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言被他瞪得一楞,莫名奇妙道:“不想啊�!�
“那就不要說這種找死的話�!辈祭灼澙淅涞溃骸澳阋詾槟闶鞘裁礀|西?幫我?你用什么幫?”
“沈言,你能不能不要太狂妄?讓人惡心�!�
沈言不說話,安靜地望著布雷茲。
空氣變得非常安靜。
暖黃色的小夜燈掛在床頭,氣氛卻未被夜燈染得有多溫馨。
沈言又等了一會,見布雷茲不看他,也沒有開口的意思,起身淡淡道:
“你不需要的話就算了,好好休息,我也睡了�!�
沈言扭頭就走,布雷茲猛地抬頭,嘴唇蠕動想叫沈言的名字,想道歉,想讓他別走,多陪陪自己。
最后還是把這股渴望給壓了回去。
他已經(jīng)做好讓沈言離開他的準備,他不該再挽留的。
就是因為他不合時宜的欲望,讓沈言遭遇風險,讓他在之后的這段時間,每天都被噩夢驚醒。
他害怕看見沈言像他喜歡過的東西一樣,血淋淋地躺在他眼前。
布雷茲用掌根用力壓了壓眉頭,大腦好像在頭顱里流動,每一次呼吸都帶來針扎般的痛。
明天還要去面對那個難纏的勃森,不知道這個被發(fā)配出去的老東西,怎么又有臉回來。
還看上他的沈言,和家里鬧得不可開交。
手段也變得厲害許多,煽動家里其他傻子,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和他對著干。
關(guān)鍵是暫時還不能動他,以免打草驚蛇,喪失自己目前的有利態(tài)勢。
炸藥的布置還沒完成,引爆的時機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他得確保弄死所有莫比烏斯,讓他們絕無可能再帶來任何威脅。
布雷茲躺下,閉上眼睛,眼珠滾動,精神緊張到極致,根本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只是煎熬。
任何聲音都無限放大,從小到大無數(shù)真真假假的畫面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折磨他的所有情緒,不知為何,在這個夜晚格外清晰。
咚咚。
布雷茲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進。”
穿著柔軟白色睡衣的沈言,打開門,默不作聲地徑直進屋。
在布雷茲凝滯的目光下,掀開被子,鉆進被窩,非常自然地把布雷茲的枕頭往旁邊挪,給自己騰地方。
布雷茲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
沈言:“你什么你。”
“我可沒說我要去哪睡。”沈言抬手撫掉將要刺進布雷茲眼睛里的碎發(fā),“你不介意我跟你蓋一條被子吧�!�
布雷茲嘴比腦子快,直勾勾地盯著沈言,“不介意�!�
“我猜也是。”
沈言面對著布雷茲躺好,揉了揉眼睛,“刨除一切復雜因素,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
布雷茲也躺了回去,摸索著抓住沈言的衣袖,眼神閃爍,過了一會,聲音很小地說:“對不起�!�
“沒關(guān)系。”沈言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把被子拉到兩人下頜處,“睡吧�!�
第25章
夢游
莫比烏斯都有遺傳病,
病癥多種多樣,在強大的治療手段下,慢慢演變得只剩精神病。
原著寫布雷茲也有,
但經(jīng)過改造的他平時很少發(fā)病,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沒說到底是什么。
沈言懷疑布雷茲有皮膚饑渴癥。
他對這種病癥并不熟悉,
單是從病名判斷,病人應該會很渴望和人的皮膚粘在一起。
自從那天晚上跟他一起睡后,
沈言就再沒回到自己房間。
布雷茲天天回來。
要是沒有他在旁邊,布雷茲的房間就會發(fā)出很大動靜。
為了不讓布雷茲拆家,沈言只好每天都和他一起睡。
一開始還很克制,兩人睡覺都很老實,不會出現(xiàn)沈言之前遇到過的,
早上一起來纏胳膊纏腿的情況。
但這種克制沒能持續(xù)太久。
一起睡的第三天。
被布雷茲完全抱在懷里的沈言,睜開雙眼。
后腰有什么東西貼著他。
硬邦邦的,
還很熱。
沈言:……
兄弟年輕,
立一下也正常,
他十八九的時候也經(jīng)常立。
就是尷尬了點。
沈言呼吸頻率微變,淺眠狀態(tài)的布雷茲就醒了過來,
下意識地摟緊旁邊的人,鼻子湊到他腦袋邊上拱了拱,
聲音帶著點倦怠的沙啞,“再睡會兒�!�
“哥們。”沈言毫無波動地說:“你頂?shù)轿伊��!?br />
布雷茲沒動。
沈言以為他沒聽見,
扭頭肘了他一下,
“你頂?shù)轿伊耍胰ノ椅菟�。�?br />
布雷茲皺眉,摟著沈言的胳膊非但沒有放開,
反而把另一根胳膊也纏了上去。
他一只胳膊被沈言枕著、勾住他肩膀,另一只胳膊環(huán)住他的腰,整個人往沈言那邊貼,那股明確的熱意更加難以忽視,偏偏布雷茲完全沒有尷尬的意思,理直氣壯道:“不許走。”
沈言沉默,左右腦互搏。
左腦說兄弟又困又累立就立吧,讓兄弟抱一會怎么了?兄弟又沒說要撅他。
右腦說左腦你傻逼嗎?
一句話完勝。
已經(jīng)在這方面吃過虧的沈言,緩慢而堅定地推掉布雷茲的胳膊,從他被窩里鉆了出來。
布雷茲安靜地注視沈言。
在一潭死水的目光下,沈言把枕頭拿走,“這幾天晚上我不跟你一起睡了�!�
布雷茲:“為什么?”
沈言目光微微偏移,隨便找了個借口,“天太熱,想自己睡�!�
終端打開,布雷茲調(diào)整房間內(nèi)的恒溫系統(tǒng),溫度立刻下降七八度,原本體感剛好的房間,現(xiàn)在冷得像入秋。
布雷茲不說話,只是看著沈言。
這借口的確拙劣,但沈言實在找不到多好的,直接跟他說自己受不了被人頂著,好像又有點奇怪。
于是也沒管布雷茲臉色,抱著枕頭回他好久沒睡過的房間。
整個小別墅的布置很用心,布雷茲肯定是調(diào)查過沈言的喜好,兩個房間都特別舒服,沈言本身也沒有認床的習慣,很快又睡著了。
之后幾天并不風平浪靜。
沈言想幫布雷茲推推進度,但布雷茲什么都不跟他說,發(fā)現(xiàn)他在查他在做的事后,還一言不發(fā)地斷了他的網(wǎng),讓他徹底失去所有可以聯(lián)系外界的渠道。
沈言不滿,找布雷茲理論,聲音稍微大點,他就紅著眼睛抿著唇,靜靜地望著他。
憋了半天,只吐出倆字。
——不行。
真把沈言當成吹不得碰不得的溫室花朵。
沈言很少在口舌上吃虧,嘴巴里醞釀了一堆話要反駁,但看到布雷茲那隱忍難過的樣子,只覺得舌頭發(fā)僵,半點重話都說不出來。
只好無奈地和布雷茲好聲好氣地談,試圖讓他明白自己不是手無寸鐵的小白花,他是真的可以幫到他。
可布雷茲太軸,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好言相勸,人家軟硬不吃,沈言嘴皮子差點磨破了,都沒能讓布雷茲改變想法。
他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就該保護沈言,而沈言就該被他保護。
這個關(guān)系不能顛倒,不可替換。
談到最后,沈言也忍不住帶了幾分火氣,又好笑又無語地擺擺手,讓他樂意怎么辦就怎么辦,他不管了。
之后就是冷戰(zhàn)。
布雷茲依舊回來住,晚上依舊弄出動靜,沈言依舊會打開布雷茲的門,望著他,直到他從噩夢驚厥中恢復清晰,而后關(guān)門,離開。
兩人全程沒有半點交流,嘴巴像粘了膠水,一句話都不說。
故意躲避彼此的視線和肢體接觸,裝作無事發(fā)生地重復之前在房間里的行動,就算到了非得開口不可的地步,對話回合也會嚴謹?shù)乜刂圃趦苫睾现畠?nèi),極盡禮貌生疏。
比陌生人還不如。
沈言失眠了。
他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布雷茲跟他吵架那天高傲又冷淡的神色。
“你幫不到我,我也不用你幫�!�
“老實呆著,好好活下去,就是你對我最大的幫助�!�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沈言越想越氣,鯉魚打挺,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在屋里暴走十幾圈才漸漸冷靜。
小布跟在沈言身后,怯怯地看著他。
“小言,你瘋了嗎?”小布憂心忡忡,“我可以聯(lián)系布雷茲,讓他帶一點精神類的治療藥物回來�!�
沈言停下,原地下蹲,煩躁地搓了搓腦袋。
小布繞到沈言眼前,也跟著蹲下,并著膝蓋仰頭看沈言,“需要我為您提供情緒價值嗎?”
沈言沮喪,聲音低低的,“需要�!�
小布:“一加一等于幾?”
沈言狂戳小布腦門:“拿我教你的東西來哄我?小布,你和你的制作者一樣,笨笨的�!�
小布歪著頭,不好意思地低頭,手指勾纏自己的金色長發(fā),“沒有辦法嘛……教我的人太少啦,小言多教我一些,等你忘了你教我的東西,我就能拿來教你啦�!�
“哪來的邏輯�!�
沈言忍不住樂了,小布識別他的表情,確定他心情的確好轉(zhuǎn)后,也跟著笑起來。
它讓布雷茲聯(lián)網(wǎng)給它輸入了一些心理方面的常識,兩個人一起笑可以讓沈言更開心。
沈言笑夠了,又問:“有沒有骰子?”
“有的�!�
小布掀開上衣,塊壘分明的小腹飛快變化,表面與人皮很像的人造皮革褪去,露出下面的顯示屏。
顯示屏上有兩個骰子。
“骰吧,奇數(shù)今天找他和好,偶數(shù)明天�!�
骰子轉(zhuǎn)的飛快,最后骰出來兩個六。
看著那倆骰子,沈言幾天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突兀撤開,他頓感輕松。
那就明天。
正好留出時間好好想想,該怎么和布雷茲說。
沈言并不覺得自己主動低頭,在這場冷戰(zhàn)中有多丟臉。
沒人教布雷茲怎么對待朋友,他的世界黑白分明,喜歡的要好好保護留在身邊一輩子,討厭的就想辦法消滅使之無法再出現(xiàn)于自己眼前。
沒有中間項。
他是莫比烏斯的下一任家主,不到十歲就被人洗腦要對莫比烏斯的所有人負責,直到十九歲,他完美地落實了長輩們對他的期望,成為未來莫比烏斯的庇護者。
不可后退,不可示弱。
他沒學過怎么依賴別人,所以他不懂。
朋友的幫助對他而言是長久鑄成的秩序之外的事情,一旦接受就意味著秩序崩塌,他沒時間重建,只能拒絕。
大概揣摩明白布雷茲思路的沈言,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小時候不喜歡寫字,所以不愛學語文,討厭做題,上了考場別人密密麻麻寫一大片,他寫完選擇題就拉倒,卷面干干凈凈,都空著。
沒想到小時候沒做的題,會以這種方式報還回來。
天道好輪回。
沈言感慨著回到床上。
下定決心和好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半,距離明天還有一個半小時。
布雷茲今天回來得比較晚,了卻一樁心事的沈言沒刻意等他,閉上眼,失眠好幾天,很容易就睡著了。
半夜驚醒。
床頭立著白慘慘的一個人,已經(jīng)換好了睡衣,應該是剛洗過澡,發(fā)尾濕漉漉的,微微俯身,那發(fā)尾的水滴就滴在沈言臉上,冰涼。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沈言知道這個房間非常安全,除了自己、小布和布雷茲之外,絕不會有第二個能說話的生物進入。
還是被嚇了一跳。
他立馬開燈,床頭暖瑩瑩的光,落在布雷茲面無表情的臉上,無機質(zhì)的翠綠眼眸中,倒映著有些驚慌的沈言。
“你怎么……”
還沒等沈言說完,他一把掀開沈言的被子,一提一拽,直接把沈言抗了起來。
沈言一米八幾,就這么被抗到肩上,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怕哪下沒動好,弄得他啪嘰摔地上。
沈言詫異地攥住布雷茲的腰帶以穩(wěn)固身形,布雷茲竟還有余力去拿他枕頭,沈言叫他他充耳不聞,像被什么玩意魘著了。
布雷茲把沈言抗到自己房間,枕頭隨手一拋,空著的那只手托著沈言的后背,慢慢給他放到自己床上。
后背剛碰到床,沈言就彈射起步,就身手敏捷地跳起來往外跑。
布雷茲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對勁,估計是犯病,沈言怕他把自己刀了。
不知道是什么病,這哥們在原著里殺人殺得也不少,目前他倆算不上有仇,但肯定不算友好,發(fā)病狀態(tài)弄死他,他和布雷茲都不好受。
布雷茲動作很遲緩,沈言從他房間跑了,他還怔怔地盯著自己的床,伸手摸摸床單,又歪頭盯著枕頭,不太明白為什么枕頭在這兒人沒了。
又過了好一會,才慢騰騰地往聲音消失的方向走。
沈言沒回自己房間,他躲進電競屋,屋里有游戲倉,沈言進去以后,把倉口調(diào)成不可觀察狀態(tài),又啟動游戲開啟全沉迷。
在他保有意識、沒有危險時,游戲倉的緊急離開按鈕不會生效。
可沈言還是惶惶不安,他打開外視監(jiān)控,一邊緊張地開了把娛樂賽,一邊開小屏幕,把監(jiān)控聲音拉到最大,仔細聽布雷茲的行蹤。
布雷茲的腳步非常有規(guī)律,步幅完全一致,走路的速度像新出廠的機器人,每一步都按照指令行走,又輕又慢,以至于他活生生的一個人,硬是帶了幾分難以形容的驚悚感。
他的腳步聲滯緩地路過電競屋三次,查完別的房間,發(fā)現(xiàn)沒有沈言后,終于在這間上鎖的電競屋停下。
門鎖對于這個家的另一個主人來說沒有防備的意義,輸入密碼后,滴滴兩聲,布雷茲游魂一樣進入電競房。
沈言心提到嗓子眼,眼睜睜看穿著一襲白色絲綢長袍睡衣的布雷茲,停在游戲倉前。
然后蹲下,硬生生地扒開倉門,在電弧的跳躍中,強行將他挖了出來。
沈言又被布雷茲抱回了他的房間,路上沈言瘋狂掙扎,但這布雷鉗著他的手臂鋼鐵一樣,他撲騰來撲騰去給自己累一頭汗,人家喘氣聲都沒變一下。
這回布雷茲學聰明了,進屋以后反手把門關(guān)上,反鎖,沈言就算想跑也得廢一番功夫,而他能有足夠的時間抓到他。
床頭有槍,沈言縮在角落,直接拿槍對著他。
布雷茲一步步朝沈言走來,好像沒注意他手里的危險武器,逼近、逼近、逼近,直至兩人距離不足一個拳頭。
沈言被關(guān)在布雷茲和墻壁形成的夾角中,整個人都被布雷茲攏起來,空氣中彌漫的是布雷茲洗發(fā)水的味道,只有那只抵著布雷茲胸口卻并未打開保險栓的槍,讓兩人不至于完全貼在一起。
但這也足夠了。
沈言望著瞳孔有些渙散的布雷茲,推他,推不動,布雷茲就是另一堵墻,這他媽的賽博世界到處都是改造人,主角團里的改造人上人他誰也打不過,煩的想死。
“你醒醒!”
沈言猜他可能是夢游,伸手掐他的臉,布雷茲一動不動任他掐,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什么也不干,只是盯著他,好像在他說話或動作,以觸發(fā)他的下一個指令。
沈言又捏又掐,最后確定他是夢游。
等夢完就好了。
估計是這幾天壓力大,什么事都憋心里不說,只能靠夢游緩解。
沈言收了抵著他的槍,布雷茲飛快地把最后那一點空隙填滿,兩人貼得很緊,布雷茲清淺的呼吸撒在沈言耳側(cè),沈言有點不太適應地偏過頭,嘆了口氣,輕聲問:
“你到底要干嘛��?想和我一起睡覺嗎?”
布雷茲:“脫�!�
沈言閉眼,他真是受夠了零幀起手,打開保險栓,上膛,“你再說一次。”
布雷茲:“我記、得很清、楚。”
沈言:“什么?”
沈言的手腕,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抓起,布雷茲半瞇眼睛觀察幾秒,最后在他靠近大拇指根部相連的腕子上,張開嘴,咬了下去。
沈言皺眉忍痛,比起痛其實更多的是麻,布雷茲沒咬破皮,只留下一個發(fā)白的咬痕。
和那里蛻了痂的痕跡,剛好吻合。
沈言看了幾秒手腕,又抬眸看布雷茲。
沈言:“什么意思?”
“不要走�!辈祭灼澓苷J真地說:“你把我、當成、他�!�
“很清楚,很像�!�
“好不好?”
——你身上屬于他的痕跡,我記得很清楚,我會模仿他給你的吻,模仿得很像。
沈言反應了一會,徹底聽明白了,好氣又好笑。
“笨�!鄙蜓耘踔祭灼澋哪槪瑹o語道:“第一,我沒想跑去找別人,我是真的只想幫你。”
“第二,就算我想跑,跑的理由也絕不是給我留下這些痕跡的人�!�
想到阮知閑,沈言意味不明地嘖了聲,繼續(xù)哄小孩,“乖乖睡覺,今晚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