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丫鬟看清了上面的字連連點頭:“這就是姑娘的字,以前姑娘還教過我,可惜我手笨,寫的不好�!�
“這里有她寫過的字嗎?”白休命問?
“有的�!毖诀咭姲仔菝矗汩_了門,去里面取來了一疊紙,上面大大小小寫了許多字,似乎是閑來無事的時候亂寫的。
這些紙上的字與她列出的那張單子上的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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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省著點用
白休命將單子折好放回袖袋,喚來了門外候著的下屬。
“大人有何吩咐?”
“將這里的東西一并搬走�!�
下屬愣了一下立刻點頭稱是,迅速叫人過來搬東西。
丫鬟看著明鏡司衛(wèi)進(jìn)進(jìn)出出的把她家姑娘慣用的家具擺件都搬了出來,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阻止,只能看向管家。
管家抹了把汗,偷瞄了一眼這位煞星,又將頭深深埋下。心想侯爺既然都讓這位爺把先夫人的嫁妝抬走了,大姑娘慣用的東西還有什么舍不得的。
晉陽侯秉著眼不見為凈的原則,一直呆在正堂。
聽到府中下人來報,說白休命還命人搬空了季嬋以前住的院子,牙齒被磨得咯吱作響。
“欺人太甚!”
他站起身在廳中來回走動,心中盤算著,林氏嫁妝這事不好鬧得太大,一旦深究,對侯府和他的一雙兒女都無好處。
但也不能將此事輕輕揭過,白休命如此囂張,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才行。
薛氏用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將林氏曾經(jīng)陪嫁過來的一些珍貴物件,從侯府各個主子的房間里找了回來。
她和丫鬟一起清點著林氏陪嫁的莊子和鋪子,房契與地契加起來也有一小摞。
“夫人,這些都要交出去嗎?”薛氏的丫鬟語氣中滿是可惜。
這里有一間鋪子可是開在天街上,每月只是收租就是一大筆銀子,還有一個莊子……
薛氏猶豫了一下,將鋪子與莊子的契書都抽了出來叫丫鬟藏好,將其余地契與房契放在一起交了出來。
與她交接的明鏡司衛(wèi)只看了一遍契書便問:“林夫人的嫁妝中,有一座京郊的莊子還有一處天街上的鋪子都不在,晉陽侯夫人是忘記了嗎?”
薛氏臉色微變,強笑道:“大人許是記錯了?”
那人也不生氣,只道:“在下記性極好,若是侯夫人找不到契書,我可以讓人幫忙,我們這些人,平日最擅長抄家尋物�!�
薛氏強笑一聲:“或許是我記性不好了,我讓丫鬟再去找找�!�
那丫鬟得了她的眼色,趕忙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兩張藏起來的契書拿了出來,交到明鏡司衛(wèi)手中。
白休命帶來的人干活十分利索,一個時辰不到,便將林氏的嫁妝清點裝箱抬了出去。
阿纏坐在茶樓上,看著白休命帶人進(jìn)了侯府,唇角不由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沐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阿纏,見她笑了,不由跟著傻笑起來。
他絞盡腦汁想著找個話題,見阿纏一直盯著那些明鏡司衛(wèi),不由眼前一亮,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也不知道晉陽侯怎么得罪了明鏡司那位白大人,竟然帶著這么多人打上門。”
阿纏聞言轉(zhuǎn)過頭來。
沐霖心中暗喜,繼續(xù)說:“早聽說這位白大人性情乖張行事無狀,今日動了手,明日怕是要被御史臺參上幾本。”
“會很嚴(yán)重嗎?”阿纏問。
“應(yīng)該不會,最多被罰俸或者停職,他畢竟是宗室出身,陛下對他們一貫很溫和�!�
阿纏感興趣地問:“不知白大人是哪位皇親的子嗣?”
“他是西陵王嫡子,聽說早些年,西陵王想廢了嫡子推次子上位,但是陛下一直沒答應(yīng)。后來先王妃沒了,這位世子也差點死了,恰好明王路過,就把他帶來了上京。”
沐霖知道的確實不少,阿纏聽得興致勃勃,原來白休命還有那么弱小的時候呢,真是看不出來。
“姑娘認(rèn)得他?”沐霖見阿纏似乎對白休命很感興趣,忍不住問。
阿纏立刻否認(rèn):“不認(rèn)識,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熱鬧看過了,她也打算離開了。沐霖才與阿纏說上兩句話,連名字都還沒問出來,自然不想她就這么走了。
見阿纏起身,他也跟了上去。
阿纏來到一樓結(jié)賬,順便買了一份八珍糕帶走,小二正將打包好的糕點遞給她,茶樓外就傳來一陣罵聲。
阿纏拎著點心跟著其他人一起走出茶樓去看熱鬧,只見外面街上,一個穿著灰色布袍的高瘦男子正抓著一個婦人的發(fā)髻,一邊扇她巴掌嘴里一邊吐出許多污言穢語。
那婦人看著三十多歲,即使嘴角被打得滲著血,眼眶也是青紫的,依舊能看出她姣好的容貌。
那男人見圍觀的人多了也不膽怯,反而越罵越起勁:“賤人,老子還在家呢就迫不及待的出來和男人私會,你說你是不是賤!”
圍觀的眾人也都聽出兩人關(guān)系了,原本還想要上前幫忙的人也都停下了腳步。
這女子若是與人私通被相公抓了,多管閑事很容易惹上麻煩。
“我沒有�!蹦菋D人一邊努力想要躲過男人的巴掌,一邊辯駁,可惜對方根本不聽。
見人越聚越多,茶樓掌柜也出來了,他認(rèn)出那挨打的女子后,趕忙叫店里的伙計上去把他們兩個分開。
那個打人的高瘦男子被兩名伙計拉開,嘴里還不干不凈地說著:“好啊,這個就是你的奸夫吧,你們給我等著�!�
說完,他轉(zhuǎn)身快步走了。
掌柜嫌惡地瞪了高瘦男人一眼,伸手想去扶那婦人,她卻自己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陳娘子,你還好嗎?”掌柜見婦人一臉的傷,不禁詢問道。
“多謝掌柜�!眿D人摸了摸腫脹的臉頰,“我沒事�!�
見掌柜欲言又止,她垂下頭道:“今日多謝掌柜援手,日后我就不在茶樓點茶了�!�
因她有一手點茶的技術(shù),這些天一直在茶樓做點茶娘子,如今臉被打成這樣,她那相公看著也是個不講理的,掌柜也不想給店里招惹麻煩,便點頭同意了。
那位陳娘子又朝掌柜福了福身,將碎發(fā)攏到耳后,轉(zhuǎn)身往人群外走去。
這時阿纏感覺到身后多出幾個人來,她轉(zhuǎn)過頭,見是幾位年輕公子,他們似乎認(rèn)識沐霖,正在和他擠眉弄眼。
阿纏收回目光,本想趁機離開,卻聽到身后有人說:“剛才那女人好像是上一任國子監(jiān)祭酒的女兒吧,嚴(yán)呈,你認(rèn)不認(rèn)識?”
“我怎么會認(rèn)識�!北唤凶鰢�(yán)呈的人不耐煩地回道。
“我記得那人因為寫文章罵你外祖父被貶了官,結(jié)果才出上京沒多遠(yuǎn)就遭了妖禍,全家死光,就剩下這么個女兒了�!闭f話的人感嘆道,“好好一個官家小姐,現(xiàn)在被糟蹋成這樣,真是可憐。”
阿纏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走出人群的婦人依舊挺直的背脊,倒是覺得她可能并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她沒有繼續(xù)聽下去,才往前走出幾步,沐霖又跟了上來,叫住阿纏:“姑娘,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阿纏不太喜歡被人反復(fù)糾纏,她壓下眉宇間的幾分不耐煩,想了想干脆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季嬋�!�
說完也不等沐霖反應(yīng)便走了。
沐霖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了季嬋是誰,他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沒有再追上去。
阿纏回到家中不久,就聽到了敲門聲。
她以為是白休命來送林氏的嫁妝,誰知開了門,見到的卻是封旸。
阿纏上下打量了封旸一番,發(fā)現(xiàn)對方兩手空空。
“季姑娘,鎮(zhèn)撫使大人要我給你帶句話�!狈鈺D站在門口說道。
“你說。”
“大人說……他已經(jīng)按照約定,將姑娘要的嫁妝從侯府取走了�!�
阿纏眨了下眼,然后呢?取走之后難道不應(yīng)該給她送來嗎?
封旸沒看她此時的表情,繼續(xù)道:“姑娘列出的材料明日就能送來,還請姑娘……盡早將東西做出來,也好盡早取回嫁妝。”
阿纏目瞪口呆,半晌才咬牙道:“你們家大人,可真是滴水不漏�!�
“季姑娘過獎了�!狈鈺D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哦對了�!狈鈺D突然想到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在阿纏把門板拍到他臉上前說了出來,“大人說姑娘生活環(huán)境簡陋,他看著很是痛心,便送了姑娘一些東西�!�
說完,他側(cè)過身,阿纏看向門外,發(fā)現(xiàn)外面擺著一堆家具擺件和日常生活用具。
那些東西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以前季嬋在侯府用過的?
封旸讓人將家具搬進(jìn)阿纏家里,因為空間不夠,還做主卸了她的門板。
阿纏總有種自己被他暗戳戳打擊報復(fù)的感覺。
花了半個多時辰,那些疑似從侯府搜刮來的東西都被安置在了恰當(dāng)?shù)牡胤�,二樓的臥房也徹底變了模樣。
封旸臨走前還不忘補上一刀:“大人說,姑娘手中至少還有百兩銀子,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過得凄慘,如果實在覺得銀子不夠用……”
阿纏心里有一點點期待。
“那就省著點用�!�
咣當(dāng),新安上的門板被摔上了。
封旸伸出手指蹭了蹭鼻子,他就知道說完之后季姑娘肯定會生氣,可誰讓他和江開打賭輸了,只好自己上門。
關(guān)上門,阿纏怒氣沖沖地走上二樓,看著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臥房,靠窗的桌上還放著文房四寶和幾本書。
那些書都是季嬋曾經(jīng)喜歡看的,她被趕出府的時候,書就是這樣擺著的,連順序都沒變過。
可真是體貼入微!她要的是家具擺設(shè)嗎?她的銀子呢!
她踹了一腳從侯府搬過來的椅子,結(jié)果腳趾被磕到了,她抱著自己的腳坐在椅子上生了半天的悶氣。
從今天起,白休命就是她最討厭的人類!
第二日,阿纏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朝會上,先后數(shù)人對白休命發(fā)難。
先是刑部左侍郎嚴(yán)立儒上書參白休命罔顧法紀(jì),對刑部官員用刑,致其重傷。
嚴(yán)立儒才說完,又有御史站出來,參白休命辦案不利,左僉都御史趙銘被害一案至今未抓到兇手,他卻趁機打壓異己,要求陛下嚴(yán)懲。
晉陽侯站在武勛官員中間,看著出列的御史恨不能指著白休命的鼻子罵他無能,昨日受的氣總算是消散了幾分。
坐在皇位上的圣人翻看著呈上來的奏折,頭也未抬:“明鏡司鎮(zhèn)撫使白休命�!�
“臣在�!卑仔菝隽�。
“你有何話說?”
“趙銘趙大人的案子在日前已經(jīng)了結(jié)。”
“呵,白大人可真是會混淆視聽,若是案子了結(jié)了,那兇手呢?”參奏白休命的御史冷笑一聲。
白休命解釋道:“此案涉及到趙大人的名聲,不便在朝堂上多說�!�
趙銘的案子被明鏡司封鎖,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先去一步的薛明堂,但薛明堂沒資格參加朝會。
那御史果然不滿這個說法:“白大人不肯說,該不會是沒查出真相,想要敷衍了事吧?”
說著他又跪地上稟:“陛下,明鏡司查案不受監(jiān)管肆意妄為,天長日久必會成為國之大禍�!�
“那就說說吧,這個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弊邶堃紊系氖ト碎_口道。
“趙銘為了讓外室子認(rèn)祖歸宗,疑似謀害其妻林氏,林氏死后他買通道士欲將林氏魂魄封印。后林氏化為厲鬼附身趙銘外室子身上,先后殺害趙銘父母,趙銘以及他的外室共四人,這就是案子的全部過程�!闭f完之后,白休命跪地請罪,“還請陛下恕罪,林氏殺人之后便消失不見,臣無能,沒能將其擒獲�!�
白休命說完,今日朝堂上所有的御史臉都是綠的。
這是在請罪嗎?這是在打他們御史臺的臉。
一個左僉都御史,竟然還養(yǎng)外室。
不但養(yǎng)了,還敢把外室子弄回家里去。若是沒發(fā)現(xiàn)還好,偏偏被發(fā)現(xiàn)了。
現(xiàn)在該論罪的,就輪到他們御史臺了。
為什么他們早早沒有發(fā)現(xiàn)趙銘是人品如此卑劣之人?
所有御史都偃旗息鼓了,龍椅上的皇帝似乎也沒有追究的打算,今日朝會就這么囫圇散了。
散朝之后,白休命往外走去,身后一只手拍了下他肩膀。
白休命轉(zhuǎn)頭,身穿親王服的明王笑瞇瞇地走到他身邊。
現(xiàn)任明王外表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他不喜歡留須,下巴上光溜溜的,倒是顯得比皇帝還要年輕幾歲。
“聽說你最近做了一件大事?”
“您指哪件?”
“當(dāng)然是開宮門請?zhí)t(yī)的那件了,快和為父說一說,誰家的姑娘?”
此時的明王,與那些蹲在大街上打聽東家長西家短的閑漢不分上下。
“您不是知道了�!�
“嘖,本王還當(dāng)你不喜女子,原來是喜歡大家閨秀,需不需要讓本王幫你參謀一下?”
白休命偏頭看向自己養(yǎng)父,疑惑地問:“您從哪兒看出來我喜歡大家閨秀的?”
“那姑娘不是晉陽侯的嫡女嗎?”
“她算什么大家閨秀�!卑仔菝Z氣古怪,想著對自己軟磨硬泡撒嬌賣慘的季嬋,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哄騙明王。
“臭小子,怎么能這么說人家姑娘。”明王以為白休命是瞧不上季嬋的身份,還想再說兩句,白休命已經(jīng)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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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章:他要納我為妾
第二日,阿纏睡了個懶覺。
一個布置的很適合睡覺的臥房,果然能讓人的睡眠質(zhì)量提升許多。
在柔軟的被褥中醒過來,腳下還有一個已經(jīng)變涼了的湯婆子,阿纏心里對白休命的怨氣都減少了幾分。
她簡單的梳洗之后下樓開了門,門外溫暖的陽光斜著照進(jìn)屋子里,映出大塊的光斑,將原本昏暗的房間照亮。
阿纏這才有心思打量起一樓的布置來。
昨日封旸讓人搬來的兩個博古架還一個柜子都貼墻放著,空白的墻壁上掛著書畫,并不是名家手筆,是以前季嬋自己買來的。
窗戶旁邊擺著一套桌椅,上面放著茶具,等店鋪開業(yè)來了客人,倒是可以請人坐在那里試香。
阿纏轉(zhuǎn)了一圈,腦中想著可以把博古架上的擺設(shè)都撤下來,放上她制的香,用來展示,其余的香可以存放在柜子中。
不過現(xiàn)在她制成能賣的香只有一種,似乎有點小題大做。
需要添置個柜臺,放賬本和錢匣子,還有香爐,以及盛放香粉的罐子,算起來比她之前預(yù)計的投入要小很多
阿纏跑到樓上取來紙筆,將需要置辦的東西都寫下來,打算等得空的時候就去把東西買齊。
“季姑娘�!卑⒗p還在想自己有沒有什么東西落下沒寫,就聽到有人敲門。
抬起頭,封旸那張不討喜的臉又出現(xiàn)了。
“進(jìn)來吧�!彼袢諄響�(yīng)該是來送材料的。
果然如她所料,封旸進(jìn)來后,后面還跟著兩個人,一人手上拎著阿纏需要的幾種材料,另一只手抱著一個被布包起來的罐子,后面那人則左手藥碾子,右手舉著一個半大的石磨。
他們安靜地將東西放下,然后迅速離開了。
封旸將阿纏寫給白休命的單子拿出來,和她一一核對上面的東西,一個不差。
剩下最罕見的龍骨粉,被封在罐子里。
封旸解開罐子上的黑布,將蓋揭開,剛開封,一股水汽就鋪面而來。
阿纏探手進(jìn)去,捻了捻骨粉,手拿出來的時候略微有些濕潤,是品質(zhì)上好的龍骨。
至少證明白休命沒騙人,被他殺掉的龍死的時候修為是實打?qū)嵉乃木场?br />
封旸等阿纏驗完了貨,打算告辭:“東西已經(jīng)送來,我就……”
“別急著走啊�!卑⒗p笑瞇瞇地把人叫住,“封大人也想快點將雪針蛇捉到吧,不如留下來幫我點小忙,盡早將香餌做出來?”
封旸被說服了。
于是他留下來先給阿纏篩了兩遍龍骨粉,別看龍骨粉看著不多,卻十分的沉,放下篩子的時候他的手都發(fā)酸。
然后阿纏又將日及肉遞給他,要他剁成肉餡,封旸又開始勤勤懇懇的切肉剁餡。
阿纏悠閑地站在一旁點評:“這肉可真新鮮,明鏡司里養(yǎng)了日及嗎?”
日及是一種異牛,沒什么特別的本事,就是身上的肉被剃掉之后,明天就能長好。
阿纏早先知道日及的存在,就一直想要找一找有沒有異種雞,那樣她就可以天天吃雞肉了,可惜沒有,這年頭的雞可真是不爭氣。
封旸咧嘴笑了下:“這是徐國公養(yǎng)的,我們大人昨日派人去要,徐國公不給,半夜我們偷偷摸過去切了兩斤肉�!�
阿纏頓時一言難盡,隨即她又有些疑惑地問:“就算日及不會傷人,也算是異種,上京城不是不允許養(yǎng)這些東西嗎?”
“那些規(guī)矩是對尋常人而言的,上京還有人在家里養(yǎng)半妖呢。”
“你們明鏡司不管?”
“都是在我們明鏡司的監(jiān)管下簽了契約的,只要不鬧出事來,一般是不會管的�!狈鈺D也不瞞著阿纏,“你也知道,這京中的勛貴們都不安分,明面上不讓,他們暗地里也會養(yǎng),還不如過了明路,真出了事就連坐,前些年明王砍了一個養(yǎng)鉤蛇吃人的伯爺,之后他們就安分了�!�
將彈性極好的日及肉剁好后,封旸忍不住問:“季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沒說嗎?我要做香餌�!�
阿纏將自己磨碎的幾種香草粉末加入日及肉餡中,讓封旸一邊摔打,她一邊往里倒龍骨粉。
這肉餡摔到一半,封旸就開始吞口水,無他,實在是太香了,有一種他形容不上來的香味直沖鼻子。
“這是什么味道?”封旸問。
“這就是龍髓的味道�!卑⒗p看了看肉餡的質(zhì)地,感覺差不多就讓他停下來了。
她將肉餡裝進(jìn)放骨粉的罐子里交給封旸,又對他說:“這個罐子需要放置五日,然后你們就可以用它來設(shè)陷阱了,只要有這個香餌,雪針蛇一定會來。”
雪針蛇脫胎于龍髓,弱點也是龍髓,它們無法抵擋這個味道。
她記憶里,香餌的方子有好幾個,龍肝鳳髓的味道都有,是可以用來釣應(yīng)龍等類龍族的。
還有一個香餌方子說是可以釣來龍鳳,不過材料她都沒聽說過,也不知道是隨便寫的,還是經(jīng)過驗證的。
封旸謹(jǐn)慎地接過罐子,踟躕了一下才問:“季姑娘,這個香餌,人……能吃嗎?”
他尋思著,這東西是日及肉做的,日及的肉他不是沒吃過,這個餌應(yīng)該也行吧?主要是這塊肉太香了,他第一次這么饞。
阿纏有些為難道:這里面放的幾種香料對蛇類有麻痹作用,你吃了倒是不會被毒死,但說不定身體會麻痹幾個月,最好還是不要試。”
“好吧。”封旸一臉失望,“今日多謝姑娘幫忙�!�
“不謝,你要你們大人還記得還娘的嫁妝就行。”
封旸輕咳一聲,略顯尷尬,總覺得自家大人在欺負(fù)人。
“等雪針蛇抓到,我一定親自把東西送來�!�
阿纏不太優(yōu)雅地翻了個白眼,果然和白休命是一丘之貉,竟然還要等蛇抓到,怎么不等到明年?
但她有什么辦法呢,東西都在人家手上,她也只能忍了。
把人趕走之后,阿纏回到后院的灶房,剛才她用來裝骨粉的碗里還留下一層底子。
這東西不好拿出來賣,容易被小心眼的白休命翻后賬,但她可以用來調(diào)制一些特殊的香。
阿纏將骨粉裝進(jìn)瓷瓶里收好,腦子里已經(jīng)在盤算新的香方了。
做香餌沒花太長時間,主要是封旸這人干活實在是利落,阿纏干脆回到屋里,將自己之前買來的香料拿出來,用碾子磨成粉。
大部分的香料不需要額外炮制,磨粉就能用,但是對粉的細(xì)膩程度有一定要求。
磨了沒一會兒她就覺得手疼,翻過掌心一看,磨破了一塊皮。
她忍不住想,自己身邊什么時候能有個像封旸一樣能干的人呢?
晌午,阿纏受夠了自己糟糕的手藝,去外面新支的面攤吃了一碗雞湯面,味道一般,她勉強吃了大半碗就回家了。
走到家門口,意外發(fā)現(xiàn)有人在等著她。
“你是……趙管家?”
自從趙銘出事,阿纏和趙家就再無來往,今日趙府的管家竟然尋了過來。
趙富轉(zhuǎn)過身,見到阿纏后趕忙上前行禮:“表姑娘,可算是等到你了�!�
“有什么事嗎?”
趙富吞吞吐吐道:“是這樣,老爺和老太爺?shù)热说氖硪呀?jīng)被送回府上了,三日后出殯,不知姑娘到時候是否有空?”
“我還以為趙府并不歡迎我。”阿纏戲謔道。
“怎么會,這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阿纏也不與他糾結(jié),問道:“是誰讓你來的?”
“是我們二姑娘讓小人來請表姑娘的。
“知道了,我會去的�!�
做人要有始有終,她總要親眼看看趙家人的結(jié)局。
三日之后,阿纏如約來到趙府。
比起上一次小林氏出殯,這一次的趙府顯得分外冷清。
阿纏并不意外這個結(jié)果,最近連她家附近的茶館說書先生都換了故事,故事的主角變成了殺妻害子養(yǎng)外室,狼心狗肺的趙大官人,可不就是她那位姨父。
也不知道趙家的案子到底是怎么被宣揚出去的,雖然下面百姓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但趙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名聲可言了。
趙銘死后,倒是人人都記住了他。
趙家人的靈堂依舊設(shè)在曾經(jīng)的院子里,問了管家阿纏才知道,趙府只置辦了三個人的喪儀,那位蘇夫人的尸首被送歸趙府之后,趙聞月已經(jīng)吩咐人卷一張席子,扔去亂葬崗了。
“趙文奇呢?”阿纏又問。
管家也不隱瞞,說道:“文奇公子受到驚嚇,得了癔癥,他本就是過繼來的,不是我趙家人,也被姑娘趕出去了,前幾日還在家門外轉(zhuǎn)悠,這幾日已經(jīng)不知所蹤。”
阿纏沒有再問下去。
雖然這個結(jié)局在預(yù)料之內(nèi),但趙聞月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涼薄。
她會這么對外人,也會這么對待自己的親娘,她果然只愛她自己。
去靈堂的路上,管家還告訴阿纏,趙聞月前兩日找來了一群僧人在府中念經(jīng)超度,聽說是擔(dān)心爺奶和她爹的冤魂不散。
她娘化為厲鬼大概是讓她吃了教訓(xùn),這次沒敢釘棺材。
阿纏去靈堂上香的時候,見到里面并排擺著的三口棺材,棺材旁還有三名僧人在念往生咒。
看來是真的很怕她爹找來,阿纏沒告訴她,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會變?yōu)楣淼�,能化為厲鬼,也算是一種另類卻不可控的機緣了。
她上完香后,趙聞月朝她走了過來。
短短幾日,接連戴重孝,趙聞月憔悴了很多,看見阿纏也不像之前那樣尖銳了。
“今日多謝你能來�!�
她爹死后,那些平日里關(guān)系好的友人同僚就像不存在一樣,誰都沒有來上柱香。
趙聞月心中悲憤,又不知道找誰訴苦。
她沒想到季嬋竟然真的會來,不由有些感動。
“日后你打算怎么辦?”阿纏問她。
預(yù)料中的答案應(yīng)該是回鄉(xiāng)守孝三年,但趙聞月永遠(yuǎn)能讓人出乎意料。
她說:“前兩日薛郎來提親了,我答應(yīng)了。”
“提親?”阿纏聲音微抬,“你要嫁給他?”
趙聞月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處一樣,臉變了變,最后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要納我為妾�!�
阿纏的表情很是古怪,趙聞月以為她看不起自己,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如今趙家再沒人能支撐門楣,爹的名聲也沒了,還有哪家人肯娶我?”
那可說不定,阿纏心想,只要心氣不那么高,找人嫁了當(dāng)個正頭娘子不難。
她如今被算是被趙銘牽連,但整個趙府的家業(yè)都屬于她了,有家業(yè)傍身,總會有人心動的。
說到底,是她依舊舍不下薛明堂。
薛明堂就更有意思了,他不但舍不下趙家的家業(yè),還不舍得給出自己正妻的位置。
阿纏懶得管她的選擇,但又想到了小林氏,還是多嘴了一句:“你要想好,給人做妾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我早就想好了,薛郎也和我保證過,將來等他爹娘能接納我了,再把我扶正�!�
阿纏還能說什么呢,只能祝她心想事成了。
快要到出殯的時間了,依舊沒人來,阿纏問身旁的趙聞月:“你的薛郎不來給你父親上柱香嗎?”
趙聞月替他解釋:“薛郎并非不想來,是他受了傷,正在家中養(yǎng)傷,來不了�!�
薛明堂沒來,薛家是派了個管家來。
阿纏話音才落下,薛家的管家就進(jìn)來了。他神色有些倨傲,進(jìn)了靈堂后徑自點了三炷香,轉(zhuǎn)過來的時候還等著趙聞月先與他見禮才點了下頭。
那管家也不管此處場合,對趙聞月道:“趙姑娘,后日我們薛府的轎子就來抬你入府�!�
“怎么會這么著急,薛郎不是說……”
管家不耐煩地打斷她:“這是我們夫人的意思,我家公子受了傷,正好趙姑娘入府可以沖沖喜,還是說趙姑娘不愿意?”
趙聞月閉上嘴,半晌才點點頭:“知道了,我會準(zhǔn)備好的�!�
那管家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離開前還不忘記補充一句:“對了,趙姑娘把嫁妝也準(zhǔn)備好,到時候府中會派人來抬�!�
薛府管家離開后,過了沒一會兒,竟然又走進(jìn)來一人。
那人四十多歲,容貌儒雅俊朗,身著白色錦袍,看著像是個讀書人。
趙府管家匆匆進(jìn)門,在趙聞月耳邊道:“姑娘,這位是刑部左侍郎嚴(yán)立儒嚴(yán)大人�!�
阿纏也聽到了管家的話,不禁揚了揚眉,竟然是位大人物。
嚴(yán)大人上完香后,轉(zhuǎn)向趙聞月,趙聞月立刻行禮,那位嚴(yán)大人也還了禮。
他看著趙聞月,嘆息一聲道:“我與趙兄師出同門,日后你若有是什么困難,可去府中尋我�!�
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都意外了,這可是刑部左侍郎,正三品大員,他說出的話可不是一般的有分量。
趙聞月也不是不知好歹,眼中閃過喜色:大聲道:“多謝世伯。”
嚴(yán)立儒微微頷首,他看了眼正好奇打量他的阿纏,朝她笑了一下,這才離開。
“這位嚴(yán)大人可真是好人�!壁w管家也忍不住感慨道。
“嚴(yán)大人說與姨父師出同門,他們的老師是誰?”阿纏好奇地問。
趙聞月不知,管家趙富卻是知道的。
趙富的表情有些唏噓:“是前任國子監(jiān)祭酒陳大人,據(jù)說十分有學(xué)問,連如今聲名顯赫的齊大儒也曾是陳大人的學(xué)生。后來陳大人出事,老爺便不再提及了。”
“那位陳大人倒是厲害,接連教出了姨父與嚴(yán)大人這般高官,竟還能教出大儒�!卑⒗p真心夸贊道。
“誰說不是呢,可惜了遭了妖禍,最后尸首都被啃食了�!�
這是阿纏第二次聽人提起前任國子監(jiān)祭酒了,還真是有些巧。
她想,若是那位陳大人還活著,說不定靠著自己的學(xué)生都能過得不錯了,真是可惜。
“說起來,前兩日我聽人說嚴(yán)大人幫了一位攔路的婦人洗脫冤屈,如今上京百姓都叫嚴(yán)大人嚴(yán)青天呢。有嚴(yán)大人的承諾,日后小姐算是有了保障�!惫芗矣值馈�
趙聞月笑了笑:“薛郎與嚴(yán)大人都出自刑部,即便是看在嚴(yán)大人的面子上,薛郎也會對我好的�!�
她果然無藥可救了,無論什么事都能扯到薛明堂身上。
阿纏有時候真的懷疑,小林氏生趙聞月的時候,忘記生下腦子了。
“如此倒是要恭喜表妹了。”阿纏的語氣中聽不出什么喜意。
趙聞月卻以為她是真的在恭喜,臉上的喜色都要掩飾不住了。
很快出殯的時辰到了,趙聞月在管家的協(xié)助下繼續(xù)主持喪儀流程。不久前才經(jīng)歷一次,這次她顯得很熟練。
阿纏上過香了,便也不打算繼續(xù)留在趙家,離開前,阿纏對趙聞月說:“日后若是表妹在薛家過得不好,可以差人告訴我。”
“不會的�!壁w聞月斬釘截鐵道。
阿纏沒再說什么,她與小林氏的情誼也就只剩下這句話了。
??[29]第
29
章:她就這樣突然不見了。
轉(zhuǎn)眼立夏已過,南來北往的行人都換上了單衣。
阿纏體弱,偶爾還是會覺得手腳冰涼,便學(xué)著老人家,天氣好的時候搬個凳子出來坐在門口曬太陽。
徐掌柜得空了也喜歡在外面坐著,偶爾心情好,還會給附近的小孩子們講故事。
近來他店里上了新的話本子,故事都翻新了,徐掌柜今日就在給幾個蹲在他身邊的小孩子講嚴(yán)青天的故事。
阿纏半瞇著眼沐浴在日光下,也偏著頭聽徐掌柜的故事。
寫話本的人頗有些功力,還會先抑后揚。
先寫故事的主角身世如何凄慘,全家含冤而死無處申訴,后又寫主角歷經(jīng)萬難來到上京,上告無門,最后遇到了嚴(yán)青天,攔轎喊冤。最終在嚴(yán)青天的幫助下,真兇伏法,大圓滿結(jié)局。
徐掌柜講完,圍著他的小孩們立刻呼喊起了嚴(yán)青天,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阿纏聽完了故事,看著日頭,差不多也到用午飯的時候了,她在自己做的難吃的飯和外面做的難吃的面中間搖擺不定。
如果想吃更好的,就要去兩條街外,她不想走。
“對了季姑娘,街尾最近開了一家食肆,你可曾去過?”徐老板見阿纏起身,便朝她道。
“什么時候開的?”阿纏好奇,她最近沒往街尾去。
“就前兩日,那食肆的老板娘手藝很是不錯,季姑娘可以去嘗嘗�!�
徐老板很喜歡和阿纏分享他的美食心得,因為她每次都會捧場。
阿纏從善如流地往街尾去了,走了半條街,果然看到了新開的食肆。
沿街的店鋪,越靠近街尾生意就越冷清,那食肆倒是出乎意料的,食客竟然還不少。
阿纏進(jìn)店的時候,屋子里每張桌子上都坐了客人。
她沒急著走,而是打量起這家店,店面不大,貼墻擺著兩條長桌,能坐六名客人。
另一面墻邊擺著兩張方桌,可以拼桌坐八個人。
墻上掛著食牌,只有兩個,寫著今日提供的吃食,都是面,一個打鹵面,一個雞絲面。
打鹵面七文,雞絲面八文錢,比起外面的面攤要貴上兩文,不過見到食客們都埋頭吃得香,阿纏便也打算嘗一嘗。
這時,隔開灶房和前面的簾子掀開,她聽到老板娘在灶房里喊:“一碗雞絲面一碗打鹵面,哪位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