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休命并未理會他,而是看著那頭意識全無的蛟,自顧自道:“私自豢養(yǎng)四境大妖,可是誅九族的大罪,申家主真是好大的膽子�!�
申之恒一時難以判斷白休命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與他說笑。
他不得不暫時放下對兒子的憂心,應付面前的人:“世子說笑了,這只是一次意外,不會有人知道。日后世子與小女成婚,這蛟母也會是世子手中的助力�!�
白休命不置可否:“西陵王知道嗎?”
“王爺自然是知道的�!�
“同謀也有了�!�
申之恒轉頭看向白休命,他眼中不見半分戲謔,分明是認真地。
他不由一個機靈:“世子這是何意?”
“蛟龍作亂,不如我為申族長指一條明路如何?”
“什么明路?”
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當然是束手就擒,讓明鏡司來處理了,你說是吧,白大人?”
聲音響起之后,就見申家上空迅速籠罩上一層灰蒙蒙的霧氣,很快,便將這片空間與外界隔離開來。
沈灼帶著明鏡司衛(wèi),從霧氣中走了出來,直至站在申之恒面前。
“申家主,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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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他可不是什么西陵王世子
“沈灼!”
申之恒瞳孔一縮,忽然轉頭看向白休命,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蛟母發(fā)狂,兒子的慘叫聲依舊在半空中回蕩著,族人死傷慘重,這一切竟然都是明鏡司的謀算。
他目眥欲裂,恨不得將面前的兩人活撕了:“是你們,竟是你們做的!沈灼,你不得好死”
可惜申之恒的身體實在破敗,情緒起伏稍微大了些,便咳個不停,最后更是直接吐了一大口血。
沈灼嫌棄地往后退了半步,還不忘記給對方解惑:“我們明鏡司可沒有這般厲害的手段,申家主不妨好好想一想,你們申家究竟得罪了誰?”
雖然早就預料到今日的場面,但是親眼見到蛟母發(fā)狂,沈灼還是覺得心中發(fā)寒。
當日的季嬋,說得那樣輕描淡寫,要引蛟母主動現(xiàn)身,她是否想過蛟母現(xiàn)身之后會發(fā)生的一切?
應當是想過的。
這樣的手段,分明是奔著滅族來的,可她并不像是濫殺之人,只是與申家兄妹結怨,不足以讓她下這樣的狠手,這其中必然還有他所不知道的恩怨。
一個是京中被家族所棄的貴女,一個是遠在西陵的家族,還能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呢?
沈灼不禁分神看了一眼白休命,季姑娘與他關系匪淺,他可有和自己一樣的疑慮?
聽了沈灼的話,申之恒竟真的開始回想,到底是誰會用這樣陰狠的手段算計申家。這些年死在申家手中的人不計其數(shù),他也從不曾將那些人放在眼里,若是真要說,每個人都有可能。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人。
申輕霧!
申輕霧現(xiàn)在何處?
見申之恒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人,沈灼不由好奇:“看來申家主想到了?”
申之恒搖頭,低聲喃喃:“不可能,她絕沒有這個本事。”
申之恒來不及多想,不過兩句話的功夫,申映霄的叫聲已經越發(fā)的虛弱了,沈灼不禁仰頭看過去,提醒道:“申家主,你兒子看起來要不行了。”
申之恒再次以契約溝通申輕瑩無果,只能寄希望于沈灼,他急切道:“沈灼,你不能見死不救!若是此事被傳出去,明鏡司會為天下不恥�!�
沈灼輕笑出聲,說出的話卻讓人渾身發(fā)寒:“申家主大可放心,此事傳不出去。這是你們申家自己養(yǎng)出的蛟母,敢做就要敢當,若真想救,申家主為何不親自去救令公子呢?”
申之恒沉默不語,當然是因為他有心無力,他的強大,全都源自于蛟母。現(xiàn)在,蛟母反噬了。
蛟母似乎終于厭棄了這個吵鬧的東西,將手中抓著的人直接扔了下去。
人還沒有落地,它便一爪子踩了上去,連聲慘叫都沒能傳出來。
蛟母眼中帶著蛟龍氣息的申映霄最后也沒能變成蛟龍,而是變成了一灘爛肉。
他當然變不成蛟龍,他身上的氣息,全都源自于和他契約的蛟龍王。
“映霄!”親眼見到兒子被蛟母所殺,申之恒慘叫出聲,想要朝兒子奔去。
步子還未邁出,一把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甚至因為申之恒方才的力道略大,還在脖子上壓出了一道血痕。
沈灼臉上帶著笑,拿刀的手卻極穩(wěn):“申家主,節(jié)哀啊。你倒也不必如此傷心,今日不死,今日之后也要死,沒什么區(qū)別,你們全家人遲早會團聚的�!�
“你們想干什么,快放了我爹!”這時,申映燭終于從慌亂中回過神來,一跑出來,就見到一個身穿官袍的陌生人將刀架在她爹的脖子上。
申映燭尚且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但反應卻是很快,眼前這個陌生人是官,白休命卻是西陵王世子,對方必然不敢輕易得罪他,她此刻唯一能夠倚仗的就只有這個未婚夫了。
她快步來到白休命身邊,伸手去抓他的衣袖,白休命手臂往后讓了讓,躲了過去。
申映燭的手中抓了個空,卻無心計較,語氣急促道:“世子,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誤會,我申家生死存亡之際,還請世子讓這位大人暫且罷手,先救人可好?若是我爹真的做錯了事,不如以后再清算?”
儼然是一副明事理懂規(guī)矩的世家小姐模樣。
如果沒有調查過申家,查到過這位申氏一族的大小姐手中沾了多少人命,還真會輕易被她這樣子騙過去。
白休命垂眸看著眼前這個西陵王塞過來的“未婚妻”,聲音中并無太多情緒,只問了一句:“申映燭,那日季嬋乘坐的船被蛟龍襲擊,是誰指使的?”
申映燭呼吸一窒,卻并不肯承認:“世子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如今是有蛟龍襲擊申家,世子怎地扯到了那日之事上?”
一旁的沈灼忍不住嗤笑一聲,對申之恒道:“不愧是申族長的女兒,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她不知道襲擊你們申家的蛟龍是你們自己養(yǎng)的嗎?”
申映燭面色一白,這人竟是沖著蛟母來的?
“你……是什么人?”她聲音艱澀地問沈灼。
之前沈灼來申家抓人的時候,申映燭并不知曉,她那時候沉浸在即將嫁入西陵王府的喜悅中,哪有心思管那等小事。
“在下明鏡司鎮(zhèn)撫使沈灼�!�
“即便是明鏡司,也不能無緣無故抓人,況且這里是西陵,你就不怕得罪了西陵王嗎?”申映燭見事情敗露,索性也不再裝模作樣了,直接搬出了西陵王府。
沈灼道:“西陵王怕是管不了明鏡司�!�
“若是大人今日肯當做無事發(fā)生,我申家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功法,銀錢,靈藥,無論哪一種都可以。”威逼不行,她當即選擇利誘。
“姑娘的提議很是讓人心動,可惜本官不敢受賄�!�
見他給出的理由都這樣敷衍,申映燭心知是沒得談了。
她面色微寒,見沈灼油鹽不進,便轉向白休命,她知道白休命修為不低,雖然因為家中有蛟母和蛟龍王的存在,她那會不大瞧得起對方,但此刻卻唯有他能與沈灼抗衡。
“世子,我們申家對西陵王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西陵王。今日申家出事,西陵王府定然會受到牽連,即便是為了你的世子之位,這個人也絕不能留�!�
若不是一只手拿著刀,沈灼都想拍手叫好了,收買不成就攛掇別人滅口,很有些小聰明。
但是不太多。
頭頂上那頭蛟的聲音越發(fā)刺耳,沈灼覺得是時候收尾了,開口道:“姑娘,你說的都很有道理,可惜你連白休命是誰都沒弄清楚。”
申映燭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她聽到沈灼慢悠悠地說:“他可不是什么西陵王世子,他是明鏡司司主,明王的兒子�!�
這番話讓申之恒懊悔地閉上了眼,早知今日,他如何會同意王爺?shù)奶嶙h,將女兒嫁入西陵王府?
如今,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這時白休命終于開口,卻不是對著申映燭父女說的,他看向沈灼身后的明鏡司衛(wèi),出聲吩咐道:“將活著的申家人全部收押,敢反抗者就地格殺�!�
明鏡司衛(wèi)當即領命,齊聲應下:“是�!�
白休命伸出手,沈灼微一偏頭,他身后的千戶立即將手中的長刀扔了過去。
白休命將刀從鞘中抽出,長刀握在他手中,發(fā)出嗡鳴聲。
隨后,他一躍而起,竟直接踏空而行。
申之恒見到這一幕,失聲驚呼,臉上滿是驚駭之色:“四境!”
白休命竟然是四境!
這怎么可能?他離開西陵前往上京不過十幾年而已!
“不是四境,明王怎么敢放他一個人來蹚西陵這趟渾水�!鄙蜃瞥砗髷[擺手,“過來,將他們父女鎖好,別讓他們死了。”
余下的明鏡司衛(wèi)立刻上前,給申之恒父女一起上了枷鎖,連嘴都被堵住,讓他們沒有機會咬舌自盡。
知道了白休命真正的修為,申之恒似乎徹底放棄了反抗,沈灼對他的識趣很是滿意。
就在他轉過身的時候,申之恒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他還有機會,還有一個機會,只要白休命死了……
空中,白休命正與發(fā)狂的蛟母交手。
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空中發(fā)生的一切,只看到蛟母巨大的身軀狂亂地舞動著,隨即便是大片的血肉與鱗片被削落。
受了如此重創(chuàng)后,蛟母反而清醒了一些,身上的灼熱依舊難消,腦子里混沌一片,申輕瑩只能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
但現(xiàn)在,她已經無暇顧忌許多,將眼前的人除掉才是最重要的。
申輕瑩甩著尾巴,帶起一股勁風朝他砸去,見他閃躲,隨即尾巴尖一勾,直接將他卷了起來,巨大的蛟身越收越緊。
被困住的白休命絲毫不顯驚慌,他手中長刀直接刺穿蛟母身軀,刀割開皮肉的痛苦讓申輕瑩幾欲忍耐不住,她強忍著松開對方的沖動,大吼一聲:“蒼公子!”
聲音響起的瞬間,那道隱藏在暗處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直接穿透申輕瑩的身軀,同時也穿透了被她纏住的白休命。
申輕瑩哀嚎一聲,往下方跌落,狠狠砸入申家老宅之中,不知又有多少人因此喪命。
白休命依舊立于空中,此時卻是一手捂著胸口,嘴角溢出黑色血漬。
他胸口處有一道碗口大的傷口,此時傷口正在愈合,但是傷口處似乎被什么腐蝕過一樣,泛著青黑。
蒼公子見他竟然還能站著,面上不由露出幾分意外:“我記得你,白休命,你娘死的時候,口中一直念著這個名字。不過短短十幾年,你竟也到了四境,人族的天賦果真可怕�!�
白休命身上的氣息陡然變得危險,他一字一句地問:“你說什么?”
“哈哈哈�!鄙n公子大笑,“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憐。等你死后,我會將你的尸首送回西陵王府,你會和你娘一樣,被煉成不盡骨,供西陵王修煉。如今,聽懂了嗎?”
“你找死!”
蒼公子絲毫不把他的憤怒當做一回事,見白休命怒而揮刀,他輕易避開,口中輕飄飄道:“現(xiàn)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白休命與他在空中交鋒數(shù)次,只感覺到握著刀的手逐漸失去知覺,速度也慢了下來。
在又一次與蒼公子近身的時候,他忽然松開了手中的刀,一拳擊中了對方腹部。
蒼公子本想嘲笑對方力道太輕,忽地聽到一聲龍吟,下一瞬,他只覺得胸腹處一涼,身體便被炸出一個洞來。
跌落之時,他才看清,白休命手臂上纏繞著的黑色龍魂。
白休命的身體隨之下墜,卻并未就此放過蒼公子,而是一腳踹在對方頭上,加速了蒼公子的下落。最終,蒼公子的身體狠狠砸入地面。
白休命落在蒼公子身旁,他伸出右手,方才落下的刀飛回他手中,龍魂發(fā)出一聲低吼,鉆入刀中。因為無法承受強大的力量,刀身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隨后,那把刀直接穿透了蒼公子的頭顱,并將他藏于腦中的內丹徹底攪碎。
“你……”蒼公子睜著眼,沒了聲息。
蒼公子死后,身體變成一條黑蛇,身軀并不龐大,但血滴落在地上時卻發(fā)出嘶嘶的腐蝕聲,還散發(fā)出陣陣紫色霧氣,儼然毒性不小。
“白休命,你怎么樣?”沈灼沒料到中途竟然還有一只大妖殺出,見那頭大妖被斬殺,他匆忙上前詢問。
還未等白休命開口,他便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從里面倒出一粒帶有金色云紋的丹藥,直接塞入對方口中。
那是明鏡司給鎮(zhèn)撫使的保命靈藥,可丹藥入口,白休命依舊吐血不止,沈灼不禁頭皮發(fā)麻,匆忙翻找身上的其的丹藥。
白休命朝他擺擺手,聲音沙啞:“死不了,只是中了玄水蛇的毒。”
沈灼當然聽說過玄水蛇,他看了眼變回原型的蒼公子,飛快道:“我先讓人送你回衙門。”
這種毒確實毒不死四境的白休命,但解毒丹藥無用,只能自己消解。
據(jù)聞解毒過程極為痛苦,可眼下只有他一人主持大局,他只能讓下屬送白休命離開。而且還要避開其他人,這種時候,即便是朝廷的人也不安全。
白休命拒絕道:“不去衙門,送我去找季嬋�!�
沈灼剛想反駁,又想到阿纏聞所未聞的手段,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招招手,叫來手下兩名心腹,吩咐道:“將白大人送去季姑娘那里,務必不要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那兩人當即領命,扶住白休命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們出陣�!鄙蜃撇畔氲桨仔菝砩蠜]帶腰牌,趕忙開口道。
此時申家上空正被明鏡司的衍天絕地陣封禁,沒有明鏡司鎮(zhèn)撫使的腰牌,無法進出。
他話還未落下,白休命已經從懷中摸出一塊腰牌,朝他晃了晃。
沈灼下意識看了一眼,那腰牌上竟刻著一個秦字。
“……指揮使的腰牌為什么在你手上?”
“為了能夠讓他知道我的行蹤�!�
“他為什么要知道……”沈灼忽然頓住,倒吸了口氣,“老秦要來西陵?他不是在上京坐鎮(zhèn)嗎?”
白休命將腰牌扔給他:“這兩日就能到,你去應付�!�
沈灼手忙腳亂地接住,心中很想拒絕,但是看著嘔血不止的白休命,還是把拒絕的話收了回去。
然后,沈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腰牌落到了白休命手上,他在兩名明鏡司千戶的攙扶下,身影隱入霧中。
當蛟母出現(xiàn)的時候,西陵王第一時間便有所察覺,王府中其余賓客也都看到了那憑空出現(xiàn)的巨大的蛟龍。
他們都出自西陵,自然知曉那蛟龍出現(xiàn)的位置正是申家。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有人猜測那蛟龍是來申家尋仇的,有人則說那蛟龍或許本就是申家養(yǎng)的。
一時間,偌大的院子里,全是嘈雜之聲。
這時,西陵王從正堂中走了出來,他看了眼人群中的玄姑娘,玄姑娘回以平靜的目光。
西陵王見狀不由放下心來,蒼公子如今還在申家,即使今日出了意外事情也在控制之中。
西陵王站在臺階上,雙手下壓,等聲音漸小后才淡然開口:“諸位稍安勿躁,許是有大妖襲擊申家,待本王派人探查之后再做決定�!�
他一句話便將申家摘了出去,今日有資格出現(xiàn)在王府的賓客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當眾駁斥王爺?shù)脑挕?br />
這時,西陵王叫來府上的護衛(wèi)統(tǒng)領,低聲吩咐道:“去看看申家出了什么事,務必將世子完好的帶回王府,知道嗎?”
“王爺放心�!蹦亲o衛(wèi)統(tǒng)領趕忙領命離去。
見西陵王府的護衛(wèi)離開,受邀前來的張憬淮走上前,朝西陵王拱拱手:“王爺,城中出現(xiàn)異狀,下官還要探查一二,容下官先行離開�!�
“張大人慢走�!蔽髁晖醪⑽赐炝簦溲劭粗鴱堛交措x開。
出了西陵王府,外面幾乎可以算得上人仰馬翻。
尋常的百姓可不像王府中這些官員一般淡定,張憬淮翻身上馬,忽然出聲問:“申回雪呢?”
身旁的護衛(wèi)先是一愣,隨后才答道:“申姑娘今日去了申家,不過很快又離開了,應當沒有受到波及�!�
“應當?”張憬淮轉過頭,目光冰冷。
那護衛(wèi)趕忙低下頭,解釋道:“申姑娘今日出門并未帶護衛(wèi),是屬下之過�!�
張憬淮一句話不說,策馬朝申家的方向去了,身后的護衛(wèi)趕忙跟了上去。
他在距離申家只有三條街的街口處見到了她。
此時申家已經被濃濃霧氣籠罩,再看不到那蛟龍的身影,申回雪卻依舊看著申家的方向。
直到聽到了馬蹄聲,她才將目光轉了過去。
張憬淮下馬,大步朝她走來。
見到忽然出現(xiàn)的人,申回雪愣怔了片刻,輕聲說:“世子,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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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我一定讓你長命百歲
“受傷了嗎?”張憬淮站在她身前,目光從她身上細細掃過。
申回雪搖搖頭:“沒有,出事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她心中猶自記掛著不見蹤跡的母親,面對張憬淮的時候難免多了些漫不經心。
張憬淮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現(xiàn)在城中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可是我娘……”
“她還在申家?”張憬淮不由偏頭看了眼申家的方向,那明顯是個封禁空間的陣法,現(xiàn)在已經進不去申家了,就是不知究竟是哪一方出了手?
“我還不知道,她說一會兒就出來找我�!鄙昊匮┭壑杏行┟悦#讲乓恢痹谡宜�,可是沒能找到。
早晨娘說的那番話,還有申家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都讓申回雪無法靜下心來。她很怕,她娘就這樣留在了申家,沒能走出來。
張憬淮似乎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將她攬入懷中,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聲音和緩:“別擔心,我這就派人去找,一定會將人找到。”
申回雪的頭抵在他胸口,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帶著輕淺的酒香,似乎是剛從宴會中離場。
她抬起頭,唇角微微上揚:“多謝世子�!�
張憬淮微微垂下頭,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了,幾乎能夠感覺到彼此的呼吸,申回雪將頭偏開。
張憬淮暗暗嘆了口氣,心知場合不對,也沒有強求。
“走吧�!�
他正要帶著申回雪上馬,忽然聽到遠處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很快,他們就看清了馬上的那道身影。
那是個年輕的男子,英氣十足,眉目間似乎帶這些熟悉的感覺。
馬來到近前后,那人翻身下馬,對張憬淮道:“世子,不是說好了有事要找你,怎么一個人先走了?”
“出了些意外,劉副將找我何事?”
那人掃了一眼一旁的申回雪,忽然笑道:“妹夫何必與我這般客氣,叫我名字就好。”
申回雪突然知道那熟悉的感覺是怎么回事了,她曾見過世子的未婚妻,那位姑娘與這位劉副將眉宇間很是相似。
張憬淮并沒有糾正他的稱呼,語氣平靜地問:“說吧,什么事。”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他:“我妹妹寫給你的信,讓我給你送過來�!�
張憬淮看了眼那封信,伸手接了過來。
“還有事嗎?”
“當然還有事。”那人又看了一眼申回雪,“軍中之事,很重要�!�
意思是不方便有人旁聽。
申回雪聽懂了對方的意思,甚至看懂了對方特地當著她的面拿出那封信,就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
這樣委婉的手段,不愧是侍郎府出來的公子,是個知道護著妹妹的好哥哥。
申回雪低聲對身旁的張憬淮道:“世子還有要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我讓人送你回去�!�
申回雪剛要說話,忽然聽到有人喊她。
“回雪�!�
“娘。”申回雪迅速轉身,看到了從街道對面跑來的申輕霧。
她不顧有旁人在場,快步朝她娘迎了過去:“娘,你去哪兒了,我方才一直沒找到你�!�
申輕霧握著女兒的手,她注意到了女兒身后不遠處的那群人,發(fā)現(xiàn)他們都看著這邊,便道:“方才申家突然出了事,娘被嚇壞了,好久才緩過來,幸好我們提前走了�!�
申回雪面露擔憂之色:“要不要先去醫(yī)館開兩幅安神藥?”
申輕霧搖搖頭:“開藥就算了,還是先回家吧。外面兵荒馬亂的,那怪物也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可別跑出來傷人才好。”
“好,我們先回家�!�
申回雪與她娘說好之后,轉頭看了眼張憬淮,張憬淮站在那里看著她們,卻并不上前。
她懂了對方的意思,朝著張憬淮微微福了福身,便轉身對申輕霧道:“娘,我們走吧。”
“好�!鄙贻p霧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那邊站著的張憬淮,只是從他們身旁經過時,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很平靜,似乎只是在確認他的長相,隨后便轉過了頭。
母女二人走出一段距離了,張憬淮才朝身后的護衛(wèi)擺擺手,立即有兩名護衛(wèi)遠遠跟了上去,護送二人歸家。
街上幾乎見不到行人了,申家鬧出的動靜太大,西陵的百姓也都避回了家中。
母女二人的腳程并不慢,申輕霧今日情緒格外高漲,走了半個多時辰的路,竟絲毫不見疲憊。
直到看見了家門,申回雪才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名護送她們回來的護衛(wèi)只是遠遠地看著,似乎打算等她們進了家門后才走。
申回雪上前拍門,只拍了兩聲,大門便被打開,吳媽媽見到兩人平安歸來,面上的擔憂之色終于散去,將她們迎進家門。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吳媽媽,沒事的,以后都沒事了�!鄙贻p霧笑著安慰她。
吳媽媽雖然并不明白她話中的深意,卻能感覺到她的開心,不由也笑著道:“知道了,你們兩個先去歇著,今日給你們做些好吃的�!�
“給回雪燉只雞�!鄙贻p霧道。
“這還用你提醒,早就燉上了�!�
吳媽媽關上大門后徑直去了廚房,申回雪陪著母親一起回到正院。
等她們終于進了門,屋中只剩下母女二人,申輕霧忽然笑了一聲。
申回雪看向她:“娘?”
“回雪,害死你爹的人,都會不得好死�!鄙贻p霧臉上的笑仿佛止不住了一樣,她坐在那里,邊笑邊流淚。
申回雪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身前蹲了下來,仰頭看著她:“娘,申家的事,是你做的?”
“當然是我啊�!鄙贻p霧抬手摸著女兒的臉,看著她與流風很像的容貌,就像是看到了已經離開了很多年的流風。
那些人口口聲聲說人和妖不能在一起,卻要把自己變成妖。
變妖做什么呢,直接去死不是更好嗎?
“他們都是罪魁禍首,申家的每一個人,都不無辜。”
“娘,我知道。”
申回雪并不在乎申家人的生死,可這件事太大了,申家事發(fā),她娘作為申之恒嫡親的妹妹必然會受到牽連。
該怎么做呢?去求張憬淮嗎?
申回雪一時間有些茫然。
申輕霧看著滿面憂心的女兒,忽然問她:“回雪,若是有一個機會,讓你成為妖族,你愿意嗎?”
申回雪一怔:“娘,你在說什么?”
她怎么可能成為妖族?
“阿纏告訴我,只要有了你爹的內丹,你就能完全變成和他一樣的狐妖�;匮�,你要不要試一試?”
申回雪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惶恐,變成……狐妖嗎?
她從出生起就是半妖,從小被人申家人鄙夷,別人看到她的眼睛,唯恐避之不及。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會有改變,變成妖,她完全無法想象。
除了這些,還有她娘。
她知道,娘會突然這樣問她,定然是想要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是……
“那你呢?”申回雪問申輕霧,“若是我變成了妖,就不能留在大夏了。”
“你都長大了,不能總在娘的身邊。離開大夏不好嗎?離開這里,你就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你爹說過,大夏之外,還有很廣闊的天地�!�
“可我想陪著你�!�
申輕霧輕輕摸著女兒的臉,沒有說話。
申家的罪一旦被查實,定然是九死無生,她也逃不過。
這是她求阿纏幫忙時便注定的結局,她沒有后悔過。
可她不想女兒陪她留在這里。
申輕霧搖搖頭:“這里是你爹的埋骨地,娘要留在這里,陪著他�!�
一時間,母女二人誰都無法說服誰。
此時,不遠處的一座小院中,阿纏雖然無法去申家湊熱鬧,但在家里勉強也看到了蛟母扭動的龐大身軀,也算是解了饞。
可惜只瞧了幾眼就什么都瞧不見了,也不知道申家那邊現(xiàn)在到底如何了?
想來有白休命和沈灼控制局面,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她正想著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竄門,難不成是回雪她們?
阿纏邊想著,邊走到門口。
她心中正疑惑,忽聽外面?zhèn)鱽砟吧哪凶勇曇簦骸凹竟媚铮谙旅麋R司千戶,還請開下門,白大人受了傷。”
阿纏上前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兩個人攙扶著的白休命。
他看著十分狼狽,外面罩著的正紅色廣袖外衫被撕碎了幾處,還沾著大片的血跡,內衫更是從胸口處破了一個洞,露出了里面顏色明顯不對的皮膚。
他此時垂著眼,不知意識是否還清醒。
“他這是怎么了?”阿纏忙問。
“白大人被四境玄水蛇妖偷襲,中了毒�!币慌缘那粞院喴赓W道。
阿纏無心去問那條玄水蛇如何了,湊上前去看白休命的臉。
她才一湊近,白休命忽然睜開了眼。
“白休命,你還能認出我嗎?”阿纏問。
白休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低低“嗯”了一聲。
就在阿纏以為對話就此結束時,他又開口了,意識竟然十分清楚:“我中了玄水蛇毒,想個辦法,幫我用最快的速度解毒�!�
阿纏不由有些為難,這種毒她是知道的,其實毒性不大,慢慢將毒性消除就好。但是這種毒會讓人十分痛苦,不止是身體上的痛苦,還有心理上的,加快解毒的速度,會讓痛苦加倍。
“可以是可以,但你……”受得了嗎?
阿纏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一個東西扔了過來,她手忙腳亂地接住,那是個錢袋。
她正想著白休命給她錢袋干嘛,就聽到他說:“不是想知道我的家底嗎,都在這里�!�
阿纏迅速低頭,她沒有修為,打不開這東西,這證明了它不是一個錢袋,而是一個儲物袋!
“這里的材料隨你取用,只要明天之前能解了我身上的毒,你可以從中挑選任何一樣東西�!�
“真的?”阿纏的眼睛已經不自覺地彎了起來,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真的�!�
“一言為定,快請進。”
阿纏生怕他反悔,熱情地招呼著兩名千戶將他扶進來。
這時陳慧聽到聲音走了出來,見到一身狼狽明顯狀態(tài)不對的白休命,還有兩名明鏡司衛(wèi),一時進退兩難。
其中一名明鏡司衛(wèi)見到陳慧后面色一變,轉頭對阿纏道:“季姑娘見諒,白大人解毒期間,這位夫人最好不要留在這里�!�
白休命現(xiàn)在身中劇毒,眼前這位還不是人,若是中間出了什么差錯,他們怕是要以死謝罪。
陳慧倒是沒有生氣,眼下這情況,若不是擔憂阿纏,她早就避得遠遠的了。
沾上白休命,一個不小心可是會丟了性命的。他相信阿纏,可未必會信自己。
阿纏聞言略思索了一下,便道:“慧娘,你去幫我瞧瞧回雪有沒有回家吧�!�
反正兩家離得近,慧娘留在那邊,她也能放心些。
“好�!标惢蹜�,“我明早再回來,萬事小心�!�
陳慧也不猶豫,轉身便走。
兩名明鏡司千戶將白休命攙扶到阿纏的床上后,便恭敬道:“季姑娘,我二人會一直守在院外,若是有任何吩咐,您在院中叫一聲就好�!�
“麻煩二位了。”
將兩人送走,阿纏關上門,拎著儲物袋小跑回自己床邊,一臉的迫不及待:“白休命,快把它打開。”
躺在床上的男人抬起小臂,微動了動手指,阿纏趕忙將儲物袋放回他手中。
他捏著那口袋,一件件東西從里面落了出來,散亂地堆疊在地上,轉眼便堆了半個屋子。
阿纏一眼看過去,大量的珍奇靈草靈木,罕見的礦石,丹藥不計其數(shù)。
還有許多珍奇異獸身上拆解下來封存好的部位,用來儲存各種異獸血液的葫蘆都擺出了十幾個。
阿纏簡直看得眼花繚亂,每一樣她都想要。
“只有這些了嗎?”見儲物袋不往外吐東西了,她還有些失望。
“其余的屋子放不下了�!�
“好吧�!卑⒗p走進成堆的寶貝中,開始在里面挑挑揀揀。
玄水蛇的毒會讓人身體異常敏感,疼痛感會增強,還會讓人產生幻覺,沉迷于幻覺之中無法掙脫。
加速解毒其實很容易,只要能夠幫助調動體內內息運轉,自然能夠加快消解毒素。
但是白休命手上的丹藥這么多,就是沒有提高修煉速度的。
難道吃光了?阿纏沒有多想,幸好以前她自己調配過類似的修煉用的輔助草藥,人和妖用的應該差不多?
還有玄水蛇毒帶來的幻覺,這個比較難以解決,這種情況類似于心魔降臨,只能靠自己,但是作用在身體上的痛苦總能緩解一二。
白休命這么大方,阿纏總不能看著他痛苦。
她從中選出了十幾樣材料,還想再瞧一瞧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后的人問她:“選好了嗎?”
“還沒有�!卑⒗p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人竟然在吐血。
她趕忙將挑好的材料放到一旁的桌上,繞過滿地的東西,走到床邊。
“你怎么還吐血呢?”
白休命神情略顯無奈,說得好像他很愿意吐血一樣。
阿纏拿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擦嘴角的血,保證道:“你別擔心,我一定讓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