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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就是那個最優(yōu)秀的

    此時霍君宜已經(jīng)陪著孟硯青過去了家門口,顯然霍君宜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孟硯青門口,和她說話。

    陸亭笈看著這一幕,擰眉:“這男人什么意思,他干嘛一直和母親說話,難道他想進咱們家?”

    這時候,孟硯青已經(jīng)拿鑰匙開門,而旁邊的霍君宜在等著,并不像要走的樣子。

    陸亭笈皺眉:“該不會真進咱們家吧?”

    陸緒章面無表情地看著。

    陸亭笈心里酸澀:“他要進我們家!那是我們的家,干嘛讓他進去!”

    這時候,門開了,果然,霍君宜陪著孟硯青一起進去了。

    父子兩個的神情都是一頓。

    他們對視了一眼。

    這一刻,陸亭笈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明白父親的心,盡管他眼底沒有任何波瀾,但他知道他和自己一樣酸。

    他們都無法容忍那個男人如此親近她。

    陸亭笈喃喃地道:“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那個男人進了我們家,那他們會做什么?”

    他蹙眉:“我怕他們生出一個新孩子來……”

    陸緒章眼神冷得駭人:“他如果敢讓你母親這么懷孕,我就能直接閹了他�!�

    說著,他抬手,就要開門下車。

    誰知道這時,陸亭笈卻看到,霍君宜又出來了。

    他忙拉住父親,低聲道:“出來了出來了!”

    陸緒章瞥了一眼胡同里,果然見霍君宜出來了,孟硯青陪著他出來的。

    按照時間推算,就那么一兩句話的功夫,這霍君宜根本沒進門,應該是上前幫孟硯青開門了。

    他瞇起眼,隔著茶色車窗玻璃,借著昏暗的路線審視著那霍君宜,卻見他依然含著笑,一臉溫柔的樣子。

    他淡淡收回目光,道:“別瞎想了,根本沒什么事�!�

    陸亭笈疑惑:“為什么?”

    陸緒章:“沒有為什么,事實如此�!�

    如果非要問,那就只能是——

    他清楚地知道,但凡孟硯青對這個男人做了什么,這個男人絕對不至于還能鎮(zhèn)定自若笑得那么溫柔。

    他從來不懷疑,但凡孟硯青有意,她一個眼神直接就能讓那個男人酥了脊梁骨。

    還至于裝腔作勢笑得一臉君子嗎?

    *

    孟硯青打算和陸緒章好好談談。

    霍君宜是認真的,她也是認真的,既然認真,那就應該以誠相待。

    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前世告訴霍君宜,但她覺得她應該先和陸緒章劃出一個道道來。

    況且,霍君宜也想和他們父子一起吃個飯,見個面。

    這天周日,按照以往的慣例,陸緒章會帶著兒子過來。

    她打算趁機好好和他們父子談談。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這天,不但陸緒章帶著陸亭笈來了,就連葉鳴弦也來了。

    難度有些增加,不過孟硯青沒什么藏著掖著的。

    進屋后,陸緒章負責續(xù)了煤球,四個人坐在正廳吃著各樣干貨,閑在地說著話。

    就這么說著的時候,孟硯青道:“有個正經(jīng)事想和你們商量下�!�

    她這一說,三個人都看過來。

    孟硯青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道:“我正式?jīng)Q定談戀愛了,我是很認真的。”

    葉鳴弦聽著,震驚地看了看陸緒章,卻見他兩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一臉漠然的樣子。

    他不可思議地皺眉,之后看向陸亭笈,陸亭笈沒什么反應。

    葉鳴弦一時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看向孟硯青:“談戀愛?和誰?”

    孟硯青:“他姓霍,在中國珠寶進出口公司工作,人很不錯�!�

    葉鳴弦無法理解:“你什么時候認識的?”

    他看向陸緒章,實在無法明白,這位竟然沒攔著?

    然而,讓他想到的是,陸緒章竟然淡定地點頭:“挺好的�!�

    挺……好的?

    葉鳴弦的眉毛擰成了疙瘩,三十四年修煉的好涵養(yǎng)瞬間土崩瓦解:“陸緒章,你?”

    陸緒章:“愛情自由,硯青要談戀愛,我們不是應該支持并表示祝福嗎?”

    他老神在在地笑了下:“這是我作為一個前夫的涵養(yǎng),也是作為男人的風度�!�

    葉鳴弦:“……”

    要知道,當年出去溜冰,有個混小子多看了孟硯青一眼,他就拿冷眼瞪人家,那樣子恨不得殺人。

    結(jié)果今天他竟然這么說!

    這輩子他還能聽到陸緒章說什么“涵養(yǎng)”和“風度”?

    這是假的陸緒章吧!

    陸亭笈看看自己父親,看看自己老師,一時不知道該同情哪個。

    他想了想,有可能應該同情自己吧。

    突然要有一個繼父了。

    萬一繼父虐待小孩呢?

    孟硯青也不想看他們反應了,只是繼續(xù)宣布道:“談對象嘛,總是要以誠相待,我是認真的,是奔著將來走向婚姻來談的,所以,我得和人說清楚,亭笈的事,我談了,對方?jīng)]意見,我覺得很好。但是——”

    她看了眼陸緒章。

    陸緒章頷首,道:“我明白,以后我盡量少來這邊,免得別人誤會,這樣也影響你們的戀愛進展。”

    葉鳴弦倒吸口氣。

    他發(fā)誓,他也是三十四五歲的人了,他在學生面前很有權(quán)威,他絕對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他從來都是波瀾不驚。

    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看到了什么!

    孟硯青頷首,之后看向葉鳴弦。

    其實葉鳴弦沒什么大要緊,大家的相處還是比較有界限的,不過她還是告知一下:“鳴弦,你也看到了,我要談對象了,我想,你是希望我能得到幸福的吧?”

    葉鳴弦張口結(jié)舌,他看看陸緒章,看看陸亭笈,完全沒反應。

    孟硯青:“哦?”

    不祝福?

    陸緒章:“鳴弦,希望你能知道一點分寸,硯青既然要談戀愛,那你就離遠點,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他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好整以暇地道:“你素來自詡寬厚包容,到了這個時候,我相信你應該有成人之美吧?”

    葉鳴弦:………………

    什么時候輪到他陸緒章說“成人之美”這四個字,他也配嗎!

    *

    趁著孟硯青不注意,葉鳴弦直接把陸緒章拽到了一邊。

    他嘲諷地道:“有生之年,我竟然聽到你和我說成人之美?陸緒章,當年你直接霸住了硯青,是誰忍著心痛給你們成人之美?你娶了她,你擁有了她,她在你懷里死了,結(jié)果現(xiàn)在你給我說成人之美了!”

    陸緒章淡定地看著他。

    葉鳴弦無法理解地盯著陸緒章:“陸緒章,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腦子進水了嗎?還是你是假的,你在做什么!”

    陸緒章:“這不是挺好的嗎?”

    葉鳴弦咬牙切齒:“我為什么這一段不怎么過來,是因為我覺得她不喜歡我,她對我沒興趣,我不想攪擾她的生活,可是你呢?你和硯青有那么好的感情基礎(chǔ),你們還有一個孩子,你就這樣?如果知道一個什么莫名珠寶公司的男人就和她談了,那我何必呢!我是不是傻,我竟然直接退讓了!”

    他氣得臉都白了:“十七年前,你一言不合就和我打架,你為了硯青和我鬧翻了,我退讓,不是因為我怕了你,而是因為我知道她更喜歡你!可是現(xiàn)在呢,你竟然早知道了,你竟然不告訴我!你竟然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別人相愛!她剛才說什么,認真的,奔著婚姻去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陸緒章抿著唇,安靜地看著他。

    葉鳴弦氣得揪住他的衣領(lǐng)子:“你說啊,你告訴我啊!”

    陸緒章被葉鳴弦揪得不得不仰起臉,他后腦緊貼著老墻根,簌簌的墻皮往下掉,落在他頭發(fā)上,落在他臉上。

    優(yōu)越完美的五官,如今沾染上灰塵,有一種別樣的狼狽。

    不過他并沒在意,依然面無改色的樣子。

    他看著眼前的葉鳴弦,用平靜到?jīng)]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道:“我答應她的,我會成全她�!�

    葉鳴弦不敢置信:“成全?”

    陸緒章:“她說,她獲得了新生,新生就是真正的新生,而不是以前生活的延續(xù),她說她想嘗試不一樣的人生,她想享受愛情,享受青春,享受她該享受的�!�

    “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其實現(xiàn)在想想,我們很早就纏在一起,是我斷送了她人生中其它的可能,她重活一輩子,憑什么還要沿著原來的路?她完全可以去嘗試不同的愛情,不同的生活,去享受屬于她的青春。”

    葉鳴弦聽得神情恍惚:“所以你就放任她去和別人談?”

    陸緒章:“這是我欠她的,這是我們十八歲那年犯下的錯誤,是她本該擁有的�!�

    葉鳴弦鼻子發(fā)酸,他松開了陸緒章,良久后,只是喃喃地道:“陸緒章你瘋了吧�!�

    陸緒章卻扯唇笑了笑,笑得格外平靜:“鳴弦,愛有很多種,我曾經(jīng)以為愛就是占有,必須占有,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也可以放開風箏的線,任她飛�!�

    他站得筆直,掏出白色手帕,淡定地擦拭了臉上的灰塵。

    之后,他整理著衣領(lǐng),道:“我可以等,也許幾天幾個月,也許十年二十年,我相信總有一天,她還會回來,回到我身邊�!�

    葉鳴弦怔怔地看著他。

    陸緒章:“在她眼里,我原本就是那個最優(yōu)秀的,是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比不過的�!�

    葉鳴弦神情一頓。

    陸緒章笑著,低聲道:“我們七歲相識,一起成長,我甚至覺得我就是按照她的喜好被量身定制的,我最終長成了她最喜歡的樣子。哪怕重活一世,她也依然覺得我最好�!�

    第76章

    祭奠

    霍君宜想正式見見陸緒章父子,顯然陸緒章也想見見霍君宜,于是孟硯青幫他們約好了,就下周,她的小院,大家一起吃個飯。

    孟硯青淡淡地警告陸緒章:“你悠著點,別給我搞破壞�!�

    陸緒章看了孟硯青很長一眼。

    孟硯青:“嗯?”

    陸緒章:“我覺得你現(xiàn)在像一只狐貍精,誘騙了一位書生,生怕我露出狐貍尾巴把你的白面書生嚇跑。”

    孟硯青頓時逗樂了:“確實有那個意思�!�

    陸緒章:“放心好了,我不會搞破壞的,我只有成全的份�!�

    他淡聲道:“你們真結(jié)婚了,需要鋪床疊被,記得喊我�!�

    孟硯青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給我滾吧�!�

    陸緒章擰眉:“行,那我走了�!�

    孟硯青卻道:“先別走,有個事,幫我參謀下。”

    陸緒章:“嗯?”

    孟硯青:“我想買塊墓地�!�

    陸緒章怔了下,看她。

    顯然,這是一個略顯敏感的話題。

    孟硯青便解釋了孟建紅的情況:“我手頭還有兩件她的舊衣服,她是一個可憐人,我想給她立一處衣冠冢,告慰她在天之靈�!�

    陸緒章:“這件事我來辦吧�!�

    無論如何,孟硯青能重新回來,他們一家都承了這位的恩,給人家造墳立碑也是應該的。

    孟硯青:“不用,我想自己來,你幫我打聽下墓地的情況,我自己買一個。”

    她看著他,解釋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我欠她的,我想親力親為,不想假手于人,就算亭笈,我也不想他太過參與。”

    陸緒章默了下:“也好,那我回頭問問�!�

    孟硯青:“嗯�!�

    讓陸緒章幫自己找著墓地,她自己也過去了報國寺,走動打聽著,最后終于找到了當初她賣出去的那手鏈,花了一百五十塊買回來了。

    雖然多花了一些錢,不過如今的一百五十塊對孟硯青倒也不算什么,能買回來就好。

    陸緒章也很快給她反饋,打聽了一處墓地,位置價格都不錯,孟硯青便徑自過去,買了一處墓地,給孟建紅立了衣冠冢,把那手鏈一起埋下去陪葬了。

    這手鏈是孟硯青送給那位孟建紅的,如今,就和那兩件舊衣服一起下葬吧。

    這過程中陸緒章也幫襯著提供了協(xié)助,不過整個都是孟硯青自己操辦的。

    等一切打理妥當后,孟硯青給孟建紅燒紙。

    臘月的北京很冷,孟硯青坐在那荒蕪枯草中,有一搭沒有一搭地將銀箔紙放在鐵盆中,那銀箔紙便迅速燃燒,之后幻化為白色灰燼,之后被風一吹,飄飄灑灑地飛在空中,逐漸遠去。

    干冷的冬天里,天空竟是藍的,有人在放鴿子,那鴿子白羽襯青天,帶著哨子忽忽的響動,在一陣盤旋后,輕盈地劃過。

    旁邊榆樹干枝上落了幾只喜鵲,在那里嘰嘰喳喳地叫,孟硯青看過去,它們翹著黑色的尾巴,倒是漂亮得緊。

    孟硯青笑道:“喜鵲是報喜的,你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訴我嗎?”

    她當然知道,它不會回應。

    她想著,人死了后,也許依然是存在的,但大多并不是像她一樣飄蕩在人世間,畢竟她飄了十年,沒見過一個和她一樣的。

    孟硯青:“如果你也有來世,我望你能得父母疼愛,能有個無憂童年,再不必受人世間的苦�!�

    正說著,那些喜鵲卻自枯枝上飛起,繞著那墓碑上方盤旋。

    孟硯青有些驚奇,不敢吭聲,就那么看著,看著那群喜鵲在三個盤旋后,重新落回了枯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孟硯青坐在那里,倒是看了很久。

    等她終于起身的時候,天已經(jīng)晃黑了,墓地人空曠寂靜,只有一輛拉著雜物的驢車慢悠悠地往前走,趕車人脖子縮在衣領(lǐng)下,毛驢鼻孔里噴出白色熱氣。

    孟硯青攏緊了圍巾,邁步走出去墓地,一出去,便看到一輛吉普車安靜地停在附近的公路旁。

    陸緒章一個人站在那半人高的荒草旁,手里夾著一根煙,慢慢地點燃著。

    冬天的空氣干冷,那煙氣在空氣中裊裊消散。

    他好像聽到了她的動靜,抬首看她,之后便掐滅了他手中的煙。

    孟硯青便笑了下,走過去:“你現(xiàn)在經(jīng)常抽煙嗎?”

    陸緒章:“偶爾吧,沒什么癮,一年抽不了幾次�!�

    孟硯青:“我都見你抽了兩次了�!�

    陸緒章笑看她:“那我以后不抽了�!�

    工作需要,他會帶著煙,但可以不抽。

    孟硯青:“不是要管著你,也是為了你身體想�!�

    陸緒章溫聲道:“知道�!�

    這么說著話,兩個人上了車,這吉普車寬敞,里面有一處擋板和司機座位分開,開了暖風,里面舒服暖和。

    外面太冷,孟硯青凍得都要沒知覺了,如今乍上了車,暖氣撲鼻而來,她直接打了一個噴嚏。

    陸緒章拿起旁邊的外套幫她披上:“你看這里哪還有人,就你待到這會兒�!�

    孟硯青:“不知不覺就這時候了,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陸緒章淡道:“來了一會了。”

    孟硯青挑眉:“我看你也凍得不輕吧,干嘛眼巴巴跑來�!�

    陸緒章低聲道:“你來這里,我能放心嗎?總覺得提著心�!�

    孟硯青側(cè)首看向他。

    陸緒章隔著車窗玻璃,看著外面天空,默了好半晌,才道:“我年少時,你也知道,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以為人定勝天,以為少年多壯志,敢教日月?lián)Q新天�!�

    孟硯青:“嗯。”

    她見證過他從孩童到年少輕狂,再到步入婚姻的沉穩(wěn),自然是懂他。

    陸緒章:“后來我才知道我是那么弱小,許多事是人力不能為的�!�

    他笑了下,看著遠處農(nóng)家的裊裊炊煙:“剛才站在墓園外,我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孟硯青抬起手來,握住他的:“緒章,有點信心,這是我的幸運,是亭笈的幸運,也是你的幸運。”

    陸緒章:“嗯�!�

    不管兩個人在不在一起,他們都是朋友,是親人,是間接的血緣。

    她活著,陸亭笈有了母親,他也有了信念。

    他笑道:“剛才我看到一群喜鵲從墓園飛出來,我覺得這是一個吉兆,挺好的�!�

    孟硯青:“這都不像你了�!�

    年輕時候的陸緒章狂得很,哪會在意一個喜鵲的吉兆。

    陸緒章卻是道:“我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恨不得回家給各路菩薩佛祖都供上!”

    孟硯青:“再吃個素?”

    陸緒章:“那不行,不能吃素——”

    這么說著,他笑道:“今天回去吃什么?”

    孟硯青:“隨便吧,還沒想呢�!�

    陸緒章:“燒羊肉?”

    孟硯青擰眉,狐疑的視線緩慢地落在他臉上:“誰做?”

    陸緒章反問:“你會做嗎,亭笈會做嗎?還能誰做?”

    孟硯青便笑起來:“難得啊!”

    呵呵也不過做了那么兩三次,如今倒是勤快了?

    陸緒章:“我們單位最近從西口弄來的大尾巴肥羊,我看著還不錯,正好天冷,給你和亭笈都補補嘛�!�

    孟硯青:“好!”

    她自然愛吃的。

    西口的大尾巴肥羊,那是肥羊中的極品了,香酥滑嫩,溫潤滋補,那絕對是讓人食指大動,更何況是陸緒章這樣的人親自料理。

    陸緒章看她一眼:“看你饞成什么樣了�!�

    孟硯青便笑:“反正你答應了,要做要做就是要做,不然回頭我發(fā)動亭笈一起孤立你!”

    陸緒章嘆:“上輩子欠了你們母子倆的�!�

    孟硯青笑道:“誰讓你攤上這么一個前妻,還給你生了這么一個兒子呢!”

    陸緒章便也笑了,笑得溫煦:“亭笈其實挺聰明的,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孟硯青想起葉鳴弦的打算,問道:“那對他將來,你怎么想的?我看亭笈不太想跟著鳴弦走他的路子�!�

    陸緒章略默了會,才道:“他不想,就隨他�!�

    孟硯青:“嗯?”

    陸緒章:“還記得我們以前偷偷看胡適的文章嗎?”

    那是禁書,不過陸緒章父親有這種書,都是鎖起來的,他們兩個人無意中翻到,私底下看的。

    孟硯青便懂了,笑著道:“他那篇因為兒子寫的�!�

    他說他不是兒子的前傳,兒子也不是他的續(xù)篇,說兒子是獨立的個體,是不同的靈魂。

    陸緒章頷首,道:“因為時代的原因,我們受到了諸多束縛,我自己也承受了很多家族的責任,那是上一代賦予我的,我沒辦法掙脫,當然我也沒想過要掙脫……應該說我自己還算喜歡�!�

    孟硯青側(cè)首看著他。

    陸緒章:“當你不在了的時候,當我開始面對自己作為人父的責任,我也想過我能為他做什么,結(jié)論就是要活著,很好地活著,要盡可能為他遮風擋雨,但那不是為了讓他成為和我一樣的人,也不是讓他去承擔什么,而是給他自由�!�

    他抿唇笑了下:“我們這一代已經(jīng)承擔了很多,他沒必要去承擔什么了,他可以自由,盡情享受,去豐富自己的生命。他的性格散漫不羈,讓他在年少時便早早地埋頭于一份事業(yè),并且終其一生都沉浸在里面,我覺得那有點殘忍。如果他自己真的喜歡也就算了,既然不喜歡,何必勉強。他有什么智商有什么天分,那是他自己的資源,他不欠誰的,我們也不能去勉強他�!�

    孟硯青在良久的沉默后,抬起手,握住了他的。

    十指相握間,她低聲道:“你說得有道理,聽你的�!�

    陸緒章笑道:“不,是聽你的,等到他十八歲,自己再做決斷吧。”

    第77章

    燒羊肉

    不得不說,陸緒章的手藝就是很好。

    這西口的羊肉肉質(zhì)非常好,香味足,四五斤的羊肉也就放那么三碗水,水少,肉就香,里面的油脂全都煮出來了,之后再紅燒過,燒得外酥里嫩,那香味飄得滿院子都是。

    陸亭笈饞得直流口水,一個勁地問:“能吃了嗎,能吃了嗎?”

    陸緒章不疾不徐地看了眼兒子:“先把羊肉端過去吧�!�

    陸亭笈一看,那大塊大塊的羊肉都燒好了,放在大銅盤子里,香得沒法說,當下連連點頭:“好好好!”

    孟硯青也跑過來了,于是陸緒章便讓她拿調(diào)料盤兒。

    母子兩個,一個輕松端著調(diào)料盤,一個端著大盤的羊肉沉甸甸。

    陸亭笈看了眼那調(diào)料盤,心想這待遇果然有差別。

    等一家坐下來了,開吃。

    陸緒章拿來一把檀木把柄的小刀,修長的手握著那小刀,將那大塊羊肉切成小塊,之后放在孟硯青盤上。

    陸亭笈:“這哪是大塊吃肉,這是吃牛排呢!”

    愣是把西北的豪放,吃成了西餐的優(yōu)雅。

    陸緒章用紅木夾子夾了青蒜苗,又放了花椒和其它各樣調(diào)料在每個人的小玉碟中。

    陸亭笈便有些迫不及待了,蘸著嘗了嘗,果然好吃。

    那羊肉軟嫩,糯嘰嘰的,灑上這花椒孜然和辣椒,口味真是清香麻辣,吃起來特別過癮!

    孟硯青自然也是吃得心花怒放,這西口的肥羊,搭配上陸緒章的手藝,實在是讓人拍手叫絕!

    孟硯青:“我這輩子真是值了!”

    陸亭笈也是贊不絕口:“我都沒吃過,這么好吃!”

    孟硯青:“你父親手藝這么好,他之前竟然不做,這是怎么為人父的!”

    重生一輩子,想起來這事,還是有怨念!

    陸緒章卻淡看過來,微擰眉。

    孟硯青看他這樣:“難道我說錯了嗎?就這點來說,你確實有些懶了�!�

    陸緒章:“我怎么懶了?”

    孟硯青哼了聲:“以前,你做過幾次?讓你做你都不做!”

    陸緒章聽著她那有些小怨念的哼哼,也是很無奈的:“你當時怎么說的來著?”

    孟硯青:“我說什么了嗎?”

    陸緒章:“你自己忘了嗎?敢情你說過的話,對別人造成傷害,然后你轉(zhuǎn)身就忘了?”

    孟硯青擰眉,狐疑:“傷害?就做個飯而已,我還傷害你了?”

    陸緒章眼神輕淡地看她一眼,之后拿了旁邊的湯勺,給她盛湯:“算了,喝湯吧,加了麻椒,放了雜面條兒的羊肉湯,大冷天的,趕緊補補�!�

    孟硯青笑道:“緒章,話得說清楚,我說什么了,你好歹說清楚,別憋著?”

    旁邊陸亭笈吃著羊肉,擰眉看著這前夫妻,心想父親也真是小心眼,看樣子一句話不知道記恨了多少年。

    陸緒章給兒子也盛湯,之后才道:“你當時那話可是當著鳴弦的面說的�!�

    孟硯青:“��?”

    陸緒章面無表情,聲音略有些悶:“你說看著我就想起西北的羊倌。”

    孟硯青:“…………”

    陸亭笈:“?”

    陸緒章:“你竟然忘了?你和鳴弦當時還一起笑了�!�

    孟硯青:“我?”

    她一時也有些張口結(jié)舌。

    印象中仿佛有這么一回事,但沒覺得是什么大事,好像當時提到別的事隨口說了句,其實不是要貶低他,大家誰都沒在意,笑也是因為別的笑,誰知道他竟然記恨這么多年!

    陸緒章眼神淡淡的:“好了陳年往事,如果不是你問,我都不想提了,吃飯吧�!�

    孟硯青:“……”

    她確實完全沒法解釋。

    陸亭笈端著羊肉湯,享受著那醇香美味的湯,同情地看了眼母親。

    這可憐的,被記恨了兩輩子呢。

    *

    首都飯店的柜臺正式開業(yè)了,鴻運珠寶的專柜也張羅起來。

    這天恰好有一批外賓即將抵達,大家都鉚足了勁,爭取有一個開門紅。

    孟硯青親自過去坐鎮(zhèn),和胡愛華一起整理了柜臺貨品。

    旁邊王府井的孫經(jīng)理湊過來看,一看之下,詫異不已:“我說孟總,你這物件不對吧!”

    孟硯青看了一眼,那是一件祖母綠的扳指,顏色鮮艷嬌嫩,正是罕見的菠菜綠,做成了仿清朝樣式的扳指,倒也古色古香。

    她問道:“這有什么不對?”

    孫經(jīng)理蹙眉盯著那祖母綠半晌,終于道:“這祖母綠怕不是動過手腳?”

    他這一說,其他人也都紛紛圍上來,一時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大家都是做這一行的,自然很有經(jīng)驗,很快就有人確認地道:“這是注過油的吧!”

    大家伙都這么說,孫經(jīng)理也終于確認了,他嘆了聲,望著孟硯青:“我聽說孟總很有些眼力,但是這次可是打了眼,怎么竟然把這注過油的拿出來賣?”

    所謂的注油,其實是對祖母綠的優(yōu)化處理。

    要知道祖母綠雖然有著嬌艷的顏色,讓人怦然心動,但是美麗的事物太過脆弱,它天然具有多瑕多裂的秉性,于是祖母綠的研究者便發(fā)現(xiàn)了注油的優(yōu)化辦法。

    也就是把無色油,諸如雪松油和棕櫚油注入祖母綠的裂隙中,由此增加祖母綠顏色的鮮艷,提高祖母綠的凈度,同時也減少祖母綠的裂隙。

    大家全都看向孟硯青,一時各人臉色都很有些精彩。

    孟硯青,無背景無門路的,原本毫不起眼,突然就這么崛起,直接拿下了首都飯店位置上等的好柜臺,店面位置僅次于王府井商場的柜臺,這其中難免有不服氣的,大家都等著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結(jié)果,就這?

    祖母綠扳指竟然是注過油的?

    這其中難免就有人存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了。

    孟硯青聽大家這么說,也就承認:“對,這件祖母綠是注油的�!�

    她這么一說,大家全都炸了鍋,孫經(jīng)理率先問:“孟總,你是看出這是注油的了?那你怎么還進這樣的貨?”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我們的柜臺可是要面對外賓的,外賓來了,知道我們明目張膽賣注油的,那不是騙人嗎?”

    也有人甚至直接道:“這樣也有損我們中國珠寶的形象吧!”

    孟硯青聽到這話,卻是淡定得很:“注油不注油的,這也沒什么,反正鑒定證書上都會寫得很詳細,不存在欺騙外賓的問題,外賓愿意就買,不愿意就不買,也沒什么吧。”

    大家聽著這話,便明白了:“就這注油的,還有鑒定證書?”

    孫經(jīng)理更是不敢置信:“外國人還給注油祖母綠弄鑒定證書?證書上會寫明白?”

    孟硯青頷首:“是啊……”

    孫經(jīng)理愣了一會,便樂了:“鑒定證書寫了是注油的,能有人買嗎?”

    在場其它柜臺經(jīng)理也都納悶,大家面面相覷,之后也都笑著搖頭,想著這孟硯青大張旗鼓的,聽說還拿了特批,這是要引進香港貨。

    本來以為她會引進什么好東西,結(jié)果她這貨里竟然還有注油貨,看來也就這樣了。

    孟硯青自然看出大家伙的意思,不過她并沒理會,只能說是觀念不同。

    要知道,因為祖母綠的天然特性,完全無瑕疵的超高品質(zhì)祖母綠是非常罕見的,這么大的一塊祖母綠,如果真是純天然,那價值將非常高,這樣的也不可能隨便放在柜臺上賣了。

    所以要想商品化,要想在柜臺上賣,這么大個頭的祖母綠一般都是注油的,是優(yōu)化過的。

    而西方社會對于這種優(yōu)化,是認可的,是合法合理的,是能接受的。

    這也是東西方對待珠寶的態(tài)度差異,說白了東方人追求材質(zhì)的原汁原味,不接受瑕疵,不接受優(yōu)化。

    西方人則是能接受,注重外表設(shè)計美感更大于材質(zhì),比起優(yōu)化,他們更不能接受的是中國的毫無標準。

    從生活中說是“放少許鹽”,在珠寶行業(yè)就是“頂尖好貨”。

    什么是頂尖好貨,標準是什么,凈度顏色是什么,你得有個標準,他們也好下菜碟,至于什么憑著眼力界憑著感覺,他們永遠搞不明白。

    所以,這種顏色嬌嫩的祖母綠,那么大一個,做工好設(shè)計好,又有鑒定證書,哪怕是有些合理合法的“注油”,這也不是什么要緊事。

    關(guān)鍵是這一批貨進價也不算太貴,擺在這柜臺上,賣給外賓的話,應該是有大利潤的。

    只不過這些她并沒和在場眾人解釋,這是觀念,一時半會不是那么容易說通的。

    她把貨品差不多理好了,又叮囑了胡愛華幾句。

    胡愛華笑道:“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和他們打交道,反正咱們盡量賣�!�

    孟硯青點頭:“嗯,麻煩你了�!�

    今天說好了霍君宜過去她家里,大家會一起吃個飯,她早早在首都飯店的后廚訂了飯,等會飯點送過去。

    她得先回去,估計陸緒章和霍君宜都要到了,等會見了面,還不知道是什么場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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