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要惹爸爸生氣�！�

    小時候媽媽這樣說，用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并且越來越不耐煩：“干什么老計較這些？真要這么擰巴，你自己注意點不行哦？你把衣服穿穿好不行哦？”

    “誰讓你要長得這么漂亮，誰讓你是個瞎子，誰讓你要上學，天天還得你爸接送。”

    “他什么時候摸你啦！這不是你自己摔在他身上，他要托你起來�。。俊�

    后來她慢慢長大了，長得比媽媽再高上一點點，可是又比姜愛國矮上那么多，那么多。

    “現(xiàn)在你看清楚了嗎？”

    她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去，問她親愛的媽媽：“你看到了嗎？他在摸我�！�

    她的媽媽沒有回答她，她把門輕輕地、重重地，又合上。

    再后來，她的媽媽越來越矮小，在她的影子里對她下跪，哭著說：“不要告訴別人，妞妞，不要說，說出去我們就沒法做人了。”

    “你爸不會害你的，他就是、就是摸摸你，他做不了別的！”

    “他、他是不行的，真的，你看，我這里有醫(yī)生給的單子，你看看，他是不行的��！”

    她忘了，她看不了。

    ——她是瞎子。

    畢竟是一個世界里只剩黑暗，處處需要別人幫襯才能夠活下去的，被拋棄的，被領(lǐng)養(yǎng)的，瞎子。

    媽媽喜歡說，養(yǎng)恩要比生恩大。

    大家都喜歡說，你要懂事，你要孝順，你要做個好孩子，要體諒爸媽養(yǎng)你不容易，要記得感恩。

    她記得的。

    本來不是很想記得。

    可當她一次次對大家說，我的爸爸為什么老是親我，為什么要抱我，我覺得好難受。

    而姜愛國對他們說，哎呀，我就這么一個女兒，老來女，真是疼得不得了，一下看不到都心慌哦。

    “是我不對，是我的錯，孩子大了，哎。”

    當姜愛國這么說的時候。

    他們不約而同地勸她：“眠眠，你要理解爸爸的哦！爸媽為了養(yǎng)你長大，那么辛苦賺錢，你必須記得感恩，不能胡說八道，不要長大了就嫌棄爸媽煩！”

    她就漸漸記得了，感恩。

    很多年之后，如果她能活到更多年之后，變成一個獨立、聰明又自信的女孩，或許她可以說，這是綁架。

    道德綁架，親情綁架，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謀殺。

    除了姜愛國，人人皆是幫兇，人人都該為她的死亡自省一下。

    可沒有以后了。

    她其實只是一個窩囊、愚笨，又軟弱的女孩。

    不太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黑暗里有無數(shù)條枷鎖纏繞著，捆綁著，絞住喉嚨，她看來看去，想來想去，不太明白該去解決哪個部分。

    因為不知道從何而下手。

    因為不知道能破壞什么，該拋棄什么才對，所以她選擇隱忍，這是她的錯，她要為自己付出代價。

    一直以來，她不斷地想，也許到了十八歲就好，也許她還有機會離開這里。

    她將像鳥一樣展翅。

    如此也不必毀壞牢籠才能逃脫。

    可是。

    但是。

    為什么。

    姜愛國還不肯放手。

    2002年6月1日，那天夜里，凌晨兩點，她無意撞見那對夫妻的對話。

    她一句：“真不讓妞妞上大學？”

    他一句：“現(xiàn)在這高中不花錢，做做樣子就算了。一個瞎子上他娘的大學？白糟蹋錢！”

    她一句：“你之前說讓她去的……”

    他一句：“你個腦子驢長得？我放屁都當真？也不想想她走了，誰幫警察破案子？要是那邊不給我發(fā)工資，你吃什么穿什么？小心老子把你拖出去賣！”

    她一句他一句，將她唯一的希望徹底泯滅。

    所以她去找醫(yī)生。

    一個半年前來的醫(yī)生，一個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傷、曾經(jīng)試著詢問，但被她拒絕的醫(yī)生。

    這是她第二次向男性求救。

    她把一切都絕無隱瞞地和盤托出，她懷著恐懼，不安，期望，絕望，與那微不足道的羞恥，問他：“您能不能收養(yǎng)我？或者，幫我離開這里？”

    醫(yī)生對她搖頭。

    “抱歉，我是沒有辦法領(lǐng)養(yǎng)你的�！�

    說完，他想了想，又溫柔地笑：“但我可以幫你殺了他們，你覺得怎么樣？”

    對不起。

    她不確定她在對誰說對不起，不過，總之，對不起，他們決定殺人了。

    他們不打算為此付出代價，不打算坐牢。

    因此按照計劃，醫(yī)生負責弄壞小區(qū)監(jiān)控，準備好天衣無縫的不在場證明，以及所有需要用到的工具。

    她負責在姜愛國夫妻鐘愛的楊梅酒里下藥，以及撒謊。

    那時的虎鯨已連續(xù)犯下三樁命案。

    那時他們的計劃是，模仿作案，再借她的特殊能力推給虎鯨。

    那天夜里下了雪。

    難得一見的大雪，輕輕軟軟掉落在皮膚上，冰涼地融化，有一種致命的溫柔。

    像醫(yī)生一樣。

    “準備好了嗎？”

    踩在走過千萬遍的臺階上，站在門前，醫(yī)生笑吟吟地對她輕語：“準備好殺死你討厭的人了嗎？”

    她點頭。

    他們推開門。

    漆黑、凌亂的客廳里，姜愛國已死去多時。

    “看來他的確很不討人喜歡，所以有人先我們一步下手了�！�

    醫(yī)生有些遺憾，可能還有些興味，用氣音問：“該怎么辦呢，眠眠？”

    是啊。

    該怎么辦呢？

    貓見了主人，撲上來扒拉褲腳，喵嗚喵嗚地慘叫。

    是因為目睹了恐怖的一幕嗎？

    是餓了嗎？

    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你就這樣獲得了自由？

    可是自由之后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你能怎樣活下去呢，一只流浪的貓？

    姜同學蹲下身，摸了摸貓。

    也摸到貓身邊的貓糧袋。

    當她撿起貓糧袋，貓糧從里面嘩啦啦掉落時，她想了很多。

    為什么殺人會比逃離簡單？

    為什么大半年來，醫(yī)生從不問她的學習成績，從沒提過以后？

    為什么他要給她買那么多衣服，就好像，她將永遠住在他的房子里？

    為什么。

    她疑惑，為什么她沒有得到解放的感覺，反而像是一腳踩進更深的泥潭。

    貓糧卡在袋子里，她下意識伸手一勾。

    很久之后才想起，可能會留下指紋吧。

    到時候會被當做殺人犯逮捕吧。

    會嗎？

    不會嗎？

    外面的雪好像停下，她止住腳步，終于感受到方才的溫柔不過剎那幻覺。

    雪只在冬天下。

    雪下完了，寒冬仍在。

    “傅醫(yī)生�！�

    她感到自己在輕微的戰(zhàn)栗，她的血液、生命正在疾速流逝。

    她已沒有未來。

    所以這一次，她看著他，淡然的、坦然的說出了內(nèi)心深處真實的話語。

    “我很討厭姜愛國沒錯。”

    “討厭媽媽，也討厭我自己。但是，現(xiàn)在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

    “——是你哦�！�

    *

    “……”

    所以，姜同學與傅斯行確實準備殺害姜愛國，只是碰巧被季子白搶先。

    接著，劇情繼續(xù)發(fā)展。

    姜意眠得以親眼驗證自己的推斷，那就是：真兇一定在主角的視線盲區(qū)，一定在案件的邊緣徘徊。

    初來副本，離開教室，絆倒她的人是季子白;

    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返家，小區(qū)樓下成團圍觀的人里，有季子白;

    當她疲憊入睡，季子白站在樓底樹蔭下，抬頭仰望;

    當綠燈轉(zhuǎn)為紅燈，車輛停下，季子白近在咫尺，側(cè)頭掃過眼神。

    學校里扶她的人是他。

    替她撿東西的人是他。

    大雨突如其來之時，撐起傘，如鬼魅般沉默走在她身邊的人，也是他。

    送飯的人，深灰色衛(wèi)衣，名牌運動鞋，棒球帽檐低低壓下，碎發(fā)里只露出一點殘忍的眼。

    是他。

    “誰？”

    屋里的她天真發(fā)問。

    他沙啞地吐出四個字：“深夜飯莊�！�

    她走過去，摸索著，將耳朵靠到門扉上。

    “你還在嗎？”

    他的嘴角慢慢拉大、上抬。

    額頭、鼻尖、嘴唇，依次地、親昵地貼上冰冷的門，低聲說：“在�！�

    我在注視著你。

    親吻著你。

    玩弄著你。

    我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一直都在你的身旁。

    眠——眠——

    寶——貝——

    他往門上哈一口氣，沾過無數(shù)刀尖血光的手指，一筆一劃繾綣地寫。

    他所幻想的，是終究有一日，他將綁縛羊羔，剝?nèi)ヒ律�，以世間人人贊譽的書法，親手切膚地，在她身上一點一點寫下。

    刻下。

    季，子，白。

    那是他的名字。

    有朝一日只對她使用的名字。

    多么美妙。

    僅僅是想象，就讓他有些興奮，變得生機勃勃。

    “請問你找誰？”

    傅斯行在這時回來。

    以旁觀的角度，姜意眠注意到，季子白淡漠回首，沒有做任何偽裝。

    “深夜飯莊，老板讓我送飯。”

    他敷衍作答，倒不算謊話。

    “老板么？”

    視線長久停在他的臉上，傅斯行笑了笑，提及監(jiān)控。

    那段姜意眠曾隱隱覺得不對，卻又沒有頭緒的監(jiān)控對話。

    當下她明白了。

    “聽說半個月前隔壁小區(qū)出事，監(jiān)控湊巧壞了，才沒能抓到兇手�！�

    意思是：「半個月前榮光小區(qū)，姜愛國的死，是我弄壞了監(jiān)控，才沒拍到你。」

    “好在現(xiàn)在大家都意識到監(jiān)控器的作用性，我們這個小區(qū)一共裝了六個攝像頭，安全問題還是有保障的�！�

    「這里可不是榮光小區(qū)，有很多監(jiān)控，你很危險�！�

    “所以我只是說說而已�！�

    「不止是說說而已�！�

    “你不用太緊張，小心點回去，下次不要那么晚出來就好�！�

    「回去吧，我知道你是誰，不要輕易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季子白挑眉，笑。

    他們仿佛心照不宣，錯身而過。

    一個永無天日的深處里走去，一個始終在陽光下泛著柔光。

    *

    副本的一切到這里足以結(jié)束。

    季子白為什么殺人。

    季子白的爸爸是誰，他的媽媽對此知道多少？

    傅斯行是誰，傅斯行對這個案子，或是屢次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案子究竟知道多少，參與多少。

    該知道的已經(jīng)知道。

    沒必要知道的，就沒必要知道。

    “可以了。”

    劇情之外的姜意眠神色淡淡：“離開副本。”

    【……好�！�

    悉數(shù)過往皆被黑暗吞沒。

    回到初始地，她只想起一個問題：“貓糧袋里有沒有留下姜同學的指紋？”

    【有�！�

    “被發(fā)現(xiàn)了？”

    系統(tǒng)，不，運營猶如卡頓的復讀機一般：【被，發(fā)現(xiàn)了�！�

    “然后？”

    【然后，被，銷毀�！�

    被誰銷毀？

    良心上過不去的蔣隊長？

    來歷不明的傅斯行？

    又或是其他什么人，差別都不大。

    離開一個副本，代表結(jié)束，姜意眠毫不猶豫：“不用告訴我是誰摧毀的，我不需要知道�！�

    【好，的�！�

    【…………………】

    【………………………………】

    一陣沉默。

    冷冷的沉默似乎讓對方手足無措，它遲鈍、笨拙，甚至有點兒討好地問：【您還想，知道，什么？】

    那就很多了。

    比如這個游戲存在的意義，形式，載體。

    所謂進入游戲，指的是她的思維、靈魂，還是身體。

    以及游戲里有多少玩家，多少npc。

    傅斯行這種反復出現(xiàn)的人物算什么，季子白臨死前，仿佛可以看透她的存在的行為，又算什么。

    但——

    “我想知道的，你不會告訴我�！�

    她的回答，它沒有反駁，意味默認。

    【您可以，休息，一下�！�

    “不用。”

    與其指望別人交出答案，不如自己去找。

    姜意眠：“立刻進入下個副本�！�

    也許是失望于她冷淡的態(tài)度，運營無聲退下，換上沒有感情的系統(tǒng)：【正在檢測玩家生理機能情況，判斷疲勞值超標，友善建議，請注意適度游戲，適當休息。】

    姜意眠堅持：“進入下個副本�！�

    【建議失敗，使用緊急措施�！�

    【已為您更換至難度系數(shù)更低的副本，請在游戲過程中注意休息。】

    【新副本載入中，載入完成�！�

    【歡迎來到，諸神之子�！�

    *

    一片旋狀銀河系之外，代號為S

    -

    608DS的空天母艦寂然不動。

    兩秒三百六十微秒后，上將陸堯的私人光腦閃爍起黃燈。

    【L74°48′

    ，B-77°02′

    ，人類星歷2289年4月1日13:55分，諸神之子即將誕生。】

    這是他第九次收到類似短訊，仍然無法追蹤來源。

    唯一不同之處是，這一回，對方以人類史上久遠的黃道坐標系為參考，給予了相對準確的坐標與時間。

    盡管——

    “報告上將，該坐標不存在！”

    “報告上將，距指定時間還有兩分鐘！”

    下達‘保持二級戒備、繼續(xù)觀測’的指令，陸堯軍靴一抬，走出作戰(zhàn)指揮中心室，轉(zhuǎn)身進入個人辦公空間。

    光腦滴滴閃著紅光，湛藍色的虛擬提示框躍然眼前：是否接受來自議會的星網(wǎng)會議邀請？

    “接受�！�

    一聲令下，光屏驟然放大成四方狀，邊角尖而規(guī)整，線條凌厲，無處不散發(fā)著超自然時代嚴謹、冰冷的美感。

    同時露出議員們肅穆的臉。

    星際議會，三大主星九大行星，共計十二位經(jīng)過重重篩選，確切擁有機要事務討論、決策權(quán)的議員。

    其中男、女、老、少比例符合無可挑剔的完美對稱，大致可以分為保守派與激進派。

    針對這條神秘短訊，兩派持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我堅持認為這是反動派的陰謀。”

    保守派以年邁的吳老為首，他同時擔任第一主星星航學院的校長，萬事以謹慎為主。

    吳老年近八十，雙鬢微白，沉聲道：“陸上將，請及時止損，不要再浪費任何時間、資源在這種淺白的陷阱上，星際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作戰(zhàn)任務需要您的指揮�！�

    而激進派的代理人，張女士對此不以為然。

    “別忘了這個腳印�！�

    她甩出一張照片，那正是第一次短訊中的附件的復制件。

    一片不明物質(zhì)的松軟的材質(zhì)上，印著一只難以估量大小的腳印。

    是的。

    盡管這塊凹下去的痕跡古怪而猙獰，沒有腳趾，沒有腳掌，甚至詭異到分不清何處才是前進的方向。

    但你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它是一個腳印。

    并且感受到一股邪惡的氣息，令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

    “就算這點不值得我們探索，那么，一個理論上應該存在，事實上卻不存在的坐標呢？”

    很巧，張女士話音剛落，兩分鐘倒計時結(jié)束，作戰(zhàn)指揮中心再次輸入坐標。

    他們檢測到一顆星球。

    一顆龐大的、漆黑的，無論如何都不該被忽視，仿佛突然誕生的星球。

    “黑色！”議員們一臉不可思議，接連說出那句全星際人盡皆知的密語：“黑色，是異獸的顏色！”

    聲音低到極點，唯恐驚動黑暗中蟄伏的殘忍生物。

    吳老面色凝重：“這很可能是被異獸占領(lǐng)的星球，危險系數(shù)很高。”

    張女士卻感到熱血澎湃。

    “難道你們還沒注意到這件事的本質(zhì)嗎？一個我們所未知但本能感到深深厭惡的生物腳��；一個既存在、又不存在，只能在特定時間被發(fā)現(xiàn)的星球！”

    “如此違反物理定律、能量規(guī)律的兩樣事物，不正是我們急切需要探索的領(lǐng)域嗎？”

    她猛地起身，環(huán)顧四周，眼神犀利至極：“我們把這個時代命名為超自然時代，但我們已經(jīng)停滯在半超自然狀態(tài)長達四百年。

    “我希望在座諸位不要忘記這一點，更不要忘記，偉大的超自然計劃完全實現(xiàn)，才能代表人類的最終勝利。請你們仔細回想過往的歷史，現(xiàn)在，請回答我，你們真的要為這一點點危險而退卻嗎？”

    議員們臉色微變，顯然被戳中痛處。

    那是全人類的痛楚，一段黑暗的歷史。

    連吳老都不例外，只得退一步，道：“危險是未知的，沒有多少之分，無論在什么情況下，我認為我們都不該讓陸上將親自前往�！�

    張女士寸步不讓：“你真的明白我們在做什么嗎？我們在挑戰(zhàn)一切！沒有人比上將更優(yōu)秀。如果陸上將做不到，就代表以我們現(xiàn)有的科技水平，沒有人能做到�！�

    “這是必要的試探，為什么我們不問問陸上將自己的意思呢？”

    陸堯。

    在星際兩千年歷史里，他是頭一個戰(zhàn)無不勝的將士，猶如人類永不倒下的刀尖與盾牌。

    “我收到了這顆星球的局部地圖，對方聲稱，我們只有兩個小時行動�！�

    一貫以殺人機器而聞名星際的上將掀起眼皮，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對著全體士兵下達新指令：“更改全航戒備狀態(tài)為一級，操縱室注意接收地圖，十秒內(nèi)確認降落點。作戰(zhàn)中心隨時待命，準備——”

    新一條神秘短訊里提到過那顆星球的名字。

    他頓了頓，再度開口：“即刻進入，神的后花園�！�

    作者有話要說：　　交代一下姜愛國被殺當晚的真相。

    以及傅狗這狗玩意兒，但凡存在必不無辜。

    星際副本來了，背景設定可能很另類。

    第32章

    諸神之子（1）

    “降落地點已標記，X-386b編隊偵察機請就位�！�

    “偵察機就位確認完畢，X-386b驅(qū)逐艦全體人員注意，倒數(shù)三秒，你們即將離艦�！�

    三。

    二。

    一。

    倒數(shù)完畢，一支由12架小型偵察戰(zhàn)斗機與重型戰(zhàn)艦組成的第一艦隊，猶如離弦的箭，以超光速朝指定坐標駛?cè)ァ?br />
    “檢測到大氣圈存在，成分分析中，請后方驅(qū)逐艦注意減速�！�

    “分析完畢，該大氣圈主要由氮氣、氧氣組成，經(jīng)智能庫對比，其成分要素、垂直結(jié)構(gòu)與地球大氣層相似度為99.99%，二次重復，請驅(qū)逐艦注意減速。”

    地球。這可真是一個遙遠的存在。

    傳聞數(shù)千年前的人類提及地球，總喜歡抒情地將其稱為，我們?nèi)祟惖募覉@。

    如今放眼超自然時代，即便一個三歲小孩，一個反動派，都不可能說出如此天真癡妄的話語。

    “什么藍色家園，明明是人類的噩夢……”

    “不過我還沒去過地球，地球該不會就長這樣？”

    X-386b偵察先鋒4機之內(nèi)，年輕的駕駛員目不暇接，喃喃感嘆：“這都是什么��？”

    偵察機下方一片厚厚的白色，呈波浪狀，鋪開數(shù)千米，是云嗎？

    黑夜之中，前方投來一縷朦朧的光。

    他抬頭望去，恰好一個不明物飛速掠過機頂。

    這又什么？

    戰(zhàn)機？異獸？對方為什么不攻擊他們？

    他感到疑惑，恨不得追上去一探究竟。

    可余光之中，其他幾位年長的駕駛員面無表情，坐姿端正，似乎一心一意完成自己的工作，對外物沒有半點好奇。

    如同被一盆冷水潑頭，年輕的駕駛員清了清嗓子，冷冰冰地傳達：“發(fā)現(xiàn)不明飛行物，請后方驅(qū)逐艦注意�！�

    驅(qū)逐艦也冷冰冰地回答：“收到�！�

    多像兩塊機械在對話。

    “冷靜點！”

    關(guān)閉對話功能，年輕駕駛員一再提醒自己：“軍艦作戰(zhàn)規(guī)定第十八條，工作過程出現(xiàn)不必要的交談與好奇，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扣三級功勛一次！”

    他很努力地想要平靜下來。

    但很遺憾，他今年才十六歲，事實證明他并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士兵，還沒學會完美控制自己的行為沖動。

    當不明物再次擦機而過，那東西對他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致命的吸引力，他鬼使神差地摁下對話鍵，脫口而出：“第二次發(fā)現(xiàn)不明飛行物，偵察4機申請追擊�！�

    說完，不經(jīng)批準，他猛然轉(zhuǎn)向，追逐龐大的不明物而去。

    “什么東西，到底是什么東西？！”

    近了，他靠得很近了，終于看清楚那個東西。

    流線型的身軀，脊背兩旁生長出機翼一般的東西，卻可以靈活的折起、展開，質(zhì)地相當柔軟。

    這不是戰(zhàn)機。

    細長的脖子，猩紅的瞳孔，體表覆蓋深色羽毛，這不是異獸。

    那它是什么？

    又尖又長的嘴部，上方兩個洞眼，這是什么動物？生物？

    年輕人想了很久，想得頭疼欲裂。

    直到那個生物貼著偵察機飛翔，用那雙死氣沉沉、紅到詭異的眼睛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