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眾人視線隨之看去——剩余的申訴表安安靜靜摞在另一側地上。
郭果恍然大悟：“你是說，害你們被騙的內(nèi)鬼，就是寫這些申訴表的人之一？”
“不一定是之一，也有可能是之二之三�！睆堄螄乐�?shù)匾^話題，問女孩人臉：“你知道內(nèi)鬼總共有多少人嗎？”
人臉沒有再張嘴，只是繼續(xù)怮哭，漸漸地，鮮紅的眼淚從她眼角流下，洇濕了半張紙面。
“三人�！编嵧砬玳_口。
郭果：“你是咋知道的？”
“她流了三道眼淚下來，左眼兩道，右眼一道。”張游也看了出來。但話音剛落，從人臉的眼眶里就突然涌出大量黑色液體，將整張紙吞噬其中。
紙張很快就被消解得一干二凈，只剩下一灘黑水。
幾人對視，又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剩下的申訴表上。
一翻找之下，果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第二張變異的紙。這次則是一個姓馮的大一女孩。紙面上陳述的文字拼湊成女生的面孔，朝著四人嘶嘶大笑。
很快她們便發(fā)現(xiàn)，只有貼在窗戶上的時候，女生的臉才會轉(zhuǎn)變?yōu)轶@恐哭泣的模樣。從畫面上看，她似乎正在被什么人逼著向后退，黑色的眼淚不斷從她眼眶迸出，融化在尖叫的嘴里。
這次不是某個信息的對話傳遞，更像是……郭果遲疑道：“一段、回憶？”
就在四人凝神注視的下一秒，紙面上劇變突生——
隨著無聲的畫面，鄭晚晴冷靜地飆出一句臟話，郭果閉上眼睛。
張游眉頭緊蹙，唐心訣嘆了口氣。
再看向慘不忍睹的紙上畫面，濃黑的液體已經(jīng)再次把它覆蓋，湮沒無蹤。
……
片刻，張游將窗戶上的污漬擦干，沉吟道：
“如果我們假設剛才的畫面是真實的，那它代表的會是什么？”
幾人看了看彼此，異口同聲：
“晚自習！”
“……別看了，我真的沒被開瓢�！�
在三道審視的目光中，唐心訣無奈開口。
自從接收了上一個申訴表女生慘烈的畫面，郭果三人就對寢室里唯一經(jīng)歷過“晚自習”的人——唐心訣，產(chǎn)生了高度關注。
張游：“也有可能是你經(jīng)歷過，但是你忘記了�！�
唐心訣：“我想以我的實力，應該不至于經(jīng)歷過這種折磨，還能被清除掉精神力記憶吧？”
鄭晚晴神情嚴肅：“副本規(guī)則本來就不講道理。而且我聽過一個癥狀，就是人會自動遺忘過于痛苦的記憶，有沒有可能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唐心訣哭笑不得：“你們可是和我最親密的室友，就不能盼我點兒好嗎？”
當然，鑒于她已經(jīng)反復說自己沒有記憶，此刻也拿不出自己“沒受過虐待”的證據(jù)，只能聳肩：“算了，就當我經(jīng)歷過也行。那就祝你們早日為我報仇……等等，你在干什么？”
她抓住郭果的手，略微吃痛地捂住后腦。只見郭果手里還抓著一小撮頭發(fā)，認真道：“我檢查一下你頭皮上有沒有創(chuàng)口。”
“……然后呢？”
“目前還沒發(fā)現(xiàn)，但我還想再看看。”
“……”
最后還是張游出聲制止：“第三個出現(xiàn)了�！�
根據(jù)前兩次申訴表變異的經(jīng)驗，每一個女生的面孔都會給她們提供不同信息——當然，得先擺脫它們的攻擊狀態(tài)。
而第三個出現(xiàn)的人臉，攻擊意向明顯比前兩個要強烈得多。
即便面容扭曲，606也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張臉的歸屬：“高婉婉？”
唐心訣挑眉：“高婉婉是？”
“曾經(jīng)和另一個女生聯(lián)合起來，試圖偷走我們的申訴表的人�！睆堄位卮�。
也是目前關于內(nèi)鬼的高度嫌疑人選之一。
“哦，我想起來了�！碧菩脑E點頭，“在這個考試里，她和宋蓉是差不多類型的人，而且都和果果關系很好，是嗎？”
后者因突然被叫到名字而下意識打了個激靈，轉(zhuǎn)頭時見唐心訣對她笑了笑：“當然，沒有說你是內(nèi)鬼的意思。畢竟這樣的話，考試難度就太高了�！�
“一本大學的A級考試，一切難度都有可能�！�
張游淡淡轉(zhuǎn)回話題。她已經(jīng)成功制住了高婉婉，對方害怕的是水龍頭和洗手池，一沾水就瑟縮了。
四人低頭看著它：“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申訴表上的人臉恨恨仰頭看著四人，然后張開嘴。
在視線匯聚下，它做了一個嘔吐的口型。
“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了�！�
鄭晚晴伸出凝實成鐵拳的右手，面無表情地準備將它轟進下水道。
高婉婉的面孔這才急了，不情不愿地在紙上調(diào)轉(zhuǎn)了一下頭，幾人這才看到，她后腦上赫然刻著兩道交叉的黑色記號。
在叉號下面，是一個小型的骷髏標志。
“毫無疑問，第一個內(nèi)鬼的身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確了�！�
張游把冒著黑水的紙塞進下水道，平靜開口：“現(xiàn)在還剩兩個�！�
會是之前見過的女生其中之一嗎？
可惜從高婉婉之后，一直到接近凌晨12點，除了走廊和陽臺時不時詐尸兩下外，再也沒有申訴表發(fā)生過變異。
“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再次響起，不知道是宣告宵禁結束，還是另一重時間段的開始。
本來已經(jīng)有些困意的郭果被驚醒，下意識觀察外面，卻發(fā)現(xiàn)陽臺上的女生身體和血跡都消失了。本就稀薄的月光像是被最后一層帷幕吞噬掉，陷入純粹的漆黑。
“不，人還沒跑�！�
張游打開手電筒照外面，這才看見“隔壁女生”的身影，對方正在試圖通過空調(diào)外機爬到另一座寢室陽臺上，只是身體仍舊軟塌塌的，于是只能四肢并用在墻上拱，宛如一個焦急的巨型軟體動物。
“如果我沒感覺錯，它現(xiàn)在看起來，很害怕？”
鄭晚晴瞇了瞇眼睛。
鑒于心訣沒站在這里，所以她們能確定對方害怕的情緒并不是來自606。
那是因為什么？
……直到難以阻擋的困意洶涌而來，幾人也沒能分析出答案。只在頭腦保持清醒的最后一瞬，聽到了感應道具警報的聲音。
昏暗中，唐心訣緩緩睜開眼睛。
她大腦還有些昏沉，但思維先一步運作起來，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可是記憶的上一個瞬間，她們四人還站在陽臺上圍觀鬼怪爬墻……再然后，困意好像突然襲來。
等再次清醒時，寢室里已經(jīng)一片漆黑。每張床鋪上都鼓鼓囊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開啟精神鏈接，其他三人的聲音相繼出現(xiàn)：
郭果：[我躺在床上動不了了，你們也一樣嗎？]
張游：[一樣。從位置上判斷，我應該在你上鋪。]
這間404寢室和她們原本的寢室結構并不相同，不是上床下桌，而是一邊四個上下鋪，一邊四個連桌的形式。所以從每個人自己的視線上，最多只能看到對腳床上的人，而看不見上鋪或者下鋪。
現(xiàn)在郭果是靠近寢室門的下鋪1號床，張游是上鋪2號床。鄭晚晴和唐心訣則分別是3號與4號。
郭果：[現(xiàn)在的情況讓我有點想起第一次進副本的晚上，就是小紅那個副本。按照那個副本的流程，接下來該不會有人開門進來……]
腦海里絮叨的聲音還沒結束，寢室門就吱呀一聲，被慢慢推開了。
郭果閉上雙眼：[謝謝，我現(xiàn)在收回fg還來得及嗎？]
第247章
網(wǎng)戀詐騙紀實
腳步聲，從門口向內(nèi)一步步踱到床邊。
所有人都閉著眼睛，似乎還在酣睡。
而從唐心訣共享的精神力視角中，她們能看到一個纖長瘦削的身影正杵立在床頭。
逆著光，影子看不清具體的面容和身形。它身高不像《寢室文明守則》副本里的小紅那樣夸張，頭部正好比上鋪高出一截。躺在上鋪的兩人仿佛還能感受到它巡視的目光。
［它想干什么？］
鄭晚晴在精神鏈接中問。
［從這個時間和其他學生的恐懼表現(xiàn)來看，它應該不是來檢查我們有沒有按時睡覺的。］
為了防止被“它”察覺，張游的聲音哪怕在腦海中也顯得格外輕。
她們現(xiàn)在除了眼皮之外的地方都不能動彈，相當于絕大部分能力都被卸掉。自保幾乎只剩下被動防御道具——外加唐心訣的精神技能。
［往好點想，至少還有我在。］
唐心訣用開玩笑的語氣安慰郭果：［如果你下一秒遭受危險，我雖然解不開規(guī)則控制，但至少可以提前屏蔽你的感官，讓你走得安詳一些。這樣想是不是就好多了？］
郭果：［……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像是被安慰到了嗎？］
這個冷笑話在其他二人身上或許能見效，但對于郭果而言，卻是下一瞬間有可能真切發(fā)生的情況。
她甚至能聽到對方的衣料在床沿刮擦的聲音，聽到鞋的皮革在地面上短暫停頓，然后有手從床簾外窸窸窣窣伸進來，拉開薄薄的透明蚊帳。
從沒有一刻，郭果如此想念606改造后的雙層豪華攻防一體套床。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攻擊并未立刻落下。人影只看了她幾秒就緩緩起身，將頭探到了上鋪張游的床簾里。
壓力轉(zhuǎn)移了沒幾秒，人影又一次動作起來，從寢室外側走到內(nèi)側，站到了鄭晚晴和唐心訣的床頭。
[它到底下不下手？]
漫長靜默中，鄭晚晴有些暴躁。
[它看起來像在按照某種條件進行選擇……晚晴小心！]
張游的聲音剛在腦海中響起，四人便同時感受到一陣暈眩涌來，再次失去了意識。
“同學，醒醒、醒醒！”
郭果從一陣喧鬧聲中驚醒，入眼便是其他宿舍女生們焦急的面孔。
“發(fā)生什么事了？”她下意識問。
搖醒她的人急匆匆道：“昨天晚上有人跳樓了！”
跳樓？
隨著思維轉(zhuǎn)動，昨晚的記憶回籠。郭果騰地起身翻下床：“晚晴！晚晴張游，你們還好嗎？”
只見張游已經(jīng)醒來，蹲在鄭晚晴的下鋪旁，給她嘴里喂藥。
再看到鄭晚晴時，郭果心底咯噔一下，知道糟糕的情況發(fā)生了。
一夜之間，鄭晚晴的模樣竟然已經(jīng)變得讓人有幾分認不出來：原本烏黑柔順的長發(fā)幾乎脫落了一大半，稀薄干枯的發(fā)絲遮住了凹陷的臉頰，仍能隱隱看見嘴邊有血跡。
熟悉的臉龐上，只有眼睛仍然銳利明亮，甚至還朝郭果笑了一下：“難受什么，已經(jīng)比我預計得好多了，至少我現(xiàn)在還活著�！�
張游冷聲：“那是因為你血條比正�？忌窈芏�。”
從一開始，鄭晚晴的升級方向就朝著輸出和坦克一去不回頭，再加上本就強的身體素質(zhì)。倘若昨晚換成張游或者郭果里的任何一人受到攻擊，今天百分之百都要無了。
郭果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里的寢室生存APP，在寢室成員的信息欄下，看見了鄭晚晴現(xiàn)在已經(jīng)跌到紅線底端，只剩一層稀薄血皮的健康值。
【生命瀕危：極度危險預警！你的生命力已經(jīng)受到某種神秘而難以逆轉(zhuǎn)的重創(chuàng)，請立刻停止一切活動并進行治療！】
唐心訣抱臂問：“我們手里現(xiàn)在的藥有用嗎？”
張游：“絕大多數(shù)都沒用，剩下的也效果甚微。”
最關鍵是，她們根本不知道鄭晚晴具體受到的是什么攻擊——她身體上沒有任何創(chuàng)傷，精神領域也平靜如常。昨晚的影子仿佛把她的生命力憑空吸走了，才讓一個活人此刻如此快速地衰敗下來。
“哎呀你們還在磨嘰什么，我們樓里可死了人啊！”
闖進404的女生們對鄭晚晴的受傷視若無睹，非常不耐煩地催四人去看事發(fā)現(xiàn)場。
“那就我和郭果先過去看吧，張游你留在這里先照顧晚晴�！�
唐心訣提出了折中的辦法，情況看來也只能如此。在女生們的推搡下，二人很快被帶到了隔壁寢室。
這間寢室里只有一個女生正蹲在宿舍的落地窗前發(fā)呆，有人來了也沒反應。女生們也直接無視了她，將唐心訣和郭果推到窗前，指著陽臺：
“小歡就是從這個陽臺跳下去的！”
郭果定睛一看，這不正是昨晚那名爬陽臺的NPC女生最后試圖回來的位置嗎？
她立刻找出對應的申訴表，發(fā)現(xiàn)眾人口中“跳樓自殺”的女孩，和昨夜爬陽臺的正是同一人。
“小歡不是自己跳的，是被推下去的�！�
蹲在旁邊抱著腿發(fā)呆的女生突然說了這么一句，卻又很快被其他人反駁了回去：
“晚上宵禁之后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寢室，我們樓又是封鎖的，誰能推她下去？難道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室友你？”
“不是我�！笔矣雅》葥u頭后又忽然仰頭，大而無神的雙眼盯著郭果：“是一個男生。”
郭果壓住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個男生？”
“對，一個很高，很瘦，頭發(fā)很長的男生，穿著黑色的牛仔外套。他把小歡推下去，時間是7點。小歡很可憐，外面那么冷，她只能自己在外面爬，她本來可以爬回來的，但是男生把一條紅線纏在了她的手指上，她就回不來了�！�
女生的聲音很呆滯，又像是沉浸在回憶里：“她只能爬到其他寢室里去，如果有人能替她跳下去，她的紅線就可以解開了……但是她沒成功。到了12點，小歡就消失了�！�
“一派胡言�！�
屋子里的人群分開，孫淼從外面走進來，嚴肅地指責室友女生：“你是不是被小歡跳樓刺激到，都產(chǎn)生幻覺了？我們這里沒有什么黑衣服長發(fā)男生，也沒有什么鬼啊怪的。我覺得這件事應該上報給學校，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就得被送到精神衛(wèi)生中心的老師那去�！�
女生瑟縮了一下，把頭埋起來不再開口。
而另一邊，郭果卻把眼睛睜得更大：“孫淼？？”
“小歡”怎么跳的樓她不知道，但是昨天孫淼是怎么自己從404的陽臺上一躍而下的，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刻不僅孫淼，另一名昨天陪著把唐心訣送回來的女生也出現(xiàn)在了這里，好端端站在人群中，看不出一丁點昨天發(fā)瘋的痕跡。
所以，白天“死”的人沒有死，晚上“死”的人卻是真死了？
再想到昨晚發(fā)生的其他事，郭果脫口而出：“昨天晚上出事的人還有誰？”
屋內(nèi)嘰嘰喳喳的聲音陡然一靜，女生們對視一眼，從某一瞬間，她們臉上似乎都帶著笑：
“不愧是我們同學，真是心有靈犀呀。當然不止這一個……還有好多呢！”
這次她們卻不肯再提前透露信息，一雙雙眼睛落在郭果身上，似乎在等她追問。
郭果心中已經(jīng)有了差不多的答案，話到嘴邊時忽而冒出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好，那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眾人一愣：“你知道？”
唐心訣：“郭果？”
見所有人都露出不信的神色，郭果趁熱打鐵：“怎么，你們不說，就以為我們一定猜不到？要不要來打個賭，如果我都說對了，就要拿走一個獎品�！�
“獎品？”
其他人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郭果會突然提出這一要求。但她們臉上卻并沒有惱怒之色，反而很快燃起興趣：“好��！那你要是沒有猜對呢？”
女生們交頭接耳，嘻嘻笑道：“如果你猜錯了，就要履行懲罰哦！”
第248章
網(wǎng)戀詐騙紀實
十幾道目光的逼視下，郭果在腦海里快速設想了一遍：如果此刻是唐心訣站在這里，在提出打賭之后，她接下來還會怎么做？
——富貴險中求。
想到這里，郭果定了定神，沉著冷靜的腹稿在嘴里繞了一圈，開口時卻變成了慫慫的：
“……那個，你們先說懲罰是什么�！�
女生們竊竊私語須臾，給出這樣一個回答：
“如果輸了，你要用自己的社交賬號，幫我們?nèi)ズ莺萘R騙子一頓�！�
這聽起來十分正常，乍一想也找不出什么危險之處，卻反而讓郭果更警惕。
沒有危險的要求，幾乎把“不懷好意”寫在臉上的NPC會讓她們?nèi)プ鰡幔?br />
而且郭果還記得，昨天剛進入副本的時候，這群人對鄭晚晴提出的要求之一也是如此——她們就算執(zhí)著于一定要罵騙子泄憤，又為什么偏要借用606的手來做這件事？
她提出問題：“這棟樓里沒有網(wǎng)絡信號，我怎么通過社交軟件聯(lián)系騙子？”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啦�！迸鷤冃ξ溃骸暗绻阙A了，就可以得到一次不參加晚自習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哦�！�
“當然，你要說出昨晚除了可憐的小歡同學外，我們之中發(fā)生了意外的還有誰呢？少一個字，都算錯誤哦�！�
“所以，確定要賭嗎？”
郭果咬牙：“賭�！�
緊接著，她沿著昨晚的記憶，逐一說出“出事者”的名字：
“連蕊、馮瑋……高婉婉�！�
這是從宵禁到12點的5個小時中，申訴表出現(xiàn)過變異的人員。
“你確定嗎？”
女生們盯著她。
郭果額頭滲出一點汗，大腦一遍遍飛速回溯昨晚發(fā)生的每個場景，害怕有任何一點遺漏。
畢竟就在數(shù)個小時前，包括她在內(nèi)的606幾人還只是將那幾張申訴表的變異情況，當做NPC在副本規(guī)則下透露的一點信息，而不是某種死亡名單。
空氣又變冷了。剛剛滲出的一后背汗意又迅速蒸發(fā)，郭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在一屋子密密麻麻視線的注視下心頭嘣嘣跳。
——這是她第一次擔任主動與NPC談判的角色，甚至是單槍匹馬的情況下。
而在此之前，這一高危任務一直是由唐心訣完成的。
直到真正站在這個位置，她才無比真切地領會到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心理要遭受多大的考驗：
萬一她猜錯了呢？
萬一她靈光乍現(xiàn)的推理失誤了呢？
在這百分之五十的風險里，一旦她輸了，是否有能力承擔失敗的后果？
如果因為她一個人的判斷和沖動連累了隊友，她有辦法彌補嗎？
無數(shù)問題隨著飛快的腦速一同叩問著郭果，她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眼唐心訣，又飛快轉(zhuǎn)回頭來，抿唇道：
“我確定�！�
數(shù)秒的寂靜后，女生們上翹的嘴角冷了下來。
“恭喜你，答對了�！�
室內(nèi)溫度回升到正常狀態(tài)。郭果終于長出一口氣，來不及擦把汗就立刻問：“我贏了，獎勵怎么兌換？不參加晚自習具體要怎么做？”
面對一連串問題，對面為首的女生卻翻了個白眼，不滿道：“還兌換獎勵，你以為我們是NPC��？至于具體怎么做，這種事情能提前告訴你嗎，等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說完，還沒等郭果反應過來，她們又瞬間恢復為一臉焦急的“正常狀態(tài)”，急吼吼拉著郭唐二人要去看其他幾個遇害女生的事發(fā)地點。
走在狹窄的走廊里，唐心訣問郭果剛才為什么要冒險。
“我記得你不是這種性格。”她說。
郭果聳了聳肩，反問：“你記得進這個副本之前，在我們訓練的那兩天，你在一次大腦抵抗訓練中，對我說過什么話嗎？”
唐心訣皺眉：“這個問題的回憶范圍和難度可就有點太高了�！�
郭果：“那天我問你，為什么有精神力這么強的你在，有防御力那么強的晚晴在，還有心細如發(fā)的游姐在，我這種身體素質(zhì)根基差的法輔卻不能單線發(fā)展，還需要練習精神力、練習打斗和策謀呢？”
“你反問我：在一個難度極高的副本里，我們需要通力合作，層層拼搏才能九死一生地通關，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唐心訣想了想，微微一點頭：“我想起來了，當時你說，就沒有比我們更倒霉的了�！�
郭果笑笑：“我當然會這么回答了。但是你卻告訴我，恰恰相反，這說明我們非常幸運。”
她一字一句念出唐心訣原話：
“一個副本，有擅長輸出的我和晚晴，有擅長輔助的你和張游。意外有人兜底，絕境有人翻盤，永遠有人站在身前身后拉你一把——這樣的組合，不覺得太過完美了嗎？
而在現(xiàn)實的危險，尤其處處是坑的副本中，往往不會給我們這樣理想化的搭配環(huán)境。有一天，你身邊可能沒有張游、可能沒有晚晴——甚至可能沒有我�！�
記憶中的場景在郭果眼前浮現(xiàn)，唐心訣幫她調(diào)試頭盔，眸光沉靜而令人心安：“到那時，我們既是獨自一人，也必須是所有人。然后，堅持到底�！�
郭果腳步隨著人群在另一間寢室的門口停下，思緒回到現(xiàn)實，她轉(zhuǎn)頭看向唐心訣：“現(xiàn)在你和晚晴都受了傷，游姐又不能一己之力照顧所有人，我就大膽做一點選擇啦。如果出現(xiàn)錯誤，希望回去以后你不要怪我哦�！�
唐心訣也回以微笑：“怎么會呢。你進步很大，我很高興�！�
……
第二個“事發(fā)現(xiàn)場”是高婉婉的寢室，和從陽臺一躍而下的上一名受害者相比，她的屋子要血腥恐怖得多：
她的雙腿還直挺挺站在洗漱臺前，上半身卻埋進了洗手池里，脖子卡在下水口，看不見頭顱。
“經(jīng)過我們判斷，她應該是自己想不開，才溺斃在水里的。只是死之后不知道為什么，腦袋竟然被吸進了下水道里面，實在是太可憐了。”
女生們搖頭嘆息。
郭果：“……”
上一個跳樓的說是自殺也就算了，但是這位，世界上真的存在這么高難度的自盡方式嗎？
至于為什么死了以后腦袋還能離奇塞進下水口……她忍不住想起昨晚張游是如何把申訴表無情沖進下水道的，心虛地向后微微退一步：
“這個，高同學確實很可憐。她有留下遺言嗎？或者有沒有什么室友？”
“都沒有�！睂O淼搖頭：“這棟樓里大三生很少，唯一能算得上和她熟悉的，就只有你和宋蓉了�！�
宋蓉并不在人群當中，所以她們只盯著郭果一人。
“那她為什么會自殺呢？”唐心訣突然開口提出問題：“她被騙的金額也不是很多，如果心里有苦悶也完全可以找兩個朋友傾訴，卻選擇了這么極端的做法，難道不可疑嗎？”
女生們臉色陡然一變：“你這是什么意思，受害者有罪論嗎？被騙的錢數(shù)不多，就不能難過抑郁了？有朋友在，就不能崩潰自殺了？誰規(guī)定的？你們兩個嗎？”
郭果：“……”
見氛圍不妙，她果斷甩鍋：“和我沒關系，都是她一個人說的！”
被瞬間拉開距離的唐心訣：“……”
還好女生們只是態(tài)度變差，并沒有繼續(xù)發(fā)作，還堅持帶她們參觀完了另外兩個受害女生的寢室。和高婉婉有異曲同工之處的是，這兩個女生的“死因”均與昨晚申訴表上出現(xiàn)的情況高度相似：
一個是從床的上鋪大頭朝下栽到地上，另一個則是不停撞擊窗戶直到撞壞了腦袋。
在她們的寢室里，郭果都沒找到任何有用信息。眾人那邊也什么都不肯吐露，只在最后告訴她據(jù)說今天學校就會派人來取申訴表，隨后便一哄而散。
精疲力盡地回到404宿舍，郭果將這些事盡數(shù)轉(zhuǎn)述給了張游。
“校方會過來取申訴表？”
張游思忖半晌，拿起申訴表逐一查看。正應對郭果的猜測，那名叫小歡的女生的表也和昨晚那三張一樣，已經(jīng)逐漸滲出黑水，沒過一會兒就溶解消失了。
“所以，現(xiàn)在我們能知道的是。第一，白天因為各種原因而出現(xiàn)意外的學生，并不代表會死�！睆堄慰偨Y。
就像孫淼，前一天當著她們面跳樓，第二天還能毫發(fā)無傷地回來。
“第二，申訴表變成黑色液體的學生，一定會死�！�
另外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些“自殺”的學生，在前一天夜晚都以直接或間接的形式來見過她們。
“第三，宵禁的時間是晚上7點以后，7點到凌晨12點之間，會出現(xiàn)類似百鬼夜行的騷擾，但殺傷力并不高。真正危險的是在12點之后，有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影會進入我們寢室，選擇一個人進行攻擊�！�
而在被攻擊時，她們會短暫失去所有行動能力，甚至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跳轉(zhuǎn)到第二天早上了。
“第四，學校發(fā)生過多起無頭鬼案件。為了讓學生們不再談起此事，他們安排了專門針對學生的[晚自習]，用來規(guī)訓我們�！�
說到這里，張游話鋒一轉(zhuǎn)：“果果，你說得到的那個獎勵，是一次可以不上晚自習的機會，對嗎？”
郭果用力點頭：“對！”
“那就說明我們接下來，在或早或晚的某個時間，肯定要被迫參加晚自習�！辩R片背后，張游眸光凝肅：“假若快的話，甚至可能就在今天�！�
郭果懂了：“在那之前，學校會派人來取申訴表……這就是我們要抓住的機會！”
第249章
網(wǎng)戀詐騙紀實
然而，在下一步動作還沒開始之前，一個更加直觀的問題就擺在了幾人面前：
學校要的是申訴表，若申訴表有缺漏或損壞，會不會產(chǎn)生不利的影響？
“除了我們之外，簽署了申訴表的有15人，沒簽的5人。加上郭果和我的，總共是17份申訴表�！�
張游統(tǒng)計：“昨夜死了4人，申訴表壞了4份，現(xiàn)在還剩13張。”
除鄭晚晴和唐心訣這種根本沒被騙到，故而也無法參與的，剩下沒參加的5個女生，包括昨天的短發(fā)女生李澤雅在內(nèi)，應該都是源自于對學校的不信任。
“我覺得，從探索副本完整劇情的角度，肯定要和她們都見一面，看看有沒有什么信息。畢竟她們看起來，可比這幫交了申訴表的人正常多了。”
鄭晚晴說出自己的想法。
張游點頭：“確實。無論是厲綺還是李澤雅，行為邏輯都明顯比其他人要更加正常。”
更重要的是，這兩人對她們四人的惡意，也顯然比那群女生要小上許多，還不會因為某個關鍵詞而突然崩潰，無疑是最適合交流與打探情報的對象。
郭果卻猶豫道：“可是如果我們?nèi)フ胰肆耍阍趺崔k？”
以鄭晚晴現(xiàn)在的重傷程度，連起身說話都很費力，更別說下床走路�？扇粢粋�人留在寢室里，一旦生出什么變故，她們可能連趕回來救人都來不及。
鄭晚晴嗤笑一聲：“別瞎擔心了。你忘了嗎，大二的時候我跑項目摔斷腿。結果你晚上兼職下班被尾隨，是誰瘸著也能幫你一拳把他擂進墻里的？”
郭果悶聲：“我知道，然后你腿傷惡化了，學校給你頒獎見義勇為，你打著石膏也要現(xiàn)場去領獎狀，還當場演講說我們學校圍墻不結實，讓隔壁工程和設計學院下次申項目時邀請你當組員�！�
鄭晚晴：“……這不重要，重點是我當時一條腿都能捶人，后來一只胳膊也能揍鬼，現(xiàn)在只不過又加了一點傷，算得了什么？”
她忍下喉嚨里兩聲咳嗽，目光依舊銳利：“你們盡管出去找線索，回來的時候但凡我有一點意外，以后我所有零食都歸你！”
唐心訣開口：“既然晚晴都這么說了，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這樣吧，我覺得我們可以分批留在這里照顧晚晴。果果和張游先走，我暫時留在寢室里，這樣一旦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用精神力聯(lián)系也更方便�！�
這確實是最折中的方法，其他人都沒有意見，只能行動起來。
郭果和張游第一個找的，便是李澤雅。
宵禁規(guī)則是李澤雅透漏給她們的，但除了幾人未竟的談話，還有一點也令郭果的直覺十分在意，就是李澤雅那句沒頭沒尾的提醒：
——[當然，你們要是想砸開某個門也可以。只是走之前要記得再幫她鎖上，否則……你們會后悔的。]
不知為何，郭果總覺得這句話中有話，并不只是指代副本學生有危險那么簡單。
來到三樓，早上還充滿喧囂的樓道又一次變得無比寂靜，那十幾名女生不知散去何處，間間寢室仍舊房門緊閉，只有李澤雅的寢室門是虛掩著的。
兩人試著敲了敲，房門就敞開一道縫隙，正好能看見一道不斷聳動的人影。
郭果登時心下一驚，還以為對方出了什么意外，連忙推門沖進去：“李澤雅！”
匍匐在桌面上的女生抬起頭，露出嘴角一圈巧克力殘渣。
正在認真進食的李澤雅略微皺眉，從不停吞咽的嘴中抽空吐出幾個字：“怎么了？”
郭果：“……沒事，誤會、誤會。就是昨晚好幾名同學出事了，我們想過來提醒你一下，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李澤雅嘴角向上扯了扯，似乎聽到什么很好笑的詞匯。她敷衍地點點頭：“謝謝，但是除了吃東西噎死之外，我沒什么安全可以擔心的�！�
張游注意到屋內(nèi)堆積如山的食物空袋，委婉又不失精準地指出：“如果你一直維持現(xiàn)在的飲食攝入量，那么也許還有另一種隱患�！�
女生掀起眼皮：“撐死？”
張游：“不，是食物不夠�！�
她早已觀察出一些
細節(jié)：“這些吃的，都是你臨時和其他寢室的同學換的吧？”
其中有一些食物，早上還在那三個出意外女生的房間，此時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李澤雅手中了。但相應的，李澤雅的寢室也比昨晚她們來看時要空曠不少：電腦、日用品、敞開衣柜里的衣服……
目光掃視一輪，張游有些意外：“你連手機都換出去了？”
沒了基礎的生活用品，就算有足夠食物，也很難想象要怎么生活下去——更何況對方總共換來的這些零食，從飯量上看甚至還不夠她吃到中午。
這才僅僅過了一個早上，就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房間里一時無聲。李澤雅沉默地吞完最后一塊巧克力，這才用手背擦了擦嘴：“就像你們不需要明白我為什么要吃這么多東西一樣，接下來我怎么辦，也不需要你們管。管好你們自己就行了�！�
“你說得對�！�
張游笑笑，主動打破僵硬的氣氛：“就算只是管好自己，也已經(jīng)十分困難了。多謝你昨天的提醒，我們昨晚才能按時宵禁鎖門……只是，仍然遇到了一點意外�！�
李澤雅動作一頓：“零點之后，你們出門了？”
郭果：“我們沒出門！但是有人開門進來了，門鎖也攔不住她。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話剛出口，她就非常麻利地掏出兩包餅干，遞到了李澤雅身旁。
面對掌握了交流密碼的606，李澤雅沉默幾秒，果然還是開口：“所有經(jīng)歷過那件事的人，都要上晚自習，這是學校的要求……但很多人并不想去，這是學生的態(tài)度�！�
“那是我們和學校之間第一次產(chǎn)生的巨大紛爭。校方最初拿我們沒辦法，直到有一天，宿舍樓里出現(xiàn)了第一批背叛的人。她們也被稱為懲罰者——在0點之后隨機挑選未上晚自習的人，讓其受到[懲罰]�！�
張游和郭果聽得眉心蹙起，對視一眼：“然后呢？”
“那些懲罰令人十分痛苦，一部分學生屈服了，另一部分繼續(xù)反抗，她們找出懲罰者，從樓上推下去，放火燒、又或是趕出學�！詈螅耘f有一個懲罰者活了下來，一直沒被她們找到。最終，剩余的人忍受不了懲罰，于是也順從地參加晚自習。這就是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
李澤雅靜靜看著二人：“本來，學校里已經(jīng)不存在沒上過晚自習的人。但是最近，她們又出現(xiàn)了�！�
有需要被懲罰的人，自然也就重新需要“懲罰者”。
郭果睜大眼：“所以半夜12點之后出現(xiàn)的，就是懲罰者？！那有什么辦法能避免被她懲罰嗎？”
“答案我已經(jīng)說過了。要么上完晚自習，要么就找到這個懲罰者，在白天解決掉她。”
李澤雅不耐煩地回答：“你們運氣很好，現(xiàn)在整棟樓才20多人。只不過最好抓緊時間，懂嗎？”
“唉，等等——”
被掃地出門時郭果還沒問完最后一句：“怎么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懲罰者呢？？”
“我們也別逮著一個人問太多�！�
張游無奈地將她薅走：“這才剛剛開始�！�
往少了說，她們至少還要“走訪”四個不愿意簽名的人；往多了說，這二十多號人的所有寢室都免不了要逛一遍。
郭果長長哀嘆一口氣，捂著肚子往前走：“我也餓了，這個學校不會一直不給我們飯吃吧？”
她們昨天確實從售貨機囤了不少食物，可一半已經(jīng)給了李澤雅，另一半還要滿足正在404宿舍的某人胃口。兩天的忙活下來，自己都沒舍得吃幾口。
“你要是餓了，我這里還有片面包……噓�！睆堄魏鋈惠p輕拉了她一下，郭果立即反應過來，動作收縮到最小幅度。
而后在和張游同樣的視野范圍中，她也看到了一個蜷縮在走廊角落的瘦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