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姜輕霄杏眼?微瞇,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起身,將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話畢,槐婆婆急忙應(yīng)了?聲‘是’。
待她站起抬頭,眼?前上首女子的面容與她記憶中的小姜大夫緩緩重?疊。
而后,越發(fā)?的清晰起來?。
槐婆婆不由得感慨,二人除了?周身氣質(zhì)與身份大相徑庭,容貌卻這般相像。
也難怪阿絕會將她認(rèn)作逝去的小姜大夫。
很快,槐婆婆便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徐徐開口?,“大人有所不知,那只?小蛇妖名喚‘柳驚絕’,三百年前偶然和山下一凡人女子相戀,二人成婚后,感情甚篤�!�
接著,她嘆了?口?氣,“不過他們成婚僅一年,那女子便為了?救阿絕,命喪他的仇敵徵鵬鳥之手,死得甚是慘烈!”
姜輕霄聽罷驀地?憶起在酆都時(shí)左門神曾說過的話。
隨即,她杏眼?微瞇。
那日站在自己對岸的人竟是他?
槐婆婆說著,神情流露出憐憫,“她死后,阿絕不甘心,一直想方設(shè)法地?復(fù)活她,眼?見復(fù)活無望后便想要殉情,當(dāng)時(shí)老婆子我瞧出他有了?身孕,便攔了?下來?。”
她搖了?搖頭,語氣感慨,“雖然最后為了?孩子活了?下來?,卻也再沒了?活氣兒,這三百年來?一邊拉扯著女兒,一邊尋找他妻主的轉(zhuǎn)世,過得甚是辛苦......”
聞聽此言,座上的女子淡淡蹙眉,抬眸看她。
冷聲問道:“那女子姓名、容貌幾何?”
槐婆婆抬頭看了?她一眼?。
一字一句地?答道:“回大人,那女子名喚姜輕霄�!�
說著,她欲言又止。
“容貌與大人您......一般無二�!�
第47章
四十七個(gè)鰥夫
槐婆婆話音既落,
偌大的?殿內(nèi),寂靜無聲。
就在她懷疑方才自己是否說錯(cuò)了話,而?觸怒到了山神大人時(shí)?。
便聽對方淡聲開口,
辨不清情緒。
“下去吧�!�
聞聽此言,
槐婆婆忐忑不安地出聲:“大人,
那‘阿絕’他......”
誰知她?話還未說完,
身側(cè)站著的?一位侍衛(wèi)皺眉接道:“神君叫你下去,問那么?多?作甚!”
槐婆婆聽罷,不敢再過問,
只能在心中一邊替柳驚絕祈禱,一邊行?禮退下了。
片刻后,
大殿之上的?女子突然出聲。
“常副將現(xiàn)在何處?”
一旁候著的?天將聞言,畢恭畢敬地答道:“稟神君,常副將在地牢�!�
姜輕霄聽罷疑惑斂眉,
隨即意識到了什么?,立刻起身。
沉聲道:“去地牢。”
此時(shí)?,陰暗潮濕的?地牢里。
濮蒙望了一眼地上此刻已?奄奄一息的?青年,憂心忡忡地言道:“常右副將,
真?的?還要繼續(xù)嗎?”
聞言,常釀皺眉看向她?,
“神君醒來?后便一直在尋它,現(xiàn)下好不容易抓到了,
當(dāng)然要繼續(xù)!”
對方聽罷猶豫地說道:“可是,
再這樣強(qiáng)行?剝離下去,這只小?蛇妖會死的?�!�
常釀神情詫異地瞧了她?一眼,
語氣不屑,“一只蛇妖而?已?,
姥子在戰(zhàn)場上不知?dú)⒘硕?少只了,還在乎這一條嗎?”
說著,她?伸出食指點(diǎn)了點(diǎn)濮蒙的?額頭。
“姥子瞧你就是后方待久了,過慣了太平日子,忘記這妖魔心思到底有多?險(xiǎn)惡了�!�
語畢,常釀用肩膀?qū)⑺?搡到了一旁。
自己站在了陣前,“起開,你不愿意做就讓姥子來?�!�
說罷便兀自驅(qū)動靈力重開了陣法。
當(dāng)即,只見蜷縮在地上的?青年驀地痛苦地痙攣了起來?。
蒼白的?手背以及脖頸,青筋暴起。
強(qiáng)烈的?劇痛自靈臺傳來?,猶如在被刀鑿斧刻,一陣痛過一陣。
柳驚絕下意識地想要求生,可一想到她?們說自己靈臺中的?東西對姜輕霄很重要,隨即慢慢放棄了抵抗。
他拼命地咬緊牙關(guān),才將口中的?痛呼聲強(qiáng)行?咽下,可沒過多?久,喉中便溢出了黏膩的?甜腥。
片刻后,鮮血便自他的?七竅爭前恐后地涌出。
靈臺被搜刮剝離的?痛,不亞于對靈魂與肉.體進(jìn)行?雙重凌遲。
未過多?久,青年緊扣在地的?十指甲床便相繼崩裂,地上留下一道道抓撓后的?血痕。
“呃啊——!”
終于,柳驚絕承受不住地呻.吟出聲,雙目猩紅。
額角與臉頰緩緩地現(xiàn)出了翠色的?鱗片。
見此情景,濮蒙不忍地別過臉去。
常釀此刻施展的?,是名?為離魂的?禁術(shù)。
而?它之所以被定為禁術(shù),就是因?yàn)楸皇┬g(shù)者會在活著的?情況下,生生地剝離靈魂、沖碎靈臺,最后在極端痛苦中死去。
通常是在天牢中,用來?審訊和懲治魔界的?犯人。
不過因?yàn)樘^慘無人道,常常會出現(xiàn)屈打成招的?情況,在千年前便被靖嵐戰(zhàn)神明令禁止了。
就在這時(shí)?,濮蒙突然聽到常釀爆了句粗話。
“格老子的?!”
她?轉(zhuǎn)過頭去,便見一旁的?常釀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再往牢中一看,只見原本的?青衣男子已?承受不住強(qiáng)烈的?痛楚化作了原形,變成了一條小?青蛇盤踞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猰貐怎的?這般難纏,怎么?都剝不下來?!”
說著,她?又深吸了口氣,重又掐訣繪陣,“我就不信了......”
誰知常釀剛想施法,身后便傳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住手!”
一道沉肅威嚴(yán)的?女聲傳來?,紛亂的?牢房頓時(shí)?鴉雀無聲。
常釀聞言連忙轉(zhuǎn)身行?禮,“神姜輕霄走?近地牢,隨即便瞧見了被折磨得已?化作原形的?青年。
她?側(cè)目冷冷地望了常釀一眼,旋即揮手將那條小?蛇收入了袖中。
常釀見狀,急忙抬頭制止,“神君,別......”
這小?蛇妖骯臟卑賤,怎能將他攏于袖中呢。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對方沉聲打斷了。
“誰允許你擅作主張的?�!�
女人雖面無表情,卻?不怒自威。
強(qiáng)大的?威壓如巨浪傾下,壓得在場的?眾人喘不過氣來?。
聞聽此言,常釀面色慘白迅即低下了頭,“神君恕罪!”
她?皺緊了眉,連忙拱手道:“屬下知錯(cuò),這就去裁罪殿領(lǐng)罰�!�
回?大殿的?路上,濮蒙望了眼大步行?在最前的?女人,思索片刻后快行?追了上去。
“神君,需不需要屬下去九重天請位仙醫(yī)來??”
聞聽此言,姜輕霄淡聲言道,“不必�!�
濮蒙聽罷一愣,意識到了什么?后當(dāng)即開口,“神君,讓屬下來?吧,您神力珍貴不應(yīng)當(dāng)浪費(fèi)在一只小?蛇妖身上。”
她?話音既落,姜輕霄驀地蹙眉,不自然地蜷了蜷寬袖下的?長指。
“無妨�!�
說著,她?愈發(fā)地加快了腳步。
姜輕霄匍一入寢殿,就責(zé)令一旁的?仙侍關(guān)上了殿門。
隨即女人便撩起了衣袖。
只見方才被她?收入袖中的?那只小?蛇妖,不知何時(shí)?緊緊地纏上了她?的?小?臂。
玲瓏的?青翠蛇頭搭在她?那凸出的?腕骨之上,細(xì)長的?尾巴尖還在微微顫動。
恍惚間,女人甚至在它面上瞧見了饜足懷戀的?神情。
姜輕霄:“......”
她?淡淡地蹙眉,抬手掐住了小?青蛇的?七寸,想要將它從自己的?腕間扯下。
對方察覺到她?的?意圖,開始無力地掙扎了起來?。
似是不甘心離開。
可終究抵抗不過,被女人毫不憐香惜玉地扔在了軟榻上。
青蛇動作緩慢地蜷縮起身體,小?腦袋微微垂著,仿佛陷入了莫大的?委屈與失落中。
姜輕霄站在榻邊,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柳驚絕的?蛇身之上。
不可否認(rèn)的?是,面前青年不僅人形樣貌姝絕,原形也十分漂亮。
蛇身纖長而?柔韌,周身鱗片青翠如翡玉,在陽光下漾著柔和的?光。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細(xì)細(xì)的?蛇尾處有幾?處鱗片殘缺,向外露著粉白的?疤痕軟肉。
許是感受到了她?審視的?目光,小?青蛇顫巍巍地將蛇尾藏在了身后。
見狀,姜輕霄淡淡地移開了視線,開始運(yùn)轉(zhuǎn)神力,接著隨意地抬手。
頃刻間,蓬沛濃郁的?靈力自她?掌心溢出,猶如甘霖一般傾落在柳驚絕的?身上。
女人的?靈力強(qiáng)悍霸道,剎那間便修復(fù)了他龜裂的?靈臺,身上的?傷口也盡數(shù)愈合。
鱗片光滑完整如初。
見他已?無大礙,姜輕霄將將轉(zhuǎn)身行?了幾?步,便被青年自身后抱住了。
“妻主!”
柳驚絕雙臂緊緊地環(huán)住了女人的?腰身,埋首于她?的?脊背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縱使沒了那熟悉的?草藥苦香,淡淡的?清冽也足以激得他熱淚盈眶。
那是刻在他靈魂里的?,獨(dú)屬于姜輕霄的?味道。
“別走?好不好,別走?......”
青年強(qiáng)忍下心中的?悸疼,哽咽地低喃,“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好想你�!�
“你看看我,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聞聽此言,姜輕霄面無表情地單手掙開了他的?手臂。
隨即還未等柳驚絕反應(yīng)過來?,長指便鉗住了他的?下頜。
迫使青年抬頭,與自己對視。
女人面上雖無甚表情,眼角眉梢卻?浸著冷意。
“別碰本神�!�
語畢,她?松開了手,徑直遠(yuǎn)離了青年。
柳驚絕見狀急忙想要上前,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shí)?已?被她?定在了原地。
脖頸以下,一動也不能動。
他眨眨眼,眸中溢出水汽,委屈地輕聲喚道:“妻主......”
姜輕霄施施然地坐在了一側(cè)的?檀桌前,為自己斟了杯茶。
絲毫不理會青年的?凄哀呼喚。
好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瓷盞,淡聲開口。
“說。”
見對方神情有些疑惑,姜輕霄又道:“你與那猰貐是什么?關(guān)系,它為何會躲進(jìn)你的?靈臺?”
聞聽此言,柳驚絕怔愣一瞬后凄然地扯唇望著她?。
聲音有些滯啞,“妻主,你信我,在此之前阿絕從未見它,更不知道它為何會鉆入我的?靈臺�!�
話畢,柳驚絕定定地看向姜輕霄。
輕聲問道:“這猰貐對妻主來?說甚是重要嗎?”
姜輕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應(yīng)聲。
青年見狀,失落地抿了抿唇。
好半晌,才直直地望向她?,緩聲開口,“既然它對妻主如此重要,那妻主直取便是�!�
聞聽此言,姜輕霄神情微訝地看向他。
少頃,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他,“你會死�!�
見女人終于肯正眼看自己,青年微微揚(yáng)唇,一雙柳眼愛意深沉,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
柳驚絕輕聲言道:“我無礙的?,只要能幫到妻主......”
縱使結(jié)局是死,他也甘之如飴。
姜輕霄神情一怔,隨即斂眉重又上下將他審視了一番。
確認(rèn)此時(shí)?青年并未在說謊。
少頃,她?又開口問道:“你當(dāng)時(shí)?為何會出現(xiàn)在云霧林。”
聞聽此言,柳驚絕眨眨眼,唇邊笑?意愈濃,柔聲道:“茴兒快回?來?了,她?想吃我包的?小?餛飩,茴兒同妻主一樣,都喜歡吃雞樅�!�
“所以我才會去云霧林,那里剛下過雨,雞樅出得最多?。”
姜輕霄聽罷,長眉蹙得愈深了。
“茴兒是誰?”
柳驚絕聞言,望著她?哽咽笑?道:“茴兒是我們的?女兒......”
青年說著,驀地落下淚來?。
心中酸楚無比,啞聲說道:“抱歉妻主,我、我當(dāng)時(shí)?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才沒來?得及告訴你的?......”
“阿絕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妻主,你原諒我好不好?”
姜輕霄驀地想起了晨早那只槐樹精說過的?話。
片刻后,她?淡聲問道:“三百年前,你與你那凡□□主是如何認(rèn)識的?,對方又是因何而?死的?�!�
聞聽此言,柳驚絕面色一白。
好半晌才難以置信地看向她?,眸中隱隱泛著水光。
青年委屈地說道:“和阿絕所經(jīng)歷的?一切,妻主都忘了嗎?”
聞言,姜輕霄神情冷漠地移開目光,拿起桌上已?然冷掉的?茶盞,輕輕吹了口氣。
對青年的?問詢置之不理。
在沒有搞清楚事情之前,她?不會回?答俘虜?shù)?任何問題。
柳驚絕見狀,心頭溢漫出濃重的?失落來?。
他強(qiáng)顏歡笑?般地?fù)P唇,自言自語般地低喃,“妻主忘記了沒關(guān)系,阿絕記的?就好�!�
說著,青年抬頭看她?,一字一句地言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妻主記起來?的?�!�
聞聽此言,女人沒有應(yīng)聲,而?是淡淡斂眉,長指不耐地叩了叩桌面。
無聲催促。
柳驚絕見狀,眨眨眼,壓下了腔子里的?酸澀。
望著她?輕聲開口,“三百多?年前,徵鵬鳥趁著我剛剛歷劫化形,妄想置我于死地,我逃到了山下,是你救了我。”
他說著,憶起從前的?經(jīng)歷,心中幸福的?同時(shí)?又無比的?懷念。
“當(dāng)時(shí)?妻主是個(gè)大夫,將我認(rèn)作了凡人,還總是讓我喝好苦好苦的?藥湯,說這樣才能好起來?。”
青年說著,委屈地看向姜輕霄。
隨即又抿唇笑?了起來?,“可是每當(dāng)我乖乖喝完,妻主又會獎勵(lì)我吃甜甜的?甘草片�!�
“還送我小?兔子的?糖畫,做好喝的?魚肉粥吃。”
姜輕霄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見狀,柳驚絕垂下眼簾,語氣失落,“可沒過多?久,妻主便打算送我走?�!�
即使此事早已?過了許久,青年仍舊耿耿于懷。
他水紅著一雙柳眼望著女人,神情哀怨,“其實(shí)她?不知道,我就想一直待在她?身邊,哪里都不去�!�
聞聽此言,姜輕霄冷聲接道:“你妻主做的?對,況且人妖相戀,本就有違天道�!�
她?話音既落,青年瞬時(shí)?間便紅了眼眶,怔怔地望著面前的?女人。
心腹因得姜輕霄的?那句話而?傳來?一陣絞痛。
好半晌,他才重又找回?自己的?聲音,訥訥地接著道:“然后妻主便打聽到了桐鎮(zhèn)上的?一戶人家丟了公子,便以為是我�!�
柳驚絕微微抿唇,“誰知那戶人家騙了她?還想將我用來?沖喜,妻主及時(shí)?發(fā)現(xiàn)后帶我逃了出來?�!�
他說著,眼眸逐漸泛軟,神情眷戀而?幸福,“也就是那一次,妻主你主動抱了我,當(dāng)時(shí)?阿絕心里甚是驚喜。”
話畢,青年滿懷期待地望向姜輕霄。
對方卻?仍然毫無反應(yīng)。
柳驚絕滾了滾酸滯的?喉頭,“期間,妻主又送了我一次,不過后來?你誤會我沒了家人,便決定將我留在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