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唐心訣仿佛一縷飄蕩在學(xué)校里的孤魂，看著黑霧席卷一座座學(xué)校，無數(shù)寢室被拉入游戲，在生死邊緣掙扎……
然后，屬于這些寢室的燈光，在黑暗中一盞一盞熄滅了。
她看不見樓內(nèi)的考生經(jīng)歷了什么，也無法幫助他們。而浩渺如海的寢室中，606就像掉進海里的一塊石子，找不到半點蹤影。
前幾場幻境都只是單純展現(xiàn)未來的一個場景，只有這次，從過去到未來的演變隱晦又赤裸地鋪展在面前。
有時候，唐心訣能看見寢室陽臺內(nèi)影影綽綽的人影，她們直到游戲失敗，被淘汰的前一秒，還在拼命掙扎拍打窗戶，想抓住最后一絲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唐心訣轉(zhuǎn)頭看去，鱗次櫛比的宿舍樓外，是黑霧籠罩成的無邊幕布。
哪有什么生天？
屬于考生的寢室樓宇一點點黯淡下去，而與此同時，對面遙遙相映的無邊黑暗中，另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學(xué)城緩緩亮起。
“這就是，你們想告訴我的東西嗎？”
唐心訣向那座大學(xué)城走去。
她從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知道大學(xué)城里究竟是什么模樣，里面有什么、當(dāng)所有考生寢室全部熄滅墜落以后，游戲核心之地升起的又是何種景象。
游戲的出現(xiàn)，僅僅是對所有考生一場殘忍的戲弄嗎？
還是在這片此消彼長中，另有一種真相？
就在距離城市入口只有咫尺時，唐心訣停住動作，靜靜看著前方的路。
真相似乎就在她面前唾手可及，但她不能去碰。
隨著黑暗徹底蔓延籠罩，穹頂忽而撕開一道裂縫，“大學(xué)城”的海市蜃樓隨之消失。天空漸漸亮起，只剩下她自己煢煢孑立的身影。
“真是下足了本錢啊……”
唐心訣在空曠的校園里行走。學(xué)生都消失以后，“現(xiàn)實”的學(xué)校也變得荒廢破敗，雜草叢生，活像一個無聲的恐怖片。
即使沒有鬼怪出言嘲諷，這一場的寓意也已經(jīng)十分明晰。它們在暗示，就算考生再努力也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游戲的盡頭無人生還。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她自己活著，這樣的通關(guān)又有什么意義呢？
幻境的邊緣連著一片寂靜的黑夜，而在黑夜盡頭處，一輪渾濁得詭異的昏黃圓月驀然升起。
正常月亮升起只會越來越高，但它卻每升高一分，在視野中就越大一分，就像正在從空中飛快墜下一樣——隨著它越來越近，就更清楚地看到，這顆“月亮”分明是一顆巨大的暗黃色眼球！
眼球越近，唐心訣識海里的感應(yīng)就越強烈，無比清晰的提醒她對方的身份。
她曾經(jīng)利用冒充過的黃色眼球標(biāo)記的主人，也是遇見的所有鬼怪中，身份淵源最不明確，惡意卻最為深厚的一位。
混沌神……
如果能面對面對線，她倒是還真想問一問：大家素昧平生，為何無緣無故就這么緊追不舍？
但很可惜，不是現(xiàn)在。
就在對方迫近之前，幻境相反的另一側(cè)，正好在破敗的“學(xué)�！鄙峡胀蝗涣验_一道更大的縫隙，強光從里面照射出來，伴隨郭果的聲音：
“心訣這邊！”
聲音響徹幻境，那顆不斷靠近的眼球似乎也一頓，遙遙“看”向聲音來源。
在那道巨大縫隙中，能依稀看到郭果投射進來的身影。
唐心訣也立即意識到這點，故而在眼球剛剛轉(zhuǎn)動的一刻，她抽出了馬桶搋：
“尖叫�！�
沒有附體鬼怪的干擾，對異能的控制力已經(jīng)百分百回到她體內(nèi)。話音出口之時，馬桶搋手柄上一道骷髏印記便發(fā)出刺眼白光——
【鬼怪的尖叫（升級版）：對一切生物的無差別聲波攻擊，但在你的手里時，它似乎對鬼怪有著特殊的克制效果，要試試嗎？】
下一瞬，刺耳欲聾的尖嘯從馬桶搋頭奔騰而出！
哪怕是黃眼球，被這尖叫音浪沖擊時也極為不適應(yīng)地后退了一下，等它反應(yīng)過來后，眼球中間的眼仁分開一道裂縫，像只緩緩張開，亟待吞噬一切的巨嘴：
“唐心……”
然而最后一個字還沒落下，眼前的幻境世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黃眼球：“？”
郭果急促的呼喚剛出口不久，她就似有所感地一轉(zhuǎn)頭：“心決出來了！”
就在她身后，原本昏迷不醒的身體也忽然動了下，發(fā)出明顯的抽氣聲。
唐心訣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黑暗。
她還在幻境里？
身旁傳來鄭晚晴飛速解釋聲：“別摘眼罩！這條走廊不能看到任何東西，只要看到了就會被攻擊，戴著眼罩怪物才感受不到我們�！�
唐心訣一點頭，適應(yīng)性極強地起身，第一件事卻不是問別的，而是直奔尖叫不停的幻境怪：
“弄死它，不能讓它把混沌神放出來！”
三人不約而同同時下手，對著茍延殘喘的怪物一連串暴擊，對方終于在鄭晚晴最后一鐵管下徹底沒了聲音。
它皮球般的身軀也迅速干癟下去，發(fā)出滋啦融化和流動聲。幾人立即退開，不碰到鬼怪死亡后的不明“遺體”。
“哦，對了……”鄭晚晴想起另一件事，正要開口，卻聽到唐心訣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動作。
砰地一聲輕響，唐心訣手速極快地攔住了另一個想偷偷溜走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剛剛醒過來，還沒見到新朋友……來都來了，不介紹一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混沌神：日
阿宛：日
第219章
變換社區(qū)體驗
從幻境醒來時，唐心訣就察覺到附近多出了一個人。
如果僅僅這樣也就算了，但這個人還試圖趁她們攻擊時偷偷逃跑，事情就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我……”
阿宛張了張嘴，在自己都看不見的地方勉強扯出一個笑。
她豈止是現(xiàn)在想跑，事實上，從郭果朝幻境里嚎的那一嗓子時，她大腦就嗡地沖起一股悔意，并立刻算好了逃跑路線。
因為直至此時她才意識到，面前這兩名考生屬于哪一個寢室——而她一直沒當(dāng)回事的，對方被扣在幻境里昏迷的室友，又特么的究竟是誰。
唐心訣、606……
真是撞了鬼了。
短暫的失神后，女生調(diào)整好狀態(tài)，把對鄭晚晴時一模一樣的說辭重復(fù)出口。
……不要緊，起碼現(xiàn)在的唐心訣還不知道她是誰，甚至可能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只要利用信息差，她就可以安然全身而退。
也正如她預(yù)計的一樣，唐心訣只是思忖了兩秒，就平靜道：
“你想救的那位同期隊友叫白止，他是為了救你才被困在這里的，對嗎？”
阿宛悄然松一口氣，垂淚點頭：“對，我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所以無論多危險我都要下來，只要能……”
“那其他人呢？”
“……嗯？”
阿宛一怔，便聽唐心訣繼續(xù)問道：“你們那批是多寢室副本，那總共有多少寢室，多少人進來？除了你們兩個之外的其他人現(xiàn)在在哪兒？”
黑暗中，阿宛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他們都死了�！�
她似是不愿意回憶太多，只簡單講述了一下人數(shù)與副本梗概。大意就是她們進了這樣一個難度遠超想象的副本，所有隊友都在鬼怪攻擊下遇難，只有她靠著保命道具成為了唯一一個幸存者——
如果白止也沒能生還的話。
“當(dāng)然，我知道這里危險重重，你們對我有疑慮也很正常。我本來也只是誤以為白同學(xué)在這里，沒想到還能遇到新的同學(xué)，能順手幫到你們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
阿宛聲音誠懇：“現(xiàn)在這只幻境怪物死了，我想正好是去救白同學(xué)的好機會。我也該走了，祝你們能成功通關(guān)！”
滴水不漏地把方方面面都說到后，空氣果然寂靜了須臾。女生無聲地抬起嘴角，抓住這一時機立刻去推門——
門還是紋絲不動？
唐心訣手臂一直搭在上面，根本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況且你還幫了我一場。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我們和你一起去救人。”
阿宛：“……”
被迫和606三人一起走在路上，阿宛邁著僵硬的步伐，還在試圖勸她們放棄自己：
“你們肯定有自己的任務(wù)，和我一起走只會耽誤正事。我活著已經(jīng)沒什么念想了，你們還有大好未來，何必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呢？”
“這就巧了。”
唐心訣笑笑：“我們這次接到的任務(wù)，就是拯救這個副本里滯留被困的考生�！�
阿宛：“？”
“怎么可能？你們是治愈者？？”
郭果豎起耳朵抓住關(guān)鍵詞：“咦，你了解這種任務(wù)？”
在唐心訣剛才臨時編出來之前，她還從沒聽說過有這種副本任務(wù)存在呢。
鄭晚晴則皺起眉：“你怎么確認我們不會是治愈者？”
“不，我的意思是……”
阿宛剛要解釋，唐心訣卻打斷了她：
“對，我就是治愈者�！�
“……”
在這棟地下房子里，所有人都被剝奪了異能，就算阿宛半信半疑，也沒有理由驗證，只能勉強跟著她思路走：
“原來是這樣，真讓人意想不到，能透露一下任務(wù)內(nèi)容嗎？”
唐心訣自然接話：“是啊，我也很意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突然接到這種任務(wù)。不過副本本來就是流動性的，考生因為各種原因被困在副本里也很常見。大概游戲也不想我們死太多人吧，還挺人性化的。”
阿宛眼睛瞪大：“人性化？這個游戲？？”
有一瞬間她臉部變得極為猙獰，很快又抑制下去，深呼吸道：“你居然覺得……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提醒一下，游戲?qū)忌蓻]什么仁慈可言，它才是造成一切悲劇的元兇。對它抱有希望，就是對我們過往痛苦的背叛！”
一反之前溫順謹慎的語調(diào)，她冷邦邦止住話頭，“……算了，大概你有室友又有能力，所以也不會理解我們這種普通考生的遭遇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大步向前，將唐心訣三人甩到身后——
然后又被薅了回來。
唐心訣依舊十分溫和：“感謝提醒，但就算你現(xiàn)在心情不佳，也不能單獨離開哦�！�
阿宛：“……”
又失敗了。
對方軟硬都不吃，阿宛徹底沒了辦法，只能暫時認命。
在鄭晚晴和郭果指路下，四人很快離開了需要封鎖視力的格子間，來到安全地點摘下眼罩，久違的光線終于回歸視野。
三人同時看向阿宛。
一個極其瘦小蒼白的身影映入她們眼簾。
對方甚至看起來不像個成年人——就連個頭最矮的郭果看她時都得低著頭，如果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身份，哪怕說是小學(xué)生她們也有可能相信。
這就是那名叫周敖的幸存男生所提到的，第一批考生中的阿宛嗎？
那本該已經(jīng)自爆犧牲，卻又被辦事處證明還活著，又離奇地與第二批考生走到一起，并且似乎與副本難度升級有所關(guān)聯(lián)，甚至可能與唐心訣經(jīng)歷過相似“噩夢”的人——在某種冥冥的巧合下，竟就在這里與她們相遇了。
不怪周敖全然未曾懷疑過，就算以她們現(xiàn)在的視角，阿宛的模樣也沒有一絲危險性：女生毫無血色的臉上嵌著一對習(xí)慣性下垂逃避的眼睛，看起來唯唯諾諾，十分弱勢。
她與唐心訣目光一對視，就立刻垂下眼睛，兩只手下意識絞著衣角：“接下來，我們該往哪兒走？”
“你應(yīng)該比我們進來的早，連剛才那條走廊不能睜眼的規(guī)矩都知道，也不清楚地形嗎？”
繼唐心訣突然成了治愈異能者后，鄭晚晴也如同杠精附身，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反問句。
阿宛卻沒什么特殊反應(yīng)，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接受這種尖銳的態(tài)度，順從地解釋：
“我是誤打誤撞跟著一只大鬼怪進來的，一直躲在格子間附近，對外面的了解也很有限�！�
這次倒沒人提出異議。
從阿宛前面的種種回答看，她說出來的話真假混摻。如果那個叫白止的考生真的是救了她的人，那根據(jù)她們了解的信息，白止應(yīng)該是第二批進來的考生。但阿宛卻直接抹去了第二批的存在，那么她其他部分的說辭也同樣不再可信。
如果她鐵了心不給任何信息，三人也沒那么多時間耗在和她周旋上。
唐心訣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只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破舊紙張。
這是她們之前在擺攤的王婆婆那里花20斤換來的簡陋版地圖，只能以建筑為單位做標(biāo)記，一進入娛樂場就失去了用處。
但現(xiàn)在，唐心訣卻直接找到地圖上的娛樂場定位，把直線向西范圍內(nèi)的建筑全部圈了起來。
郭果沒弄懂：“我們不是在娛樂場里面嗎？”
更準(zhǔn)確地說，她們現(xiàn)在的位置應(yīng)該是在[美食街]地下的一棟不明房子里，從地理方位上看，或許和變換社區(qū)都不在同一個平行世界維度。
“沒錯，但是娛樂場連通大學(xué)城各處，從某種程度上也相當(dāng)于一個有無數(shù)出口的通道。誰說我們不能同時既在里面，又在外面呢？”
唐心訣拋出一個純猜測性的論點，卻沒有繼續(xù)解釋的意思。
她真正的解釋，在和郭果與鄭晚晴的目光交接里。兩人立即便懂了她還有言外之意。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美食街揭穿布先生身份時，為了達成和解，布先生曾提供給唐心訣一個信息：她們想找的人在美食街外西側(cè)，一直走到西邊盡頭。
阿宛就是她們想找的人，但她們見面時，卻在美食街的“下水道”里。這顯然與提示大相徑庭。
倘若布先生沒撒謊，眼前的阿宛也不是假的，那就說明這兩個完全不同的方位，恰恰重合在了她們此刻身處的這棟怪異房子內(nèi)。
這里很有可能正是美食街外面，甚至就在娛樂場之外！
以美食街為“向西”的起點，自然也沒法從地圖中找到答案。但結(jié)合娛樂場的某些特殊之處，唐心訣就干脆將假設(shè)進一步擴大：
如果以娛樂場為起點，再向西呢？
那么當(dāng)這一方向在地圖上走到盡頭，上面顯示的建筑是……
“居民別墅？”
幾人面面相覷�？粗貓D上標(biāo)出的位置，郭果突然感覺很熟悉：
“等下，我們當(dāng)初進入1號街的時候，是不是好像路過了那邊？”
郭果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彼時那片別墅區(qū)傳出過奇怪的動靜，落在606四人耳中卻又分別合成了不同聲音。
……而她當(dāng)時聽到的，是一道道凄厲絕望，仿佛無窮無盡的慘叫。
第220章
變換社區(qū)體驗
當(dāng)路過聽到時是一種感受，而現(xiàn)在意識到自己可能就在其中時，又是另一種感受了。
曾經(jīng)親耳聽到過慘叫聲的郭果自然心情最復(fù)雜，相比之下，只從里面聽到過音樂聲的鄭晚晴就沒什么反應(yīng)，只沿著這個思路認真推斷：
“那幾棟別墅都是在地面上的，我們這段時間以來卻一直在向下走。加上這房子里還有很多樓梯，是不是說明我們要是一直向上走，就有可能出去？”
真要是算起來，進娛樂場是一條下水井道，美食街又是一條下水井道，她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至少在地下三層。
郭果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我和晚晴剛才在這一層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向上和向下的樓梯是被分開的。向上的樓梯附近鬼怪少，向下的樓梯附近鬼怪就多了�！�
她最初被幻境鬼和人體拼接鬼聯(lián)手坑進來，本來是要被囚禁到更深的地方，但幻境鬼怪好像突然出了點狀況，嘶嘶咯咯不知道說了什么，就躲到最近的樓梯間里了。也因此，郭果才得以停留在入口不遠處。
時間越久，她記憶恢復(fù)得就越清晰：
“我想起來了，那只人體拼接怪最開始只有一個軀干。它會不斷搜尋新鮮的四肢，直到拼湊成最滿意的身體為止�！�
光是她為時不長的記憶中，那只鬼怪的腦袋就已經(jīng)換了三具，簡直比換衣服還勤。
這些拼合的肢體來自哪里？毫無疑問屬于一個個鮮活的考生。上面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傷痕，就是考生被拉入這棟房子后留下的掙扎痕跡。
這么多拆卸、更換或廢棄的肢體，就像鬼怪的大型庫存，必然要有放置的地方。
順著這條線索，一道思路更加明晰。唐心訣點頭道：
“如果考生都是那只拼合鬼怪拉進來的，那它應(yīng)該有固定的[儲存]習(xí)慣和場所。”
而通過它的信息順藤摸瓜，或許就能找到其他被害考生的位置，包括白止！
——當(dāng)然，這些思路大多都是在腦海中完成的。時間有限，唐心訣推斷的過程基本都精簡未言。
全靠室友間的默契，鄭晚晴和郭果才勉強跟上思路。至于另一位是否滿腹疑問，并沒在她們的考慮范圍內(nèi)。
然而一轉(zhuǎn)頭，阿宛卻一臉深信不疑的凝重態(tài)度，對唐心訣展現(xiàn)出的跳躍思維沒有半點質(zhì)疑，就像已經(jīng)提前篤定了對方不會出錯一樣：
“這么說，只要我們挨個排查鬼怪扔四肢的地方就行？”
她目光微動，搶先道：“那只怪物神出鬼沒，我們總共四個人，還是分頭尋找效率比較高。我愿意和這名同學(xué)一組。”
她指向郭果。
郭果：……連你也覺得我好欺負？
當(dāng)然，即使阿宛看起來瘦小羸弱，郭果也不敢有任何輕視心理。下一刻就同樣非常果決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不！”
阿宛有理有據(jù)：“唐同學(xué)和鄭同學(xué)看起來行動力都比較強，就算單槍匹馬碰上鬼怪也可以抽身。但是這位郭同學(xué)與我都明顯力氣稍小，單人都更危險。所以我們最多只能兵分三隊，其中我和郭同學(xué)一起最適合�！�
郭果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拒絕�！�
阿宛：“……”
她試圖做最后掙扎：“實在不行，我和鄭同學(xué)一起行動也可以……”
“我和你一起�！�
唐心訣溫和地一錘定音，敲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人體拼接怪的行動軌跡并不難找。
因為它顯然還沒有搜羅到滿意的四肢，并且隨著時間推移而越來越急躁。幾乎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見被隨手扔掉的身體部位：
手臂、大腿、肩膀關(guān)節(jié)、半截脖子……
在一塊血跡斑斑的半截脖頸前，唐心訣忽地站定，望向它后面的木門：“門后有東西。”
阿宛第一反應(yīng)是鬼怪，剛想后退，卻見唐心訣徑直推開了門。
咚地一下，另一半截脖頸咕嚕嚕滾了出來。
在它上方，白花花的殘肢堆積如山！
……
“有的考生寧愿摧毀自己的身體，也不愿意讓它成為鬼怪的一部分�！�
當(dāng)兵分兩路的四人再次匯合，將發(fā)現(xiàn)的情況比對，發(fā)現(xiàn)總共有三四處這樣的“肢體儲存室”，朝著某個方向逐步蔓延，
從這些殘肢，不難反推出一部分當(dāng)時的慘狀。反抗的考生激怒了鬼怪，他們的身體被粗暴分成好幾段，垃圾般潦草地扔在這里。
滿屋濃郁的血腥味中，阿宛面色如常地跨進尸山里來回翻找，半晌才起身：
“真幸運，這里沒有白止同學(xué)的身體，他肯定還活著�！�
雖然嘴上這么說，三人卻沒從她語氣中聽出什么輕松感，反而有一絲……微妙的失望？
“那就繼續(xù)走吧�！�
唐心訣頷首。
小心翼翼避開時不時就會出現(xiàn)在走廊里的蜘蛛人鬼怪，四人又接連發(fā)現(xiàn)了幾間較小的“儲藏室”，只不過這里面都是星星兩兩的學(xué)生。
有人面目模糊，似乎已經(jīng)失去生命很久。有人血跡尚溫，像是剛剛才咽氣。
“他們也逃跑過，但鬼怪會反復(fù)把他們抓回來。”
僅身體的殘缺加上被囚禁和攻擊的損耗，就會把人活活拖垮在這里。
但從狀態(tài)來看，他們又宛如經(jīng)歷過某種更加非人的痛苦折磨，具體是什么卻已無從知曉。
找到最后，哪怕已經(jīng)對副本的殘忍場面司空見慣，郭果和鄭晚晴也有些受不了了。
這絕不止一批兩批的數(shù)量，游戲到底輸送了多少考生進來？
不同于副本里的NPC，不同于友誼比賽里失敗即消除的寢室。她們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楚地意識到，此刻出現(xiàn)在面前的無數(shù)冰冷身軀，是曾經(jīng)和她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里的大學(xué)生。甚至可能是同校的校友，上下樓的同學(xué)，素未謀面的網(wǎng)友……
她們不應(yīng)該冰冷地躺在這里的。
一扇扇門打開又合上，只有阿宛從始至終冷眼看著，這些考生激不起她的同情心。低垂的面孔上沒有一點兒波瀾，只有聽見鬼怪的消息時才會產(chǎn)生情緒波動。
直到其中一扇門打開，她漠然掃去視線時，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唐心訣察覺她的異常：“你認識？”
這次房間里是兩個女生，僅存的身軀瘦若骷髏，面目也早已模糊得看不清楚。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是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來的。
沉默片刻，阿宛卻搖了搖頭：“不認識。只是……看著有點嚇人而已�！�
說完，她便靜靜退回到走廊，沒有回頭瞧上一眼。
然而沒等走出兩步，后背突然一緊，被唐心訣徑直抓了回去！
阿宛：“？？？我又不跑！你抓我干什……”
狹窄的屋門在面前飛速關(guān)合，她被一把拽到房間角落，面前正對著兩個女生的尸骨。
“……”
看見唐心訣三人也同時躲到角落遮擋物后，阿宛立即意識到了什么，也毫不猶豫用旁邊的塑料膜遮住了自己。
房間重新安靜下來的下一刻，門外就響起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它由遠及近，就在路過門外的瞬間，卻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又緩緩折了回來。
最后停在門前。
作者有話要說：
拼接鬼怪：門后有東西，是進貨的味道
第221章
變換社區(qū)體驗
鬼怪發(fā)現(xiàn)她們了。
寂靜之中，四人共同想道。
果然，短暫停駐后，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道異常高壯的影子投射在狹小房間的地面上，頭顱開始緩慢轉(zhuǎn)動。
透過塑料膜，她們能看見一張臃腫下垂的臉，腫得像被馬蜂同時蟄了五百個包，只能依稀看出屬于女性的特征。
人類自然長成這樣的概率并不高。
十有八九像她們最初看到拼接怪那張衰老怪異的臉一樣，是被剝走頭的考生，用某種方式進行了報復(fù)。
四肢被拆還可以活著，頭被拿走了還玩什么？沒人能咽下這口氣，更不用說任憑鬼怪頂著自己的臉去殺人了——如果換做她們，大概寧愿自爆也不想變成這種鬼東西。也怪不得鬼怪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腦袋。
但現(xiàn)在，她們必須茍住眼下的安全。否則可能真就得考慮如何自爆了。
好在鬼怪似乎一時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對方拖著龐大的身軀一步步往里走，伴隨著地面滴滴答答的液體滴落聲，一條手臂被扔了進來，正好砸在屋內(nèi)原本兩具女生冰冷的頭顱上。
然后是第三條，第四條，像疊羅漢一樣簌簌落下。
正躲在兩具尸體后的阿宛：“……”
到這種時候，外表表象下真正的心理素質(zhì)才顯現(xiàn)出來。阿宛硬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胸口沒有絲毫呼吸起伏，與那兩名女生幾乎渾然一體，成功地沒被鬼怪發(fā)覺。
藏身其他角落的唐心訣三人也同樣隱蔽得十分熟練。從她們的視角看得更加清楚，人體拼接怪的前胸和后背都各自有塊巨大的瘡口，那些多余的肢體就被裝在里面。
這一批被“倒貨”的主要都是手臂，其中大部分都是男生的手，還有小部分女生的……等下！
郭果倏地睜大眼睛。雖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順著她視線方向，606另外兩人還是旋即反應(yīng)過來：
剛剛怪物扔下的那條胳膊，就是郭果當(dāng)初被拆掉的左臂！
現(xiàn)在怪物顯然有了更好的選擇，便把郭果的手臂隨意地扔到了“儲存室”里。將存貨清空后，只見它從胸腔里掏出最后兩條男性手臂，輕松換到了自己身上。
這兩條手臂更加精碩修長，比正常人的膚色還要白上很多，瘦挑的指尖膚色更是有種近乎透明的視覺錯位。
不知是不是某種手臂主人的特性，只有這對胳膊在接上之后，與鬼怪那高大得有些畸形的身體竟然沒有產(chǎn)生太多違和感，舉手抬臂都順暢無阻。
拼接怪也明顯非常滿意，臉部臃腫的肌肉第一次向上拉扯，露出了堪稱興奮的神色。
它一高興，考生這邊心頭就咯噔一下，察覺到一絲不妙：
安裝上合適的身體部位，會讓這只鬼怪的實力變強！
現(xiàn)在僅僅是兩只胳膊，如果接下來雙腿、脖子、乃至頭顱都成功替換……
這一猜測也體現(xiàn)在鬼怪身上：拼接怪甚至沒再繼續(xù)檢查屋內(nèi)，就急吼吼重新奔向了來時的方向。
它還想換更多！
鬼怪離開，四人也立刻鉆了出來。郭果直奔那堆肢體庫，從中挖出自己的胳膊。
手臂與肩膀光滑接口相觸的瞬間，立即便順滑無阻回到了身體上。郭果驚喜地擺動手臂，仿佛從來沒有被拆掉一樣自然。
這說明拼接鬼怪造成的傷害是可逆的，郭果能自行接回手臂，換做其他人就也同樣可以。
——只要對方?jīng)]有死。
唐心訣與阿宛同時開口：
“那雙手臂……”
兩道聲音同時交疊響起。阿宛一愣，反應(yīng)極快地閉上嘴，試探的目光看向唐心訣。
唐心訣輕輕眨了下眼，自然而然地將話說下去：
“那雙手臂看起來很特殊，明明外表與鬼怪的身體格格不入，但安裝后卻又莫名契合。不知道它屬于哪個考生，我有點擔(dān)心�！�
郭果也狂點頭：“對！萬一那個人全身都能用，這次怪物豈不是能一口氣全集齊了？”
更何況，手臂上沒有血跡，說明那名考生可能還活著。但若是被拼接怪盯上全身，生命力再強也要死透了。
時間的確緊迫，阿宛沒從三人反應(yīng)中發(fā)現(xiàn)不利于自己的地方，也抿抿唇說出了實話：
“其實，我感覺那雙手有些熟悉，在我記憶里……它很像白止同學(xué)的手�！�
旋即她便見到606三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唐心訣面色一肅：“多謝你，這是個很重要的信息，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們肯定猜不出這一點，畢竟我們也不認識白止同學(xué)�！�
阿宛也露出一個靦腆而真誠的笑：“不，應(yīng)該是我謝謝你們才對，能幫我一起救我的救命恩人，我真的太感激了�！�
四目相對，雙方友好而短暫地交流一番后，立即便動身開始跟蹤拼接怪物的腳步。
如果這雙新胳膊真的來自白止，那她們必須在拼接怪動手前提前找到他，還不能被怪物發(fā)現(xiàn)。
建筑內(nèi)部由無數(shù)走廊交錯組成，只有入口附近和一整層的盡頭有樓梯用來區(qū)別方位和距離，十分容易迷路。
但這也給了她們便利——鬼怪大多只會直愣愣走一條路，只要她們能記住路線，就有機會搶先到達。
“我們只能再兵分兩路了�！�
唐心訣很快做出決定：“郭果和晚晴對這里比較熟悉，所以我和郭果一起抄近道，我們兩個當(dāng)誘餌將鬼怪引走。晚晴則和阿宛繞路過去，提前將白止同學(xué)轉(zhuǎn)移走。我們再回到那條不能睜眼的走廊外集合�！�
聽到這個分組，阿宛目光陡然一亮，又連忙按捺住表情：“只要能盡快救出白同學(xué)，我都沒意見�！�
只要能不和唐心訣一起走，她都沒意見。
到了分組結(jié)束真正開始行動的時候，阿宛便一改之前對這棟建筑“一問三不知”的模樣，非常積極地與鄭晚晴一起分辯路線，力圖盡快找到人。
沒過多久，唐心訣兩人選擇的那邊走廊果然響起了沖突戰(zhàn)斗的動靜，然后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我們是不是把她們遠遠甩在后面了？”
阿宛頻繁回頭確認，輕聲道：“這不太好吧，畢竟你們是一個寢室的隊友，但是她們卻要去當(dāng)誘餌，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是否安全……”
鄭晚晴卻只是皺了皺眉：“這有什么的。團隊里每個人的職責(zé)本來就不一樣，有人打野有人就要當(dāng)坦克。你走快點，我們得抓緊時間。”
阿宛目光閃爍，低頭跟上：
“那就好……”
沒走幾步，穿過最后一道拐角的瞬間，兩人動作陡然一頓：拐角盡頭有且僅有的一間空屋內(nèi)，赫然躺著一具沒有手臂，被衣服遮住了面目的軀體。
一具男性軀體。
阿宛雙眼一亮：“這是不是？”
鄭晚晴已經(jīng)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我聽到怪物回來的聲音了，快點把他安全轉(zhuǎn)移走！”
然而她畢竟少了一只手臂，大約是因為影響到平衡，跑動起來還是要慢上一分，被阿宛搶先進了房間。
等鄭晚晴進入房間時，阿宛已經(jīng)半跪在男生身體面前，雙手放在覆蓋了他上半身的衣服上，似乎正在檢查對方的呼吸。
“怎么辦！”阿宛忽然抬起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感受不到白止同學(xué)的呼吸了，他該不會已經(jīng)……”
鄭晚晴皺眉：“怎么會？”
她立刻俯身蹲下，阿宛連忙起身給她讓出地方，看著她一把掀開尸體上的衣服。
就在衣服掀開的同時，鄭晚晴身體驟然向前一傾，避開了腦后襲來的勁風(fēng)！
只見不知何時，阿宛手里握住了一道細長鋼管，一擊不中立刻再刺，直沖鄭晚晴的眼睛。
與此同時，鄭晚晴側(cè)身抬臂，右手臂上沉重的鋼管此刻敏捷地擋在面前，與阿宛的武器咚地一聲重重相交，金屬對撞聲震得整個房間嗡嗡作響。
阿宛被震得虎口作痛低罵一聲，干脆直接借力后退想撲出房間。
“這就是你口中的[救人]？”
鄭晚晴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她逃走，只聽空中勁風(fēng)又響，阿宛心頭一沉往前翻滾，下一秒身前撲通一聲，那具男生身軀便哐當(dāng)砸在了面前。
阿宛：“……所以這也是你們口中的救人？”
很顯然，無論是背刺盟友還是把副本的“救助任務(wù)目標(biāo)”當(dāng)球扔，都不太符合雙方的定位。
而更出乎阿宛意料的是，鄭晚晴比她想象的還要難對付。
如果早知道這點，她剛才就不會一時貪心想斬草除根而貿(mào)然出手了……可惜發(fā)出去的攻擊潑出去的水，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鄭晚晴對線上，趁著唐心訣和郭果那兩人還沒過來，轉(zhuǎn)頭就要繼續(xù)逃跑。
“這么急著走去哪？”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正好堵在了阿宛的逃跑路線上。
下意識迸出一句粗口，阿宛臉色徹底沉下，怯懦的表情被一層厚厚的陰翳取而代之。
在她面前，唐心訣安然無恙地背手站著，對她出格的行為沒有絲毫驚訝之色。
……就像早就知道她會反水一樣
第222章
變換社區(qū)體驗
只需一霎，阿宛就已經(jīng)隱約反應(yīng)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