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但隨著真龍消失幾百年,西狄的教派也有了區(qū)別,有些教派甚至覺得龍都是蛟變成的,開始轉(zhuǎn)頭去信仰少見的蛟;但也有些是原教旨主義真龍至上教派,一直等待真龍現(xiàn)世。
就比如這群少年所在的伽薩教,是西狄中最狂熱信奉真龍的教派,所以將蛟認錯成龍的少年,才會挨了揍。
他們這群少年都是孤兒出身,從小被送到神廟內(nèi),長大后培養(yǎng)為護法使者,戈左是幼童時期就在神廟長大,也是這里頭個子最高體格最強壯的孩子王。
他瞧見金龍的身影,以及那條灰蛟的尸體,熱血上涌,雙眼發(fā)直,喃喃唱誦著經(jīng)文,朝金龍的方向狂奔過去:
“一定是真龍的指引!這一定是只屬于我們的神跡!”
戈左的熱烈情緒帶動了其他在神廟中長大的孩子,也跟著他在雪中朝著金龍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他們奔到蛟的尸體前,只瞧見開膛破肚的蛟躺臥在湖邊,它灰白色皮被剖開,用兩把不知道哪里來的長|槍支起來,把鱗皮支成擋雪的帳篷。
而在篷布下,是靈力捏作的火堆,一個穿綢緞長裙的女人正坐在石頭上哼著歌,正在烤蛟肉和湖魚。
她的衣裙下,是一條優(yōu)哉游哉的金色龍尾!
女人聽見少年們的腳步聲,轉(zhuǎn)過臉來,金瞳明亮,容姿有種雪中金蓮盛開的輝煌,只是她嘴邊還布滿血污,像是忍不住貪吃生肉血漿的精怪。
女人不喜人類,立刻皺起眉頭,瞳孔一縮,尾巴也像受驚的游魚一樣,搖擺著轉(zhuǎn)瞬從裙擺下消失。
她似乎想要走,但又舍不得已經(jīng)烤的流油的湖魚,目光游移,還是露出了微笑,裝作是人類對他們點頭致意。
她有些慈愛似的看著他們:“孩子們,你們是迷路了嗎?”
少年人總是愿意在同齡人中裝大人,平時最為頑劣的戈左,竟然學著神廟中牧首祈禱的姿態(tài),跪在雪地中,兩只手搭在額頭上,高聲道:“真龍尊上,我們、我們是來迎您回來的!您已經(jīng)幾百年沒有現(xiàn)身了,我們都在期盼著您回來!”
這群少年都忘了自己差點要凍死在雪地中的事,竟然一個個激動地臉頰通紅,撲通跪成一片,學著戈左的樣子,叫她“尊上”。
這就像是從小到大聽過的傳說故事成了真,每個少年心里都涌起了“天選之人”的興奮,激動地想要膝行過去。
女人看自己暴露身份,臉上殺意浮現(xiàn),豎起眉頭,也將剛剛收起來的尾巴重新橫在身前。少年們這才注意到她尾脊上有看似柔軟的刺鰭,此刻因為警戒而根根豎起,光澤炫目,鋒利如針。
她開口道:“期盼我?”
旁邊有個女孩對這些教義熟稔于心:“夷海之災之后,九洲十八川腹地都抹去了您的存在,但我們高原上的西狄人從來沒有忘記!我們的神廟還在幾百年不變的供奉著龍骨,油燈每個夜晚都會燃起,我們在期盼著您回來,重新引領(lǐng)我們,庇佑我們!”
女人歪了歪頭,但臉上慢慢浮現(xiàn)起笑容,似乎終于對他們感興趣了,她看得出來少年們衣衫單薄,靈力無存,凍得夠嗆,便伸手讓火苗更旺盛,對他們招手:“快來暖一暖吧。”
一群少年完全沒想過,離近了之后被她一下甩尾就可能分尸當場,只是被她的笑容迷得頭暈目眩,再加上又是嚴寒,連忙擠過來烤火。
女人擦了擦嘴角,切割了更多蛟肉,拿到火堆上來烤熟,少年們聞到肉香,連忙分食。蛟肉中更有靈力,不但讓他們恢復了體溫,也靈海中稍微充盈,恢復了些傷勢。
其中領(lǐng)隊的戈左其實是受內(nèi)傷熱毒最嚴重的,但女人一眼變看穿,對他伸出手道:“你受傷了嗎?來吧,到我身邊來,我為你治傷�!�
戈左咽了一下口水,坐在她腳邊的地面上,女人伸出手,隔著半寸距離虛虛放在他胸膛上,而后有金色的靈力涌入他體內(nèi)。
熱毒逼出體內(nèi),他額頭冒汗,胸膛起伏,也忍不住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女人。在傳說故事中,他沒想過真龍會是如此美麗的女子。
確實,都說真龍喜金愛美,對寶物愛不釋手,這樣的性格當然會給自己塑造完美的人形。
可剛剛的龍身為什么卻布滿傷痕與殘缺?
戈左目光灼灼,她收回手去,他還在盯著她。少年人的目光是最不懂得掩飾的,羨澤看得出來他的仰慕與狂熱,她輕笑道:“你的綠眼睛很漂亮�!�
很適合挖下來當做寶物。
戈左咧嘴笑起來:“那我便多看著尊上,這樣尊上一轉(zhuǎn)頭就能看到我的綠眼睛了。”
像他這樣狂熱的孩子并不少,幾個年輕女孩干脆大膽的坐到羨澤身邊來,為她講述以前教眾們常聽的傳說。
羨澤終于也有些神往,但她仿佛總繃著一根弦,半信半疑。
戈左看出了她的好奇與警惕,道:“不若尊上跟我們一起去神廟、去巴扎看看,到處都是您的壁畫和塑像,特別是我們伽薩教幾百年從來都沒有變心過!”
羨澤猶豫了片刻,道:“那附近有什么神廟嗎?”
戈左把胸膛拍的砰砰響,道:“我有個表親長輩就是專選來侍奉真龍的圣女,所在的神廟更是最古老的之一,跟著我走,我當導游!”
少年們也都興奮起來:“尊上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帶您到處去看看!”
“真龍尊上有名字嗎?您還沒告訴我您的名字呢”
羨澤輕笑道:“那我可不能說,你們這些孩子到處嚷嚷著‘真龍尊上’,別等我到了城鎮(zhèn)中就被你們的大嘴巴宣揚出去,那我在凡間就得不到什么樂趣了。”
幾個女孩連忙捂住嘴:“我們不說,我們一定不說。真龍肯定是偷偷從天上跑下來的,名字也是我等不能宣之于口的。”
“對,我們一定要守住秘密,真龍幾百年沒有見世一定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我們的圣主和圣使,在十多年前都去東海朝拜了,他們都說是真龍要在東海現(xiàn)世,想要一睹真容,您見到他們了嗎?”有個年紀最小的女孩仰頭問道。
羨澤瞇起眼來:“我應該見過他們嗎?他們是去做什么的?”
難不成也是去殺她的?
“我們聽說,他們撞見了中原的修仙者似乎要對真龍不敬,他們要阻止這一切,但……圣主和圣使都沒有活著回來�!�
“是、我爸爸媽媽都?*?
去了,他們沒有回來……所以神廟才收養(yǎng)了我。”
羨澤忽然想起來自己飛入高空之后,似乎看到了陸地上有一些身影,和海岸附近觀戰(zhàn)的其他宗門有爭斗。她當時只是以為內(nèi)斗,從未想過遙遠的西狄還有信徒。這群信徒恐怕是從群妖神鳥那里,聽說了她要東�,F(xiàn)世的消息,竟然千里迢迢前來朝圣。
很可惜,她僅有的信徒就在朝圣的終點,看到了真龍被各大仙門屠宰掠奪……
他們朝圣之后沒有回去,恐怕是跟東海附近的宗門起了沖突,兩方廝殺,最終也寡不敵眾被殺了吧。
羨澤想到這點,也有些心中惋惜,她垂下眼睛,輕聲道:“我可以跟你們?nèi)コ擎?zhèn)和神廟看看,但你們絕對不能吐露我的身份�!彼鹧垌�,露出微笑:“否則真龍的詛咒恐怕比祝福來的更及時。”
伴隨著話語的,是她可怖的靈壓,少年們還記得剛剛金龍出水,暴力咬死灰蛟的恐怖畫面,連忙低下頭去稱是,幾個離他最近的更是惶恐的跪倒下去。
羨澤的靈壓又轉(zhuǎn)瞬消逝,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烤著的湖魚,溫柔輕笑道:“誰要吃魚嗎?”
靠她最近的女孩連忙舉起手來,等她分了一塊烤魚,便小心翼翼道:“尊上,我們?nèi)绻幌氡┞渡矸�,又不能說您的名字,該怎么尊稱您呢?”
羨澤似乎也在歪頭思索著。
戈左看著她,三十歲上下的容貌,似乎正在成熟與溫柔的時候,而她金瞳中也浮現(xiàn)出遠處的風雪和結(jié)冰的湖面,戈左忽然想起察塔雅湖的寓意,轉(zhuǎn)眼道:“察塔雅!”
這給了其他孩子啟發(fā):“對,察塔雅,媽媽!我們也都是無父無母,您又算是在嚴寒中救了我們一命,就叫您‘媽媽’吧!”
他們是神廟的孩子,若是能叫真正的金龍“媽媽”,那絕對是親近與榮耀
羨澤一愣,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著一群孩子急不可耐的先認下來,叫著她“媽媽”。
……真是聽取媽聲一片啊。
只是戈左看著其他人都在這么叫,心里又有些別扭起來:明明是他先想到的,明明他是帶著所有人沖過來的。
怎么現(xiàn)在,他在她眼中也跟其他孩子沒區(qū)別了呢?
第73章
戈左立刻可憐巴巴道:“……可我從小就沒有了媽媽……”
“那就是察塔雅湖�!�
戈左騎在翼虎上,
摟著她的腰,二人在高高的山崖上,他指向遠處美麗蔚藍的湖面。那片湖很深,
再加上天下水澤連通,
她確實當年有可能為了捕獵蛟類滋養(yǎng)自身,
通過地下水道而來到西狄。
那應該是三四十年前左右,也就是她剛離開水下洞府,
放走鐘以岫沒過多久。
羨澤跳下翼虎的后背。
高崖上的古老杏樹灑落粉白色花瓣,
樹下的淺淺水潭中映著她的發(fā)辮與身影,
扶著被風吹得歪斜的樹干道:“當年我在西狄這里待了多久?”
戈左也跳下翼虎,
靴子輕巧的踩在水潭邊的石頭上,
蹦了幾下,笑道:“十幾年吧。媽媽可是一點點看著我長大的,我的好多第一次,
都只有你來見證。”
羨澤挑眉:“是嗎?你不是說當時有很多孩子叫我媽媽嗎?那些人呢?”
戈左:“都死的差不多了�!�
羨澤:“……你殺的?”
戈左一腳踩進了水潭里,
他眼底露出驚愕,又自嘲的大笑起來,連同臉上的疤痕都跟著扭曲:“在媽媽眼里,
我是這種人��?不過也沒說錯,算是我殺的吧。”
羨澤瞇著眼睛看他,嘴上道:“多可惜,
本來該有多少好孩子能圍著我叫媽媽啊�!�
戈左咧嘴笑起來,
露出犬齒:“不會的,在我們跟您相遇沒多久,我就把每個人都揍了一頓,
勒令他們不許叫你媽媽。只有我,能叫你媽媽�!�
只有臉長得爽朗天真,
嫉妒心這么強啊。
羨澤正看著遠處的烏葉卡的五彩篷布,還有金光熠熠的神廟龍首,戈左沒有再粘著她,反而立在兩臂遠的位置,靠著樹干,難得安靜的看著她的背影。
羨澤靠在樹干上,忽然轉(zhuǎn)過身,朝戈左走過來。
戈左抱著手臂低頭看她,目光從她鬢角發(fā)絲挪到她眉眼之中,樹蔭與疤痕共同在他曾銳意爽朗的臉上,留下斑駁,可他目光好似從未有過蒙塵劃痕的寶石。
羨澤一只手放在他胸膛上,手指觸碰著撕裂他胸膛的疤痕。
疤痕的顏色比他膚色稍微淺淡些,但跟她白皙修長的手指相比,他就像樹干一般粗糙。
撕裂他的疤痕微微凸起不平,她手掌用力摩挲著,戈左悶哼一聲。
她抬起眼看他:“是疼?”
戈左嘴角動了動,有些別扭卻仍然努力咧開嘴笑道:“是燙。是癢�!�
羨澤垂頭,掌心也更向下,按過他腰腹的肌理,他堅實滾燙的肌肉隨著呼吸起伏,戈左只是仰了仰頭,并沒有阻攔她的手。
羨澤:“這疤一直延伸到哪里?不會到……”
戈左大笑起來,他手比劃了一下:“沒有,從這里斜過去,當時把我的大腿也撕爛了�!�
羨澤:“誰干的?……不會是我吧�!�
戈左碧色目光深深,他微微垂頭,尾端扎著金珠的細發(fā)辮也垂落下來,遮掩住了肩膀上的百獸圖騰的紋身:“我倒希望是媽媽干的�!�
羨澤指腹撫過疤痕,而后忽然變成了用指甲用力刮蹭過去,她笑了:“這疤痕挺配你的�!�
戈左垂頭看著她,似乎因這句話,而眼中轉(zhuǎn)瞬流露出一絲痛苦,但他很快隱去眼底陰霾,眼睛誠摯的看著她:“如果沒有媽媽的金核,我就應該沿著這條疤被撕開,像是被撕扯的馬匹一樣爛在馬廄的地里,等著死亡。”
“可媽媽心疼我,知道地上太涼,知道我身上太痛,所以給我金核讓我多活了幾十年�!�
他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可我現(xiàn)在還有用,還能為媽媽殺人放火,等我沒用的時候,再收走我的金核,再讓我爛在地里吧�!�
野狗使出了賣可憐的招式啊。
羨澤笑了笑沒說話。
羨澤也沒有手軟,她逆練悲問仙抄,催動他的金核,從中吸取大量金色靈力
戈左的反應遠比之前的人要強烈,他脖頸青筋鼓起,咬牙止住了痛叫,兩只粗糲的大手緊緊抓住身后的樹干枝杈,只是將腰腹挺起來幾分。
羨澤頓了頓,但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便也沒有收手,只是輕聲道:“這既然是我的東西,我吃一吃也正常吧,讓我檢查一下這幾十年你到底上貢了多少靈力。”
戈左縱貫身軀的那道疤痕,變得發(fā)紅,甚至隱隱有些像是剛長出來的嫩肉。他疼的嘴唇哆嗦,額頭大汗淋漓,眼角像是滲出血來,甚至呼吸都像是破風箱一般,卻咧嘴笑起來:“……金核種進來幾十年,媽媽還是第一次取走靈力�!�
他手指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說不上來,很不一般的滋味,抓著我的手……否則、我要怕了,我感覺我又要被人撕成兩半等死了……”
“媽媽,我不想死……”
羨澤凝視著他。
戈左面上的表情,說不上來是在撒嬌,還是真的回憶起徹骨的恐懼。
被吸取金核的時候,金核也會不穩(wěn)定甚至短暫失效。
他會因為這種瀕死的感覺,而想要激烈反抗嗎?
如果他本能的求生欲特別強烈,內(nèi)心一定不希望她拿走金核,恐怕早就開始設(shè)局,想方設(shè)法的阻止她。
羨澤就想確認這一點。
一旦他特別激烈兇狠的求生反抗,她就打算直接掏走他的金核,然后不再跟西狄人多廢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戈左在劇痛中絲毫沒有挪開目光,他看她抬頭回望,嘴角又咧起笑容。他總是笑得露出犬齒,看起來既有幾分爽朗純真,也隱隱有種嗜血張狂。只不過此刻他笑容有些勉強,嗓音也啞了:“媽媽還像當年那樣,不肯相信任何人。不過我確實不值得信賴、我確實是你身邊沒用的人……”
羨澤能感覺到,他的靈力如此炙熱沖撞,幾乎是主動擠進她的靈海里來。
她一瞬間都有些站不穩(wěn)的發(fā)暈,往后踉蹌了一下,一雙粗糙滾燙的手握住了她的腰,他像是嗓子眼里都有血一樣,沙啞笑道:“媽媽眼都暈了,那我或許還不是那么沒用……”
羨澤伸手想要推他,但手只是壓在了他胸膛上,沒能用力。
戈左靠在樹干上,真像是怕極了,手指不斷摸索著想找到她的手,仿佛孩子在痛苦與黑暗里想要緊緊牽住,她指縫之間擠入他粗糲的指節(jié),汗?jié)竦恼菩馁N在她掌心,與她十指交握的瞬間,他發(fā)出了安心的喟嘆。
羨澤感覺到,他涌來的靈力慢慢平穩(wěn),但她靈海之中仍有被熱流燙到的知覺。
……真的每個人都不一樣啊。
羨澤半閉著眼睛,她都沒注意到自己愉悅到尾巴都從從衣裙下鉆出來,腰靠在戈左臂彎中。戈左的呼吸也漸漸不再像破風箱那般,他開始有力氣慢慢說話了。
“跟我的手比起來,媽媽的手其實也挺小的。”
“靠著我吧……我摟著,你不會倒的。我想到我的靈力都會成為媽媽的一部分,這些年我從來不敢疏忽了修行�!�
他一旦有了力氣,又開始喋喋不休,痛苦卻興奮的呼吸就在她鬢邊。
“你剛剛說我一直叫媽媽的話,你會興致全無�!�
“那我們真是不一樣啊�!�
“因為我每次叫媽媽的時候,都會……”
……
金核帶來的靈力,不單單是恢復了她胸膛處的傷痕,也帶來了夾雜著回憶的夢境。
夢里接續(xù)上了戈左講述的故事,她眼前也是熟悉的雪山與草地,人聲鼎沸的巴扎。
戈左和那群孩子們,帶她進入城市,為她講述各種風俗與凡間生活。
戈左總是貼著她最近的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這群孩子臉上會有莫名其妙的青紫色,他們也都不敢再叫她“媽媽”,而是叫她“夫人”或“大人”,只有戈左會這么大聲的叫她。
他本來就高大漂亮,綠瞳如同碧璽,總會熱情的將各種點心羊奶捧到她面前,眨著眼睛蹲在旁邊看她吃東西:“嘿嘿,好吃吧?媽媽還想再吃一份嗎?”
她對于誰家貨攤上的亮晶晶珠寶玉石多看了兩眼,第二天就會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她的衣袖枕頭下。
羨澤也能想到來源。不過戈左應該是沒什么錢的,這些東西估計是搶過來的。
那時候他們所在的城市中心,就是一片湖水,湖畔是一片連綿的神龕祭壇。
湖中心的小島上,則是伽薩教最重要的神廟之一。
孩子們簇擁著她走入神廟之中參觀壁畫,七嘴八舌的介紹著伽薩教是真龍多么忠誠的信徒,只不過現(xiàn)在伽薩教已經(jīng)沒落,被其他教派與部族圍攻
神廟各處懸掛著黃金與鏡面的圖騰燈盞,油燭火光將四周映照的一片輝煌,雖然壁畫有些凋零,黃金也黯淡,但耳邊仿佛還能聽到舊時代的頌歌。
羨澤意識到,夷海之災前群龍的時代,她雖然從未見過,但或許可以在西狄窺見一斑。
而且她感應到神廟之下應該是某只龍的埋骨地,如果她能觸摸到龍骨,說不定能感知到那只龍的記憶
正說著,從神廟深處的幽間中,有個修長的身影漫步而出,軟底的鞋子落在古老地板上幾乎沒有聲音,長長的面紗頭巾一直垂墜到腰間,只有一雙白皙纖長的手交握在布滿刺繡的裙袍前,雌雄莫辨的輕柔聲音道:“噓,安靜些。哪怕你們是哈吉,是未來的圣使與護法,也不能隨意來這里的�!�
幾個少年連忙行禮,壓低聲音道:“圣女!”“圣女大人!”
這位圣女看起來未免有些太高挑了,圣女的目光隔著面紗看向羨澤,輕聲道:“這位是?”
他們頓時縮起脖子,也不好介紹,戈左似乎跟圣女比較熟悉,走上前來道:“是新加入教派的法真納,最近一直在照顧我們,我們都叫她‘媽媽’�!�
教派中認為一部分信徒可以培養(yǎng)出與真龍溝通的能力,法真納便是這類信徒學子的統(tǒng)稱。
圣女失笑:“這也是能隨意叫的嗎?”
戈左央求道:“叔、圣女大人,她很想知道真龍的歷史,您快給她介紹一下吧”
羨澤就這么結(jié)識了圣女,她后來才知道,千年前,圣女似乎是上古時代與真龍相伴、為部族向真龍請命的橋梁,但隨著真龍消失,這個傳統(tǒng)也有了變化。
圣女在教義中被變?yōu)榱双I給真龍的祭品,甚至因為曾有圣女與真龍□□的傳說,加之西狄人的天性,圣女一職愈發(fā)變得有禁臠的意味。被選中后就被軟禁的神廟中,主持各類祭祀的典儀,此生不可離開神廟一步。
怪不得這位的裙袍下也是雙腿纖瘦,可能幾十年沒有雙腳踩在草地上了。
隨著教義改變,圣女也從曾經(jīng)神人一樣位置,變成了一個擺件,一個儀式花瓶。
真正的權(quán)力領(lǐng)袖變?yōu)榱藥П蛘�、與諸多部族爭搶資源的圣主和圣使們。
但隨著十幾年前東海屠魔,圣主帶領(lǐng)的朝拜隊伍再也沒回來,伽薩教內(nèi)部空虛,開始瘋狂內(nèi)斗,目前沒有一任圣主都沒有在位超過兩年。
也正因為權(quán)勢的不穩(wěn)定,伽薩教遭到其他教派部族的攻擊,圣主疲于內(nèi)戰(zhàn)外爭,很多日常事務的權(quán)力,都不得不交給了這位高挑的圣女。
羨澤聽說這位圣女在伽薩教內(nèi)部很受愛戴。
她也能理解。
圣女好幾次都有為年少的哈吉或圣使縫補裂開的衣衫,有在用靈力安撫前來祈禱的重病之人,也會變化出一些簡單的法術(shù)給孩子們講述故事。
特別是在真龍現(xiàn)身東海的傳言后,圣女不斷加碼自己身上的神性,甚至舉行一些儀式聲稱自己的喚來真龍。
當她多次去神廟看壁畫的時候,都瞧見過圣女蜷著腿坐在暗室中如山一般堆疊的軟墊之中,穿針引線做祭袍的金龍刺繡。
圣女手指撫過金線時粼粼波光,是金鱗的紋路。
羨澤仔細看了看。這金龍鱗片與身軀顯然是圣女想象的,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的形狀……
而在圣女頭紗之下,弓筵月也在暗中觀察著她。
這女人是突然出現(xiàn)在伽薩教,除了戈左那幫孩子沒人認識她,她從不說自己的姓名,在她漫步神廟之時,沒有信徒的狂熱虔誠,面上只有懷念幻想與一絲惆悵。
弓筵月早知道她必然不是法真納。
法真納基本都是未來核心神職人員的候選人,可她根本不懂得伽薩教內(nèi)部的教義與禮儀,在法真納應該做禮拜與祈禱的日子,她卻會突然出現(xiàn)在神廟中,安靜的仰頭看著巨幅壁畫。
不但如此,她的西狄語也不算好,似乎都是沒有學過,而是靠著聰明才智模仿其他人說話才學會的
弓筵月也看得出來,戈左極其喜愛尊敬這位神秘女子,他好幾次跟在她身后叫媽媽,她被叫煩了轉(zhuǎn)過頭來:“我才沒有這么大的孩子�!�
戈左打小就是逞兇斗狠又會裝可憐,他立刻可憐巴巴道:“……可我從小就沒有了媽媽,從我活到世上就孤零零一個人……”
第74章
真龍將“圣女”擄走了!
這話倒也沒說錯,
弓筵月的家族龐大,因為延續(xù)蛇妖血統(tǒng)也多為女子,所以出過很多圣女。直到他這一代沒有女性半妖,
但家族又不想失去僅有的一席之地,
就將少年時的他打扮成女孩,
送來當圣女了。
可惜沒過幾年,教派內(nèi)斗,
他所在的家族被人屠殺。連當時只有兩三歲的戈左都未能幸免,
被人用刀扎進了心口連幼童都殺,
很符合西狄人在這貧瘠高原與異獸共生千年的兇狠。
可戈左這孩子天生就有能修復傷口的異能,
他竟然頂著心口的傷疤活了下來,
教派高層認為他是修行的奇才,于是將他留在了伽薩教中。
因為戈左那雙獨特的碧瞳,他們也沒打算過多掩飾他的出身。
所以,
長大后戈左明知自己身邊仇人遍布,
卻只能表現(xiàn)得沒心沒肺天天傻樂。
戈左一方面知道那些教義,是讓他效忠伽薩教的洗|腦,可他身邊太過無依無靠,
在頌詞與祈禱中,忍不住開始幻想真龍降世,是否強者為尊,
是否能報仇雪恨。
再加上他極強的傷口愈合能力,
伽薩教上層更不介意在危險的謀殺與征戰(zhàn)豁出去他的命。戈左越想活就越強大,越強大就會越被當作可以折斷的刀
這也造就了戈左表面上陽光爽朗充滿少年領(lǐng)袖氣質(zhì),但私底下卻是偏執(zhí)狂熱的瘋狗,
同齡人之中無人敢與他相爭。
弓筵月也是這幾年才知道他還活著,其實他們之間的血緣并不近了,
但戈左還是迫不及待的在私下叫他叔父,怕也是很希望能跟別人建立聯(lián)系吧。
或許他癡纏的功夫太厲害,也或許是“孤零零一個人”的說法打動了那位神秘女子,她嘆口氣,伸手摸了一下戈左的腦袋。
弓筵月站在高高的神廟臺階上,瞧著臺階上的他們二人,也自然能看到戈左單單因為她的幾下?lián)崦�,而渾身顫抖�?br />
神秘女子也沒再阻止他跟在身后叫“媽媽”。
許多天后,那位神秘女子又來到了神廟,坐在絕對不應該觸碰的祭臺上。
祭臺本來是雕滿圖騰紋路的石臺,上頭鋪設(shè)了紅絨毯、金燭臺與貢品,她手撐在邊緣,雙足離地,仰頭看著神廟天穹藻井彩繪的太陽。
四下無人,弓筵月明明應該叫她下來,可看她這個外來者,如此輕巧隨意的坐在石臺上,他心里升起隱秘的報復快|感
看啊,你們那些牧首圣使,對這石臺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賦予那么多意義,甚至對沐洗日躺臥在祭臺上要求完成祭禮的他,有那么多繁復嚴肅的要求。
對外來者而言,它不過就是個臺子罷了!
她咧嘴對弓筵月點頭打招呼,道:“圣女今天能給我講講在這里埋骨的真龍的故事嗎?”
弓筵月垂頭發(fā)現(xiàn),她裙擺處不知道被什么尖銳的草葉劃破了,他微微彎腰看了看那塊衣擺:“你裙擺破了,需要我?guī)湍憧p嗎?”
也是這時才察覺她衣著很單薄,似乎不在乎溫度,沒有中衣襯裙,這裙擺之下便是她的小腿,和她套在短靴中的腳。
靴子上有些草葉與露珠水痕,滿是行走留下的皺褶。或許因為她本身就豐腴高挑,那雙腿雖細膩白皙,卻也充滿了力量的弧線,仿佛腳一蹬便能飛到天上去。
她生了一雙能對任何不平拳打腳踢的腿。
和他截然不同的一雙腿。
弓筵月蹲下身子,從腰間小包中取出針線,一邊為她縫補裙擺,一邊仰頭道:“上次不是已經(jīng)講過了一遍嗎?那些故事也有后人的附會,不必全信。”
她晃晃腿,似撒嬌也似命令一般道:“圣女,我想聽,再給我講講吧�!�
弓筵月穿針引線時,抬起一點面紗,用嘴唇抿了抿線頭,就在這片刻,她微微彎腰下來,似乎有些好奇的想要看他的臉。
弓筵月皺眉避讓,頭紗很快放了下去,她好奇道:“你為什么要遮著臉?我看其他神仆都沒有戴面紗�!�
弓筵月將針頭穿過布料,輕聲道:“只有真龍才能看到圣女的容顏�!�
她輕笑道:“那你剛剛有些大意了,應該穿更高領(lǐng)的衣衫,否則會被人看到喉結(jié)�!�
弓筵月捏著針的手指頓了一下。
“真龍要是知道圣女是個男人,會不會勃然大怒呢。你們教派的人也真是膽大。”她輕笑。說著“你們教派”這種話,她似乎也不打算再偽裝身份了。
但弓筵月只能猜出她并非西狄出身,他垂眼:“且不說真龍是否有性別區(qū)分,如果有的話,也可能是位女性尊上,見到我龍心大悅�!�
她笑起來:“你應該還沒有那種本事和魅力吧。細想來,假定獻給真龍的必須是圣女,也是一種不敬。”
弓筵月垂眼道:“也或許因為真龍不論是否有性別,看到侍奉相伴的是女子,都不會因此厭惡或覺得受到冒犯。我也會盡量向前代那些容姿優(yōu)雅的圣女靠攏……不過,真龍數(shù)百年沒有現(xiàn)身,恐怕我死的時候也見不到�!�
不但如此,恐怕真龍哪天重現(xiàn)人間,也見不到所謂的伽薩教圣女了。
千年前便侍奉真龍的這一支半蛇妖的血脈,就剩他一個,他又被徹底關(guān)在了神廟中。當下哪怕有人真去跟蛇妖交|媾誕下半蛇妖,但現(xiàn)在的蛇妖大多丑陋,恐怕也不會讓真龍滿意……
更重要的是,西狄許多部族都已經(jīng)不再信仰真龍,伽薩教的勢力越來越龜縮,再過百年恐怕都不存在伽薩教了。
羨澤低頭道:“啊,你針線真好,裙子縫得幾乎看不出來裂痕。若是你這手藝也能縫合傷口就好了。”
弓筵月起身,打量著她:“你身上有傷口?我看不出來�!�
女人笑了笑,忽然轉(zhuǎn)移了話題:“聽說這神廟之下是真龍埋骨之地,我能去見見嗎?”
弓筵月神色一凜:“……從哪里聽來的胡話,那都是筑基建造神廟的時候埋在地里的�!�
女人笑起來:“我問過,是有深處的地下室,可以通過暗門進入,能進入暗門的方法,只有圣女一人掌握。”
……能知道這件事的,恐怕都是暫任圣主級別的人物,這類人不可能輕易說出如此秘密,她是如何“問”出來的?
弓筵月冷了臉:“雖不知道你的名字和身份,但這些日子我都禮遇有加,如此要求,實在是過分了,伽薩教無一人會同意你這般冒犯真龍的行為!還請你不要再來了!”
女人眨了眨眼,道:“冒犯嗎?但并沒有損害你本身的任何利益或臉面吧。你是擔心被發(fā)現(xiàn)后,自己地位不保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確保無人發(fā)現(xiàn),甚至,我還可以滿足你的愿望,你有什么愿望?”
弓筵月心里一跳。
他之前對她態(tài)度不敢輕慢,就是這個原因:她天然有種上位者的氣質(zhì),對于給予、搶奪與改變其他人命運,都有種慷慨得理所應當。
這是充滿誘惑又遭人嫉恨的,而他心里卻因為她的許諾而亂跳
他的愿望,自然是擺脫那些花瓶祭品的繁文縟節(jié),是真正地擁有能決定命運的權(quán)力,是用著雙腳隨意行走在草原之上!
只是,這種命運不能依靠許愿來達成。
弓筵月?lián)u了搖頭:“我沒有愿望。”他這時候才注意到,女人看著他,也在隨意地觸摸著自己脖子上小海螺形狀的項鏈。
女人笑了:“每個人都有愿望。”
弓筵月反問道:“那你的愿望呢?”
她笑容收了收:“……我的愿望很簡單,但卻很難達成。”
她跳下石臺,似感謝一般揮舞了一下裙擺,而后對他微微頷首,離開了。
弓筵月轉(zhuǎn)過身去,手搭在石臺上,她剛剛坐著的紅絨布上似乎還殘留她的體溫。
他冷聲道:“過幾日就是沐洗日了,請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這里了,異邦人。”
女人只是笑了一聲,沒回答。
她并不是個守約的人。
沐洗日,是伽薩教暫任圣主帶領(lǐng)諸位牧首、圣使前往神廟祭拜的日子,弓筵月?lián)Q上自己刺繡的金龍祭袍,躺臥在平日擺放貢品的臺子上。
在今天的典儀上,他就是獻給真龍的貢品。
當然這每年的沐洗典禮上,他這貢品從沒有人帶走過,他也會在典儀結(jié)束之后自己走下來,收拾典儀器具,讓神廟重歸清凈。
但他知道今年不一樣,來到這里的每一位圣使都在衣袍中藏了刀與法器,他們正打算在典儀最高|潮時,一群人上來將他,以法器困住,用亂刀刺死,并且公布他隱瞞性別、不忠不潔等等編造的罪名。
弓筵月暗中籠絡(luò)教派年輕哈吉、散布真龍?zhí)烀葌髀劦男袆樱槐话l(fā)現(xiàn)了。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后手。
祭祀的血酒中下了毒,神廟薰燈中也都有毒煙在香味的掩蓋下燃燒。
戈左帶三十余人,已經(jīng)躲藏在了神廟周圍與內(nèi)部。
弓筵月靜靜躺臥在祭臺之上,看著頭頂彩繪的太陽。他還有最后一招,在穹頂磚縫之中,藏匿著飽含靈力的針與線,在他們上來刺他的瞬間,這些絲線也會射出,穿透、切割他們的肢體,將這群人化作尸塊。
只是他雙瞳現(xiàn)在有些看不清。
沐洗日趕上了他的蛻皮,他雙目正被一層薄膜覆蓋,他甚至懷疑這是圣主算好的,因為不清楚他靈力有多強,所以趕在蛻皮這最脆弱的時候下手。
他在頭紗下快速眨著眼睛,希望那層薄膜能快速褪去。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頭的一陣驚呼。
是戈左沒有聽號令,提前動手了嗎?
弓筵月剛要轉(zhuǎn)過頭去,就感覺到一陣風讓無數(shù)懸掛的金燈燭火跳躍,一個身影飛掠進入神廟,踩在了石臺之上。
她雙足跨立在弓筵月身體兩側(cè),還有著縫線的裙擺蹭過他交疊在胸前的雙手,他心驚肉跳,手探到石臺邊緣,去摸自己藏在邊緣的細窄長|槍。弓筵月也仰起頭來,眨眨眼只能看到她依稀的輪廓。
只是她一開口,他便聽出來是誰。
她大笑道:“真龍不可能喜歡你們這種令人昏昏沉沉的典儀,真是沒勁死了。不過既然是你們獻上來的,那這個人,我?guī)ё吡��!?br />
她說著一把拎起了躺在祭臺上的弓筵月,弓筵月震驚的反握住她手腕,掙扎起來。
他的計劃!她這個瘋子,闖進來是想要做什么?!
前排的圣主與數(shù)個圣使也憤怒驚愕地起身:“何處來的異邦人,你膽敢踩在祭臺之上,這是大不敬!你再不滾下來,別怪我們砍了你的腦袋祭獻!”
羨澤笑道:“大不敬誰?在你們面前你們都認不出來。”
弓筵月感覺自己眼睛上的薄膜正在脫落,與此同時,他捏著的手腕也在變粗,變硬,他甚至摸到了光潔的鱗片,凹凸的疤痕。
他瞪大眼睛看著無數(shù)金燈隨風炸光的瞬間,眼前出現(xiàn)的熠熠生輝的昂首驕龍,她雙瞳金光大盛,鬃毛如在海中般無風自飛,爪子抓住弓筵月的衣襟,冷笑道:“你們獻給我的東西,那我就拿走了!說是信仰多年,就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你們的本事,值不值得真龍的現(xiàn)世”
她總不能一直縮著,不如看看這群伽薩教的凡人,值不值得成為她的助力。
弓筵月還沒來得及反應,只感覺眼前一花,她竟然拖拽著他,掠過這群呆住的圣主圣使的頭頂,朝外飛去!
而神廟的石階上,戈左帶著十幾位同齡人,已經(jīng)將外頭殺的血流成河,神仆們尸首遍地,他的唿哨聲中,異獸們正撕扯著傷者的殘軀。
忽然連同他身邊的翼虎,驟然膽寒趴伏,瑟瑟顫抖,仰起頭來,戈左只聽到如玉鳴敲金般震蕩空氣的悠長龍吟,一只蜿蜒游動,翩然而飛的金龍,正抓著圣女的祭袍,挾持著朝遠山飛去!
而圣女面紗隨風飄落,輕盈地鋪在了神廟身畔的湛藍湖水之上。
他聽到還活著的神仆與牧首們的高呼頌禱,他看得到臺階之下無數(shù)圍觀典儀的教眾驚泣跪地,戈左忽然感覺自己站得無比的直。
仿若神的光環(huán)照拂在他頭頂,過往的噩夢都是通向今日命運的道路。
他是金龍座旁的侍從,他是真神偏愛的孩子。
他狂喜的看著她離開的方向,輕聲喃喃道:
“媽媽……”
第75章
羨澤震驚:到底是疼還是爽啊?!
“師母……羨澤!”
江連星猛地驚醒,
愣愣地環(huán)顧四周。
眼前的干涸與黑暗,還有烏紫色的天空與濃重的灰燼味道,一切都證明他來到了魔域。
他是從弟子院突然出現(xiàn)的暗淵跌落下來的,
當他蘇醒時已經(jīng)不知身在何處。
他答應了羨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