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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7章

    那天孟硯青也遇到慧姐,慧姐淡淡地瞥她一眼,卻沒說什么,只是道:“恭喜你,以后我們彼此照應�!�

    孟硯青笑道:“以后還得向慧姐多多學習�!�

    慧姐視線輕淡地掃過孟硯青的臉,看著那張明凈漂亮的臉蛋,她心思便有些恍惚,想起來曾經(jīng)那個陸家的兒媳婦,陸緒章的妻子。

    陸緒章從年少時就是很沉穩(wěn)很紳士的模樣,好像永遠是溫潤淡泊的,待人妥帖細致中又有著幾分風流。

    隨便走過,都會有小姑娘芳心暗動。

    她便是那些小姑娘中的一個。

    她喜歡陸緒章,在每個無人的夜晚暗暗念著他的名字。

    可是她也知道,陸緒章結(jié)婚了,且聽說他的妻子是曾經(jīng)驚艷四方的名門千金。

    她心里有期盼,但也明白自己應該守住分寸,所以一直以來,暗暗藏著心思不敢有半點表露。

    但她會暗暗好奇他的妻子是什么樣的,為什么那么早就結(jié)婚了,是奉子完婚?他自己是不是也不太情愿?

    一直到那天,設在首都飯店的一場宴席,她看到了陸緒章的妻子。

    看得出,他那妻子隱在陸家家眷中,衣著尋常,分明是刻意低調(diào)收斂的。

    但即使如此,依然有著掩不住的風華。

    后來宴席散了,她在忙碌之余,知道陸緒章還沒走,便特意繞過前廳過去看,結(jié)果她看到,他那妻子好像心情不好,陸緒章便去哄。

    那一幕是讓人心痛的,她甚至后悔看到。

    往日待人總是和善妥帖卻又略顯疏淡的陸緒章,竟然溫聲細語地逗著,伏低做小地哄著,把姿態(tài)放得那么低,低到了完全不像那個陸緒章。

    偏偏即使這樣,他那妻子還不高興,沖他撒嬌任性,好像還伸手打他,小性得很。

    他竟渾不在意,依然對他妻子溫言軟語,又突然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一朵玫瑰來。

    那玫瑰嬌艷動人,他妻子乍看到自然喜歡,竟以為是真的,低首去嗅,發(fā)現(xiàn)是蘿卜雕刻出的假花。

    陸緒章這才和妻子說起,前些天某國大使夫人來訪,就拿了這玫瑰花做胸花,為此還上了報紙,他今天過來,特意讓名廚雕刻的。

    他妻子捏著那玫瑰,低頭打量了好一番,才輕笑出聲。

    平心而論,她笑起來很好聽,尾音微上撩,便是女人聽了心里都發(fā)酥。

    陸緒章低頭俯首,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兩個人便看著濃情蜜意的樣子。

    之后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離開,那背影幾乎可以入畫了。

    當時的慧姐站在那里,呆了很久。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這個世上真有這樣的男子嗎?

    有,那就是陸緒章。

    那于她而言,就是天上皎皎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可是這樣的一個男子,卻早早踏入婚姻之中,有一個鶼鰈情深的妻子。

    慧姐回憶著過去,輕輕攥緊了拳頭,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其實當她第一次看到孟硯青,看到她那張和陸緒章妻子如此相似的臉時,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勉強壓抑下那噴薄而出的激烈情緒。

    這讓慧姐甚至有一種錯覺,那個早已經(jīng)消失了十年的女人,她又回來了。

    這個女人猶如春日萌發(fā)的草,生機勃勃,她壓都壓不住,一切都無法阻擋。

    第33章

    想讓我用這張臉討好他?

    其實對于慧姐那若隱若現(xiàn)的敵意,孟硯青并不放在心上。

    慧姐針對自己不過是為了陸緒章罷了,但是一則孟硯青并不在意陸緒章了,二則……

    說實話,不是孟硯青看不起這慧姐,就客觀而言,陸緒章眼里根本沒慧姐這個人。

    慧姐不過是一個遠遠暗戀崇拜的人,她所了解的陸緒章,只是對外偽裝的一層皮毛而已,她估計完全不懂陸緒章是什么樣的人。

    反而是羅戰(zhàn)松,這可是關系到將來兒子的命運,她必須嚴陣以待。

    這兩天她也在宿舍關注了舍友們的動向,經(jīng)過她的各種明里暗里言語,明顯看得出,她們對羅戰(zhàn)松表現(xiàn)出一種“不屑”,反而對她開始崇拜起來。

    “他就是想坑硯青吧,想利用硯青!”

    “他竟然還想挑撥硯青和慧姐的關系呢!”

    幾個舍友顯然不太看得起羅戰(zhàn)松,唯獨那素蕊,從旁訕訕地說:“我覺得也沒有吧,他也不是那個意思。”

    她這一說,大家都對視一眼,不說話了。

    孟硯青見此,明白這素蕊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過也就隨她,反正其它人是不會聽羅戰(zhàn)松擺布了,她倒是可以放心了,羅戰(zhàn)松別想像書里那樣舒舒服服了。

    這天,孟硯青抽空找到了王德貴,去的時候提了一盒子點心,感謝他當時幫自己進了首都飯店。

    王德貴看到東西笑得合不攏嘴:“我當時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有出息,這個錯不了!果然,你現(xiàn)在可是出大風頭了,我都聽說了,你要轉(zhuǎn)正了,以后就是接待外賓的人了!”

    孟硯青笑著和他說了幾句,便聊起來房子的問題,表示她有親戚想自己買一處房子:“也不要太貴,最好是四千以內(nèi)吧。”

    王德貴聽了,具體問了問那親戚的要求,最后道:“其實我有個朋友,他正好要賣他家房子,自家房子,也是政策落實后還的,有土地證,還新辦了房產(chǎn)證,什么都是齊全的,不過他那房子不大,我覺得賣得價格也不便宜,要五千三,回頭有功夫,你帶你親戚過去看看吧,覺得合適,再慢慢談價格�!�

    孟硯青便詳細問了問,聽著位置不錯,距離首都飯店也就走路十幾分鐘,獨門獨戶的。

    她便商量著想去看看,王德貴一聽:“行,現(xiàn)在就過去瞧瞧吧,他現(xiàn)在這會兒肯定在家。”

    事不宜遲,孟硯青便跟著王德貴過去,那房子就在首都飯店往北一點的胡同里,是東西走向的死胡同,叫敦厚里,方磚地面,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王德貴道:“這條胡同也就七八戶院子吧,以前這是屬鑲白旗的,京漢鐵路同人會還有三井洋行都在這一塊,現(xiàn)在早沒了,前些年這地方被政府收了,現(xiàn)在又還回來了,不過每家不一樣,各家有各家情況。”

    說著,他帶了她往里走,槐樹底下,這胡同里有幾個小孩子正摔三角彈玻璃球,一個個都玩得臉蛋通紅。

    孩子看到他們過來,好奇地打量,無邪天真的模樣。

    孟硯青跟著王德貴進了那院子,卻見那院子不大,種了兩棵樹,一棵梨樹,一顆蘋果樹。

    房子修建得倒是規(guī)整,磨磚對縫的老建筑工藝,整個墻面光滑平整,嚴絲合縫,看得出修建這宅子的是講究人。

    這時候,主人出來了,六十多歲了,穿著中山裝,戴著眼鏡,從氣質(zhì)看,倒像是一個當官的。

    他看到孟硯青后,過來打了招呼,便請她進去看看。

    北屋有三間房,兩明一暗,明暗之間用了精致的花玻璃隔扇,正房竟然鋪設著木地板,衛(wèi)生間用了花磚鋪地

    最讓孟硯青想不到的是,正房的裝修竟然是金絲楠木,看樣子并不是原配,是后來裝修的,這就罕見了,太過奢侈。

    王德貴:“這房子可是講究得很�!�

    孟硯青這么看了一遭,心里已經(jīng)有了定數(shù),道:“這房子原本是大四合院的一個小跨院吧?”

    她這一說,那中山裝便怔了下,之后看向王德貴。

    王德貴:“這,這我可不知道……”

    他確實沒提這一茬。

    孟硯青道:“按照老北京四合院的規(guī)矩,內(nèi)院一般種海棠種石榴,外院種棗樹,這里種了梨樹和蘋果,這是老四合院很少見的,所以這必然是跨院了�!�

    中山裝聽這話:“說得是,瞧你是個懂行的,這里確實是跨院�!�

    孟硯青又看了看,道:“既然種了,那不可能只種一棵,是不是之前運動時候被砍了兩棵,那砍的應該是杏樹和海棠吧?”

    至此,中山裝便笑了:“是,你說得一點沒差,確實這里原本種著四棵樹,運動時候砍了兩棵,現(xiàn)在只剩下梨樹蘋果了,我自己住這里,覺得這梨樹不好,想干脆也砍了,不過卻舍不得�!�

    孟硯青:“這房子建造規(guī)矩,用料也講究,只是可惜了,到底是一處跨院,這格局不如正經(jīng)院子,從風水上說,到底心里存著幾分疙瘩。”

    中山裝無奈:“這不是價格也便宜嗎?”

    孟硯青頷首:“說得也是,我回頭和我親戚談談,再考慮考慮吧。”

    中山裝點頭:“行,這不是小買賣,回頭讓你親戚也過來看看。”

    一時告別了王德貴和那主家,孟硯青趕回去首都飯店。

    其實這房子她倒是中意得很,雖然是跨院,但沒什么大毛病,建造也講究,回頭自己好好收拾,也算是一處好住所。

    至于錢嘛,她很快就要有著落了。

    這父子倆無論誰輸誰贏,陸亭笈無論會不會暴露,反正他們都會把那筆錢給她的。

    只是——

    孟硯青輕嘆了一聲。

    其實面對陸緒章,她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了,可是陸緒章看到她,估計得受很大的沖擊了。

    *

    回來后,她原本想著過去找兒子,誰知道卻恰好見到法國人Prosith過來,對方看到她,倒是熱情得很。

    她心里一動,只覺得這事真是巧了,當下和Prosith聊了聊,干脆約著共進午餐。

    她現(xiàn)在急需錢,雖然當模特掙不到太多錢,但好歹比沒有強,再說這Prosith估計要在大陸待一兩年,這對她來說是一個長期進項。

    吃飯時候,孟硯青多少感覺到了,這Prosith對自己有些想法,但又不是很強烈的想法,偏向于可有可無的好感。

    其實這位Prosith還年輕,才二十四歲,英俊又有才華的法國小伙子,浪漫又藝術,孟硯青暫時沒什么處對象的想法,反正當朋友和伙伴隨意交往著就是了。

    整個午餐非常愉快,孟硯青給Prosith介紹了老北京的胡同習俗以及傳說,聽得Prosith非常興奮,這些他都打算好好拍攝,他希望向西方人反應真實而鮮活的中國,想留下時代的痕跡。

    這么說了半晌,Prosith提起自己沒有合適的中文名,孟硯青還給他取了一個中文名“彭雷”。

    孟硯青:“這個名字和你的意大利姓名發(fā)音多少有共通之處,同時也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名字�!�

    Prosith聽孟硯青解釋了“雷”的意思后,倒是喜歡得很,他決定明天開始他就叫彭雷了。

    吃過飯后,兩個人便約好了,明天她不用上班,恰好過去給彭雷當模特,先去頤和園拍照。

    孟硯青頷首,又問起衣著問題,彭雷道:“你隨意,穿你日常會穿的,我不會對你的衣著指手畫腳,因為你自己挑選的才是正宗中國氣息�!�

    孟硯青便都懂了,當下又和彭雷商量了一些細節(jié),便匆忙回去參加培訓了。

    吃過午飯后,她過去新街口,想找兒子,誰知道沒找到,反而遇到了寧碧梧。

    寧碧梧跑過來和她說了一番話:“小姨,我就知道你惦記著陸亭笈,我都給你打探著呢,他爸回國了,他跟著他爸過去他爺爺家了,去了東交民巷,我估摸著他們得明天回來吧。你有什么要說的,告訴我,我?guī)湍銈髟�,或者你留個紙條也行!”

    說著,她很體貼地拿出來紙和筆。

    孟硯青沒想到寧碧梧這么細致體貼懂事。

    這么好的小姑娘,她兒子竟然天天對人家惡聲惡氣的?

    陸緒章自己不是很招女人喜歡嗎,他怎么不教教兒子?

    這父子兩個勻一勻就好了。

    孟硯青寫好了后,到底是先回去首都飯店了。

    趁著姑娘們都出去了,她自己在宿舍都是清凈,趁機拿出課本來學習。

    她最近抽空就看書,現(xiàn)在數(shù)學已經(jīng)看完一本了,物理也看了半本,化學都是沒太多要看的,原理都還記得,只是需要背,反正抽空多背背就是了。

    以她眼下這個速度,估計考兩年考到年齡限制了也考不上,所以她還是得盡快改變現(xiàn)狀才是。

    葉鳴弦在數(shù)理化方面是非常有天分的人,他那個位置,自然也有很多外人不能有的資源,他說幫自己找一些教輔資料,希望能有所助益吧。

    當然了,前提是自己先把高中幾本數(shù)理化都通讀一遍,心里多少有個數(shù),不然再好的教輔也沒法把知識點硬塞到自己腦子里。

    天冷了,宿舍里便顯得格外安靜,她披著外套,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就這么潛心讀書。

    誰知道正讀著,卻聽到外面有人喊:“孟硯青在嗎,孟硯青是哪個!”

    眾人全都看過去,卻見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服務員,年紀四十多歲。

    孟硯青便道:“我是孟硯青,找我有什么事?”

    對方道:“你過來下,有客人要見你�!�

    孟硯青有些疑惑,便也跟著那女服務員往外走。

    一眾服務員見此,多少納悶,打量著這一幕,低聲嘀咕起來。

    孟硯青跟著女服務員下了樓,那女服務員才道:“有人要問你話,那可不是咱們?nèi)堑闷鸬娜�,你去了后,人家問什么你就老實回答,知道了嗎?�?br />
    孟硯青點頭:“我知道。”

    孟硯青被帶到了一處會客廳,走進去后,她便見到了——

    寧助理。

    她知道,這是陸緒章的助理,跟著陸緒章三年了吧?她飄的時候看到過。

    她淡淡地看著對方:“你好,我叫孟硯青,請問找我有什么事?”

    寧助理聽此,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打量著孟硯青。

    孟硯青見此,也就明白了,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不過是刻意讓人不安的手段罷了。

    她便隨手拿起旁邊的橘子,剝開來,吃了一顆。

    寧助理沒說話,就那么安靜地看著她。

    他看到她將橘子剝開后,把橘子上面每一根絲絡都剝得很干凈,之后才輕咬了一口。

    她的動作很慢,不疾不徐的。

    這給寧助理一個錯覺,這個人在某些方面,在氣質(zhì)上,實在像極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他曾經(jīng)看到陸緒章這樣剝橘子,幾乎是一樣的流程。

    只不過他剝了卻不吃,就一瓣瓣整齊地碼放在那里。

    寧助理在她吃到第三瓣橘子時,終于開口:“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孟硯青吃下那口橘子后,優(yōu)雅地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唇,之后才抬起眼:“你可以繼續(xù)說了�!�

    寧助理打量著她,有些興味地看著孟硯青:“你還挺有意思的——”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出乎我的預料�!�

    孟硯青神情淡淡的,沒搭話。

    她等著寧助理往外吐話。

    本來乍看到寧助理,她也想過是不是那天陸緒章認出自己了,但是現(xiàn)在看到寧助理這姿態(tài),她就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但凡陸緒章有所懷疑,他一定會親自過來,斷斷不至于讓他的助理跑來。

    這不是來她跟前丟人嗎?

    寧助理見孟硯青四平八穩(wěn)竟然毫無情緒波瀾,他確實是意外了。

    他以為自己會面對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姑娘,自己震懾一番,再和她說明情況,她應該很愿意——畢竟這種一無所有的小姑娘遇到這么好的機會,還不是拼命扒住,借此往上爬?

    結(jié)果這位可倒是好,竟然不動如山。

    他笑著說:“我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孟同志家里的情況,孟同志也應該知道,你們家有一門沾親帶故的遠親,那可是有些來歷的�!�

    孟硯青:“你是說陸家嗎?”

    寧助理便笑起來:“聰明人,果然是聰明人�!�

    孟硯青眼神涼涼的:“所以?”

    寧助理:“我就直白地說吧,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孟硯青:“誰?”

    寧助理:“陸同志你知道吧,你很像陸同志去世十年的發(fā)妻�!�

    孟硯青:“哦�!�

    寧助理嘆了聲:“十年前,陸同志愛妻去世,他對他的亡妻一直很是牽掛,而你和她很像。”

    孟硯青打量著那寧助理:“你見過陸同志的亡妻嗎?”

    寧助理:“當然沒有,不過我知道你和他很像。”

    孟硯青笑了:“沒見過你就敢說像?”

    寧助理坦誠地道:“既然話題說到這里,那我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天陸同志過來珠寶展廳,你是不是就在洗手間打掃衛(wèi)生?”

    孟硯青便明白了:“他看到我了,覺得我像。”

    寧助理點頭:“是,他說你很像很像�!�

    孟硯青笑了,笑中別有幾分嘲諷的涼意。

    她笑望著這寧助理:“所以你自作主張過來找我,想讓我用我這張臉來討好他?”

    寧助理:“話不必說得那么難聽,就是幫你引薦下,這樣對你來說,不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孟硯青笑道:“你知道你們陸同志的亡妻叫什么名字嗎?”

    寧助理蹙眉:“我確實不知道,不過這重要嗎?”

    孟硯青:“那你知道我最近交往最多的朋友是誰嗎?”

    寧助理狐疑地看著她:“你什么意思?”

    孟硯青起身。

    寧助理便感覺,當她站起來時,周身便有一種熟悉的氣息,那是他總是能在陸緒章身上感覺到的。

    孟硯青拿起一個橘子,堂而皇之地塞在自己右邊口袋里。

    寧助理微怔了下。

    孟硯青又拿了一個橘子,理所當然地放進左邊口袋里。

    寧助理疑惑。

    孟硯青卻竟然又拿了一個橘子。

    寧助理下意識看她口袋。

    這次她卻沒塞口袋,已經(jīng)沒口袋了,她從容不迫地拿在手里,輕輕轉(zhuǎn)動著。

    在寧助理異樣的目光中,她笑道:“這橘子挺甜,我拿走了�!�

    這大冷天的,好多橘子都干巴了,但是這一盤就特別甜,估計是廚房的特供?

    寧助理瞇起眼睛,無法理解地打量著孟硯青。

    孟硯青穩(wěn)穩(wěn)有了三個橘子,才笑看著寧助理:“寧助理,我看你也是一個人才,給你一句忠告�!�

    寧助理眉頭擰得死緊。

    孟硯青:“不要試圖揣度上司的想法,也不要試圖自作主張,那只是畫蛇添足罷了�!�

    寧助理眼底瞬間泛起狼狽。

    孟硯青輕聲道:“有些人的前途就是死于話多。”

    說完,她徑自走出會客廳。

    第34章

    聽鸝館驚鴻乍現(xiàn)

    這天晚上長城賓館有活動,需要首都飯店服務支援,王經(jīng)理親自帶著人去了,慧姐領了一批人,剩下的由孟硯青帶領著留守在首都飯店。

    一晚上也沒什么大事,孟硯青換下領班制服,正打算回去宿舍,誰知道金班的孫秀芹卻突然急匆匆跑過來,問:“你們看到慧姐了嗎?慧姐回來了嗎?”

    她這一說,大家都搖頭:“沒,不是出外會,過去長城賓館幫忙去了嗎?”

    孫秀芹一跺腳:“哎呀!那王經(jīng)理呢,王經(jīng)理呢?人呢?”

    她平時咋咋呼呼的,大家也沒當回事,便隨口問:“王經(jīng)理那不是也去了嗎,你怎么了?”

    孫秀芹咬牙,壓低了聲音很無奈地說:“那個陳曉陽來了�!�

    她這一說,大家都微驚:“他來了?”

    孟硯青原本沒在意,如今聽到,也是意外。

    當時自己兒子和人打架,那個什么胡正道,不是說就是抱了一個叫陳曉陽的大腿嗎?

    當下她好奇,問了句:“陳曉陽是誰?”

    孫秀芹:“哎呀,別提了,今天陳曉陽來了,在舞廳呢,結(jié)果要挑幾個姐妹過去,他手里拿著條子呢,孫主任批的,有紅章,把咱好幾個姐妹都叫過去了,我看著那勁頭不對,那我趕緊找彭總經(jīng)理去,得趕緊找人去!”

    說完她就跑了。

    她走了后,在場幾個服務員全都變了臉色,大家面面相覷。

    孟硯青疑惑:“這陳曉陽怎么了,需要服務員那我們過去服務,秀芹怎么這表情?”

    旁邊呂銀鈴無奈:“硯青,你是不知道這陳曉陽,他不是什么好人��!”

    孟硯青陡然意識到了。

    首都飯店的服務員畢竟個個都長得標致,來往客人多,難免有些起了心思的,但是因為這里位置特殊,一般人沒那么大膽子敢在這里動土。

    可這其中說不得就有一些紈绔子弟,仗著自己的身份背景胡作非為。

    看上去自己兒子和那個陳曉陽不太對付,兒子肯定是好兒子,那和他不對付的陳曉陽就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一時幾個服務員低聲議論著,顯然都有些擔心,不過也沒辦法,孟硯青便換了衣服出去,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孫秀芹,她都急得滿頭大汗了。

    孟硯青:“陳曉陽人呢?”

    孫秀芹顧不上和她說,只匆忙道:“外面呢,點了趙樹靜她們,據(jù)說是要讓她們出外服,王經(jīng)理也不在,這會兒了,誰來攔住他們呢!”

    說完她人已經(jīng)跑了,估計是去找別人了。

    孟硯青蹙眉。

    今晚因為長城賓館的活動,首都飯店基本沒留幾個能頂事的,彭福祿估計去海里匯報了。

    這會兒,找誰也白搭,再拖下去那幾個服務員真被陳曉陽帶走,不一定出什么事兒。

    其實她和那幾個服務員關系也一般,但是她看不得這樣的事。

    略猶豫了下,她便過去前臺,拿飯店電話給陸家打了一個電話。

    這號碼還是陸亭笈之前留下的,她怕萬一打電話碰到陸緒章,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打的。

    她打了后,便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四十多歲。

    她頓時明白了,這是陸亭笈所說的滿嫂。

    孟硯青便和滿嫂道:“請問緒章在家嗎?”

    滿嫂聽著這聲音,好像很年輕,但是張口間就是一句“緒章”,要知道以陸緒章的身份位置,已經(jīng)很少有人直接就這么稱呼他了。

    關鍵是她稱呼得還那么自然而然,理所當然。

    滿嫂只好道:“先生他不在家,好像在單位,你哪位,需要留個話嗎?”

    孟硯青:“你現(xiàn)在用的是客廳的電話,是嗎?”

    滿嫂點頭:“是�!�

    孟硯青頷首:“那麻煩你現(xiàn)在過去書房,在書房靠窗戶的花梨木小桌前,是不是有一本手抄通訊錄?”

    滿嫂聽著,驚訝不已,一時也不敢說什么:“……確實有�!�

    孟硯青:“那麻煩你過去,翻開,找到任紅喜的電話,然后告訴我。”

    滿嫂越發(fā)疑惑,畢竟孟硯青那態(tài)度實在是太自然了,一切都仿佛順理成章,而且她對家里的擺設太熟悉了。

    她心里雖然有些提防,但還是過去,翻找了一番,果然有一個電話號碼,叫任紅喜。

    她疑惑:“你要這個電話?”

    孟硯青:“是,我有很緊急的事需要聯(lián)系緒章,他不在,你把這電話號碼給我說下吧。”

    滿嫂到底是有些警惕的,疑惑地問:“可是,你哪位?”

    孟硯青:“我是他老同學,以前經(jīng)常過去他們家,你不知道我?”

    她比滿嫂更疑惑:“你是新來的吧?”

    滿嫂:“我在這里干了一年多了�!�

    孟硯青:“哦,才一年多�!�

    云淡風輕的語氣,直接把滿嫂說得沒底氣了。

    她繼續(xù)道:“我記得亭笈說過,家里換了一位新的阿姨,做栗子燜雞很好吃是吧?那天我還納悶,以前阿姨好像不會做這個,原來是你做的,聽著手藝很好�!�

    這種輕描淡寫的評價,讓滿嫂早沒了懷疑,忙客氣道:“原來是先生的老同學�!�

    孟硯青:“我姓孟,你回頭和緒章提一下,他就知道了。”

    滿嫂自然也怕得罪人,再說如今這電話號碼,一般人不會知道的,能知道的必然是熟悉的,當下也就把電話號碼說給了孟硯青。

    孟硯青記下來,道:“如果他回來得晚,那就先不要和他說了,免得他記掛,他最近工作太忙了。你等第二天和他提一下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滿嫂忙點頭:“好,我明白�!�

    掛上電話后,孟硯青馬上一個電話打給了那任紅喜。

    陳曉陽他媽身體不好,一直不怎么管事,也不管他,他家里縱著他,估計是慣壞了。

    不過孟硯青知道任紅喜,這是陳曉陽的祖母,這祖母從小照顧他,能管住他。

    陳家和陸家關系說不得多親近,但是十年前,她見過任紅喜,也說過幾次話,留有彼此電話號碼,按說住的都是單位分配房子,又沒像陸緒章一樣出國幾年離開,老人家電話號碼輕易不會換的。

    而以陸緒章的習慣,后來那電話號碼哪怕謄抄過,也不至于特意丟掉一些聯(lián)系方式,所以她可以賭一賭,從陸家拿到電話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幾下后,那邊果然接通了,確實是任紅喜。

    孟硯青便大致講了下情況,之后道:“就在首都飯店,拿了條子找飯店要人,還叫了幾個一起陪著,有一些是頑主,都是經(jīng)常打架的,麻煩你去一趟,不然這里就得報警了,一旦報警,事情就不好說了�!�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任紅喜這個人一直管著陳曉陽,陳曉陽的胡作非為自然瞞著任紅喜的,任紅喜聽了這個,起了疑心,必然趕過來。

    掛了電話后,她便過去歌舞廳,卻見孫秀芹正在那里急得焦頭爛額。

    她上前問:“什么情況了?”

    孫秀芹很無奈:“現(xiàn)在說是要讓她們幾個出外服!”

    孟硯青:“現(xiàn)在?那就是賴著不去呢?”

    孫秀芹:“你說得簡單,哪能不去呢,人家是拿著文件的,上面都蓋著戳子,既然文件到了,我們就得出人,不去的話,那回頭追究下來,別人我不知道,但咱們首先就犯錯了,開除了,一輩子前途都毀了!”

    孟硯青:“現(xiàn)在必須去?”

    孫秀芹:“那可不!沒人做主,誰敢抗命不遵呢!我可不敢,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孟硯青略沉吟了下,徑自過去舞廳,便看到有幾個人正要離開,為首那個穿著羊毛大衣戴著墨鏡,他旁邊簇擁著幾個年輕人,一看就是混混模樣,嘴里都叼著煙。

    跟在他們后頭的是趙樹靜幾個,她們幾個明顯不情愿,但也沒辦法。

    孟硯青徑自上前,叫住他們:“陳先生,請留步�!�

    她這么一開口,那陳曉陽便有些惱,正待呵斥,結(jié)果就看到了孟硯青。

    他一看到孟硯青,那眼睛就亮了,他很有興味地問:“你是誰?這里的服務員?叫什么名字?

    孟硯青笑道:“陳先生,雖然我們都知道你的大名,但是你來了,調(diào)我們服務員離開,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你的文件�!�

    陳曉陽挑眉,望著孟硯青:“膽子不小,找我要文件?”

    孟硯青:“怎么,不可以嗎?”

    陳曉陽哈哈一笑:“可以,當然可以!”

    說完,他給旁邊跟班一個眼色:“把文件給這位美麗的服務員小姐看看�!�

    那跟班聽了,忙呈出文件來給孟硯青。

    孟硯青一眼掃過后,點頭:“這文件上說,要借用三位外事服務員開展對外招待服務工作?”

    陳曉陽笑道:“對,三個�!�

    孟硯青點頭:“是不是要挑選最優(yōu)秀的?”

    陳曉陽好奇地看著孟硯青:“當然了,最優(yōu)秀的,最漂亮的�!�

    孟硯青掃了一眼三位服務員,卻見她們正茫然地站在那里,完全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

    她笑了下:“我難道不比她們?nèi)齻優(yōu)秀嗎?”

    她這話一出,趙樹靜幾個瞬間望向孟硯青。

    她們瞪大了眼睛。

    這可不是爭優(yōu)秀的時候!

    這陳曉陽不是什么好人,非要帶她們出外服,還不知道去做什么呢!

    誰不擔心呢!

    結(jié)果這孟硯青卻眼巴巴跑來和她們比優(yōu)秀,這是傻了嗎?

    旁邊陳曉陽幾個同伴也都驚訝的看著孟硯青,這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絕品!

    陳曉陽看到這情景,瞬間笑了,他摸著下巴,打量著孟硯青:“你確實比她們幾個優(yōu)秀,要不你去?”

    孟硯青:“可以,那就把她們放下,我去�!�

    陳曉陽見此,哈哈笑了:“那可不行,我們這里文件明確寫了,要三個,一個人肯定不夠,這樣吧,你換下來一個�!�

    孟硯青:“也行�!�

    她這么說的時候,趙樹靜幾個神情便異樣復雜。

    她們看出來了,孟硯青這是想用她自己換她們。

    大家咬著唇,有些感動,又有些不敢置信。

    論交情,她們和孟硯青其實關系一般,結(jié)果孟硯青卻來替換她們,這怎么讓人相信!

    大家都感動,感動之余又有些無措,孟硯青顯然不是傻,她就是想來救她們的。

    可是,換誰呢?

    那陳曉陽見此,便隨便指著其中一個:“你走吧�!�

    那服務員一聽,自然松了口氣,她咬唇感激地看了眼孟硯青,猶豫。

    孟硯青淡聲道:“走吧。”

    那服務員差點哭了:“謝謝你!”

    說完趕緊跑了。

    陳曉陽笑看著孟硯青:“好顏色,好氣魄,我就欣賞有勇有謀的美人兒!既然你要去,那趕緊的,走吧!”

    孟硯青自然不能跟他去,她就是來拖延時間的。

    去了外面,誰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在首都飯店,他就算再胡來,也得有個分寸,實在不行,和他拼了,鬧起來,首都飯店的安保人員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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