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后來,她覺得自己要死在這個陌生又可怕的世界里,卻又峰回路轉。
她遇到了一個好人。
他是一名修士,名聞如玉,年紀不大,性子溫潤如玉,至情至性。
他救了她,后來還喂她吃了一顆丹藥,讓她幾乎停跳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
她在這里如浮萍,只能以報恩之名尋求他的庇護,在這個世界努力活下去。
她開始笨拙艱難地修煉,他不會嫌她不適合修煉,總會空閑時指點她,教她除祟自保。
雖然他錢財不多,卻會花錢為她買衣裙,讓她融入這個世界。
遇到危險時,他也會將她護在身后,令她免于傷害。
隗喜還發(fā)現(xiàn)了她有一樣旁人沒有的能力,能看出人的魂體。
聞如玉知曉那天,淺淺笑著說:“那可真好,往后你便能輕易辨人鬼妖邪。
她在他純澈的目光下,害羞又高興。
他們結伴同行,她知道他的志向,渡盡世間苦厄,祛除人間沉疴。
喜歡上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后來他說要為她尋來仙草,徹底治愈身體,與她分別時,他摸著她的頭發(fā)親吻她,耳朵微紅輕聲跟她說:“你等我回來�!�
可隗喜等了很久沒等到他回來。
……
再見他,他已是東云之主,他強大,冷漠,能號令東云修士為之一戰(zhàn)。
隗喜站在人群里仰望著,他似乎感應到什么,漠然地朝她看來一眼,如看螻蟻一般,很快便收回目光。
可隗喜卻是一下心跳急促起來。
那不是聞如玉,她看見了,真正的聞如玉魂體是漂亮的,純潔的,怎么會是那樣污濁的黑色呢?
……
隗喜決定去為聞如玉報仇。
可她這樣弱,哪里能輕松替他雪恨呢?
*
男主視角——
【她真的眼里心里只有我�!�
【她這么愛我,怎么可能想殺我?】
【她才不可能真的想殺我�!�
——
病弱頑強大美人女主X不好形容但戀愛腦的男主
原書名《隗喜》主角欄配角欄只是想放約的圖!
預收《沒關系,快帶我走》《我終于有香燭吃了》《當強取豪奪文he完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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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看的指南:
1:感情流,戀愛文,大量互動,劇情僅輔助,雙c,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設,各自有缺點,重點,女主病弱,身穿的身體很難修煉。
2:白文筆,非女強,非大女主,非爽文,節(jié)奏慢,文案分男女視角,文案上半部分只是女主視角看的男主。
3:自產糧文,不是追妻火葬場文,沒辦法劇透,總之不是男主傷害女主身心的追妻火葬場文!不是虐心虐身追妻火葬場文!個人覺得是甜文。
4:臉滾鍵盤寫的,大家遵循不愛看就不看原則,互相尊重對方喜好,不喜勿擾,和諧看書,請不要口出惡言,請不要把自我猜測劇情當做劇情哦,么么么謝謝大家。
文案2024.6.13首發(fā),專欄、
預收《我終于有香燭吃了》(書名暫定)
陶陶住在長安平康坊,整個宅子里就住她一個人,她不喜歡白天,總是蔫蔫的嗜睡,晚上卻精力充足。
每當街上點起明燈時,她就會穿梭在坊市間閑逛,即便她什么都不記得,但她一個人也能玩得高興。
日復一日,陶陶偶爾會覺得寂寞,以為自己的鬼生也就這樣了。
仲春的一個清晨,宅子里的封條被人揭開,有人住了進來。
作為一只鬼,陶陶很有領地意識,她不想有人住進來。白天她虛脫無力,沒法做什么,一到晚上,她化出恐怖的鬼相,趁著那人伏案書寫時,出來嚇人。
那人聽到動靜抬頭,是一張病弱蒼白的臉,瘦削溫潤,他被稍稍驚了一下,便緩緩眨了眨眼,低頭從抽屜里取出一根香燭,溫聲問她:“可是餓了?”
陶陶呆住了,從來沒人祭拜過她,她只在別家偷偷吃過香燭,她看著他,一下臉紅了。
雖然她不知道一只鬼怎么會臉紅,她搶過香燭,躲了起來。
從此她成了有人供養(yǎng)的鬼,再不用偷吃別人的香燭。
雖然她后來才知道,大理寺卿王濯天生陰陽眼,自小被鬼糾纏,故此身邊才常備香燭。
-
大理寺卿王濯名聲難評,百姓愛他,世家官宦卻厭他。
他被家族除名,被官員排擠,少親朋,因他任職三年,喪命刑場的官員及世家數(shù)不清,被他盯上的人,如見閻羅。
太和四十二年,王濯重啟一樁二十年前舊案,住進了被塵封二十年的衛(wèi)家府宅。
二十年前,常威將軍投敵叛國,其女衛(wèi)云陶上呈鐵證,長安官員震蕩,涉及朝臣十七人,鮮血染紅了刑場,烏云整整七日不散。
住進衛(wèi)家第一夜,王濯伏案整理卷宗,聽到走動間衣裙摩擦的聲音,抬起頭。
那是他第一次見衛(wèi)云陶。
他用一支香燭哄住了她,試圖從她身上挖掘秘密。
……
衛(wèi)云陶心愿已了,王濯提燈來送她。
她不想走,病弱蒼白的青年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溫笑著俯首看她,道:“陶陶,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可我不想離開你。”
“待你回來,必已是清明盛世,尋個寬和郎君,生兩個小兒,度此一生,歡愉快樂�!�
衛(wèi)云陶沒聽他的話。
她決定留下來,她要幫王濯,她想陪他去看清明盛世的到來。
第1章
第1章
新上任的東云聞氏家主。
春雨過后,山霧蒙蒙,村頭的槐樹下幾個小童瘋跑著玩水坑。
西陵舟倚靠在樹旁,等得也有些著急,想出去尋人了,這時,也不知誰忽然喊了一聲:“小喜姐姐!”
其余人紛紛抬起頭,簇擁著朝前跑去,濺起一地水花。
路的那頭,穿著青布裙的女子手里挽著只竹籃從霧里一點點清晰,她身形纖瘦,卻如雨后新竹挺拔,眉目還看不太清,卻能見到雪白的一張臉。
她聽到呼喊,唇角似乎揚起一抹笑,低頭伸手揉了揉跑到身前的小童的臉,從籃子里拿出幾顆果子分給他們,再是一手牽著一個一邊說話一邊慢慢走來。
西陵舟看著遠處的女子,雖然不是頭一回見,心跳還是止不住加快。
半個月前,他因意外受傷,正好落在這桃溪村外的山腳,昏迷前隱約聽到一道女聲輕柔地喊了自己,再醒來便是在這座隱蔽的山間小村里,被安置在一戶獨身老頭家里養(yǎng)傷。
期間他知曉了那一日聽到的女聲不是幻覺,是這村里的人,名喚隗喜。
隗姑娘在他醒后第二天來探望過他,那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臉,是一張極美的臉,雨后清荷一般,看著比尋常人要纖細,面色雪白,分明有些病弱。但她眉眼間卻是有些慧黠的靈動,說話時含著笑,唇邊梨渦親切可人,與他說了會兒話才走。
西陵舟這會兒想起那一日,竟是很清晰的記憶。
隗姑娘很好奇地問了他是否是修者,又來自哪里,當他回答他是東云聞氏的外姓弟子時,她的眸光里似乎有異樣的光,接著她似乎有些躊躇,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聞如玉的修者?
聞如玉,這名字似乎聽過,但他也記不起來了,畢竟他不是本家弟子,只是外圍的外姓弟子。
所以如實搖了頭,告知她未曾聽過,顯然,隗姑娘的神色一下失落下來。之后她似乎沒了說話的興致,又問了些外邊的事,便讓他好好養(yǎng)傷就走了。
之后她沒再來過,只是他身體漸好能走動時,三不五時能看到她,也知曉了是三年前和一個男修來的這里,后來男修走了,留她一人獨身在此生活,身子不大好,有心疾,算是半入道卻還未踏入脫凡境。只會一些簡單的術法,能除些祟氣,替小兒祛夢魘,所以在村子里很受孩子歡喜。
西陵舟收回神思,看著那女子漸漸已經(jīng)走到近前,忍不住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擺,雖知曉自己長相風流俊美討女修喜歡,但此時竟是難得的緊張,他幾步上前,“隗姑娘�!�
隗喜聽到聲音抬頭,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她客氣地點了下頭,“西陵仙長。”
說罷,她沒有打算和西陵舟多說,低下頭又和身邊的小童說話。
西陵舟卻忍不住追了上去,跟在一旁,他的視線忍不住膠著在身旁女子身上,道:“姑娘今日又去山腳下了?”
他暫住的那戶的老頭說隗喜每天都要去山腳看看,那是通往外面的路,凡人從那里出去至少爬個八、九天的山就到了外面,這兒是東云十分偏僻的一處小村了。
隗喜點點頭,沒有太多興趣和他多說話。
西陵舟本要說點什么,但低頭看到那五六個小童都抬起頭來齊刷刷朝他看來,便是莫名住了嘴,一路只安靜跟著。
直到那群小童各自歸了家。
隗喜往家里回,見身旁的青年一直跟著,忍不住停了下來,不想帶他回家,所以問:“仙長是不是有話要說?”
西陵舟正在心中醞釀如何說,見她冷不丁停下來,抬眼看過去,便見女子雖是眉眼含笑,卻是透出些疏離來,他頓了頓,才鄭重道:“姑娘不必叫我仙長,喚我名字就行……我要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說罷,西陵舟對隗喜行了一禮。
隗喜忙避開身體,輕聲道:“不敢,我只是叫人把你帶回村子而已。”
西陵舟卻堅持,她也不想在這事上糾纏,也就受下了。
“我明日要離開這里了,東云聞氏的新家主即將上位,所有弟子都要回去參加大典,便特來與姑娘道別。”
隗喜聽到他提起聞氏時,神色又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點點頭,唇角笑渦若隱若現(xiàn):“祝君一路順風�!�
西陵舟卻沒應聲,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看著她,他有些躊躇,道:“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和在下一同離開?”
說完這句,他似乎也覺得這話很是突兀,面紅了一下,不等隗喜回答,便在后面又補充了一句,“姑娘有心疾,聽聞發(fā)作時常吃山里的一種草藥,那草藥名蔟草,帶微毒,常吃實則不好,外面有醫(yī)修,若是讓醫(yī)修診療一番,姑娘的病該是能治愈。”
凡人的疾病,醫(yī)修大多是能治愈的,西陵舟這話說得自信。
可他卻不知道,從前早就有人給隗喜請過醫(yī)修來治療,她的心臟生得奇怪,經(jīng)脈聯(lián)結混亂,因此血脈不通,十分脆弱,承受不住太極品的靈藥藥力。別說靈藥了,就是去靈氣濃郁的地方,都會如喝醉了一般喘不過氣來,只能這樣溫水煮青蛙一般吃著藥緩著。
兩年前,隗喜也不吃山里的草藥,而是每個月吃一顆丹藥。
是聞如玉留下的清心丹,一共十二顆,她還記得他眉眼含笑,說:“等藥吃完,我就會回來了。”
少年純真又如璞玉般溫潤,站在燈下,一漾一漾的碎光在他眼里如星辰一般。
隗喜回過神,搖搖頭,“不了,多謝仙長好意,我吃那草藥也挺好的�!�
西陵舟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靠近一步。
隗喜立刻后退了一步。
西陵舟見了有些懊惱,又后退了半步,道:“我只是見不得姑娘身子這樣病弱,想報恩,雖是唐突……但請姑娘給我一個機會�!�
他那雙桃花眼就這樣脈脈看著隗喜,似有深意。
隗喜還是婉拒了,只當沒聽懂,雖然聲音輕柔,但神色比剛才還要淡一些,她尋了個借口就脫身離開,往家回去。
西陵舟沒辦法,帶她離開這里的心思只好作罷,若是還有時間,他必是要再想辦法勸說一番的,但此時天色已暗,而明日早上他就要離開這里了。
……
隗喜一個人住,晚上簡單煮了點東西,她的廚藝比起幾年前來,其實也沒好多少,她好像天生沒這方面的天賦,只能說能吃。
吃過飯,她又如往常一樣調息,努力忍著痛讓那微末的靈力在體內流轉。
沒多久,她就氣喘吁吁,臉色蒼白,額上全是汗,又堅持了會兒后,才是停了下來。
真討厭的身體。
隗喜忍不住還是生出些惱意來。
她沒辦法和這個世界的修者一樣修煉,這件事對她來說極為困難,可能和她這來自不知道多少年后的身體濁氣重有關,也可能和她的心臟病有關,每每修煉都會很痛苦。
甚至因為這個,三年前的她甚至完全無法去靈氣濃郁的地方,會產生很嚴重的醉氧一樣的反應。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時她不會和聞如玉分開的。
想著,隗喜心情又低落下來,鼻子微酸。
-
四年前,才十六歲的隗喜從午睡中醒來,本以為今日鈴聲壞了所以才沒響,卻沒想到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她就那樣穿著校服,站在一片鬼氣森森的山林里,茫然無措。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但一聲腳步聲讓她打了個激靈,回過頭就看到了青面獠牙的惡鬼,她當時就嚇得腿軟,倒在地上暈過去。
那時她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個陌生又可怕的世界里,卻又峰回路轉,她在那片山林里遇到了一個人。
那天夜里山林里下著雨。
昏厥中的隗喜覺得胸口那顆跳動沉而緩痛的心臟仿佛在漸漸復蘇,無知無覺的手腳也漸漸感知到了溫度,她好像被攏進了一道溫暖的懷抱里,不再冷得發(fā)顫,嘴里還有一股苦澀的藥味。
“姑娘,醒醒�!�
有人好像在叫她,她迷茫地睜開了眼睛,目光渙散,灰青色的天穹下,視野模糊,她好像看到一雙清澈的眼睛,他們距離那樣近,她能清晰地看到這雙眼里的自己,羸弱而蒼白。
雨霧籠罩著山頭,雨絲被風吹得斜斜的拂在臉上,很涼。
涼得隗喜打了個哆嗦。
“很冷嗎?”那道聲音又低低說了一句,隨即他頓了頓,俯下身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聲音依舊清潤,“抱歉,玉冒犯了�!�
隗喜游離的目光終于凝住在面前人身上,一道閃電落下,恍惚中,她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少年昳麗之貌,膚如白玉純澈剔透,眉似墨染,濃長的睫毛下一雙眼清黑純凈,溫和地看過來,一頭烏黑濃密的發(fā)梳成高髻,穿著件藍色的長衫布袍。
隗喜哭了出來,伸手攥住了少年的衣襟,緊緊攥住。
受的驚嚇、見到的東西又在腦中回閃,她看著眼前的活人,簡直喜極而泣,開口時唇瓣都在發(fā)顫:“你好,請問這究竟是哪里?”
他說那是四大修仙氏族之末鐘離氏陰山鬼冢。
隗喜聽不懂,不理解,又問他是什么人,怎么會在這里?
少年神情溫和純質,似有些無辜:“我名喚聞如玉,在山林間迷路到了這里,偶然看到姑娘昏倒在地上,似有心疾,便喂你吃了一顆藥,暫時藏身這里。如今不能帶姑娘立即離開,因為鬼冢萬鬼出動,姑娘身體病弱,受不住這森寒鬼氣故躲在這里,其次我不修鬼道,離開這里無法不驚動這些鬼物,若是我劍出鞘,恐怕顧及不了你,所以便在此等候時機。”
他說話時低了頭壓著聲音,隗喜的耳朵被他呼出的氣吹得癢癢的。
她這才注意到,他們藏身在石縫里,貼得很近。
隗喜腮頰滾燙,又想到口中的藥味和緩過來的心臟,羞赧地看著他訥訥道:“謝謝、謝謝你救我。”
聞如玉聽罷,安靜了會兒,又忍不住出了聲,語調好奇:“你是不是漏了一句話?”
隗喜那時正低了頭尷尬,她從小身體不好,除了學校,常年待在家里和醫(yī)院,有時候是不善言辭的,醫(yī)生讓她情緒要保持平和,莫要大喜大悲,大部分時候她都能做到,只是爸媽偏心身體健康的妹妹將她留在老家,她偶爾控制不住會情緒低落。
此刻聽到耳旁氣音般的聲音好似低喃,她的臉更燙了,怔愣一下,又抬頭看聞如玉,以眼神詢問他是什么意思。
聞如玉漆黑的眼清亮,聲音溫潤,說不上來有沒有戲謔的意味,他似乎只是很認真在問:“聽說凡人常言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隗喜的臉更紅了,覺得這少年性子溫柔,卻又有些不出世的天真純然,仿佛比她懂的人情世故還少。
古人是這樣的嗎?她很尷尬,一尷尬就容易說錯話:“我還沒到法定結婚的年齡呀�!�
說完后,她自己就先窘了下,忙去看聞如玉,張嘴想解釋,又不知道怎么對著個古人解釋法定年齡。
他果真對她的話有些不理解,清澈的眼里迷茫一瞬,又垂眸看看她,很快笑起來,有些少年人的狡黠:“你看著是比我小�!�
隗喜也抿嘴笑了。
后來陰山下來了人上來搜山,制住了鬼冢中的萬鬼,是鐘離氏旁支的人,指著她說她是鐘離家出逃的小姐。
隗喜當然不是,和他們爭論一番。
聞如玉帶著她費了好一番功夫逃離。
天亮的時候,他們終于下了山又跑出很遠的一段距離。
因為她體弱,后來一直是聞如玉背著她下山的,到了山下,她才是不好意思地從他背上下來,低聲說抱歉。
聞如玉卻溫笑聲:“沒關系啊,你好輕的,我也沒費什么力氣。”
他頓了頓,要和她分別。
隗喜穿越到這里,誰都不認識,她害怕這個未知的世界,立刻死死抓住他的袖子,祈求著:“我得報恩的,我們凡人必須要報恩,你給我喂了藥救了我,我得跟著你當牛做馬……求你了,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聞如玉認真聽著她說話,聽到隗喜說要給他當牛做馬,臉上似乎露出些好奇和靦腆來,似乎被這話吸引住了。
隗喜總覺得他像一塊溫潤的玉,卻是沒有被打磨過的璞玉,帶著對世事的好奇和純然,腦子里想的似乎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不過還好是這樣,不然都不好哄他帶著她這么個累贅。
聞如玉有志,他眉眼純澈,說要學書上說的,渡盡世間苦厄,祛除人間沉疴。后來隗喜就跟著他,開始了解這個世界,知道這里修者遍地跑,妖魔暗處生,知道了為首的四大修仙氏族,她嘗試著去學習修煉,他也不會嫌她愚笨,總會空閑時指點她,見她能力有限,運動量不能太大,便教她一些除祟自保的簡單術法咒律。
雖然他也才入世,囊中羞澀,但會靠著除魔消災賺錢,為她買衣裙,出門在外,也會將她護在身后。
三年前,他們分別,聞如玉說他要去無咎大會拿到去昆侖神山的機會,他說他去那里要去找昆侖珠,而且聽說那里有仙草,他一定會在那里為她尋來仙草,徹底治愈她的身體。
那天他摸著她的頭發(fā),親吻她,耳朵微紅地跟她說:“你等我回來�!�
……
隗喜睜開眼睛時,天已經(jīng)亮了。
她翻了個身,摸了摸額頭,恍惚間,額頭上仿佛還有他溫暖的唇瓣親上去的溫度。
她已經(jīng)等了三年了,他還沒回來。
隗喜心里有些難受,不知道聞如玉是不是把她忘了,可她很快又敲了敲自己腦袋,不會的,他一定是遇到什么難事,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不會毀約。
又發(fā)了會兒呆,隗喜起身,今天要去隔壁朱大娘家?guī)兔ψ霭瑘F,快清明了。
這個世界的凡人也過清明的。
隗喜梳洗過后,打開院子,卻看到了西陵舟抱劍站在外面。
她眉頭皺了一下,心里有一點煩惱,正要越過他。
西陵舟卻忽然出聲,桃花眼極有神:“姑娘,昨日我用燃信傳給師兄,幫姑娘問了聞如玉是何人。”
隗喜腳步一頓,柔柔的眼抬起朝他看去,眉目間雖掩不住的氣弱之色,一雙眼卻有光。
西陵舟也是奇異地看著隗喜,道:“東云聞氏新上任的家主就叫聞如玉,只是他對外不是這個名,先前我才沒記起來……只是,姑娘怎么認識新家主的?”
第2章
第2章
她還是不信從前他是騙她的�!�
隗喜決定離開村子了,她回了屋子里收拾行李。
她要帶的東西不多,幾件換洗的春衫內衣,細軟銀錢,銀錢除了這些年靠除祟攢下的,聞如玉走之前也把所有銀錢留給她了,還有早前他替她這個黑戶辦的一份證明身份的文書。
以及,一枚青玉佩。
隗喜摸了摸脖子里掛了三年多的青玉佩,想起來剛才西陵舟說的話。
“新家主如今的名字叫聞無欺,我?guī)熜趾捅炯乙恍┞勈献拥荜P系頗好,打聽到家主三年前曾用過聞如玉這個名字。”
“新家主是三年前在無咎大會上橫空出世的,一把無命劍斬斷了當日所有對手的武器,成為了魁首,拿到了進昆侖神山的名額,并被聞氏本家認出乃是遺留在外的族人�!�
“每年進入昆侖神山的人從來沒有活著出來的,新家主是唯一一個,只不過出來時重傷,聽說養(yǎng)了半年的傷才好,后來一躍成為聞氏嫡系子弟,被聞氏老家主和長老們一力培養(yǎng)�!�
“一個月前,老家主病重,和諸位長老一起推舉聞無欺為新任家主,不過,我?guī)熜终f,聞氏新家主上任是嫡系子弟廝殺,畢竟東云聞氏是四大氏族之首,新家主必須是實力最強的那個�!�
隗喜聽西陵舟說這些時,一直垂著眼睛,在聽到他說昆侖神山從沒有人活著出來時,再忍不住眼睫輕顫。
才不是。
當初聞如玉說過,他娘曾經(jīng)去過昆侖神山,且活著出來了。
無咎大會……說起無咎大會,便要提到星辰書。
聞如玉告訴她,千年之前,天破了一道口子,靈氣外泄,邪氣滋生,大陸中妖魔肆虐,有四位真君帶領修者肅清天下,最后以身化作四件法器封印諸多妖魔于須臾山,同時天道有所感念落下星辰書。
傳聞那是神祗留下的手書,上面記錄有各種上古秘笈,并有啟示預言的作用,還有強大力量,被如今的四大氏族亦是真君后人,聞、楚、謝、鐘離氏先祖爭奪,一分為四,四大修仙氏族地位也是因此奠定。
星辰書第一個預言整片大陸將會被魔物滅世,魔有天生,亦有修者墮魔,為了防止預言成真,一旦哪里出現(xiàn)魔都會將其殺戮,并常年派人鎮(zhèn)守須臾山。
星辰書的第二個預言便是昆侖神山,昆侖仙境登天梯,一步登神,無咎大會每三年一次,由四大氏族輪著在其主城操辦,選拔百名修者進入昆侖神山,尋找昆侖仙境登天梯。
但因為漸漸的眾人發(fā)現(xiàn)進入昆侖神山的修者沒有一個活著出來,所以報名無咎大會的人不多,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有所求者,每年四大氏族也會派膽大不怕死的弟子前去參加比試。
聞如玉說,因為他娘去過,所以他有經(jīng)驗,進去不會有問題,一定會活著出來。
但是,他不會想成為東云聞氏嫡系子弟的。
隗喜想起那一回他們從陰山逃下來時,聞如玉對那些鐘離氏子弟就謊稱他是聞氏子弟,對方因此對他小心敬慎,他們這才尋到機會出逃。
“到底怎么回事呀?他們?yōu)槭裁茨敲淳次纺�?”那時下山后在一處驛站休息時,她閑聊般好奇地問聞如玉。
聞如玉仿佛看出她擔心假冒別人名字會有不好的后果,溫笑著說:“你別怕啊,我確實算是聞家的人�!�
說罷,他從懷里取出一塊玉佩拿給她,示意她看。
她接過來,無暇的青色玉佩,入手暖意融融,上面有繁復的刻紋,隱約是虎的圖騰,圖騰間有金色法印在刻紋里閃爍。
“東云聞氏嫡系的象征,挺暖和的,你身體涼,拿著玩吧�!甭勅缬袂鍧櫟穆曇袈犉饋韺τ衽鍧M不在乎。
隗喜當時對這些沒有概念,只覺得聞如玉應該出身很好,也沒多問,更沒真的拿了人家玉佩,抿唇笑了下就還了回去。
后來他們很熟了,她才知道,聞如玉的父親是上一代聞氏天才,是那時聞家家主的兄長,名聞清山,后來被抽離仙元成為廢人逐出聞家,被當時岐陽鐘離氏的長女鐘離玉救走,隱世而居。
所以聞如玉是不會想和東云聞氏扯上關系的,更不會想做家主。
而且他沒有青玉佩,怎么證明自己身份?
隗喜低頭看著青玉佩,西陵舟說的很多話都和她印象里的聞如玉不一樣。
回憶過去點點滴滴,她還是不信從前他是騙她的。
可是他都從昆侖神山出來了,為什么沒有回來找她呢?難不成被別人哄走了?
隗喜深呼吸一口氣,捏緊了青玉佩,她不要自己留在這胡思亂想地等著,她要去找他當面問問。
這三年雖然修煉很痛苦,雖然她還沒成功脫凡,但是她堅持不懈地吸納靈力,那個類似醉氧的反應應該好很多了吧?
不管了,再怎么樣都要出去了,繼續(xù)留在這里沒有意義了,三年他都沒有來,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她自己獨身爬山出去不容易,不如就搭上西陵舟的順風車出去。
隗喜將玉收回衣服里,又將舒緩心疾的蔟草制成的藥丸收進隨身荷包里,包袱打上結背在身上,起身看了一眼已經(jīng)住了三年多的屋子。
聞如玉離開前,和她在這兒住了兩個月,這屋里的家具都是他親手打的,算不上很精美,但樸實耐用。
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回來。
她的目光最后在窗邊插著野花的小陶罐上看了看,才是轉身。
西陵舟聽到門開的動靜,立刻站直了身回頭。
隗喜走了出來,反手關上門,懷里還抱了一盆盆栽,抬頭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一下,“讓你久等了,麻煩你捎帶我出村子�!�
西陵舟看著她皎白的臉,心頭喜悅,干咳一聲故作瀟灑道:“不麻煩,順路的事情�!�
隗喜又和鄰里道了別,將盆栽交給隔壁的朱大娘照看。
“出去了外面定要小心點,你這身子這么差,外面據(jù)說妖魔多的是!”朱大娘嘮叨囑咐著,又問:“小喜你找到小聞仙長還回來嗎?”
隗喜不敢保證,但是她眼睛一彎笑瞇瞇點點頭道:“等我們在外面辦完了事就會回來的�!�
這里是聞如玉給她挑選的安全生活的地方,四面環(huán)山,有天然靈氣屏障,隔絕大部分妖魔,普通人在這里可以毫無顧慮地生活。
她找不到回家的路,聞如玉是她在這異世唯一的家人,如果見到了他結果卻不好的話,她就回來這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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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入道之人先吸納靈力入體洗去凡髓,成功者便正式入道,進入脫凡境,脫離凡俗肉體凡胎,壽命延長,重塑肌骨,可操馭靈力,將靈力附著于術咒之上加強力量。
當然,也可以御物飛行。
隗喜不是第一次站在飛劍上,所以不怎么害怕,她低頭看著掩在山林間的村子漸漸沒了蹤跡,這才轉回頭看向曾經(jīng)來時的路。
飛過三座高山,一座矮山,就能到外面。
“隗姑娘以前站在飛劍上飛過,好像一點都不害怕�!蔽髁曛巯牒瓦@個病弱美麗的女子多說點話,隨意聊著,視線往下看了一眼她抓著他劍鞘穩(wěn)住身形的手。
但隗喜顯然談話興致不高,只淺淺笑了一下當做回應。
西陵舟干咳一聲,想起她似乎對新家主很感興趣,便又好奇地提起:“隗姑娘和新家主是舊識吧,冒昧問一句,姑娘和他是什么關系?”
師兄傳回的信里沒說過新家主有什么紅顏,但可能只是沒人知道?
“仙長既然覺得冒昧就不要問了�!壁笙猜曇艉茌p柔,但顯然不是沒有脾氣。
西陵舟臉色尷尬了一瞬,倒是閉了嘴,畢竟他是打著報恩的名義請隗喜從村里離開的,“抱歉�!�
凡人要爬至少八、九天才能爬出去的山,飛劍只花了小半天就沖出了靈氣屏障。
沖出去的一瞬,隗喜抓緊了劍鞘,屏住呼吸,竭力動用體內依然不多的靈力護御周身。
就是這里,聞如玉帶她穿過這里時,她“醉氧”反應過大,昏厥了過去。
“隗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身體不適?”西陵舟察覺到身后人晃了一下,忙回頭。
隗喜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她本就眉目烏靈,這會兒更顯得一雙眼黑白分明。她抬起臉來,分明還喘著氣,另一只手還捂著心口,但卻笑了起來,看了下方一眼,再看向西陵舟,唇角梨渦透出喜悅。
“我很好。”
再沒這樣好過了。
……
東云地界十三萬八千里,西陵舟不過是脫凡境修者,沒辦法一直用靈力操御飛劍,所以買了一輛有加速咒紋的馬車,急趕慢趕走安全的官道,路上沒遇到什么麻煩,才堪堪在大典舉行之前一天帶著隗喜抵達了聞氏本家——九重闕都。
西陵舟只是外姓子弟,沒辦法隨意入內城,所以到了后便帶著隗喜在外城的一家客棧住下,他本要替她交付房錢,但隗喜婉拒了。
這里的客棧也收凡人的銀錢,她還能負擔得起最普通的房間費用。
“隗姑娘,九重闕都很安全,有修者巡邏防止鬧事,內城只有本家弟子和受邀修者可入,但外城可隨意閑逛。東云地界大小宗門無數(shù),以聞氏為首,近來因為大典,且這次無咎大會又在九重闕都舉辦,報名再過個幾日就開始了,聽聞須臾山的法器松動,幾大氏族都會派長老來,故城中人多,很是熱鬧,明日新家主會乘坐鹿車巡游,你也可觀禮。不過我得回師門為明日參加大典做準備了,等過了明日,我再來尋你�!蔽髁曛壅驹诳蜅6䴓堑倪^道里,對隗喜說。
這一路上,隗喜只跟西陵舟說來九重闕都有些事,卻沒說是什么事,好在他也沒再多問。
她聽著西陵舟說的這些,點點頭,唇邊笑渦若隱若現(xiàn):“你自去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了,這一路多謝了。”
明天她肯定要去觀禮的。
西陵舟看著她這笑,心有些熱,但家主大典不能錯過,外姓弟子還有被選進內城的機會。
隗喜等他走后,把行李放好,就出了客棧。
她的身體經(jīng)過這一個月,已經(jīng)習慣了那種類似醉氧反應的殘留的一點不適感覺,心臟的沉悶也已經(jīng)習慣了。
最后一絲夕陽恰好此時落去,周圍卻瞬間瑩亮起來,她抬起頭往上看,天空上方懸浮在空中的星燈搖曳如螢,在剎那點亮,將這座瑰麗的城池照亮。
她收回目光走入街中,好奇地打量四周,剛才進城匆忙,沒仔細看。
好像和聞如玉帶她曾經(jīng)去過的凡間大城結構差不多,但更繁華,街道縱橫交錯,兩旁是鱗次櫛比的鋪子,賣什么都有。
或許是為了明日大典,街上到處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
隗喜心想,看來不論在哪里的慶典,布置都大差不差。
她漫無目的地打量,穿過一條街后右轉,抬眼看到一家糕餅鋪子,她腳步一頓,走了進去。
她討厭吃甜食,甜兮兮黏膩膩的,吃了胃不舒服,不過三年前的聞如玉很喜歡吃。
但她偶爾也會吃一下。
就比如——
“我做的丹藥好苦,所以小喜要不要嘗嘗龍須酥?”
“……是有點苦,一點點糖就好了,那你掰一點給我�!�
聞如玉卻拿了糖遞到她唇邊,淺淺一笑,如春暉溫潤,又有些狡黠:“直接咬啊,掰碎了會有碎屑,有些浪費,剩下的我吃�!�
隗喜收回神思,抿抿唇也笑了一下,仿佛舌尖還有甜味。
進鋪子逛了一圈,看到有龍須糖,隗喜很開心,買了一包。
等見上面了送給聞如玉。
鋪子里人很多,隗喜買完糖好不容易從里面擠出來,又被人撞了一下,包好的糖落在地上,她趕緊彎腰去撿。
春衫薄,放在里面的玉佩一下子從領口滑了出來。
隗喜注意到后,便立即抓住玉佩收回了衣服里。
可那金色的光在黑夜里一閃而逝,立刻引起人注意。
第3章
第3章
只送給認定一生的伴侶。
隗喜隔著衣服摸了摸收好的青玉佩。
東云聞氏嫡系的每一塊青玉佩都是精心雕琢而成,里面的金色刻紋便是由長老留下的各種典籍秘笈,除卻不可帶出聞氏的那些至密典藏外,小小一塊玉佩藏有足夠聞氏子弟從脫凡境到生死境再到觀星境這三境的秘笈。
這些秘笈多為兵家典籍,因為聞氏以殺伐入道,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殺止殺,如此來悟道,也因此經(jīng)常入世,多出將星。
對于其他小宗門來說,已屬于無上法寶。
聞如玉帶她到桃溪村的那天晚上,他們坐在村子里堆徹的草垛上,天空點點星辰,他的臉在月光下如玉溫潤。
他偏頭時將系在紅繩里的青玉佩掛到了她脖子里,聲音清潤:“小喜,這個留給你�!�
她的臉頰有些紅,低著頭摸著玉佩,輕聲說:“可這是你爹留給你的啊�!�
聞如玉笑了一聲,湊過來說:“所以我把它留給你,你看著它就會想起我,而且,你就算想摘下來,也摘不下來了�!�
隗喜聽不懂這話,不解地抬起頭。
少年昳麗清雋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神色,聲音卻那樣溫柔:“我在上面留下了三道最精純的仙元之力,你戴上了就摘不下來,而且若有人對你有歪心思想傷害你或想偷玉佩,都會被我的仙元之力擊傷,且對方弱于我太多的話,仙元之力擊潰對方也不會消散�!�
入道之人修煉,靈力納入體內,修成仙元,仙元成珠的那一日,便是自脫凡境入生死境。
隗喜那時也知道許多了,仙元之力就是從聞如玉的仙元中抽出來的。
仙元是修仙之人最緊要的東西。
她的臉就更紅了,捏著那枚青玉佩,看不得他這樣得意,小聲說:“那萬一來人比你更厲害呢?”
少年俊秀美好的臉上是意氣風發(fā),聲音含笑:“那我也會變得更厲害啊,我的仙元之力也會更厲害�!�
隗喜抬頭看看他,瑩瑩月光下,他好像在發(fā)光,她也笑了起來,點點頭:“嗯!”
聞如玉低頭也看著她,抓著她垂在胸前的頭發(fā)輕輕摩挲兩下,再抬起臉時,耳朵很紅,他湊過來,溫熱的呼吸一下靠近。
他毫無征兆的,將唇貼在她的唇上,氣息相觸。
隗喜的呼吸一下就凝住了,剎那間,心跳快要飛騰起來。
她下意識抓住聞如玉衣襟,張嘴緩和住快喘不過來的氣,聞如玉的手按在她后背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