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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當時她還不高興,捶了他兩拳,抱怨道:“你怎么這么敷衍,女兒的名字都要給侄女取�!�

    后來……她還是讓他們的女兒叫了回雪。

    申輕霧的思緒收回,就聽女兒問她:“娘,你知道是誰給你下毒嗎?是不是申家人?”

    她方才提及中毒的事,她娘的反應(yīng)竟然很平靜。

    申輕霧聽罷抬手摸了摸女兒柔軟的發(fā)絲,對她說:“請你的朋友進來吧,一會兒我再告訴你們�!�

    “好�!�

    申回雪去請阿纏與陳慧進了內(nèi)室,吳媽媽卻避了出去。

    申輕霧并不想她知曉過多內(nèi)情,這對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聽回雪說她娘醒了,想要見見她們,阿纏便起身跟著她一起進入了內(nèi)室。

    申輕霧依舊穿著一身艷麗的裙子,神情看起來收斂許多,面容恬淡,眸子中似乎藏了許多秘密。

    “輕霧姑娘�!�

    聽到阿纏與陳慧對她的稱呼,申輕霧抿唇一笑,對他們道:“快坐下。”

    隨后和阿纏她們解釋道:“以前回雪她爹就這般叫我,我聽習慣了,就讓人都這般稱呼我。”

    “輕霧姑娘的意識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阿纏又問。

    “關(guān)于這些年的記憶還是模糊的,但我現(xiàn)在勉強算是正常的�!毖粤T,申輕霧對阿纏道,“多謝你救了我�!�

    “輕霧姑娘客氣了,我與回雪是好友,這是應(yīng)該的�!�

    阿纏的目光微微閃爍,六叔死亡的真相近在咫尺,她會告訴自己嗎?

    這時申回雪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開口:“娘,你還沒說,你體內(nèi)的毒,到底是誰下的?”

    阿纏聞言看向申輕霧,她同樣有些好奇。

    “是我自己下的�!�

    “什么?”申回雪愣住,“為什么?”

    申輕霧看向一旁桌上擺著的一盆綠霧菊,絲絲縷縷的花瓣由淺到深,開了好幾個花盤。

    她幽幽地說:“若我不變傻,你祖父便會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放過我們�!�

    “那時候,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雖然她娘說的很含糊,但如果沒有具體的某件事發(fā)生,她娘不可能給自己下這樣的毒。

    申輕霧的目光從女兒的臉上移到阿纏身上,阿纏似乎對申家的事情很感興趣。

    阿纏注意到了申輕霧的目光,抬頭朝她笑了一下。

    申輕霧回以微笑,緩緩道出申家的隱秘:“那時候,族內(nèi)正在進行一個很重要的嘗試,他需要一個擁有申家血脈的女子做出奉獻,當時有兩個選擇,我還有我堂妹申輕瑩。”

    “什么嘗試?”申回雪問。

    “……將人變?yōu)檠�。�?br />
    這個答案真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申回雪滿臉震驚:“他們瘋了嗎?為什么要這么做?”

    以獵妖為生的申家,暗地里竟然將族人變成妖?

    補一下昨天的更新

    ??[93]第

    93

    章:你想聽聽流風的事嗎?

    見女兒這般驚訝,申輕霧忍不住笑起來,她笑的時候格外明媚,時光像是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當然是為了能夠更長久的掌握權(quán)利,這世上的權(quán)利,從來都離不開強大的實力�!鄙贻p霧不緊不慢地將這些事講給申回雪聽。

    “比如白氏皇族,能立國千年不倒,并不是因為每一任皇帝都很英明,而是他們每隔百年都會出五境強者。

    可申家沒有這樣強大優(yōu)秀的血脈,到了我父親的時候,他只是勉強到了三境,族內(nèi)只有一位瀕死的叔祖是四境。而許多有天賦的后輩還未長大,就死于妖咒之下了。那時候,申家已經(jīng)在走下坡路了。”

    “所以他們打算操縱一只強大的妖族,以彌補實力不足的缺陷?”阿纏忍不住問。

    “是的。一開始,他們想過狩獵強大的妖族驅(qū)使,族內(nèi)損失了許多好手才終于捉到一只,最后契約的時候失敗了�!�

    阿纏并不意外,人與妖之間的契約,基于雙方實力,一旦實力失衡,隨時都可能反噬。

    申輕霧繼續(xù)說:“后來,我父親不知道得了什么人的指點,開始嘗試用妖族的內(nèi)丹將普通人變成半妖,雖然死了許多人,卻有一個人成功的活了下來�!�

    阿纏很意外,她記得人族很久之前就開始做這樣的嘗試,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妖丹除非是自愿送出,否則人是無法使用的。

    申家竟然成功了,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很厲害。

    “這一次的成功,讓我父親看到了希望。他得到了一顆四境蛟龍的內(nèi)丹,打算用最短的時間制造出一個擁有申氏血脈和蛟龍血統(tǒng)的強大半妖出來�!�

    申回雪疑惑地問:“我也是半妖,他為什么沒有打我的主意?”

    “因為太慢了。”申輕霧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對女兒道,“即使是半妖,也需要很多年來長大。你爹和我說他有個侄女,百來歲的時候,還在山上滾泥巴,還是個孩子呢。而且你沒能繼承你父親的天賦,對他們來說,沒有價值�!�

    母女倆說話的時候,阿纏的表情微妙的變了一下,六叔趁她不在的時候,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她只是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滾進了泥潭里,并沒有滾泥巴!

    而且她那時候還沒有到一百歲。

    阿纏自顧自地生了一會兒氣,又將注意力放回申輕霧身上。

    她聽到申回雪問:“所以他將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是的,我父親需要一個出自主支,對他足夠忠心又足夠聰明的成年女子做出犧牲,成為……蛟母�!�

    這個稱呼莫名讓人不適,申回雪眉頭緊皺。

    她對所謂的祖父沒有任何印象,她只知道,自己剛出生沒多久祖父就死了。

    在外界傳言中,她祖父一身正氣,以除妖為己任,還時常救濟貧民百姓。沒想到,真正的他,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簡直不堪為人!

    申輕霧陷入回憶,她輕聲說:“我從大哥口中套出消息時,已經(jīng)來不及做更多的布置了,我只能賭一把,將你交給吳媽媽照顧,便吞下了蜃珠。”

    從那之后,她的記憶就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了。

    偶爾會清明片刻,但很快又會陷入混沌,這樣反反復復,過去許多年。

    “你就不怕計劃失敗嗎?”申回雪不禁有些后怕。

    申輕霧搖搖頭:“我了解父親和大哥,我在他們心中的重要性,遠遠比不上他們看重的地位與權(quán)勢,但他們對我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我越是慘,才越能激發(fā)他們心中那一絲絲的歉疚,保住你,也保住我自己�!�

    她逃不出申家的勢力范圍,也無力反擊,只能選了這么一個最窩囊的方式保住自己和女兒的命。

    申回雪忽然覺得很難過,她很多次怨恨過,娘為什么要生下她,讓她活得這樣艱難?

    如今才知道,她當時的生存環(huán)境,是她娘用了多少心思,才為她爭取到的。

    申輕霧等回雪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些許,才問她:“如今,族內(nèi)還有申輕瑩這個人嗎?”

    申回雪搖頭:“沒有,吳媽媽說祖父死后她就失蹤了,族里也沒有人找過她�!�

    “看來,父親的那個計劃還是進行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成功?”

    “應(yīng)該成功了�!卑⒗p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怎么知道?”申輕霧詫異地看向她。

    阿纏道:“我來時被一頭蛟襲擊,那是個半妖,人形的樣子長得非常怪,現(xiàn)在想想,若它是由你口中的蛟母和一頭蛟生下來的,長成那樣倒也正常。不過我猜,申家應(yīng)該對它也做過些手腳,它的實力可不低�!�

    當時線索有限,阿纏并沒有往這方面想,現(xiàn)在聽了申輕霧一番話,倒是突然想明白了。

    在蛟龍王之前吸收香火的,就是她的堂妹無疑了。

    申家的計劃應(yīng)該進行得很順利,用最短的時間,制造出了一個實力強大的半妖,加以香火輔佐,修為還能更進一步。

    化為半妖后,與妖族交合,生出的子嗣天賦可能會更趨向于妖族,變得更強大,同時還能留存部分人性,容易控制。

    申氏一族的謀劃,還真是長遠。

    申輕霧聽了阿纏的話后微怔了下,半晌才道:“這樣啊……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申輕霧與申輕瑩年歲相仿,自小一起長大,卻始終玩不到一起去。

    申輕瑩的父親死在妖禍中,她極為厭惡妖族,卻又將申氏一族的榮耀看得比命還重要。

    可如今,她成了蛟母,成了申氏一族的倚仗,她會高興嗎?

    申回雪沒料到,她只是詢問她娘中毒一事,卻牽扯出了這么多的申家秘辛,只是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一口氣說了這么久的話,申輕霧覺得額角開始陣陣抽痛,不由抬手按了按額頭。

    “娘,你怎么了?”

    申輕霧搖搖頭:“沒事,回雪,娘有些餓了,你去廚房找吳媽媽,讓她給我做碗面好不好?”

    申回雪遲疑地點頭:“好�!�

    她起身的時候,陳慧也跟了上去:“我陪你去�!�

    兩人走出內(nèi)室后,申回雪猶豫了一下,將門關(guān)上了。

    人都走了,內(nèi)室中安靜許久,申輕霧才輕嘆一聲:“流風和我說,他有一個叫阿纏的侄女,這么巧,你也叫阿纏�!�

    阿纏笑了笑:“是很巧,不過我本名叫季嬋,阿纏只是小名而已�!�

    “是嗎?”申輕霧對上阿纏那雙清澈剔透的眸子,看不出絲毫的惡意,可她就是覺得,眼前的姑娘,是不大喜歡她的。

    對視半晌,申輕霧先移開了目光,她輕聲道:“你想聽聽流風的事嗎?”

    “如果輕霧姑娘愿意說,我自然愿意聽。”

    申輕霧扯動了一下唇角:“流風下山后到處游歷,那一年恰好來到了西陵。當時西陵王納了一個名叫清娘的女子為側(cè)妃,那女子生得極為貌美,只論相貌,我平生所見只有流風能與她相提并論�!�

    “清娘是只狐妖?”

    “看來吳媽媽與你說過一些過往。”申輕霧點頭,“對,流風后來告訴我,那是一只狐妖,而且出自他那一族�!�

    阿纏點點頭,青嶼山的狐族最為繁盛,就算在西陵遇到一個也不奇怪。

    “然后呢?”

    “申家一直與西陵王府有些關(guān)系,能打聽到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當時我聽大哥說,那清娘性子十分霸道,卻得了西陵王獨寵。清娘看不慣西陵王妃,便讓人虐待她,據(jù)說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最后生生把人逼死了�!�

    阿纏忽然想到,西陵王妃不就是白休命的娘嗎?

    “那可是王妃,就沒有人幫她嗎?”

    申輕霧搖搖頭:“那時候所有人都避著清娘的鋒芒,況且王妃沒了,對旁人也不是沒有好處。唯一想要救王妃的,只有小世子,可世子同樣無能為力,自己也因此被西陵王厭棄,差點沒能活下來。”

    提了幾句西陵王府的往事,申輕霧便將話題轉(zhuǎn)了回來:“流風覺得,清娘的舉動分明就是在挑釁大夏皇族,即使一時迷惑了西陵王,來日被人發(fā)現(xiàn)了,也難逃一死。他與那清娘見了一面,想要讓對方收手,結(jié)果卻被通緝了�!�

    這一段阿纏聽吳媽媽說過,六叔和申輕霧也是在那時候互相生了好感的。

    她沒什么耐性聽這段過程,便直接問了結(jié)果:“那他又是怎么死的?”

    回想到當初,申輕霧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日我們都已經(jīng)出了西陵城,父親與族內(nèi)那位四境的叔祖追了上來,除了他們,還有西陵王的人。流風重傷了我叔祖,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們是有機會沖出去的�?墒呛髞�,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四境妖族,他們聯(lián)手殺了流風,卻放過了我�!�

    “妖族?”阿纏沒想到,這里面竟然還有妖族的戲份。

    祖母一直不追究這件事,是她真的不在乎六叔,還是早就知道了真相呢?

    “是的,他們與西陵王的人還有我們家的人,都很熟�!鄙贻p霧慘笑出聲。

    那時候她就知道,父親會追來,不是因為她這個與妖族私奔的女兒,他們分明就是想讓流風死。

    “我一直覺得流風定然是知曉了一些秘密,才引來了殺身之禍。而西陵王和我們家,都與那兩個妖族有所勾結(jié)。”

    事情的真相遠比阿纏猜測的還要復雜,竟然連申輕霧知道的也不是全部。

    “流風死后,他的尸體落入了西陵王手中,我搶走了他的內(nèi)丹,我父親大概是覺得虧欠我,也可能是暫時用不上他的內(nèi)丹,一直到死都沒有找我要�!�

    聽她提及內(nèi)丹時,阿纏的神色微動,似乎想到了什么,卻并未對申輕霧說。

    “只有這些了嗎?”

    申輕霧微笑:“暫時,只有這些了�!�

    阿纏見她不想繼續(xù)說下去,便站起身:“今日叨擾了�!�

    “不要這么說,我很高興能見到你。”

    申回雪和陳慧端著面回來的時候,阿纏和申輕霧正在院中賞菊花。阿纏懷里還抱了一盆流霞,橘色的花瓣與晚霞顏色極為相似,奪目又燦爛。

    今日阿纏沒有在府上用飯便和陳慧一起告辭離開了,出了門,陳慧接過她手中的花盆,兩人一起往家走去。

    走到了家門口,卻見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青色布衫,看身形輪廓不太熟悉,等轉(zhuǎn)過來阿纏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沈灼。

    “沈大人怎么會在這兒?”阿纏驚訝道。

    “來西陵有事,正好順路給你送東西�!鄙蜃瓶戳搜郯⒗p身旁抱著花的陳慧,終于知道她要血干什么了。

    阿纏當即想到了沈灼要來送什么,臉上立刻綻出了笑容,開了門將人請了進來。

    將沈灼請入屋內(nèi),阿纏還給他倒了杯蜜水。

    沈灼喝了一口,被甜的眉頭跳了跳。

    話還沒說,就見阿纏直勾勾地盯著他敲,沈灼無奈,只好先將妖獸血取了出來。

    一共是五壇,五種血。

    “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準備的,這些應(yīng)該足夠進階了�!�

    “多謝沈大人�!卑⒗p將壇子打開聞了聞,都十分新鮮,給慧娘用正好。

    “不必客氣,這是你應(yīng)得的。”糾結(jié)了一會兒,他才有些艱難地開口,“其實我今日來找你,還有一件事�!�

    “沈大人請說,如果我能幫上的話。”

    “不知季姑娘是否知道一些與申家有關(guān)的事情,任何事都可以�!�

    “沈大人怎么會想到來問我?”阿纏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反問道。

    沈灼立即顯得有些尷尬。

    “是白休命建議我來找你。”

    “白大人可真是高估我了。”阿纏一臉謙虛,隨即快速問,“他都說了我什么壞話?”

    沈灼趕忙為白休命解釋:“他怎么會說你壞話呢,他就說……季姑娘消息向來靈通。所以我才來找你幫忙�!�

    其實白休命說的是,以阿纏一貫記仇的性子,來西陵的第一件事,怕就是要打聽申家的消息。

    恰好她又有一個極好的渠道,知道的肯定會比明鏡司多。

    其實沈灼更好奇的是,阿纏打聽完消息之后打算做什么?

    “是這樣嗎?”阿纏明顯不信,不過并未追究,只是問,“沈大人如今查到了些什么?”

    既然都來找人幫忙了,沈灼也沒有隱瞞她,將查到了申氏一族族長的堂弟申之遠一事說了出來。

    “雍州的官員受審之后將申之遠供了出來,前些年買通官員,讓他們放任民間供奉蛟神,便是由這個人推動的�!�

    阿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申家家主有幾個堂兄弟?”

    “就這一個�!�

    “那還真是巧了。”阿纏忽然道。

    “什么巧了?”

    “我恰好知道一些和這個申之遠有關(guān)的事情�!�

    申輕瑩和申輕霧是堂姐妹,如今申氏的族長是申輕霧的親大哥。

    她剛好知道,申輕瑩也有一個大哥,豈不就是申氏族長的堂弟?

    “還請季姑娘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阿纏忍不住感嘆,沈大人可真有禮貌,簡直拉高了明鏡司鎮(zhèn)撫使的道德水平。

    她便將可以透露給沈灼的消息和他說了:“據(jù)我所知,申之遠還有一個妹妹,他這個妹妹,很有可能就是雍州百姓最早供奉的那頭蛟�!�

    沈灼已經(jīng)開始震驚了:“可他妹妹不應(yīng)該是人嗎?”

    “這就需要沈大人自己去查了,我猜,作為親哥哥,他應(yīng)該知道自己妹妹在何處,又是如何變成妖的,這就要看沈大人的手段了。”

    “這個消息保真嗎?”沈灼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遍。

    “保真�!卑⒗p很肯定地答,隨即又提醒了一句,“不過你要小心一點,他妹妹的實力應(yīng)該很強。”

    “知道了,今日多謝季姑娘了�!边@個消息實在讓沈灼震驚,他沒有再多留,匆匆離開了。

    “那位沈大人這么著急去做什么?”陳慧好奇問了一嘴。

    “大概是去找申家麻煩了吧�!�

    ??[94]第

    94

    章:白氏皇族中,不止有明王,還有他西陵王

    這天夜里,阿纏有些失眠。

    她抱了被子來到窗邊的榻上,一邊吹著夜風,一邊仰頭看著西陵的月亮。

    院子里很安靜,慧娘已經(jīng)睡了過去。

    平日里她是不需要睡覺的,但是今晚她服用了妖獸血,血液中的力量對她而言還是有些強大,可能需要適應(yīng)一段時間,等她將血液中的力量汲取之后,便能進階了。

    阿纏將一只手伸出窗外,銀色的月光似霧似紗,順著她的指縫落下。

    從申宅回來后,她一直在想一件事,她覺應(yīng)該算是好事,可是想起阿綿曾經(jīng)說的那些話,她又變得不是那么確定了。

    她還是狐妖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要對月修煉。沐浴在月華下,就像是寒冬臘月,泡在熱水中一樣舒服,但是現(xiàn)在什么都感覺不到。

    她很想回到以前,如果有人給她這樣一個機會,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

    從出生起,她就繼承了阿爹的一切。強大的血脈,修煉天賦,美貌。

    除了血緣親人,她能輕易讓別人喜歡她。那樣的生活,對阿纏而言當然很好。

    但并不是所有的半妖,都擁有這些。

    白日里申輕霧說,為讓自己和回雪能夠活下去,她不惜給自己下毒。

    可即使這樣,回雪過得還是不好。她被送去了上京,成為勛貴的玩物。哪怕那個勛貴比預想中的要好一些,也無法掩蓋其中的不堪。

    大部分的半妖,過得其實都不好。

    她很想知道,回雪會怨恨她體內(nèi)的那一半妖族血脈嗎?

    阿綿曾經(jīng)是怨恨過的。

    她說,她寧愿是山野村夫的孩子,不都不愿意是爹娘的孩子。

    他們什么都沒有給她,只給了她絕望和痛苦,還有來自狐族的鄙夷與厭憎。

    那是她們姐妹唯一一次吵架,阿纏還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情,并不是生氣,她只是很怕,怕阿綿也會怨恨她。

    因為阿綿沒有得到的東西,都在她的身上。

    回雪呢?她會不會和阿綿有一樣的想法?她受過更多的苦,這一切都因為半妖的身份。

    聽申輕霧說,六叔的內(nèi)丹在她手中時,阿纏就開始猶豫。

    如果……有一個機會,能讓回雪變?yōu)檠^著和現(xiàn)在完全不同的生活,她會愿意嗎?

    若是阿纏自己,她一定會迫不及待地答應(yīng)。

    可對回雪來說,那未必是她想要的未來。

    遠離大夏,顛沛流離的生活,生活在群妖之中,弱肉強食,聽起來似乎不是那么讓人期待。

    再等一等吧。阿纏這樣對自己說。

    等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回雪,或許用不了太久。

    現(xiàn)在的西陵,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山雨欲來風滿樓,她在等待那個契機。

    “白休命,你可別讓人失望啊�!�

    賞了會兒月,阿纏打了個呵欠。

    她在睡覺和賞月之間選擇了開窗睡覺,希望明早不會被慧娘發(fā)現(xiàn),不然肯定要挨罵。

    阿纏躺回榻上,往被子里縮了縮,看著仿佛觸手可及的月亮,露出一抹笑容,漸漸陷入睡夢中。

    此時,守衛(wèi)森嚴,在沉沉夜色籠罩下的西陵王府并不如看起來的那般平靜。

    那座據(jù)說為了迎接世子而專門修建的奢華院落中,外面伺候的下人們都已經(jīng)禁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在臥房中休憩的白休命卻忽然睜開了眼,那雙多情的眼中,此刻只有冰冷。不枉他耐心應(yīng)付了這些時日,終于聞到了屬于妖族的那股臭味。

    今夜西陵王并沒有宿在王妃的房內(nèi),也沒有去側(cè)妃與姬妾房中,而是一個人歇在了書房。

    已經(jīng)過了二更,他卻并未歇下,反而練起了字。

    都說練字能夠讓人平心靜氣,然而對今夜的他來說,效果卻并不好,他的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直到書房門的悄無聲地打開,一只渾身漆黑的貓走了進來。

    那只貓看起來與尋常家貓并無區(qū)別,但當目光往下移,就會發(fā)現(xiàn)地上映出的影子有足足八條尾巴。

    西陵王看著那只黑貓停下,他也站了起來。

    敞開的門緩緩合上,那只仰頭與他對視的黑貓身形逐漸發(fā)生變化,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多年不見,西陵王風采依舊�!焙谪埳舷麓蛄恐髁晖酰曇袈杂行┥硢�。

    “還要多謝玄姑娘,若不是你當年的指點,本王也不會有今日。”西陵王難得對人這般真誠,說的感謝全都發(fā)自內(nèi)心。

    被稱為玄姑娘的八尾玄貓輕笑了一聲,雖然她能夠完美的化為人形,但卻喜歡在化形后留下一條尾巴。

    那尾巴往后面勾了勾,勾來一張椅子,她順勢坐在了椅子上,才道:“你們?nèi)祟惗枷矚g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在我看來,西陵王便是其中佼佼者。我只是告訴了你辦法,其余的,都是你自己應(yīng)得的�!�

    說罷,她似有些羨慕道:“上天真是鐘愛人族,當初西陵王吃了多少天材地寶,也只能止步于三境。如今不過短短十幾年時間,就已經(jīng)四境,與我實力相當了�!�

    她可還記得,當初來找這位西陵王的時候,他遠不是如今這般積威甚重。

    那時候的西陵王,不過是空有野心,卻困于天賦中的可憐王爺罷了,日日擔心西陵王的王位被旁人取代。

    她就喜歡這種人,這樣的人,才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所以,原本打算去過北荒再做決定的她,直接留在了西陵,選擇了和西陵王合作。

    如今證明,她當日的眼光果然沒錯。

    能夠為了自己,連妻子的命都能送進去的人,才是他們妖族最好的合作伙伴。

    聽到玄姑娘的話,西陵王嘆息一聲,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困擾。

    他說:“能有如今的成就,還要多虧玄姑娘一眼便看出王妃能成就本王�?勺詮倪M入四境后,本王的修煉速度就越來越慢,也不知當年玄姑娘為本王布下的陣法是否已經(jīng)失效了?”

    玄姑娘思索了一下,搖頭道:“當初布陣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按說可以持續(xù)千年都沒問題。若王爺感覺到修為無法提升,不妨想想其他原因�!�

    西陵王看向玄姑娘,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當年便與王爺說過,將王妃尸骨煉成不盡骨確實能助人修煉,但能提升多少,就要看王妃原本該有多少潛力。如今看來,王妃的潛力已然耗盡了。”

    西陵王面上露出幾分遺憾,喃喃道:“才提升一階而已,便已經(jīng)要耗盡了嗎?”

    玄姑娘見他臉上并不見多少詫異,便知道此人早就預想到了這個結(jié)果,今日不過是再一次跟她確認一遍而已。

    她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縷幽光,說道:“我記得,王爺?shù)牡兆痈且彩菢O好的,他可是王爺與王妃唯一的子嗣。這些年,我在外面時常能聽到那位白大人的威名呢�!�

    西陵王面上露出幾分失望,說道:“這逆子大了,越發(fā)的不聽話了�!�

    “當初我便與王爺說過,他必然繼承了王妃的根骨,若是能一同煉成不盡骨,王爺今日也不必為了修為無法寸進而失望了�!�

    西陵王卻道:“今日也不算晚�!�

    “哦,王爺已經(jīng)決定了?”

    西陵王道:“那逆子如今就在府中,我猜想這次玄姑娘會來,便提前將他叫了回來。我與他父子一場,他合該為我西陵王府做些奉獻�!�

    玄姑娘輕笑出聲:“不愧是王爺,真是殺伐果斷。既然王爺已經(jīng)將一切準備好了,改日我便替王爺重新煉制一副不盡骨。”

    “多謝玄姑娘了,若你有要求,盡管與本王提�!�

    玄姑娘搖搖頭:“此次我冒險潛入大夏,只是為了取得妖璽,至于不盡骨,就當是我送王爺?shù)馁R禮了。待交易結(jié)束之后,王爺拿到了余下兩枚九元丹,五境指日可待�!�

    饒是西陵王多年一貫沉穩(wěn),聽到玄姑娘的話,心中也難掩激動。

    都說白氏一族易出天才,可他當年無論想了多少辦法,卻始終困在三境無法寸進。

    那種無力又絕望的感覺,每每想起,都讓他覺得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他從來不后悔與妖族交易,只是偶爾想起那個曾與他舉案齊眉的女子,會有一些愧疚,直到他突破了四境。

    從那一刻開始,他心中的愧疚突然就消失了。

    那淺薄的情誼,遠遠比不上強大的實力。強大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著迷了,超過了這世間的一切。

    四境遠遠不是他的極限,五境才是他的目標。他會讓世人知道,白氏皇族中,不止有明王,還有他西陵王。

    “那便借玄姑娘吉言�!痹捳f完,西陵王目光突然微動了一下,“今日只有玄姑娘自己來了嗎,我記得你與蒼公子向來形影不離�!�

    “他去了申家,不會來這里�!毙媚镄α艘幌�,“想來,王爺也不會希望在家里見到兩個四境的妖族,我們是來與王爺交易的,可不是來威逼王爺?shù)��!?br />
    “玄姑娘說笑了,本王自然相信你們二位的信譽�!�

    說罷,他攤開手,一方玉印浮現(xiàn)在他掌心中。

    見到妖璽,玄姑娘臉色突然變了,她眼中難掩激動之色,突然站起身,朝那妖璽跪了下來。

    西陵王見她這般動作也不阻止,見她拜了三拜,這才起身。

    “想來玄姑娘已經(jīng)能夠確認這玉璽的真假了?”

    “這是真正的妖璽無疑,是妖皇陛下的玉璽�!毙媚镎Z氣帶著些顫抖,“不愧是西陵王,竟然真的能拿到妖璽,今日我妖族欠你一個人情。”

    說罷,她從懷中拿出兩個玉瓶。

    西陵王接過玉瓶,將其一一打開,里面是兩粒九元丹。

    這次的交易,妖族一共拿出了三枚九元丹。

    他將其中一枚給了鎮(zhèn)北侯,而余下兩枚,是屬于他的。

    除了九元丹之外,玄姑娘又拿出了一個匣子,她只打開了一道縫隙,便有濃郁的靈氣逸散出來。

    “這里放著的都是些我妖族獨有的靈草,是我們公主送給王爺?shù)亩Y物。雖然公主不能親自與王爺見面,但等到王爺突破五境之后,我們定然還會有更深入的合作,你說是嗎?”

    西陵王哈哈大笑,一手壓在匣子上:“那我便收下了公主的禮物,待來日,本王親自去妖族拜訪公主�!�

    西陵王拿了東西,將手中妖璽輕輕一拋,那方印便落入了玄姑娘手中。

    她癡迷地看著這方玉璽,低喃道:“自妖皇被那青嶼山的狐妖背叛身死,妖國四分五裂,已經(jīng)過去幾百年了,如今妖璽終于物歸原主了。”

    一人一妖都在欣賞那方玉璽時,白休命閉著雙眼站在窗邊,臉朝著西陵王書房的方向。

    黑暗中,毫不收斂的,屬于妖族的氣息正肆無忌憚地彰顯著它的存在感。

    白休命睜開眼,嘴角挑起一抹笑。他的這個父王,果然從來不讓他失望。

    ??[95]第

    95

    章:化為半妖有何不好?

    第二日一早,西陵王府的下人將各色美食擺了滿滿一桌,隨后姿態(tài)恭敬地分列兩旁。

    白休命坐在桌前,對著一桌子餐食,慢條斯理地吃著。

    飯還未用完,院中管事前來通報:“世子,二公子來了。”

    “讓他等著�!卑仔菝鼞醒笱蟮鼗亓艘痪�。

    那管事面上頓時露出為難之色:“這……怕是不太好吧�!�

    “既然你覺得讓他等著不好,那就讓他回去�!�

    管事聞言一愣,隨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是奴才失言,請世子責罰�!�

    白休命看也沒看那管事,即使身旁跪了個人,依舊沒能妨礙他的好胃口。

    他并未不悅,只是覺得,這西陵王府的下人都挺有意思。

    尤記當年那位齊側(cè)妃處處謹小慎微,如今當了王妃,倒是格外看中表面功夫。無論是養(yǎng)的兒子還是養(yǎng)的下人,面上的規(guī)矩都不錯,可惜那些小心思卻都沒能掩飾好。

    一刻鐘之后,吃完了晨食,白休命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見他離開了,旁邊立著的下人趕忙上前將管事扶了起來。

    有小下人低聲道:“世子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了,與二公子較勁,何苦難為王管事�!�

    那管事瞥了說話的人一眼,輕飄飄道:“行了,世子如何,不是我們該議論的。”

    話已至此,其他下人心中對這位世子也隱隱多了幾分不滿。

    當初在二公子身邊伺候的時候,他可從來不會為難他們這些下人。

    院外,白奕辰還是第一次在王府中被人拒之門外。他等了許久,才終于見到白休命走了出來。

    白奕辰深吸了口氣,朝白休命恭敬行禮:“長兄�!�

    行禮之后,他左右瞧了瞧,有些奇怪地問:“怎么不見方才去通報的王管事?可是王管事惹了長兄不悅?”

    “你的記性倒是不錯,連府上的管事姓什么都記得�!�

    “只是偶爾見過,王管事很得母親看中。”白奕辰又道,“若是他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長兄寬宥。”

    “西陵王府的規(guī)矩倒是很不一般,我這個世子還得照顧下人的顏面?”

    白奕辰扯了下唇角:“長兄說笑了,他畢竟是母親……”

    白休命絲毫沒有給王妃面子的打算:“王妃看人的眼光不行,你身為兒子,理當應(yīng)該去勸誡王妃�!�

    “……長兄說的是�!�

    “找我有事?”白休命問。

    白奕辰這才想起來正事,他說道:“父王勤勉,一早便要處理政務(wù),長兄歸家這些時日,也是時候見見父王的屬官了�!�

    “帶路吧。”

    白奕辰帶著白休命來到政務(wù)堂時,議事已經(jīng)開始了。

    見兩個兒子一前一后的走進來,西陵王站起身主動迎了過去,朝諸多屬官道:“這是本王的長子白休命,也是我西陵王府的世子,日后見了世子要如見本王一般�!�

    白奕辰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即使心中知道,父王此舉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卻依舊難掩心中不快。

    白休命之于自己,就像是先王妃之于母妃一樣,都是根刺。

    王妃已經(jīng)識趣的先走一步,白休命呢?

    西陵王今日叫白休命過來,似乎只是為了告訴眾人,他有多么看中這個兒子。隨后他又叫人搬了兩張椅子過來,讓兩個兒子分別坐在他左右兩側(cè)。

    下面的屬官看著坐在西陵王左下首的白休命,心中都不由嘀咕起來,原以為王爺更看重二公子,遲早是要換世子的,現(xiàn)在起來,這個突然回來的世子,勝算似乎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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