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祝以臨心中五味雜陳，攥緊陸嘉川的手，心疼到說不出話來。
陸嘉川放慢馬速，在雪地上慢慢地行進(jìn)，摟著他說：“我知道她討厭我，誰不討厭爸爸的私生子？可我做錯了什么？我莫名其妙被丟進(jìn)垃圾桶，又莫名其妙被領(lǐng)回家，如果不是當(dāng)時需要陸豐奎的錢——”
祝以臨知道。
陸家找上來的時候，他們剛高考完。
當(dāng)時陸嘉川的煩惱很簡單，一如既往是缺錢。
祝以臨陪他算賬，怎么安排花銷能更節(jié)��？要打幾份工才能賺夠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fèi)和生活費(fèi)？老太太年紀(jì)大了，身體越來越不好，最近生了幾次病，每次買藥都是一筆不菲的花銷。
陸嘉川怕她病死了，也怕自己上不了大學(xué)，每天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祝以臨家里也很艱難，那年趙櫻失業(yè)了，常常背著他哭。
他們誰都幫不上誰，只能抱在一起取暖，像一對在風(fēng)雪里掙扎求生的小獸。
直到有一天，陸豐奎來雪中送炭了。
在當(dāng)時看來，這是喜事一樁。
陸嘉川跟親生父親回家，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
祝以臨不能留他，他沒有資本開口讓陸嘉川留下來。
陸嘉川不想走，也不能不走，否則怎么辦呢？放棄自己的人生，不去讀大學(xué)了，繼承老太太的撿破爛事業(yè)，在江城的垃圾堆里蹉跎一生？還是放棄老太太，讓她自己病死在家里，再也不要她了？
而且當(dāng)時可能是受血緣影響吧，陸嘉川潛意識里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爸爸是抱有一絲期待的，雖然他不承認(rèn)。
“我后來才知道，陸豐奎為什么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派人找到了我？”陸嘉川繼續(xù)說，“因?yàn)槟悄晁境隽它c(diǎn)事，他迷信，請了一個據(jù)說很厲害的大師給他算了算，那個江湖騙子對他說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胡話，他回去仔細(xì)一想，可能是心虛了，想起自己以前干過的缺德事了，想彌補(bǔ)一下，積點(diǎn)德，這才把我接回去�！�
“別難過了�！弊Ｒ耘R摸了摸陸嘉川的臉，安撫性地親了親他。
陸嘉川順勢和祝以臨接了個吻：“我不難過，哥哥，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高興，你能講講你前幾年的經(jīng)歷嗎？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前幾年……”祝以臨頓了頓，“你一問，我腦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拍戲好像沒什么了�！�
“沒有交新朋友嗎？”
“有吧，但都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陸嘉川追著他問。
祝以臨點(diǎn)頭：“嗯，他們都只是朋友，沒人像你，越過那條線，成為我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陸嘉川呆了一下，被他突然的情話哄得耳根紅了，尾巴翹起來，傻兮兮道：“有多重要�。俊�
“不可丈量�！�
祝以臨伸手拽住韁繩，試圖自己控制這匹馬：“別傻笑了，好好教我�！�
陸嘉川收斂表情：“好，你坐穩(wěn)點(diǎn)�！�
……
陸嘉川教練是個半吊子，還不肯認(rèn)真教，祝以臨和他在馬背上待了一上午，不記得跑了多遠(yuǎn)，熱得汗流浹背。
陸嘉川的懷抱越收越緊，一開始讓他坐直，挺起腰，給他糾正騎馬的姿勢，后來心猿意馬起來，什么都不顧了，隔幾分鐘就要摟著他接吻。
吵過一次架之后，陸嘉川黏糊起來變本加厲。
祝以臨懷疑他對自己心有不滿，發(fā)泄在唇齒上，故意咬人，而且占有欲驚人，特別霸道，不許祝以臨走神，不許提別人，不許忽視他，一分鐘都不行。
但陸嘉川的霸道是軟刀子殺人，用“你不愛我，否則你為什么不看我”的眼神直視祝以臨，祝以臨明知道他就是故意撒嬌，也無可奈何。
“陸教練。”祝以臨實(shí)在是累了，想下馬歇著去，兩人慢悠悠地往回走的時候，他把手伸到背后，戳了戳陸嘉川的心口，“你適可而止，我是來學(xué)馬術(shù)的，還是來陪你度蜜月的？等會我把你開除，換個教練。”
陸嘉川在他背后笑。
祝以臨道：“再有一個多月過年了，年后才能開機(jī)，你今年春節(jié)是不是和我一起過？”
“是啊，我現(xiàn)在無家可歸，是吃祝以臨哥哥軟飯的小老公�！标懠未们荒笳{(diào)地說。
祝以臨瞥他一眼：“當(dāng)小老婆也不是不行�！�
陸嘉川道：“不，我就要給哥哥當(dāng)老公，白天黏著你，晚上伺候你，把你照顧得全身心滿意，然后更愛我。我乖不乖啊，哥哥？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喜歡我一點(diǎn)了？”
“是�！弊Ｒ耘R配合道，“世界上怎么會有陸嘉川這么乖的寶貝？撒嬌耍賴的本事一個頂倆，知道我不舍得罵他，就天天跟我作，還強(qiáng)迫我夸他乖�！�
陸嘉川：“……”
他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在教練指導(dǎo)下獨(dú)自騎馬的趙思潼。
這女孩看著嬌氣，動作卻干脆利落，也不叫苦，祝以臨看了她幾秒，陸嘉川立刻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哥哥，你再看我要生氣了，回頭看我。”
“嗯？”祝以臨應(yīng)聲回頭。
陸嘉川莽得不行，直接按住祝以臨的后腦，當(dāng)著趙思潼和馬術(shù)教練的面，給了他一個不可抗拒的吻。
趙思潼本來想跟他們打招呼，見狀默默地撇開了臉。
祝以臨的嘴唇都被陸嘉川咬麻了，心里隱隱感覺到，陸嘉川似乎越來越直白了，雖然表面依舊很乖，有些話說出來像開玩笑，但他的做派一點(diǎn)都不像玩笑——
“還看嗎，哥哥？”陸嘉川貼著他耳根，輕聲說，“再看我要?dú)馑懒伺��！?br />
他的腔調(diào)說不上是撒嬌還是別的什么，祝以臨脊背一麻，陸嘉川舔了他一下，他耳根發(fā)熱，感覺到微妙的氣氛一閃即逝，陸嘉川沒下文了。
第25章
控制欲
從外地學(xué)馬術(shù)回來，是半個月后的事了。
這期間祝以臨和陸嘉川相處得不錯，他們每天聊天，回憶了很多以前的事。陸嘉川可能是對七年前的分別心有不甘，拐彎抹角地問他為什么。
祝以臨不隱瞞，把那時候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提到當(dāng)初有一個卑鄙導(dǎo)演想潛規(guī)則他的時候，陸嘉川問：“哪個導(dǎo)演？”
“何……易信？”祝以臨不太確定，“我有點(diǎn)記不準(zhǔn)那個名字了�！�
“哥哥貴人多忘事�！�
陸嘉川抱住他，怨念道：“都怪我，如果我當(dāng)初不是那么沒用就好了�！�
“是我沒用，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算了�！弊Ｒ耘R早已釋懷，他是個挺矛盾的人，很拼，信奉更好的人生靠自己爭取，但每當(dāng)他走過一個階段，回頭總結(jié)的時候，又總覺得是命運(yùn)作祟。
包括與陸嘉川相好、分開，再重逢，冥冥之中似乎有種注定的味道。
而他們命中好的和壞的配角，都是過路人，不值得掛懷。
適逢年末，各行各業(yè)熱鬧紛呈，娛樂圈也一樣，網(wǎng)上到處都是年度總結(jié)，還有一些挑日子似的突然曝光的八卦，網(wǎng)友們或罵或贊，吵得熱火朝天。
在回去的路上，祝以臨在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八卦里，突然刷到一條不起眼的小新聞：何易信的新戲拍到一半，制作方突然找人頂替了他的位置——導(dǎo)演被換了，原因不詳。
有人說，他得罪了人，以后恐怕都沒戲拍了。
祝以臨隨手翻了翻評論，心想，那種人，得罪人是遲早的事，翻車不意外。
娛樂圈很現(xiàn)實(shí)，大牌明星導(dǎo)演打個噴嚏都是頭條，不紅的人誰管你死活？
何易信在拍戲中途被炒的新聞沒幾個點(diǎn)擊，祝以臨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覺得有點(diǎn)巧，他剛和陸嘉川說完，何易信轉(zhuǎn)頭就出事了？但他也沒想太多，掃一眼就忘了。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
祝以臨每年的工作安排不一樣，有時能回家過年，有時回不去，今年要感謝《紅衣》劇組的前期籌備期比較長，給他倒騰出了幾天假期，他打算回江城一趟，陪陸嘉川給老太太掃墓，再一起去他媽那里吃年夜飯。
祝以臨至少有三年沒回過江城了。
三年前，他有一部戲的取景地點(diǎn)恰好是江城，因此在那里待了一個月。但當(dāng)時祝以臨已經(jīng)很紅了，不方便到處亂走，而且他對故地重游有點(diǎn)抗拒，所以哪兒都沒去，在酒店里度過了漫長的一個月。
這次回來，祝以臨和陸嘉川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
祝以臨穿了一件很厚重的大衣，戴上帽子、圍巾、口罩，把自己偽裝成了個球。
陸嘉川笑得要命：“哥哥，你能不能別這樣一本正經(jīng)地賣萌？”
“……”
祝以臨冷著臉，拿唯一露出來的眼睛瞥他：“我怎么了？我這么大牌，全世界都盯著我，很容易被拍的你知道么？”
“你穿成這樣就不會被拍了嗎？”陸嘉川笑得兩眼彎彎，“你化成灰我都能認(rèn)出來，狗仔也一樣啊。而且江城又不冷，你穿這么多，太引人注目了�！�
他幫祝以臨脫掉大衣，換了件輕薄的。
解衣服扣子的時候，陸嘉川靠的很近。他現(xiàn)在有個毛病，只要靠近祝以臨一米以內(nèi)，就會像金屬被磁鐵吸到了似的，自動黏到祝以臨身上，然后手就開始不老實(shí)了，要摸摸抱抱，祝以臨不親他，他就想咬人，親他的話，簡單的吻又很容易發(fā)展成深吻，逼得祝以臨喘不過氣來，與他在一起日日夜夜神魂顛倒。
怎么會這么黏人？
祝以臨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答案大約是找不到的，熱情是一種天性。
可奇怪的是，他不覺得陸嘉川是熱情的人，相反有點(diǎn)敏感和孤僻，可能正因?yàn)槿绱�，對別人都冷淡，所以把全部的熱情都留給他了吧。
“他太愛我�！弊Ｒ耘R無時無刻不體會到這一點(diǎn)，因此也越來越愛陸嘉川。
越來越愛，也越來越縱容。
即使陸嘉川的獨(dú)占欲漸漸發(fā)展得過火，對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表露出一定程度的嫉妒和不滿，祝以臨也不怎么在意，只當(dāng)是陸嘉川撒嬌的時候掌握不好分寸，越來越作了。
祝以臨聽說，有些人的女朋友的確會有這樣的毛病，動不動要問，“你今天和誰見面了？”，查手機(jī)，要社交賬戶密碼，要求朋友圈每條點(diǎn)贊，回復(fù)消息稍微慢了點(diǎn)，就發(fā)脾氣，“你不愛我了，對我好冷淡”。
但陸嘉川比一般人的女朋友更會撒嬌，他不會那么強(qiáng)硬，祝以臨和別人聊天超過三分鐘不理他，他就會湊過來，眼巴巴地盯著祝以臨看，用眼神瘋狂暗示。
直到祝以臨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主動把手機(jī)遞過來，讓他查。
陸嘉川飛快地掃一眼屏幕，確認(rèn)剛才的聊天對象沒什么問題，再裝腔作勢地拒絕：“不，我不會查你手機(jī)啊，哥哥，我不是那種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祝以臨：“……”
沒關(guān)系，上帝是公平的，給一個人的可愛值點(diǎn)滿的同時，難免會讓他在另一方面缺斤少兩。
祝以臨心想，作就作吧。
現(xiàn)在就是，好好地?fù)Q著衣服呢，陸嘉川的毛病又犯了，突然說：“哥哥，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祝以臨把大衣掛回衣柜里，轉(zhuǎn)身回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陸嘉川不滿意：“不是這里。”
“你怎么這么事兒�！弊Ｒ耘R捏住他的下巴，親了親他的額頭。
眼見陸嘉川還要發(fā)作，祝以臨笑了聲，搶先一步堵住他的嘴，把人推到衣柜上，用力地吻了下去。
被陸嘉川纏著作來作去這么久，祝以臨漸漸找到了應(yīng)對的辦法。
他不主動的時候，陸嘉川就會特別急，想從他身上挖到什么似的，很用力，沒完沒了。
當(dāng)他主動起來，陸嘉川反而會有點(diǎn)手足無措了，小可憐似的睜著一雙眼睛，脈脈望著他，帶著某種深邃的祈求，仿佛希望他繼續(xù)，多親一秒，再多一秒，不要停下。
祝以臨有時感到困惑，是他在控制陸嘉川，還是陸嘉川在控制他？
他多數(shù)時候覺得是前者，陸嘉川太過于乖順，把他心里原本只有一丁點(diǎn)苗頭的掌控欲培養(yǎng)了起來，他越來越喜歡陸嘉川可憐巴巴的樣子，最好是被他惹出來的，一面?zhèn)�，一面又離不開他，任他為所欲為，隨心給予寵愛。
可他在精神上得到了滿足，事實(shí)卻并非如此。
事實(shí)是什么呢？
他的社交范圍越來越窄，不能接近陸嘉川以外的人兩米以內(nèi)。
這種程度的控制，一般人可能受不了，但在祝以臨看來，也不算大事，祝以臨是個沒有社交渴望的人，只要在他能容忍的范圍內(nèi)，不管陸嘉川做什么，他都當(dāng)做是情趣，可以享受。
一件衣服換了半個小時，結(jié)束時祝以臨的嘴唇是紅的，陸嘉川親手幫他戴上口罩，看了眼時間：“我們該出門了，哥哥，等下午到了江城，我們先回老家看看吧�！�
“嗯�！弊Ｒ耘R應(yīng)了聲，“你這兩年回過江城嗎？”
“回過，我每年清明都去掃墓，奶奶沒兒沒女，只有我惦記她�！�
真是個寶貝，祝以臨心想，他怎么這么乖？作歸作，關(guān)鍵事情上總是這么懂事，可愛又可憐。
陸嘉川卻沒自覺。
這人說來也奇怪，他有時真有時假，特別擅長拿腔捏調(diào)地裝可愛，卻對自己真正的可愛之處視而不見，不知道自己哪里最吸引人。
祝以臨愛他作鬧，也愛他柔軟的樣子。
那些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溫柔眼神，像記憶里夏天的風(fēng)，自由吹拂過泛黃的大街小巷——
原來回不去的故鄉(xiāng)，他們今天還能回去。
祝以臨內(nèi)心情緒泛濫，懷舊了一路。
他給譚小清放假了，和陸嘉川一起開車去機(jī)場。
飛江城不需要耗時太久，落地時剛好是午餐時間，他們心情太好了，情緒一放松，警惕性就提高不起來，祝以臨平時對鏡頭特別敏感，今天卻毫無知覺，直到陸嘉川輕輕推了他一把，壓低聲音說：“哥哥，有人在跟我們。”
祝以臨愣了下：“粉絲嗎？”
機(jī)場人多，遇到眼尖的粉絲不奇怪。
陸嘉川面色一斂：“不，好像是狗仔。”
他們走到下行的手扶電梯前，陸嘉川把祝以臨往前推：“你先走，我去處理一下。”
“什么？你想怎么處理？”祝以臨匆匆一問，人已經(jīng)被推上電梯了，年節(jié)時期機(jī)場擁堵，身后的行人擠上來，擋住了他。
陸嘉川壓低帽檐，沖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放心，然后背對著他，往跟拍狗仔的方向走了過去。
陸嘉川如此果斷，好像應(yīng)對此類事件有某種特殊的手段，熟練到不需要思考和猶豫，祝以臨一瞬間有點(diǎn)茫然，心里涌上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拿出手機(jī)，給陸嘉川發(fā)微信：“你干什么去了？把語音打開。”
他按“語音通話”，但陸嘉川沒接，只給他回了一條文字消息：“別擔(dān)心，哥哥，在你沒準(zhǔn)備好的時候，我們的關(guān)系不會輕易曝光�！任椅宸昼�。”
第26章
過去與現(xiàn)在
祝以臨出道這么多年，和狗仔打交道的經(jīng)驗(yàn)十分豐富。
狗仔就像蟑螂，惡心，很難處理，很容易威脅你，你卻威脅不到他們，因?yàn)楣饽_的不怕穿鞋的。
祝以臨曾經(jīng)長期被跟拍，他當(dāng)時不在意，除了工作沒有其他私生活的人為什么要怕？他心情好的時候，甚至可以和狗仔談笑風(fēng)生，后來狗仔們發(fā)現(xiàn)跟著他什么都拍不到，漸漸喪失了跟拍的熱情。
最近因?yàn)殛懠未ǖ年P(guān)系，他的花邊新聞又多了起來，那些老朋友們聞著味兒就過來了，都想從他身上挖出重磅大料，賣個好價錢。
祝以臨倒不是沒想過，他和陸嘉川被拍到該怎么辦？但他覺得，兩個男人一起出街實(shí)在沒什么大不了，不被拍到開房就行，其他的溫嫻都能處理。
他沒想到，陸嘉川的反應(yīng)會是這樣。
光天化日之下，江城機(jī)場的治安沒問題，祝以臨不擔(dān)心陸嘉川會出事，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他被電梯送到機(jī)場一層，獨(dú)自走出出口，外面的人群在排隊等出租車，他繞開里三層外三層的隊伍，從行人稀少的角落往外走，同時拍了一張身邊勉強(qiáng)能當(dāng)作路標(biāo)的東西給陸嘉川看，告訴他：“我在這兒等你�！�
陸嘉川超過五分鐘了，但沒讓他等太久，過來的時候手里竟然拿著兩串不知道什么時候買的糖葫蘆，走到他身邊，塞給他一串。
祝以臨哽了一下。
陸嘉川道：“怎么了？我們走吧，哥哥�！�
江城的冬季溫度偏高，糖葫蘆表面的糖漿有點(diǎn)融化了，祝以臨咬了一口，黏糊糊的，好酸：“哪來的？我剛才沒看見附近有賣。”
“粉絲送的�！标懠未ㄕf，“碰到一個六七歲的小蘿莉，她把我錯認(rèn)成屠源了，拉著我不撒手，要我給她唱歌，我就唱了兩句‘哦親愛的你怎么不入睡，是不是因?yàn)榻褚箾]有我陪’，她很高興，送我一串糖葫蘆，我說我要兩串，她不肯給，我搶了就跑，她在后面抱著媽媽哭，邊哭邊罵：我再也不喜歡源源哥哥了！”
祝以臨：“……”
屠源是最近很紅的男歌手，代表作《入睡》，是一首爆紅到爛大街的情歌。
祝以臨無奈：“你真把人惹哭了？好沒素質(zhì)啊，陸嘉川�！�
陸嘉川笑：“我開玩笑的，你怎么這么不幽默啊哥哥，我把她哄得開開心心，她主動送我兩串糖葫蘆，還說長大后要嫁給源源哥哥，我替屠源答應(yīng)了�！�
祝以臨：“……”
陸嘉川嘴里咬著糖葫蘆，圓滾滾的山楂把他的臉頰撐得鼓起一塊，顯出一種飽含青春感的可愛。
祝以臨的疑問在喉嚨里滾了又滾，半天才說：“你找到狗仔了？”
“嗯�！标懠未ㄕf，“我抓住他，叫他把手機(jī)和相機(jī)里的照片都刪了�！�
“讓刪就刪？”
“是啊，因?yàn)槲覅柡β�，我威脅他說，他不同意，我就把他送去公安局，江城市公安局長是陸娉婷的表舅，和我很熟�！�
祝以臨：“……”
陸嘉川的表情一本正經(jīng)，讓人很難分辨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看出祝以臨的懷疑，他撇了撇嘴：“當(dāng)然假的哦，陸娉婷哪有當(dāng)局長的舅舅？有也不可能幫我，但我姓陸，瞎掰也有人信呢。他們都以為我很囂張，手眼通天，是陸家的幕后黑手，不得不懼我三分，哪里知道，其實(shí)我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小寶貝�！�
“小寶貝”做作地捏出一個哭臉。
祝以臨被他的戲精本領(lǐng)折服，心里十分好笑：“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沒必要。”
“好的好的�！标懠未ㄏ喈�(dāng)聽祝以臨的話，暗戳戳地牽了一下他的手，怕人看見，牽完飛快地放開，“不會再有下次了，哥哥，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
陸嘉川時而玩鬧時而正經(jīng)，最后一句的語氣充滿篤定，仿佛他掌握著什么。
祝以臨不禁盯著他看，陸嘉川微微撇開臉，害羞了似的：“你別這樣看我，在這站著等會要被粉絲抓到了，你有那么多女粉絲，我會被殺頭的。”
祝以臨輕聲一笑，陸嘉川道：“只要能霸占哥哥，被殺頭我也愿意�！�
他似乎又想親祝以臨了，但公共場合不能親，雖然這里人不多。
陸嘉川忍了又忍，突然舉起糖葫蘆親了一口，然后把他親過的位置對準(zhǔn)祝以臨的嘴唇，用力一按。
“……”
祝以臨被糊了一嘴黏糊糊的甜味，頭都暈了，陸嘉川得意道：“我的吻是糖葫蘆味兒的，哥哥喜歡嗎？”
祝以臨把那顆山楂咬掉，用力嚼碎，哄著他說：“喜歡啊，你也太能撒嬌了，真要命�！�
陸嘉川更得意了，眉飛色舞地和他一起規(guī)劃出行路線，要趁這兩天把江城的“老地方”全都重游一遍。
祝以臨想回學(xué)校，陸嘉川陪他回學(xué)校。
這會兒學(xué)生們正在放寒假，他們在空蕩蕩的校園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找到熟悉的地點(diǎn)，擺了幾個蠢蠢的姿勢拍照。又去以前打過工的店鋪看了一下，有的仍舊開著，有的已經(jīng)倒閉關(guān)門了。
時隔七年，江城雖然發(fā)展不快，但和當(dāng)初相比，仍然有不小的變化。
江城一中都翻新了一遍，記憶里灰蒙蒙的建筑被漆成了粉色，迷之土氣，但喜氣洋洋。
祝以臨帶陸嘉川找到圖書館，站在門口說：“這棟樓是我捐的�！�
陸嘉川面露驚訝。
祝以臨說：“不想給母校惹麻煩，沒公開過，感謝當(dāng)初那些……照顧過我們的老師�！�
他和陸嘉川最難的那年，曾經(jīng)得到過這個世界的善意，雖然很微小，但也是寒冷黑暗中的燭火。
祝以臨有時覺得，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高中那幾年。
他盯著圖書館，陸嘉川盯著他，突然說：“你好念舊啊，哥哥�！�
祝以臨轉(zhuǎn)頭看過來：“你不念舊嗎？”
陸嘉川道：“我不念舊，我只想你，過去那些事除了和你有關(guān)的，我都不怎么記得了。”
祝以臨不往心里去，只當(dāng)他又是在撒嬌。
陸嘉川卻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喜歡過去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呢？”
“有區(qū)別嗎？”祝以臨大概猜得到他想問什么，“這么多年過去，沒人能保持原樣，但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只要不做壞事，你變成什么樣我都喜歡，如果不習(xí)慣，我們可以慢慢磨合�！�
“真的嗎？”陸嘉川抓住他的袖子，“如果我做了壞事呢？”
“什么壞事？”
“……”
陸嘉川猶豫了一下，沒直接回答：“如果我變成了一個壞蛋，哥哥還會愛我嗎？”
祝以臨笑了：“什么樣的壞蛋啊，寶貝兒？”
“我假設(shè)啊�！标懠未ǜ牧丝陲L(fēng)，對他的反應(yīng)感到不滿，“你喜歡我還要有限定條件，你為什么不能干脆果斷地承諾，我變成什么樣你都愛我如初？你連情話都不會說嗎？”
祝以臨道：“當(dāng)然不行，如果你變成一個渣男，背著我和別人亂搞，我就不愛你了�！�
他點(diǎn)了點(diǎn)陸嘉川的心口：“所以，你給我悠著點(diǎn)，懂嗎？”
陸嘉川抓住他的手指：“我才不會干那種事�！�
“那你操什么心？”祝以臨道，“我都沒問你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呢�！�
他隨口一說，沒想到陸嘉川竟然能答上來：“以前的你看似脾氣冷，其實(shí)嘴硬心軟，很好哄，是個善良的大可愛�，F(xiàn)在的你看著冷，內(nèi)里也冷，不好接近，還動不動就懷疑我，壞透了，一點(diǎn)都不可愛�！�
祝以臨：“……”
“知道你現(xiàn)在該怎么做了吧？”陸嘉川翹著尾巴說，“你要對我好點(diǎn)，每天多多喜歡我，黏著我，想我，親我，陪我睡覺，否則我就——”
祝以臨忍不住笑：“你就怎樣？”
“我就少喜歡你一點(diǎn)，不百分之百愛你了，最多九十九。”陸嘉川拿眼睛偷瞄他，像一只鬼鬼祟祟自以為聰明的小狗，偷偷扒著藏肉的門。
祝以臨是他的肉。
“看你一臉傻樣，沒比當(dāng)年好多少，還是那么蠢。”祝以臨使勁揉了陸嘉川一把，“不要怕，就算你變得更蠢了，哥哥也愛你�！�
他們游完江城，給老太太掃了墓，燒了一堆她老人家生前喜歡的東西。
她大名叫陸蘭花，也是姓陸，陸嘉川就是跟她姓的。