覺的柔情和憐惜,拇指輕輕摩挲過夏以桐的眼角,發(fā)自內(nèi)心聲音輕柔地吐露出一句話:“對不起啊�!�
夏以桐先是一怔,下一刻撲進(jìn)她的懷里,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陸飲冰也愣住了,身體頓時一僵,而后放松下來,單手環(huán)上她溫?zé)岬募贡�,生硬地半溫柔半威脅地哄了一句:“別哭了,再哭就會有壞人把你拐走!”
這是多久以前大人用來嚇唬小孩子不聽話的伎倆啊,夏以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陸飲冰心里一喜,然后就聽到耳邊的哭聲更大了。
陸飲冰:“……”
人聲嘈雜的片場,工作人員來來往往。
小西和方茴一開始很欣慰,后來覺得不對,已經(jīng)有人在拿手機(jī)拍了。
方茴小聲提醒二人,哭得正兇的夏以桐根本聽不見。
兩位助理急出一頭汗,忽然間靈機(jī)一動,彼此默契地的對視了一眼,熱淚盈眶地鼓起掌來,大聲道:“演得太好了!演得太好了!”
“演得太好了,是吧方茴?”
“是啊是啊,太好了!”小西用力地拍著掌,眼淚適時地迎風(fēng)落下。
方茴震驚地望著她,心想:“看來我當(dāng)配角要先給小西姐讓路了�!�
于是她鼓掌比小西還要用力了,這回是發(fā)自真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小西收獲迷妹一枚,西米方茴。
小西:“你聽說夏日冰嗎?方茴。”
方茴:“對不起,我站冰日夏!”
昔日愛豆迷妹今日互撕,僅為逆cp?這究竟是道德的缺失還是人性的淪喪?
第49章
陸飲冰打了個哈欠。
兩位助理手都拍紅了,夏以桐還趴在陸飲冰懷里哭,動靜稍微小了點(diǎn),那一點(diǎn)可以忽略不計。
方茴:“夏老師,夏老師,夏老師�!�
夏以桐還在哭。
陸飲冰:“我妝還沒化完,一會等著拍戲呢�!�
夏以桐一秒從她懷里彈出來:“對不起陸老師,我失態(tài)了�!�
方茴:“……”
她現(xiàn)在深刻懷疑夏老師完全就是故意的,趁機(jī)撒嬌哭鼻子占便宜。這年頭,當(dāng)助理真是不容易。
轉(zhuǎn)頭一看小西,方茴:“�。。 �
小西姐居然還在迎風(fēng)流淚!夏以桐哭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堪比專業(yè)演員的敬業(yè)了。有空要找她好好討教,怎么能夠做得這么盡職的。
小西察覺到她投過來的目光,回了一個含淚的笑。
方茴以為她是在鼓勵自己,于是沖她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
厲害了,我的小西姐!
陸飲冰:“小西�!�
“到�!�
“給夏老師包紙巾,擦擦眼淚。”
“是。”
夏以桐抹干凈眼淚,頂著兩只紅腫的眼睛,從人界正式步入兔子界,她望著陸飲冰,才回想起來自己方才有多丟臉,忙紅著臉催促她道:“你快進(jìn)去化妝吧,我去洗個臉。”
“化妝間有洗臉池,你跟我進(jìn)來�!�
夏以桐小媳婦兒似的跟進(jìn)去,夏以桐上回來洗過手,不用陸飲冰開口,自發(fā)地就去洗臉池了。
洗完臉,陸飲冰的助理之一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兩個冰袋,陸飲冰坐在化妝臺前面,闔目道:“敷著,一會讓秦翰林見到了又說我欺負(fù)你。”
夏以桐握著冰袋,在手掌間倒來倒去的看,小聲嘟囔道:“你本來就是欺負(fù)我。夢里也欺負(fù)我�!�
她不知想到什么,低著頭耳根微微發(fā)起熱來。
“你說什么?”
“你特別好看!”夏以桐飛快地抬頭,高聲道。
陸飲冰輕輕地哼了一聲,勉強(qiáng)滿意的樣子,鏡中嘴角卻控制不住地翹了起來。
陸飲冰正式化完妝,早上七點(diǎn)一刻,夏以桐早上來光顧著哭了,一句正經(jīng)話都沒跟陸飲冰說上。好容易等她化完妝,自己眼睛也差不多消了腫,秦翰林來了。
“小夏也在啊,不是說感冒了請假嗎?”秦翰林一進(jìn)門就看到夏以桐,特別高興。
夏以桐卻不怎么開心,幽怨地看著他。
“瞧瞧這可憐見兒的,眼睛都綠了,又紅又綠的,要不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秦翰林說,“這樣,我派個車,現(xiàn)在就送你去�!�
夏以桐忙收起眼神,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餓的,眼睛餓綠了,一會吃點(diǎn)東西就好了�!�
陸飲冰眼珠微動,怎么覺得那個“餓綠了”的說法似曾相識?
秦翰林:“真沒事兒啊?”
“真沒事,明天就好�!�
“夏天流感多發(fā),你還是多休息幾天吧,我去讓統(tǒng)籌把你的戲挪后邊去,好好休息�!�
夏以桐不想讓秦翰林認(rèn)為她是個嬌氣的人,拍了沒幾天戲就生病,對她的印象會大打折扣,于是和秦翰林百般推辭。直到陸飲冰不耐地說:“叫你休息就休息,廢什么話?你拖著個病體殘軀和我共處一室,我還怕你傳染給我呢�!�
共、共共共處一室?
夏以桐腦子嗡的一聲響,脖子僵硬地轉(zhuǎn)到陸飲冰的方向。
陸飲冰一努嘴:“問老秦頭。”
秦翰林搓著手,壓抑著自己的興奮,一臉大公無私的解釋道:“我是這樣想的,你們倆cp感是有,但是不太夠。我看你們私底下是不是不太熟��?”
夏以桐又看陸飲冰,陸飲冰抬眼望天花板,于是夏以桐只好斟酌著說道:“還好�!�
秦翰林顯然不接受她這種模糊的說法:“一起吃過飯嗎?”
“上回和您……”
“我那不算,單獨(dú)的有沒有?”
“沒有�!�
“有沒有一起在房間對過劇本?”
“……沒有。”夏以桐心想,她倒是經(jīng)常上樓找人,但是陸飲冰大部分時間不愛搭理她。統(tǒng)共沒進(jìn)過幾次房門,哦,上回見了一次,問那個cp向MV的事兒,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地又惹陸飲冰生氣了。
她真容易生氣啊,像是炸了毛的貓咪,又兇又可愛。夏以桐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
“有沒有彼此的手機(jī)號?我記得小夏睡覺開飛行模式,只有電話才打得進(jìn)去。”
夏以桐思緒一秒鐘收回來,果斷道:“沒有�!�
“微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